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高质言情]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
·食用指南如下:·剑三 策羊,副cp花羊·肉文,虽然不算纯肉·简言之,一个少数民族深井冰军爷叼走了一只犀利咩,然后一路黄暴黄暴黄暴下去……·吐气,他发泄了我的黄暴魂(诶)·以上··第一章··哥舒衡第一眼看到临刀,看到的不是他的脸,是他一握血红锦被之外,黑漆漆的长发。
当时临刀被一袭红色锦被裹着,被几个红衣教男齤奴抬着,匆匆往北阁送,哥舒衡正坐在亭子里,正事办完,跟阿依莎喝茶聊天··他就恰好那个时候抬眼,从一袅茶烟里看出去,就看到血一样红的锦被里,垂下漆一样黑的一握长发。
——龙门风大,养不出这样乌黑到发亮,昆仑雪水洗过一般的长发··不过也就这么一眼罢了,哥舒衡有些无聊的收回视线,修长指尖轻轻转着手里冰白的杯子,身旁红衣女子笑了一声,为他斟了杯茶,道;"这么急做什么,是你的跑不掉。
"·"……等等,那是给我的"·阿依莎看他,掩唇而笑,姿态妩媚,"你不是抱怨每次到我这里办事都没有招待这次特意给你寻了一个,我都看得心底发痒,废了一番功夫才捉到。”
说到这里,她贴近哥舒衡,白玉般的指头轻轻一指点在他额头上,娇嗔道,"再不满意,可也就不许在我这里说什么款待不周啦·”·哥舒衡也笑,他抓住阿依莎的手,轻轻在指尖摩挲,道:“是个男的”·阿依莎故意叹气,也不抽手,就着他的手,纤纤玉指在他掌心**画圈,“看你现在这副手段,哪里知道你是个好男色的,是啦是啦,既然是款待哥舒军爷,怎么会是个姑娘”她眼波流转,一双妙目欲语还休,含情无数,“是个浩气盟的纯阳,啧啧,那腰……”·话留三分最是旖旎,阿依莎咯咯笑了起来。
“……哦呀~”哥舒翰一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眼角眉梢春水含情,全然不带一丝尘世烟火,一手轻轻滑到阿依莎腕上,若有若无的摩挲,另外一手运起内力,放在亭角的朱红色长枪刹那入手,他面孔上依然一派桃花多情,手中长枪反手掷出,轰然巨响中,破开院中庭石,挟带风雷之势,巨响声中,直直落在男齤奴前方,将裹着纯阳的锦被一角死死钉牢·一片飞沙走石,惊呼奔走声中,哥舒翰笑意盈盈,语气温柔,声息之间居然有一丝丝调`情的**之意,“……那在下一会儿可要亲手验验。”
阿依莎妙目一转,从他掌里抽出手来,叉着腰道,“我可是好心要把这纯阳送去□,给你好好炖一锅羊肉滋补汤,你这是要做什么”阿依莎本就生得美,现下一身红衣,别显出一副小女子的娇憨神态,哥舒翰笑笑,细细把茶喝了,便缓步向诚惶诚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男齤奴走去。
他现下事情已办完,只是留在红衣教盘桓休息几天,一身的铠甲都丢在客房,一身宽袍广袖,衬上一身修长身形,分外显出一种异样风流,哪里像个天策,倒像是个浮浪风雅的便衣万花弟子。
他走过去,拎起长枪,手腕一抖,锦被刹那被气劲割成碎布,现出下面一张苍白面孔··那是一个清瘦的,有着一张清雅面孔的纯阳弟子··他有长长的,漆黑的睫毛,骨节分明,苍白修长,适合握剑,好看的指头。
他还有仿佛雪水洗过一般,漆黑鸦羽一般的长发··发若流泉,衣若蝴蝶·哥舒翰弯腰,手指掐住纯阳下颌,拇指在他唇上轻轻磨了磨,唇角一弯,也不见他怎样动作,一身雪白的道士便被他扛在肩头,一握黑发,就这么披了他满背。
这时候,哥舒翰终于现出了一点狼似的凶意··指尖摩挲着纯阳外袍下清瘦的脊背,他低低哑哑的笑,“我可不喜欢中原的吃法,温火慢炖有什么趣味”·阿依莎吃吃笑起来,扬手向他一掷,“烧烤我可喜欢,要我帮你加点佐料”·哥舒翰左手轻动,长枪雪亮枪尖一闪,“破”的一声轻响,阿依莎掷过来的东西被他一枪击下,却原来是个小巧的琉璃瓶子,在他脚下碎成千片,里面是粉红色的脂膏,幽香四溢,沁人心脾,正是红衣教用来□的独门秘药。
哥舒翰看也没看,对阿依莎露齿一笑,一双本来漆黑的眼睛在这一刹那现出了一点鬼火似的幽绿··“上好的羊肉,就该生吃·盐都不用放,就吃它原味,品它肉质细腻,要慢慢剖开它,和血带骨,把它吞吃入肚。”
他甚至有暇向阿依莎挥挥手指,“而且我这人最是一身贱骨头,生平最怕别人伺候,宰羊吃肉,还是自己来得好·”·阿依莎朝他抱怨的一跺脚,却也随他去了。
反正这个纯阳本来就是捉来待客,客人怎么吃,都随他意·她只懒懒的追了一句,说这道士武艺不错,极其适合炼制傀儡,哥舒翰弄死了也无所谓,切记给她留个完整身体,也好算她这处营地功绩。
哥舒翰大笑,说若他没死,这人就归我吧·说罢,他也不等阿依莎回答,就这么把人一扛,向他自己住的客房而去··临刀有一双黑白分明,清澈通透,仿若琉璃的漆黑眼眸。
哥舒衡看到临刀睁眼的时候,正两指间夹着菲薄一枚柳叶镖,从他中衣的领子划下来··那枚柳叶镖极其锋利,布料宛若败絮,无声破开,哥舒衡指头紧紧按在他赤`裸肌肤上,飞镖就差那么一丁点便触上他,森冷的兵器寒气已润进他的皮肤,却始终没有碰到——就好似哥舒衡只是用手指在抚摸他一般。
临刀没有动,哥舒衡笑盈盈的伸手轻轻触了触他的长睫,低声赞了一句,真美,临刀动也没动,笔直看他··——他的眼神清澈而毫不动摇,就像是华山上的冰雪都凝了进去。
哥舒衡指尖一动,衣料委地,临刀浑身赤`裸,而这个道士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像眼前根本没有哥舒衡这个人一样,从容调转视线,四下看了一转··哥舒衡颇感有趣,小巧飞镖在指尖轻巧流转,一抹银光流淌闪烁,他只盯着道士的脸,道士四下看遍,再度看向他时,他温柔一笑,一双细长凤眼轻轻眯起,两指托起道士下颌,镖尖堪堪碰上道士下颌,寒气凛冽。
“哥舒衡·”他低声笑道,对方看着他,一双漆黑眼睛微微眯起,慢慢,从唇角里吐出吻冰嚼雪一般清冷的三个字:晏临刀···【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这个名字从道士舌尖滚落,便有了一种亲吻剑锋一般的锐利感。
“临刀啊……”哥舒衡语音绵软,缱绻多情,两个人又挨得极近,这两个字简直像是吻上去一般,他手上动作却全然跟温柔二字背道而驰,他手腕翻转,柳叶镖银光一闪,立刻没入临刀右手,将他一只手紧紧钉在了榻上——道士这只手,无声无息之间,距离旁边榻上小桌,只有几寸之遥。
“……这名字好,我喜欢·”哥舒衡浑不在意,侧头在他掌心伤口旁轻轻一舔,绯红舌尖贴着染了血的银亮锋刃,格外凶艳··被一镖贯穿右手,临刀面上一白,却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他轻轻阖了一下右手,却被身上压着的男人含笑制止,哥舒衡慢悠悠的道,道长最好莫动,某是个喜欢细嚼慢咽的,若道长非要逼某……道长这么美的手,某伤了一只已经心疼至极,再伤一只,可真有些舍不得。
说完,哥舒衡温润吐息,极亲昵的唤了他一声临刀·语罢,另外一只手轻轻压住临刀完好的左手,执到面前,一根一根从指根开始轻轻舔过,他舔吻的时候整个人压在临刀身上,舌尖间或从指缝漏出,便触到临刀抿紧的唇上,也不逗留,只是轻轻一触。
直到左手五指挨个被哥舒衡吻了个遍,临刀气息都丁点儿未乱,那双漆黑眸子定定看他,慢慢的,道士又吐出两个字:“……天策·”·肯定句。
哥舒衡笑得越发开心,他抚上道士面孔,轻轻咬了一下临刀下颌,“道长好眼力·”·临刀没有说话,只盯着他的面孔··刚才一镖钉在他掌心,行气明显是天策的心法,他是在龙门被红衣教下毒暗算,现在内力几乎全失,对上一个天策,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心中思绪如电,哥舒衡只眯着一双眼看他,握着他的下颌,看了片刻,只觉得这道士眉目清冷,一握黑发,肌肤白`皙,极是撩人,便缓缓吻了下去,临刀眼里杀气一凝,随即消散,只勉力侧过头去,哥舒衡一吻空落在他发上,倒也不恼,只低低笑着,又一吻落在他黑发里露出的一丁点白`皙耳垂上,又落在耳廓上,舌尖勾挑,临刀一动不动,只努力偏过头去,只被他在颈项间咬得狠了,极低的喘息两声。
这两声却让哥舒衡兴致盎然,就在这一瞬间,道士的左手蛇一样弹起,夹带一股劲风,向哥舒衡袭来·第二章··哥舒衡面上依旧带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懒洋洋一线轻笑,右手却迅如雷电,已与临刀在空中对拆数着,左手一动,要去扣临刀脉门,却扑了个空,只见空中一线血痕,却是临刀生生把钉在榻上的右手连带飞镖拔了起来·刹那之间,道士手指弹动,只听到锋刃划过骨骼的摩擦声,飞镖已经到了临刀掌中,哥舒衡瞳孔一缩,整个人弹了起来,一掌击向临刀,两人双掌相接,竟然爆出一声金铁交鸣之响,而趁这一掌之势,哥舒衡向后急退,已然落到屋内正中。
道士手中一柄染血柳叶轻镖,长不过一指,却吞吐三尺寒芒明灭,剑气纵横··纯阳门下晏临刀,有寸铁在手,未尝一败··哥舒衡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半掩着面孔,一双眼睛透出狼一样微微的萤绿。
这样一个人,上了才有趣··哥舒衡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等,等临刀勉强压下的毒性再度发作··结果晏临刀过不到片刻,便颓然一倒,倒下的时候,被哥舒衡抓了满把乌发,按在了榻上。
临刀静默了一瞬,紧接着,道士在他怀里几乎是暴烈的挣扎起来——·理论上应该彻底酥软无力的道士用了一切手段反抗,他拽哥舒衡的头发、抓他的脸、咬一切可以咬到的部分,在哥舒衡把身体嵌入他双腿之间的时候,本该是清冷如雪的纯阳道子,从天策肩头硬生生撕下了一块肉。
哥舒衡狼一样笑着,肩头鲜血淋漓,皮肉绽开,他却混不在意,只低头摄住道士双唇,一手掐着他颈子,逼他把满口鲜血全咽了下去··临刀只觉得喉头腥甜,闯入自己口腔的唇舌狂暴肆虐,把他舌头咬得疼到麻木,也分不清谁的血谁的唾液,全数推到他喉中,那人却还不知餍足,舌尖搔舔过他口内软肉,深得像是要继续向下,把他内脏都吞噬殆尽一般·生平第一次,晏临刀心内产生了微弱的恐惧。
他并不清楚自己会被怎么对待,但是本能告诉他,要逃,不然,万劫不复··临刀颤抖着撑起身体,刚要朝榻下一滚,却被哥舒衡一把捞住腰,那个男人喘息着笑着,喷吐在他肩颈上的气息灼热得像是能灼伤他。
“……呵……道长果然好细的腰,某一揽之数·”·男人说话的同时,咬住了他的耳朵,他和他之间蒸腾着一股鲜烈血的气息,他每一个字都象落在他身体上,暴虐的吻。
哥舒衡的笑声喑哑得像是已经进入了他身体一般,欲`望浓烈而肆虐··他扣住晏临刀的腰,吻从他的颈子上落下,沿着那条漂亮笔直的脊线,蜿蜒而下··道士满背汗湿黑发,随着他的挣扎起起伏伏,间中还有血,发和血之下,露出的那一线肌肤,就像是夜里开满梅花,华山的雪原一般。
想就这么打开他的身体,彻底打开,从里到外,随意揉`捏抚弄,听他尖叫,然后进入他,要先是疼,就慢慢叫不出来,最后是乳猫一样细细弱弱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双腿连合拢的力气都没有,两腿之间的精齤`液多到溢出来为止。
他应该全身都是自己的□,血、唾液、jing齤`液··他应该从里到外,都是他的味道··哥舒衡因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浑身的肌肉都绷紧··晏临刀喘息着挣扎回头,他微微颤抖,唇角破了,一点鲜血拈着一缕漆黑的头发,衬着清冷面容,便有了一种残败而诡异的艳丽,他惊悚的看到,面前这男人,一双凤眼里本来漆黑的瞳孔,此刻从眼底泛起了一线狼一样的荧荧碧色。
男人沾着满把鲜血的手,擒住他的下颌,挨近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拂过他的耳际··他说,你多挣扎一些,我想看你流血··说罢,他一口咬向晏临刀肩头,道士疼得一挣,只听一声骨节闷响,道士左肩已然被他卸下,晏临刀疼到发颤,他顺势把道士一翻,从他喉间一路啃下,到了胸口,他摄住□,唇舌研磨,低声笑道,道长这里颜色漂亮,某现在没有工具在手,不然总要在这里穿上枚银针才漂亮。
晏临刀华山清修二十余年,哪曾听过这等词句,一拳向他揍去,被哥舒翰顺手把另一只手的关节也卸了··【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2)】·哥舒衡撑在他身体上方,缓缓露出一个暴虐然而又异常好看的笑容。
他说,你身体里里外外,所有的地方,我都要好好尝尝··哥舒衡现在就像是头抖落所有伪装的狼,又见了血,那点浊世佳公子的皮早不要了,他将晏临刀从头到脚摩挲抚捏,两人现在都满手的血,冲突挣扎之间,就抹了道士满身,天策俯身就舔下去,到了皮肉细嫩的地方,干脆一口咬住,牙下用力,便渗出血来,竟像是要将这骨肉匀亭的道士生吞活剥一般·临刀也不叫疼,只用力推着他,一双冰雪一样的眼睛生生凝出一团火来。
哥舒衡觉得,他这眼神真漂亮,现在全心全意,只看着他,但是再这么看着他,他怕自己按捺不住,把这么漂亮的眼睛挖出来.·但是这眼睛若离了这个人,怕就不漂亮了,心里模糊这么想着,哥舒衡胡乱吻上去,临刀就像逞强一样,无论如何不闭眼,他就这么吻上纯阳道子长长的睫毛。
他唇上有血,黏稠的液体就顺着睫毛淌下去,从眼角滑开,就像是这道士哭了出来一样··——想看他哭··——想看他被欲`望蒸腾,哭泣**。
——想看他攀着自己的背,浑身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颤抖··——想从内到外,翻搅他的身体,让他彻底洞开,毫无羞耻,只渴求被侵犯贯穿的快齤感。
他要这个犹若华山白雪一般的纯阳道子,在他面前将一切洞开··想看他在自己怀里坏掉的样子··哥舒衡亲吻舔舐,用舌尖翻搅临刀的整个身体,他含入他的脚趾,将他□揉`捏到发红发胀,用尽手段,但除了最开始临刀夺镖时候诱他意乱神迷的那两声低喘,也没有听到身下那人嗓子里溢出一星半点**。
无论怎么粗暴或者色`情的动作,都仿佛撼动不了临刀的神志··他身下这个纯阳,其志如钢,坚不可夺··这就分外让他着迷··这人明明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冰雪一般面容,但是他身体内部却是那么柔软。
被他里里外外舔了个遍的口腔又热又潮湿,像是什么软体生物yin齤亵的内部一样;被他的手指粗暴扩张的hou齤`穴困难吞吐着带着粗茧的手指,在进入的时候百般推拒,在他退出的时候却又咬死不放。
当他把道士提抱在膝头,慢慢将自己顶进去的时候,本来已经昏昏沉沉,一双眸子半闭半合的道士猛的睁开眼,死死盯着他,把哥舒衡怎么□自己这一幕,全部收在眼里。
那一瞬间,哥舒衡只觉得道士的眼睛远比他像一只野兽··他喜欢这眼神,或者说,爱··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就这么看着临刀的眼睛,把他的腰向下一压,阳`物整根没入·临刀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身体被撕裂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温暖的液体沿着被侵入的部分汨汨流出,这一下疼得他几乎失去意识,只觉得眼前的视线都扭曲起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他被哥舒衡顶得向后一仰,脱臼的手肘一勾,便又跌回哥舒衡怀里,他像一条快死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一双眼隔着满把沾了血和汗液的头发,就那么死死盯着哥舒衡。
天策被他这么一看,越发起性,双手扣住他的腰,猛烈的进出面前这具染满了鲜血的身体··托着他的腰,完全抽离,再完全进出入,他的里面热得发烫,痉挛一样收缩蠕动的内壁,把哥舒衡的阳齤`具咬向更深更深,深到哥舒衡以为自己会刺穿内脏上的所在。
感觉到哥舒衡即将射齤`jing,一直死死凝视着凝视着哥舒衡的临刀,极慢极慢的扯出了一个微笑··他本就生得一副清冷容貌,这一笑竟然就有了一种刀锋之上雪落成花的萧杀肃穆。
他向兀自动作的哥舒衡倾身,声音极低极轻··在这整场强迫的jiao`媾之中,他终于说了最初也是最终的话··“哥舒衡,”他唤他,“不死不休。”
男人对他的回应,就是把他压入榻中,将他一双腿架在肩上,奋力进出,在高`chao的一瞬,哥舒衡退出他的体内,压下他的面孔,一股jing齤`液就这么射在他脸上。
晏临刀面无表情,不躲不闪,他只眨眨眼,jing齤`液便从他的睫毛上落到他的唇上,哥舒翰看得心痒,便一把掐住他下颌,将他唇上jing齤`液舔了干净,又顶入他唇中,迫他吞下,才慢慢喘了一会儿,眼睛里本已退下的那一线狼一样的荧绿,又涌了上来。
“晏临刀,不死不休·”说完这句承诺一般的话,他一口咬上了道士的喉咙,把他重新压下床榻··第三章···晏临刀醒来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红衣教装饰精美的屋顶,而是沙漠之中,巨大的赤色落日。
就仿佛是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了一轮劫火之中··血红色的落日慢慢沉下,远的沙子是赤红的颜色,随着近了,就一点点变浅,到了近处,就是一种略带着灰白的浅黄,像是什么动物的尸体烧成的灰。
风里是沙子的味道··然后他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唱着什么··清朗男音,不知名的带些异族风味的调子,听不懂的方言,袅袅绕绕,只觉得就像是落日的残灰化成的余音。
然后一只骨节修长,线条秀丽的手落在他面上,他耳畔有温润男音低声道:“别这么看着太阳,对眼睛不好·”·透过那只手,射过来的阳光便带了一种黏腻血腥的味道,晏临刀眨眨眼,似乎搔到了男人的掌心,男人轻笑了一声。
晏临刀想起来了··他身后这个男人是谁,以及,发生了什么··晏临刀被哥舒衡整整折磨了一夜··哥舒衡肆意玩弄他的身体,他已经记不清被怎样翻弄,又被进入了多少次,他也记不清男人在他体□了多少次,他只记得自己咬得满嘴鲜血,声息皆无,最后是两个人都没了力气,他连腿都合不上。
·哥舒衡兑现了他的话,他让道士整个身体内外,沾满了他的气味、他的精齤`液、他的血、他的汗··晏临刀最后是昏死过去的··最后,他被哥舒衡一副血红大氅从头裹下,就这么环在胸前,抱出了红衣教营地。
“……”晏临刀慢慢从和落日一个颜色的大氅里伸出手··他看着自己的手,轻轻试着弯曲了一下··关节已经接回去了,右手的伤口也被好好包括,伤口没有伤到筋络,好好养养,应该还能握剑,不过不打紧,他本来就双手都能使剑,甚至左手还好一点。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3)】·全身的伤处都不太疼,手上的绷带也很干净,就连被**的内里也只是酸涩,应该是用了很好的药··而体内压制功力的药……也已经被解开了。
哥舒衡单手揽着他,下颌磨着他头顶,低声笑道:“某本以为道长会立刻来个不死不休·“·临刀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只是挪了挪,转了个方向,在哥舒衡胸前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好,闭目养神,调理内息。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意气行事的人··晏临刀很清楚,自己和这个天策武艺仿佛,双方一样的条件下,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自己现在最多剩三分功力,之前那种境地也就算了,这时候和他动手,都不算找死,算自取其辱。
至于同归于尽晏临刀心里冷笑,哥舒衡有什么资格和他同归于尽·被□□咬了,不是咬回去,而是应该一刀斩下它的头··想到这里,他慢慢睁眼,抬头看看着哥舒衡,年轻天策的面孔在逐渐暗下来的余晖里,显出一种和他本质丝毫不符的英俊温和,他现在看来,又好看,又温和,这么眯起眼睛的时候,居然有点乖巧的味道,哪里能想象是个那么折辱他的**·这样的人才可怕。
晏临刀就这么看着他,慢慢的,弯起唇角,露出一个锋利的笑容··他什么都没说··哥舒衡却全都从他眼神里懂了,他大笑出来,说我真喜欢你这眼神。
说完,用手捧着他的脸,哥舒衡轻轻吐出一口气,一双凤眼眯起,眼角眉梢一段多情春风··晏临刀也不动,也不说话,就眯着眼睛看他,哥舒衡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把信步游缰的马一带,说你手上得换药了,就从鞍袋里取出伤药,重新给他包扎,包扎好,他也没松手,就握着他的手在掌里,晏临刀只冷眼瞧他,丝毫未动。
过了片刻,哥舒衡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他十分诚恳又十分歉意的对晏临刀说,晏临刀警惕看他,哥舒衡又叹了口气,把他受伤的右手凑到唇边,五根手指,挨个轻轻吻了过去。
晏临刀眼中煞气一凝,运起残存功力没有抽出手来,便将眼睛一垂,只看着哥舒衡的手··哥舒衡说,对不起,弄疼你了··说实话,晏临刀是被这句话镇了一下,他实在想不透,面前这个人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构造,这个时候能对自己甩出来一句对不起,而且是这么奇怪的一句对不起。
他不可思议,瞪大眼睛看他,哥舒衡理所当然的扳起了手指,说他昨天没有从阿伊莎手里讨了临刀又带走的话,临刀肯定是被被多番淫辱之后再炼成傀儡,现在不一定还有命在,所以他救了临刀一命,睡了临刀一次,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笔两清;临刀扯下他肩上一块肉,他钉穿临刀右手,现在两个人都不太动得武,这笔也两清。
他扳下第三根指头,说,算到底,只有一样不公平,就是昨天他爽到了,临刀没有··数到这里,他非常诚恳地看着刚才是不屑和他说话,现在是已经完全被这神逻辑搞得震惊到不能说话的晏临刀,向他伸出了另外一手的两根手指。
“某最怕欠人,昨夜事,今日必,我给道长两个补偿的法子·”·“一、某用生平所学,让道长也□一回·”·“二、如道长尚且有力,大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打翻在下,也提枪强上一次如何”·“……”生平从来谨言慎行的纯阳道子,在听到这番鬼话的时候,觉得唯有我艹二字才能表现他此时的心情之万一。
从他清冷眼底读出了晏临刀心绪震荡,哥舒衡心情极好的唇角一弯··他圈住大氅下纯阳弟子的腰,脚尖一点,轻飘飘从马上落下,晏临刀被他刚才的无耻发言会心一击,现在还震惊得没回过神来,哥舒衡把他轻轻放躺在一个沙丘上,让他半靠半坐,欺身过去,声音清润又醇厚,仿佛细语舶来,深红色的烈酒。
“道长现在身体,第二种怕是不行,我替道长自作主张,就选了第一种罢·”·“道长现在身体,第二种怕是不行,我替道长自作主张,就选了第一种罢。”
这么温柔笑语同时,天策手指连弹,封住来不及反抗的晏临刀的穴道··道士的脊背碰触到了沙子··最上面一层还薄薄的带着点余晖的暖意,下面却已经开始泛起冰一样的冷。
晏临刀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哥舒衡哦了一声,略有歉疚的又把他抱起来,取出毯子,仔仔细细铺好,用有大氅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才重新放了回去··“……”晏临刀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屑的看着面前英俊挺拔的男人,唇角甚至略微弯出了一个又讥讽又高傲,又冷酷的弧度。
是了,这个男人,除了这么侮辱他,还能做什么·晏临刀很清楚,这个男人不会杀他——若要他死,就不必把他带出红衣教,哥舒衡说得是真的,他若留在红衣教,就是个淫辱至死,再炼为傀儡的下场,他现在能待在这里,哥舒衡就不会要他死。
至于他想干些什么——纯阳弟子只在心底冷笑··一笔一笔,他全部记下,他说过,哥舒衡,不死不休··他就这么笔直又倨傲的凝视着哥舒衡,对方也凝视着他,过了片刻,哥舒衡像是着迷一样,俯下`身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一个又一个的亲吻像很轻的雨点一样,从临刀额头慢慢落下,鼻子、脸颊、嘴唇、耳廓、下颌、颈项——哥舒衡的吻毫无规律,也不深入,只是轻轻碰触,轻轻离开。
临刀不知道这是什么,他最开始是拧着眉毛奇怪看他,这么轻柔的接触,在他人生经历中,从未经历过··纯阳弟子,修身养性,绝情断欲,他从未曾,被如此碰触过。
从心底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临刀想躲,身子刚动,就被哥舒衡一手按在胸口,轻轻压住,男人正亲吻他的颈项,声音就这么拂落在他的发上··“别动,不会弄疼你的。”
这么说的时候,男人在他喉结上轻轻咬了一下,临刀一颤,哥舒衡笑了一声,拨开衣服的缝隙,嘴唇贴上了他的胸口··道士的身上,有极清淡,雪的气息。
那是一种很难说到底是什么的味道,今天这样仔细贴近,才从药味里觉出来,那么一点冷的气息··昨夜,这个有雪的气息的道士,从里到外,都是他的气味··他吻上临刀胸前的突起,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首张下柔韧的肉`体猛的弹动了一下。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4)】·哥舒衡无声的笑了出来··道士颊边有被微微蒸腾出的汗粘湿的黑发,他温柔的拨开,看着临刀一双眼睛,问了个问题。
“你还记得昨晚我射了几次吗”·临刀眼神一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哥舒衡也不恼,捞了他一缕黑发慢慢亲吻,笑道,我倒是记得很清楚,一共射了四次。
第四章·他惯握长枪的指头虚虚从临刀面上划过,轻轻碰了碰他的面孔,“一次·”·点到他唇上,轻柔分开,强行叩开道士齿列,平整指甲从他舌尖慢慢滑动,若有若无的抚过他口腔粘|膜,极轻的抵上他上颚,拿指尖一点点轻轻的搔,又麻又酥又痒,临刀微微颤了一下,只恨不得把他手指推出去,自己狠狠拿舌尖摩擦止痒,他气息微乱,哥舒衡却一笑,慢慢俯下`身去,凑在他唇边,属于他的雄性气息就这么吹入临刀口中,却是比口唇相接还要私密的亲近。
“二次·”这一声几乎是拂在他咽喉深处,临刀喉头一颤,把哥舒衡一口气息咽了下去,他眉头紧拧,勉强提起一口真气,提足踢去,却被哥舒衡伸脚一勾,一腿就切进他双腿之间。
哥舒衡也不恼,脸上兀自挂着温和微笑,指尖又继续往下,落在他胸口还兀自红肿的ru|首上,打了个圈,·“三次·”·他指尖去怀中蘸了些止血清凉消炎的药膏,悄然无声滑入临刀下裳,探入他hou齤`穴,仔仔细细在那高热所在抹了一遍,伸出手来,正对上临刀一双黑若琉璃的眼凌厉耀目,他舔了下嘴唇,指尖从紧致微肿的xue齤`口抚弄,一个一个皱褶都用指尖摩挲抚平,看着身下那人连腰都弹了一下,他才一笑,白牙森森,在他耳边呢喃,“四次。”
“——”晏临刀猛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哥舒衡一声低笑全洒在道士略微起伏的胸口上··“我还算自认公平,昨天我射了几次,今天就让道长射几次如何一定让道长体会何为人间极乐。”
男人的轻笑声,像是上一个噩梦的余响··他的身体,就此再一次被打开··哥舒衡仅仅用亲吻,就让临刀射了出来··他吻遍临刀全身。
他亲吻临刀的面孔、嘴唇、手臂,轻轻用牙齿咬上剑者修长漂亮的指头,亲吻他的脚踝,含住他的脚趾,在趾根处留下深深浅浅的牙印,又用舌尖探入指甲的缝隙,扫荡摩舔指甲里那片min感的软肉,再深深吞入喉间,吸`吮紧裹,那种湿润灼热,让临刀产生错觉,仿佛再深一点,就能碰触到哥舒衡的内脏。
他差一点就**出声,又不太能动,只得侧过头去,一口咬住大氅,连带着自己一束又凉又滑,冰雪一样触感的长发··天策的亲吻漫无章法,他亲吻得异常认真,却毫不在意落点,又带了一种性`感的随心所欲,他上一个吻是落在他大腿内侧的极细嫩处,下一个吻就会落在他的手肘。
临刀再把持不住,气息开始浊重,口唇里呼出的气都是又颤又热,把嘴唇边一缕黑发都呼得发暖,才勉力压下嗓子里几声喘息··哥舒衡吻他的胸口,却没有直接碰触ru|首,而是轻轻从他色泽浅淡的ru|晕开始,先是极轻的吻,羽毛一样撩着,那一股su齤痒撩得临刀几乎要拱起腰身,他好整以暇,舌尖绕着ru|晕打转,慢慢一点一点加重力道,最后到了ru|首,他却没有如临刀以为的一口咬下,用爽利的疼压了这难奈麻痒,而是舌尖一扫,再往下一扣,一口咬住了ru晕。
这一口咬得极重,那股疼还没等扩散开,就变成了一股热流,直冲腹下,晏临刀就这么射了出来,他能做到的就是牙关紧咬,忍住一声喘息··高齤`chao之后,临刀整个人的意识都是飘的,他感觉到有人轻轻分开他的嘴唇,把他口里咬的东西一点一点全请出来。
“道长声音清润动听,动情时想必也是极为好听的,何必强自忍着,某看了都心疼·”把他黏在唇上的黑发摘下理好,哥舒衡看他,这原本清冷如雪的男人先在气息紊乱,修长四肢在血色大氅里若隐若现,衬着斑斑吻痕,别有一番艳mi风情。
临刀明显没有听清他的话,他眨眨眼,眼神都散了,只茫然看他,哥舒衡大笑出声,他拍拍道士的脸,低声道,还有三次呢,你放心好了,一次一次,还有得是时间,都会让你高齤`chao的,让你射得一塌糊涂。
他俯身,吻上临刀嫣红欲滴的耳垂,说,某从不食言,说到做到··临刀接下来两次高齤`chao,全都败在哥舒衡的抚触亲吻之下··哥舒衡肆无忌惮,用舌尖抚慰他的后齤`xue、亲吻他的会|阴,没有哪里是他的嘴唇和手指不能碰触的地方,这个惯经风月的男人,惟独没有去抚慰他的yang齤`具。
而这就越发让晏临刀觉得……难堪··最后连哥舒衡都有点惊讶了,他伸手从临刀腹上擦起来一点黏稠液体,笑道,道长这身子还真是敏感,某觉得……十分欣慰。
他歪着头,看着道士疲软的xing`器,他想了想,忽然笑起来,说,那这样,最后一次,就让道长彻彻底底尽兴吧··这么说着,他拍了拍晏临刀一张绯红面孔,在他双腿之间埋头下去。
当他把临刀的性`器含入口中的刹那,纯阳道子终于呻|吟出声,一声低吟咬碎在了喉间,只有那么一星半点,从唇间破出··临刀只觉得自己连骨头都在无法形容的蒸腾热意里慢慢融化,巨大的快齤|感席卷而来,头皮发紧发疼,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变成了敏感带·他像是身体被从内向外翻转了一圈,男人的每一个吐息都像是又轻又痒的吻,落在他的内脏上。
被吸`吮被侧面轻咬,被束入喉头吞咽,在被吐出的时刻,又被尖锐的牙齿不轻不重的敲叩——临刀浑身颤抖,他于一片无法思考的混乱中,轻声哭了出来··他甚至于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出来。
他已经这么多年,怎样的痛苦,都未曾流过眼泪··他哭得像个极小极小的孩子,不太会哭,断断续续一点小猫似的抽泣,一点低吟,支离破碎··然后浑浑噩噩中,临刀觉得自己下颌被抬高,男人的吻散碎的落在了他眼睛四周,男人把他抱了起来,一只手环过他的腰,轻轻沿着他脊背一线滑动,一只手握住他bo齤`起的yang齤`具,不复刚才激烈的挑`逗,而是柔和的,轻轻撩拨。
他被阻挡在了高`潮边缘··随着吻一起落下的,还有哥舒衡满足的轻哼··我会延长你的kuai齤|感,让你慢慢体会极乐··我享受了你的身体,也请,充分的享受我的唇舌。
临刀就这样,被哥舒衡一次次送上高`潮的边缘,又被他温柔又残忍的抑制,他的kuai齤感被一点一点缓慢而确实的延长,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空虚得发疼,都在叫嚣着狠狠的抚摸和揉`捏啃咬,可是那个即慷慨又吝啬的男人,只肯把亲吻落在他的双腿之间和他的眼角。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5)】·到了最后,临刀已经哭不出来,浑身抽搐,搭在哥舒衡肩头的脚趾蜷缩痉挛,雪白到近乎透明的趾缝间夹着几线哥舒衡的黑发,yin齤|靡妖丽。
他已经管不得自己哭不哭了,只把嘴唇咬得出血,别让自己哭喊出声··看着这个人一张清冷赛雪的面孔上泪痕纵横,哥舒衡低低笑了起来,额头抵着额头,他一手握着道士的yang齤`具,一手抓着道士的手,先是握到手边仔仔细细的舔了一遍,柔声道:道长艳色撩人,在下借道长手来一用。
说罢,他握着道士长年执剑,修长而带茧的手,探入了自己的腿间··他慢慢合拢,临刀虚软手指终于握实了昨晚在他身体里肆虐一夜,哥舒衡的yang齤`具··临刀浑身一震,只模模糊糊觉得掌间物事滚烫饱满,他唇齿间微微泻出半声低吟,哥舒衡低喘了一声,开始动作。
最后,他们几乎是同时射了出来,当临刀终于射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那哪里是jing齤`液,分明是一摊冰冷的碎片··极致的快乐之后,本就身体虚弱的临刀半昏半睡了过去,哥舒衡把他一包,略调息了一下,便翻身上马,离开了这片沙丘。
·在黎明时分,哥舒衡带着临刀到了龙门荒漠里一处补给营地··哥舒衡对这里熟门熟路,直接进了一家客栈,出来招呼他的,不是这一带客栈惯常风齤`sao火辣的老板娘,而是个眉目阴柔秀丽,雌雄难辨的俊美青年。
看他进来,青年娉娉婷婷的从柜台后走出来,一双春葱样的手指虚虚从他胸口拂过去,寒嗔带怨,“你个死没良心的,总算也知道过来”·哥舒衡唇角含笑,腾出一只手来一根指头顶在青年胸口,把他和自己隔开一臂之遥,力道凶狠,语音温柔的道:“离我远点,死人妖。”
那青年嘻嘻笑着也不恼,把两人领到楼上一间僻静干净的客房,哥舒衡把临刀放到榻上,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叠细绢,向青年一丢,“你要的红衣教情报,卖给谁随你。”
青年看也不看,喜滋滋拢到怀里,看向临刀,“他怎么办”·“是个浩气的,你给我传个话,让浩气的人来接他·”说完这句,哥舒衡向青年懒洋洋一笑,“你还不滚”·青年半真半假的抱怨了几句,就扭着腰出去,哥舒衡站在榻边,看了片刻临刀,忽然一笑。
“两不相欠,不死不休·”·轻轻说完这么一句,哥舒衡转身离开,毫不留恋··第五章··晏临刀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白皑皑一片雪原,前无去路,后无归途。
他一身一剑,就此孑然··他就这么走着,然后雪倏忽就化成了冰白色的火,整个世界燃烧起来,他只握着自己的剑,向前而去··晏临刀一生,从未退过哪怕半步。
即便前方死地,也不过从容赴死四字而已··然后他便醒了··他正在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里,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端是降真香的味道,清烈而甜,一丝丝的渗过来,胸中那股郁气就像是被轻柔的拢进一个温润玉瓶之中,都被一点点消弭.·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过这清烈味道。
临刀嗓子略哑,开口前抿了抿,立刻一个银壶递到唇边,他温顺的张唇,入口的却不是水,而是炖得极好,下了老参的鸡汤··喝完小半壶,把他抱在怀中的人用丝巾仔仔细细给他嘴角擦净,才容得他轻轻唤了一声:“北牧”·那人却没应。
临刀现在浑身无力,虚喘了一声,就阖上眼,从上面看去,纯阳道子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胸口处微微起伏,简直就和一具尸体没有两样··过了片刻,抱着他那人俯下`身来,那人正要说话,嘴唇微张,气息甫一吐出,晏临刀忽然一挣——·他这一下力气极大,身后那人险些被他挣脱,幸好那人也力气极大,抓住他肩膀,才没让他撞到车壁上去。
临刀又挣了一下,那人慢慢松手,他坐到那人对面,把散乱的长发拢了拢,才抬起头来,低声道了句抱歉··他对面坐着的人,一身雪白锦袍,只袍脚袖口缀了一点银灰色泽的绣纹,气质清华,面孔俊美,一副养尊处优世家子弟,少年得志的模样,那张脸就合该不见愁容,现在他却眉头紧锁,深深看着晏临刀。
临刀也看着他,眼神清澈,面孔苍白··对面那人,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藏剑山庄叶家旁系子弟,叶北牧··临刀之前去龙门荒漠执行浩气盟的任务,忽然失去联系,北牧得到消息,立刻赶来,在龙门附近寻了两天,正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仿佛,忽然就得到消息,说在荒漠补给营地里,有个浩气纯阳求援,他飞驰而去,果然在客栈二楼看到了意识不清,发着高烧的临刀。
当他为临刀换衣擦身,解开他身上衣扣,看到他一身青红指印的时候,叶北牧整个人都怔住了··然后,客栈二楼生生被藏剑重剑夷为平地——·老板灰头土脸的赶上去,只看到一片狼藉之中,藏剑弟子雪色长袍间裹了昏睡的道士,大步从他身边迈过。
一锭狗头金丢到老板怀里,老板一张坏得能滴出水来的脸立刻喜笑颜开,刚娇娇俏俏要和这位有钱少爷攀谈几句,却在看到叶北牧眼睛的一瞬间,把所有的话生生吞了下去。
俊美面容,漆黑长发之下,是一双隐隐发红,野兽一般的眼睛··他就这么带着临刀,上了马车,向浩气盟的营地而去··临刀看了看北牧,低头看自己身上,是一套崭新的纯阳道服,马车粼粼,道服上缀的结子轻轻晃动。
而宽大袖口外露出一段冰白的腕子,上面指痕斑驳,已经化成青色的叠着还鲜红的,分外触目··他原本身上那套,在红衣教的时候毁在了哥舒衡手里,哥舒衡带他出来的时候是套普通长衫……·“……你帮我换的衣服。”
肯定句··北牧点点头,临刀也点点头·他面容平静,“那你都知道了罢”·北牧被这一句话噎住,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临刀这句话,他心底有一万句话要问,却也知道此时此刻,一句都问不得。
言语是错,言语是劫,不得多闻,不得多问··北牧只觉得牙关隐隐泛起了一线血味,最后只能极轻的道了一个嗯字··临刀却没什么表情,他深深看进北牧眼里,后者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样平静的凝视下微微心虚了起来,待得要调转视线,却被临刀捧住了面孔,让他直面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睛。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6)】·“我技不如人,丢了命也没得埋怨·”看着北牧漆黑温润的眼睛,临刀一字一句,“我被红衣教下毒,不够谨慎小心,一切都是教训。”
说完这句,他松开了手,略喘了一下,一双琉璃一样漆黑眸子,澈若霜雪,不见一丝一毫动摇阴翳··他就仿佛是华山之巅千年积雪化为的人形,怎样的侮辱践踏,都完全不能污染他一点本心无垢。
“我被人上了·”晏临刀慢慢吐出这句话,“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依旧是纯阳晏临刀,你为此就要和我割袍断义吗”·北牧立刻拼命摇头,随意在脑后绑的马尾也甩到自己脸上,好似一只小狗。
晏临刀面上慢慢绽出一线笑容,就像是有月光轻轻落在湖面菲薄的冰层上,一点月波,折在冰下碧波微动,散做万点碎琼,清冽温柔··他伸手,搂住俊美青年的肩头,把头靠在他肩上,低低说了句,北牧,让我睡会儿,我困了。
北牧不知为什么有点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侧头看去,便瞥见道士长长的漆黑睫毛,和眼下一线疲惫的青黑··他再不说话,就笨手笨脚的拽过一边的毯子,把自己和道士一起包了起来。
他也靠过去,在临刀颊旁也闭上了眼睛··叶北牧虽然也是浩气盟成员,但是在龙门这边待得比较少,浩气盟里就没有为他准备的房间,他这个人世家子弟,衣食住行上受不得一点苦,干脆自己置办了个舒服宽敞的宅院,运气又好,建造的时候凿出了一眼冷泉。
临刀生性好洁喜静,他就拖了临刀来,一来二去,临刀基本上就住在这里,倒比牧北这个正经主人住的时间长··这次回来,北牧让马车直入私宅,自己跑去营地把情况说明,只说临刀在荒漠附近受了伤,也不碍事,请过了大夫,在他那里静养,等好一些了,再来亲自交接。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临刀交好,也都知道晏临刀这纯阳弟子冷僻脾气,也不以为怪,中间有个负责登记的万花弟子还笑嘻嘻转着手里的笔,问他需要自己晚上过去一趟吗··北牧想了想,说你那医术我可不相信,这样,你把你药室打开,我自己去挑拣。
结果,他就把万花的药室扫了个空,最后背着一麻袋几乎比他人还要高的滋补药材回去,那万花都快哭了,还得帮他把药材分门别类用细纱袋装好,最后还特别不放心的在他背后挥手绢,说药材你要是搞不定差人和我说一声,我给你熬。
北牧只回头对他笑笑,对方就捂着胸口一脸“我艹这小白狗真萌,你可以这么一路笑到对面王遗风那里去”的样子,受不了的摇头··北牧生得样子好看,性格爽朗大方,见人先带三分笑,一张嘴吵架赛刀子,夸人比抹蜜还甜。
营地里人人都喜欢他,恨不得什么好的都给他··但是,他最想要的,他得不到··转过身去,青年面上的笑容一瞬间就不见了,一双漆黑的眼,深不见底。
·晏临刀并不在房间里··推门进去的北牧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什么,眉头一锁,掌风一动,直接拍开窗棂,从后窗掠出,几个起纵,落到了后院那眼冷泉旁··晏临刀正脱下`身上最后一件衣服。
北牧听到衣衫委地那一点微妙惊动的声音··冷泉上有菲薄一层,纱一样的单薄雾气,北牧隐约看到那人漆黑的长发、冰白色的肌肤··然后,那个人慢慢转头,看了一眼是他,又转过去,伸手,拆掉头上发簪。
黑色长发,无声滑落··北牧觉得喉头一干,慌忙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听到搅动水声,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跑过来,忙低声道:“要洗澡我让人烧水送到你房里,冷泉伤身……”·临刀看了他一眼,慢慢走下去,把自己完全浸在水里,呼出一口白气,道:“不必麻烦。”
北牧又低头站了一会儿,才道出一个好字··——他所有伶牙俐齿机变聪巧在这个男人面前,统统没用;他策马风流一掷千金,在临刀面前,全化成笨手笨脚,不知所措。
又无言站了一会儿,北牧也想不好自己还能干嘛,就转头进屋··他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干嘛好,抓抓头想想万花给的药,决定去熬药,就又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冷泉里一动不动浸着的那个人,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就这么看着他。
临刀没有回头,背对着他,像是叹了口气的样子,说,既然你没什么事做,过来陪陪我吧··应了一声,北牧规规矩矩坐到冷泉旁边的山石上,低头,视线也不敢往下,就定在临刀脸上。
道士的面孔,是一种雪白的颜色··第六章··道士的面孔,是一种雪白的颜色··临刀看了看他,慢悠悠闭上眼··“北牧·”·“嗯”·“你这次来,打算什么时候走”·“暂时不走了。”
“……哦·”·“……”·“对了,我记得去年你来的时候,说过想喝昆仑雪水泡的茶,我给你取了昆仑山巅的初雪,封了一坛子在你窗根梅花下面,记得取出来喝了。”
“……嗯·”·“你想吃雪莲果子腌的蜜饯,也给你做好了,给你放在厨房暗格里,记得吃掉·”·“……嗯。”
临刀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和他说,北牧就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以前的事··他第一次见到临刀那年,他堪堪五岁年纪··那年他开始学剑,金灿灿一个小人,抱着一柄小木剑,神气地在偌大山庄里跑来跑去,结果,便遇到了冰雪一样的少年。
他当时淘气,爬到树上下不来,性子又骄傲,不肯叫人,又害怕,快哭出来又拼命忍住,只能紧紧抱住树枝,那时候还是个小少年的纯阳道子向他伸出了手··他一辈子都记得临刀那时的样子。
少年清瘦而修长,仰着头,树叶斑驳,他向他伸手,雪白广袖像是什么巨大白鸟的翅膀,耀眼夺目··他说,我接得住你,你下来··之后他就赖在临刀怀里,奶妈想抱他,他把什么面子全丢在一边,哭得惊天动地,一双手死死抱住临刀的颈子,于是临刀只好就这么抱着他,进了剑庐,去选自己的剑——临刀那年十二岁,却已经艺成,要开始跟着师父师兄下山历练,他师父和叶家交好,便带他来藏剑山庄选一把合适的武器。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7)】·临刀却没有选中任何一把剑··北牧趴在他肩头,奶声奶气地说,你要是每年都来看我,我就把我铸的第一柄剑送给你,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的剑也都送给你·谁会对小孩子的话当真临刀的师父呵呵笑着说好好好,就把他从临刀怀里抱走,还顺便逗了他几句,小孩不答话,只看着临刀,少年看了他片刻,轻轻点头,道了个好字。
君子一诺··他记得,临刀也记得··从此之后,每一年,临刀都要去一趟藏剑山庄,而终其一生,北牧从未给第二个人铸过任何兵器··临刀二十岁,北牧十三岁那一年,藏剑山庄的少年,终于铸出了他生平第一柄剑。
那柄剑其实并不怎么好,但是临刀却珍而重之的佩在腰间··临刀二十二岁那年,那柄剑终于折断,临刀赶到藏剑山庄的时候,北牧发现,他没有佩剑··临刀只摸摸他的头,笑道,不是说过吗,只佩你的剑啊。
那一次,临刀在半路上受了伤,他摸他头的时候,那只手都在微微颤抖——以他武功,他本不应受伤,只是因他没有剑··北牧在剑炉前,为他铸了第二柄剑。
剑名击天,他的道长,剑在手,可展翼击天··晏临刀从来不是松形梅影的鹤,他从来都是鹰,雪白色的,无敌于天下,展翼击天的鹰··而现在,这雪白的鹰,在他身边收拢羽翼,敛了冰冷气息,让他能轻轻触碰他冰雪一般的羽毛。
——胸口中一股戾气忽然就涌了上来,下意识的握紧身畔轻剑,北牧忽然问了一句,那人是谁·临刀正絮絮叨叨和他说日常琐事,这忽然一句,他却明白什么意思。
临刀沉默片刻,道,天策哥舒衡··北牧用力点了点头,戾气越发浓重,临刀看了看他,伸手,湿漉漉又冰冷的指头拍了拍他的头··临刀看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击天丢了。
北牧愣了一下,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沉默着用力摇摇头··手指下的皮肤是冰冷的··临刀这样的人,受到这样的侮辱,他都不敢想,只觉得略提一点都胸口疼痛,止不住的戾气翻滚。
但是他却对自己说抱歉,把自己为他铸的剑丢了··北牧只觉得难过··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放开临刀的手腕,低声道,我再为你铸一把就是了··“那可辛苦你了。”
临刀对他笑了一笑··临刀很少笑,这样温和一笑,便显得格外珍贵,在这一瞬间,北牧难过得想哭出来——临刀是在安慰他··被侮辱的临刀,正在安慰自己。
他低了头,低声道:“也不算辛苦·”·“……要你从这里回藏剑,铸完剑再带来,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还是辛苦了些。”
临刀温和的说··北牧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了解临刀,非常了解··临刀没有什么复杂心思曲折七窍,他肯定是要找出那个姓哥舒的混蛋,一雪前耻,但是他肯定又认为这是他自己的事,不想把自己卷进来,才会托辞铸剑,让自己离开。
北牧摇摇头,动作幅度不大,但很是坚定:“你现在这样子,我不放心,我不回去·”·临刀浅笑,那我可一直没有剑··他说,没事,我会在你身边。
说到这句的时候,北牧想起了什么一样,眸中戾气闪动,一双极漂亮的眼睛隐隐泛红,身侧轻剑在鞘中跃出寸许,嗡嗡轻鸣··他会守在临刀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临刀看了一眼他,伸手一拍,轻剑还鞘,还有点委屈地嘤了一声,临刀莞尔,抬头看北牧,神色已然肃穆··“我不能没有剑,北牧·”·“……我会为你铸。”
“那你什么时候启程”·北牧摇摇头,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说:“我不会回去,但是我可以让他们把我的剑炉运过来·”·“……”纯阳门下晏临刀,对战藏剑高富帅白鸡仔,败。
休息了三天,第四天头上,临刀就回了浩气盟营地··他的说法和北牧一样,就是不慎被人所伤,逃到隐蔽地方,留了记号求救这样··众人也不疑有他,便让他和北牧一起继续做任务。
临刀性子冷僻,武功又高,人又机警冷静,一般都是独来独往,但是只要北牧来了,他就默默和北牧搭档,常被取笑为一只白咩遛白鸡··北牧私下里说过了,说他现在毕竟受过伤,分派任务的人心领神会,就派给他一些巡山之类不费力也不危险的工作。
临刀也知道这是北牧好意,也不抗拒,就每天和北牧一处巡山、守夜··北牧一贯娇生惯养,受不得苦,平日里饭菜略差一点都不动筷子,偏偏跟了临刀就多苦多累都能牙关一咬硬撑下来,搞得大家纷纷说,道长真不简单,当了只白鸡仔的鸡血。
这一日里,两人到不远的镇子上办事,本来按照临刀的意思,办完事就走,北牧不干,非要到镇上的酒楼去打牙祭··结果两人吃着吃着,就发现一个被浩气盟通缉很久的淫|贼。
他们合作惯了的,打了个眼色,一个继续坐在楼上监视,一个出了酒楼,左右看看,选好位置一躲··等淫|贼出来的时候,二人不欲在这么繁华的酒楼开打,悄悄尾随,出了镇子,哪知那淫|贼功力虽然平平,轻功却奇高无比,一早就知道被人跟踪,甫一出镇拔脚开跑,临刀武功虽高,却在轻功一道着实不行,北牧喝了一声我来,足尖一点,纵身追去·藏剑山庄靠的就是一个快字,北牧半刻之后就快追上淫|贼,他只看到前面追的人身形不知怎的一滞,来不及细想,身后重剑脱手而出,轰然巨响,简直有如流星贯日一般,直接截住对方去路,他手中一声龙吟,轻剑出鞘,只见一道惊虹乍破,他已到了淫|贼背后——·他只看到淫|贼头颅高高飞起,黄昏之中一股血线从没有了头颅的颈腔中喷薄而出,分外触目。
他面前横着一柄朱红长枪,上面正滴滴答答,有黏稠鲜血滴落··那是一名黑马银甲,朱枪雪弓的天策将军··天策生得十分英俊挺拔,面孔上笑意盈盈,让人看了先心生几分亲切。
天策看了看北牧,抬手拔了插在自己马前的重剑,向北牧一掷:“藏剑弟子”·北牧除了在临刀面前,做人都一等一的高明,伸手接过重剑,轻剑还鞘,道:“藏剑叶北牧,将军也是冲着这淫|贼来的”·【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8)】·天策点点头,枪尖一戳,把地上头颅提了起来,拿油毡纸包好,吊到鞍后,才对北牧展颜一笑,笑容闲闲散散,十分好看:“这几日手头紧得很,就做些通缉任务换几文酒钱赌资,抢了叶兄弟生意,还请莫怪。”
北牧一眼扫去,发现他马鞍后方这样的毡包挂了七八个之多,便知道此人大概是专来做浩气盟通缉生意的··关于这个淫贼,也不过是路上偶然看到,人家既为求财,他又不缺这几个钱,自然乐得成全,而且这天策气质闲散浮浪,颇中北牧所好,便有意结交,他笑着说了句,既然是将军的任务,又是将军做了的,自然是将军的功劳。
两个人闲散谈了几句,北牧正要开口问他姓名,只见对面天策忽然神情一变,那张英俊面孔上现出一点带着邪气的诡异,他刚要开口,忽然眉头一皱,向旁闪身,一道雄浑气劲凌空拍向那天策,天策唇畔含笑,手中长枪一振,抵了那一掌之力,一道雪白人影,落在北牧身旁。
然后北牧听到临刀一向清冷的声音罕见地裹了一层沸腾一样的愤怒··他一字一句:“——哥舒衡——”·第七章··北牧只觉得整个脑子轰的一声·临刀“衡”字余音未落,北牧重剑已然出手,这一剑出手,绝无余地,倾尽北牧平生所学,挟风雷之势重击而下·这一剑之下避无可避,哥舒衡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英俊面孔上依旧是那副闲散浮浪似笑非笑的神态,只在马鞍上身形一侧,长枪一抖,疾若闪电,枪尖与剑锋相抵,向旁一带,北牧一剑走空,哥舒衡提纵马缰,他马术卓绝,身下黑马亦是通灵名驹,连连嘶鸣,向后倒退,轰然一声,居然没有被这一剑之力击翻。
北牧天生武骨,单论武艺,尚在临刀之上,他狂怒之下全力暴击,临刀未必也能挡下,对面天策却一击未倒,北牧心中狂怒多少去了一些,他立刻向后一闪,把雪衣道士挡在身后。
哥舒衡尝到了口中一点鲜血味道,刚才那一下,他还是受了伤··但他完全不恼,只是颇为有趣地用拇指擦了一下唇角,看着指尖一抹猩红,男人唇边笑开了一个野兽一样好看又危险的笑容。
横枪立马,哥舒衡一双漆黑眼睛从底子里泛起一线幽绿的光··来战·他低喝一声,策马冲前,北牧一股戾气被他激了出来,重剑一举,刚要动手,忽然就看到哥舒衡一个勒马,马作人立,嘶鸣不已,竟是被他生生勒住——·场中异变陡生·四下忽然变得极冷。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就像是黄泉之门无声洞开,透出一股森然鬼气的阴冷诡谲··临刀眉毛一皱,反手拉过北牧,步踏七星,把北牧挡在身后,北牧正要挣扎,临刀冷冷瞥了他一眼,北牧立刻就萎了,乖乖跟在纯阳道子身后站定,一手扶紧重剑,全神戒备。
空气中不知何时,多了一股诡异的味道··那味道甜美而腐烂,仿佛盛开在尸体上的莲花··临刀心里渐渐有了一种不祥预感,他轻轻握了一下北牧的手,随即松开,这是他们两个惯常暗号,就是情势不对,做好速走准备。
北牧回握,示意自己明白,反手悄悄一抽,轻剑已然塞到临刀手中··而这时,天策银甲上,无声无息,多了一只手··修长白皙,骨肉匀停,连五片指甲都修得整整齐齐,红润光滑。
此时落日只剩最底那殷红一线,整个天穹都是乌压压的黑··然后有人无声无息,落入场中··来人一身黑衣,长发披散,露在外面的半张面孔,惨白若纸,却俊美得让人无法形容。
他落在哥舒衡马前,广袖翩飞,像是什么倨傲而危险的巨大黑鸟,落下地面··临刀这才看清,这人一身万花高阶弟子服饰,却破破烂烂,腰间一柄没鞘的断剑,剑柄上刻着一副阴阳鱼,分明是纯阳的剑,背后背着的也不是万花惯常的长琴,而是一个纯阳弟子才会携带的,巨大的葫芦,但那葫芦也颜色不对,从里到外,透着一股不祥的青黑色。
夜风乍起,吹开来者拂在面上的乱发,露出来的左半张面孔让北牧一口惊呼咽在了喉咙里··——隐藏在黑发下的,是半张青黑色,生满腐肉,时不时还有不知道是不是蛆虫的东西蠕动一下,正在腐烂的脸。
临刀想,他知道对面是谁了··小谢清发,太素枯荣,谢枯荣,这是他昔日里还没有被万花逐出门派时,江湖中人对他的赞誉,而现在,所有人都咬牙切齿地唤他一声魇主。
尸魇之主,谢枯荣··此人出身万花,武功极高,毒术与医术一样当世罕匹,出手狠毒,据说因钻研医术走火入魔,居然解剖活人,以活人试药试毒,被万花逐出门墙,入了恶人谷。
又不知怎的,和一个浩气盟的纯阳弟子交好·后来却又一剑杀了自己的好友,待得尸体运回浩气盟,谢枯荣杀入灵堂,夺了纯阳弟子尸骨遗物,又哭又笑,扬长而去,满堂浩气高手,居然没有一个人留得下他。
从此之后,谢枯荣便半疯半癫,背着那纯阳的葫芦,佩着纯阳的半柄断剑,神出鬼没··他在洛道救过一个村子的瘟疫,也在南诏屠过天一教的无数据点,有次临刀亲眼看过,那个被谢枯荣捣毁的据点里,十数个天一教徒被从额头往下,细细剖开,内脏骨骼全部暴露在外,人人舌下压着老参参须,身上插了无数根银针吊命,一个都未死。
临刀只觉得他们还是死了好··临刀一剑一个,把这些人全部杀了之后,他弯着腰,整整吐了一刻,直吐到胆汁都出来··他曾经和北牧说,落到谢枯荣手里,我会立刻咬舌自尽,真的,在他手里死了比活着好。
这么想着,临刀手中轻剑缓缓出鞘,谢枯荣落了地,就专心看脚下那具无头尸体,这时毫无预兆的一抬眼,看到临刀,一张面孔上先是现出了一种迷惘神态,慢慢地就透出一股狂喜来,半张腐烂面孔上经脉蠕动,分外可怖。
他看了一会儿临刀,忽然身形一动,临刀反应极快,也只来得及把北牧向旁边一推,北牧早全神贯注,看谢枯荣一动,手中重剑呼啸而出,却被临刀一推,重剑砸到一边,口鼻中一股腥甜,手足俱软,已然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临刀在推开北牧的刹那,手中轻剑已然出鞘,谢枯荣却看都不看,任凭这一剑刺入左肩,噗一声闷响,不像是刺入人体,倒像是刺入一摊腐肉里··谢枯荣像是根本不疼,他只是又狂喜又迷惘地伸手去碰临刀面孔,临刀一皱眉,侧头一躲,手腕用劲,正要拔剑,谢枯荣面色一沉,手指虚空疾点,临刀暗叫不好,但是这距离太近,根本躲避不开,便被谢枯荣截脉封了穴道,一动不能动。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9)】·谢枯荣面上露出一个满足神色,右手把临刀面孔摸了个遍,正要往下再摸,空中忽然一声破空之音,谢枯荣手指一翻,已夹住一枚长箭。
他身后,懒洋洋又把长弓背回身后的哥舒衡唇角含笑,语气温柔:“喂,疯子,别乱摸,那只羊是我的,不是你的·”·哥舒衡从马上跳下来,慢悠悠走过来,把谢枯荣摸来摸去的手拉开:“好啦好啦,借你摸摸过过瘾就算了,你还摸上瘾了怎么”·谢枯荣歪头看他,嘴里咕哝了几句,像是哑巴不会说话又想说的声音,哥舒衡偏就听懂了,于是他笑容可掬,转头看向临刀:“疯子说,你身上有伤,他想给你治治。”
哥舒衡说得好一副“这茶不错你尝尝”的口吻,临刀被他惊得直接炸了毛·谢枯荣对着他笑了一下,就捧起了他的左手··他这一动,肩上的剑就又扎进去一些,谢枯荣大概是觉得妨碍活动,广袖下的左手反手握住剑刃,就向外抽,这一瞬间,临刀看得清清楚楚,谢枯荣的左手和他面上一般,是开始腐烂的青黑色泽。
见他看自己左手,谢枯荣眨眨眼,飞快把剑□,向旁边一丢,抓了几把头发,把左半张面孔盖住,也把左手收回衣袖,半张完好的面孔上,露出一点又难堪又伤心的表情,却也没做什么,只捧着临刀右手在掌心仔细看。
临刀右手被哥舒衡刺穿,到现在还得日日换药,刚才运功,伤口又迸裂了些许,谢枯荣细细揭开纱布,从怀里取出针匣,几针下去,临刀觉得手腕气脉一顺,谢枯荣在他手上敷好药,包好,又从怀中取出几个瓷瓶,放入他袖中,对临刀笑了笑,转身去地上扛了无头尸。
谢枯荣又对哥舒衡啊啊叫了两声,哥舒衡叹口气,走到临刀面前,对临刀说,白色瓶子是治内伤的,绿色瓶子是解毒的,红色瓶子是外伤药,止血生肌,只可外敷··说完,天策忽然那么轻,那么轻地笑了一下。
哥舒衡伸手,温柔地捡起地上的剑,还入鞘中,挂回临刀腰侧,又整了整临刀的领子,语气温柔体贴,眼角眉梢也一段婉转多情··临刀笔直看他,一双眼睛最开始还有一点愤怒,到最后全冷了下来,只有着不屑冷静。
哥舒衡却觉得他的眼睛漂亮极了··像是从天上呼啸而落,燃烧着的流星,落上地面刹那,最后的一点灰烬··那么冷,又那么烫,又那么亮··天策轻笑着,嘴唇从道士的嘴唇上掠过,触感温润,还隐隐有新鲜的血气。
这样一个轻微碰触,却让临刀肌肉紧绷,浑身都微微颤抖——·哥舒衡只笑,甚至于还温柔的轻轻碰了碰他的面孔,嘴唇最终落到他耳边,轻声呢喃,深情缱绻。
他说这晚上天气冷得很,道长小心身体,可别冻坏了··说罢,又为临刀拢了一下头发,侧耳在他耳边极轻的道了四个字,便转身上马··哥舒衡说,后会有期。
第八章··天策策马离开,谢枯荣身形一晃,也融入夜色,再寻不见,只又一股馨香传来,北牧浑身一松,重新恢复行动力,来不及给自己行血,先运功解开临刀被封穴道,他看临刀目送两人离开方向,一动不动,心下又苦又急,一把抱住临刀,把他紧紧揽住,在他背后一叠声地唤,临刀临刀,你怎么了临刀·临刀也不说话,就看着两人消失方向,忽然又急又短促的笑了一声,喘了口气,才沉声道,北牧,放开我。
北牧听他这样语气,哪敢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临刀叹息一声,一根一根,把他指头从胸口扳起来,调转身体,非常郑重地看向北牧··北牧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委屈看他,临刀只觉得头有些疼,又叹了口气,他拍了怕北牧的肩头,说抱歉,我现在不太能适应被人从后面抱着。
这样清淡一句话,却让北牧浑身的血气都凝固了一般··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心底泛起的已不是苦,而是一片血腥味道,北牧脑袋里嗡嗡地响,胸口戾气上涌,只恨不得哥舒衡现在在他面前,和这人以死相搏,就算被他结果了性命也好——·临刀看他攥着手,修建齐整的指甲几乎嵌进骨肉里,心底到底不忍,他无声长叹,轻轻抬手拍拍他的头,拉拉他的袖子,道,走吧,我们回去。
北牧委屈抬头,晏临刀又拍拍他,说,走,我们回去··两人踏月而回,林中只剩一股很快飘散的血腥气味,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回去营地,临刀押着北牧去给驻地的万花检查,万花转着笔,上下其手了一番表示:北牧只是给快速起效的麻醉剂放翻了,而且对方不也给解了吗这药真是厉害,立刻起效立刻解性,而且这施放手法当真神技,这么近的距离中北牧不中道长,估计当世也就我们大师兄可与之一比……哎,道长你别走·啊,这几瓶药啊,哦哦哦哦,可是好药,这治内伤的应该是养生主,只不过配方应该换了几味药,待我闻闻换了哪几味……哦呀,换的这几味药颇为稀有,连我大万花谷内都没有多少,就单说这梦见草,生在冰原峭壁上,深夜之中乍开即败,需要瞬间取下风干,须得有顶级内家高手摘下立刻用内力烘干……哎,道长你走就走,别摔门啊·结论就是,北牧半点事儿也没有,他手上几瓶药都是堪比黄金一般珍贵,北牧才不在乎这个,看着这几个瓶子他就想到谢枯荣,想到谢枯荣就无可避免地想到哥舒衡,就一阵恶心,嚷嚷着直要临刀丢掉,临刀一边在心里感叹藏剑真败家,一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刀口舔血的人,这样的东西越多越好,毕竟是救命的药··但是关于哥舒衡,至少谢枯荣就是一个线索··临刀一向公私分明,他和哥舒衡被他划到私仇范围,并没有借助浩气盟的力量,之前全无头绪,这一下,也不算没有收获。
他只是没有想到,哥舒衡临走前那句后会有期,其实别有深意··又过了十多天,眼看到八月中旬,这一天里,北牧的剑炉送到,北牧很开心地在自己宅子里折腾,临刀好静,就溜达到营地,寻思着看看有没有谢枯荣的线索。
就在他踏进大门的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哥舒衡那句话的意思··那个银甲朱枪的男人,正牵着一匹马,站在院中,听到声音,转头看来,对他露出又温和又好看,甚至带了点乖巧的笑容。
他说,道长,别来无恙·就在这一声余音里,临刀腰畔轻剑险些出鞘,应和他胸中杀意,在鞘中金铁长鸣,他一手按住,不看指下兀自震颤的轻剑,只看哥舒衡。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0)】·他这一下剑鸣,院子里就安静下来,前面几个正在办事的人转头看他和哥舒衡,哥舒衡只是笑,一双漆黑凤眼,婉转多情,只看着面前一身雪衣的纯阳道子,就这么看着,便生生被他看出了一份旖旎情致,周围人看了,嗡的一声就议论开去。
晏临刀武功即高,人又冷僻,除了和北牧一道在浩气盟里也是独来独往,现下这一出,一方面杀气重重,一方面含情带韵,偏生一个容貌清冷,气度清雅,一个十分英俊,闲散浮浪,一群人就不由得往歪处想。
哥舒衡这样性子,什么阵仗没见过,丝毫不慌,一手提着马鞭,轻轻在手里盘着,声音越发绵柔多情,几乎是有点含恨诉嗔的意味:“不知现在……是某过去,还是道长过来”·临刀放在剑柄上的手神经质地颤了一下,他盯着哥舒衡,清透瞳孔一点一点收缩,“……黄昏之后,往西三里之外,小沙丘。”
之前遇到谢枯荣后,他就查过,哥舒衡确实不是浩气盟的人,这里好歹是浩气盟的营地,哥舒衡能大摇大摆的进来,却与他的猜测相反,不是恶人谷的人,在浩气盟这边也必然没有案底,那么他就没有在这里拔剑的理由——要让他把哥舒衡对他做的事说出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那么,换个地方,不死不休,理所应当··哪知对方听了他这话,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慢悠悠展颜一笑··哥舒衡本就生得十分英俊,眼角眉梢又含情脉脉,这一笑,当真是春风软醉,倾倒河山。
他轻轻说,去哪种地方干嘛晚上露重风大,吹冷了你,你不在乎我可伤心,今晚我就在这里,不如道长来我房间,我备上酒菜,连榻夜话,抵足而眠,这样才不辜负良辰美景啊。
说完,他把马儿交给旁边的杂役,施施然地……走了……·临刀眉头一跳,轻剑出鞘,一声剑啸,剑气纵横间,哥舒衡肩背上随意披散的黑发应声削落几线,男人却只是从喉咙里笑出声来,头都没回,继续悠闲向前。
“……哥舒衡,上你的马,拿你的枪”·道士一声断喝,天策的脚步终于停住,转身,一张面孔深情温柔,慢慢吐出一句话:“道长,浩气盟禁止私斗~”·一瞬间,临刀只觉得血气上冲,他暴喝一声,一剑刺去·——有剑光泓泓,若秋水烈烈——·这奔如雷霆的一剑,最终没有刺入哥舒衡胸口,被一只笛子半空截下。
浩气盟那个叫陆仁迦,负责登记的万花不知何时翩然而出,横在两人中间,手中一管笛子,抵在临刀剑上,一道裂痕蜿蜒而下,有隐隐约约一痕血线在万花的黑色广袖中若隐若现。
陆仁迦还是一贯笑嘻嘻的样子,甚至于还伸手拍了拍临刀:“小晏,浩气盟内禁止私斗哟~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啦,但是我懂的,以你的性格肯定是这天策不对,你不用解释也不用和我说,不过规矩呢你也懂的,现在是你先拔剑,出了事儿的话,可谁也保不了你对不对”总之他一口气不喘的说了这一长串之后,他又指了指哥舒衡,“这货现在接了浩气盟的任务,按照规矩,现在勉强算浩气盟的编外,动手也是不行,不管私怨如何,在这地方,听我一句,放下剑吧。”
临刀不动,陆仁迦又叹了口气,他撤下了笛子··一刹那,一管玉笛在他掌心碎成齑粉,鲜血也终于沿着他的手臂滴落··四周一下寂静,本来看热闹的人,武功不济的急忙散开,武功好些的警惕向三人围拢过来。
陆仁迦温和地看着纯阳弟子,道,小晏,我武功平平,要拦你肯定拦不住,但是我在这里,就要守护这里的规矩,现在把剑放下,等他交完任务,我和你一起揍他,好不好·临刀一张雪白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看着万花弟子,对方则报以一个无辜微笑。
鲜血从陆仁迦的广袖上,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临刀盯着陆仁迦的眼睛,看着那个青年眼瞳中的温和与坚持,他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收剑还鞘··临刀低头向陆仁迦道了声抱歉,再不看哥舒衡一眼,转身离开。
·临刀没有回叶宅,他心里烦躁,就去接了任务,托人转告了北牧,叶家的少爷顾着装自己的剑炉,问了一下都是做几个毛贼的任务,也就没多管,只捎了个让他小心些的口信,就没再多问。
哥舒衡现在杀不得碰不得,看这架势最近可能经常会在浩气盟的营地出现,这要是碰面,可不是每一次两人中间都能有一个陆仁迦挡着··临刀是个公私恩怨极其分明的人,他这次害陆仁迦受伤,已是对陆仁迦不起,就不能再这里给他添麻烦了。
主意已定,临刀连夜离开浩气盟营地,去做自己的任务··第九章··临刀被包围的时候,正在喝茶··茶并不好,就是一点不知道煮了多少遍的碎茶梗,随便在滚水里浸了浸,滤出淡黄色的汁子,有一丁点味道而已。
这里已经是龙门荒漠深处最后一个补给营地,他追踪一队无恶不作的马贼到了这里··在这种地方,水是异常珍贵,等同于黄金一般的贵重资源··临刀喝得非常小心仔细,双手捧着碗,那样子居然有一点虔敬的味道,十分好看。
直到碗中涓滴不剩,他才慢慢放下碗,转头,看向拿着刀指着他脖子,打扮成小二的盗匪··他没有立刻站起来,只是从袖子里排出了一吊钱,向前一推:“茶钱。”
一群盗匪怪笑一声,说这耗子脑袋坏掉了吧,我们花了这许多功夫,把你这个杀了我们兄弟的耗子诱到这里,这时候命都快没了还在说茶钱·还有人怪声怪气地笑,说耗子把钱收起来,这碗茶就当我们黄泉路上请你喝一碗罢·临刀清冷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说了一句,茶钱是茶钱,命是命,最好算清,两不相欠——·欠字出口的一瞬间,临刀手中轻剑出鞘,剑身一震,有剑啸若九天龙吟,秋水一样一泓剑光暴起,如虹如电,如流星坠地,一群冲在前头的盗贼躲避不及,方圆数丈之内被他剑气生生绞成一片血海·血肉横飞,惨叫震天·而纯阳道子站在这一片残肢断骨之间,手中轻剑上一缕鲜血沿着血槽轻轻滴落,在沙地上汇成一小洼血潭。
没有一丝表情··有鲜血落在他乌黑发上,像是夜空中盛开了不知名,壮烈而盛大的红花··雪衣的道士伸指轻轻弹了一下手中轻剑,剑身震动·他眉峰冷肃,轻轻阖了一下眼,再度睁开,眼底无悲无喜。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1)】·马贼首领一声咆哮,所有埋伏在周围的马贼全部涌了上去——·临刀慢慢举起了手中轻剑··纯阳晏临刀,有寸铁在手,未尝一败。
哥舒衡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他牵着一峰骆驼,站在茶棚不远处的沙丘上,只看到剑气层叠,临刀如同巨大的雪鹰,在这一片天地间展翼击天——·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男人无声无息地轻笑,漆黑眼底,现出了一点碧油油的绿意。
·这场战斗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当晏临刀一身白色道袍被染成血红的时候,他的对面只剩下了马贼首领和三个近卫··他剑尖点地,一双眼睛只盯着前面四个马贼。
他的四周,尸骸遍地··临刀慢慢抬手,抓住肩上半截铁爪,一点一点的拉出——他已没有多余力气,只靠着轻剑上凝着的一点真气,不至于让自己双膝着地。
四下极静,临刀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甚至于血流过肌肤的声音··他快站不住了,他眼前渐渐发花,听觉和嗅觉都开始模糊,喉头不断有腥甜的液从舌底涌出来,从齿列间漫出来,顺着下颌流淌下去。
铁器从骨头里一点一点□,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就这么突兀响起··铁爪落地,砸在鲜血满溢的沙地上,一身闷响,就象砸在人心脏上一样惊心动魄··他已无抬手之力,他连前方敌人到底有几个都看不清——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一脸血污的道士似乎笑了一下,他慢慢地,举起手中轻剑,手腕颤抖,他只说了两个字:“再来”·这一声是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马贼首领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号,转头就跑·临刀既没看见,也没听见哀号,他只听见一个清润男音悠悠然传来:“需要我帮忙吗”·他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临刀唇角弧度更大,只是透出的意味更加轻蔑锐利。
哥舒衡是谁,他也配说这句话·他抬头,勉力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他视界一片模糊,只隐约看到有人牵着一峰骆驼,缓步从沙丘走下··烈日若火,沙海熔金,脚下血池,这整个世界都灿烂夺目,却全及不上那缓缓走来的男人。
不知怎的,临刀就模模糊糊想起来这男人过去的样子··第一次他被压在榻上,哥舒衡长发垂肩,风流雅致,之后银甲朱枪,英俊挺拔··却全都不及这一次好看。
他看着一身颜色鲜烈的异族服饰,慢慢走近的男人,又笑了一下,只心里想,人果然要生一副好皮囊,这样无论多坏的人,只要露出乖巧温顺的样子,就能把人骗得半信半疑。
临刀慢慢阖上眼,轻剑落下,点在地面,支撑他身体··马贼首领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扯着嗓子喊道:“哥舒兄弟点子太硬,帮小弟一把”·听了这句,对面的男子含笑点头,手腕一翻,张弓搭箭——·白羽翎箭,精钢箭头,这一箭,就恰恰好好落在了马贼首领脚前。
哥舒衡的语气十分温和,他说,贺九爷啊,对面那个道士是我……嗯……姘头……嗯,不对……啊,按照汉人的说法,是我相好的。
他说完这话,马贼首领面色一灰··这哥舒衡其实不是恶人谷中人,只是他有几个好友,在谷中颇有一些分量,哥舒衡交游广阔,长袖善舞,有的时候就帮朋友一些小忙,他和哥舒衡点头之交,但是看现下这样子,只怕和那个道士才是一路。
哥舒衡武功极高,自己剩下这四个人怕不是对手,马贼首领心下飞快盘算··哥舒衡却不理会他脸上神色变幻,只慢悠悠地拿指头拨着手里的弓弦,一声脆响,他面孔上现出一点微妙的笑意,“我刚才问了我相好的要不要帮忙,相好的不要,那这事儿就和我没关系。”
说完这句,他顿了顿,奇怪地瞥了一眼马贼首领,道,“九爷怎么还不回去”·马贼首领一时转不过来弯来,他傻兮兮地看着哥舒衡,完全弄不明白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他说这道士是自己相好的,但是又说不会帮他,现在又要自己回去道士那边——他回去做什么·看着对方满脸横肉的脸上忽青忽白,哥舒衡叹了口气,好心地解释:“九爷,你和我相好的是性命相搏对吧”·马贼首领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九爷您还活着,我相好的也没咽气对吧”·马贼首领继续愣愣点头··哥舒衡英俊的面孔上一副十分挫败的样子,他只好又耐着性子解释:“那既然现在两方面都还没死绝,自然要回去再战,到一方彻底倒下为止吧。”
说完这句,他抚摸着手里雕工精美的雪色长弓,唇角弯出了一个温柔但是没有丝毫温度的冰冷微笑··“顺带提醒一句,我相好的现在应该是昏过去了,胆子大些,走过去,五岁小孩也能捅死他。”
说完这句,哥舒衡觉得自己冲着对方这傻兮兮的脑筋也有义务补充一句:“你们死斗,我相好的不要我帮忙,那我就绝对不会出手,你们杀了他大可以放心的走。”
所有马贼只觉得他疯了··那个煞神明明还笔直的站在那里·他一剑就能杀了他们·几个马贼彼此眼神一对,就立刻四散奔逃·此时不逃更待何时·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哥舒衡一声叹息。
他说,即是死斗,就总要一方死光·你们既然不愿选,那我来选罢··然后马贼首领就听到了“噗”的一声响··那一声极近,似乎就在自己胸前,但是那是什么声音呢·贺九疑惑低头,便看到了一支穿胸而过的长箭。
穿透他胸口的,雪白翎羽,精钢箭身··身体中的力气忽然就都沿着箭杆从破掉的胸口流了出去,贺九踉跄着转身,他的世界倾斜扭曲,迅速地变黑变暗,他只看到哥舒衡背对他慢慢放下弓箭,然后不远处,是和他一样倒下的,三个身影。
他阖不上的眼睛里,最后看到的,便是做异族打扮的天策,慢慢地,向那个道士走去···临刀脱力昏厥大概片刻,在哥舒衡走近他的时候,那股让他从骨子里警惕的气息,强迫他从一片混沌中挣扎着回来。
他的视线依然在动摇,眼睛里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只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如此清晰··【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2)】·他吸气,心脏跳得乱七八糟,时慢时快,每一下都撞在胸口,疼得嗓子发甜。
临刀艰难地,将轻剑提了起来··每抬起一寸,随着用力,临刀都觉得全身颤抖,眼前发黑··最终,轻剑剑锋,指向了哥舒衡··道士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他全身颤抖,随时有可能倒下,但是,那把剑却还是指向了他的颈子。
血污下,是亮得灼人,从未有一丝惧意,漂亮的眼睛··啊,他就是觉得他这个样子美丽极了··哥舒衡靠近他,手指轻轻一推,临刀轻剑锵然坠地,这么轻轻一指之力,临刀身子踉跄,终于支撑不住,软倒下来。
第十章··他却没有落在地上,他被哥舒衡轻轻抱在了怀里··男人未束的长发落了下来,拂在他面孔上,他大口喘气,感觉着抱着他的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从他发上有黄金的发饰流苏垂下来,落在他眉间,有些凉。
男人打了个呼哨,骆驼从沙丘上跑下来,哥舒衡取了水囊,披风一扬,兜头把临刀罩住,仰头含了一口水在口中,慢慢含得和口腔一个温度,才一点一点哺给临刀··临刀极厌恶地扭头,却被他掐住下颌,硬是哺了下去。
· 连着几口,临刀觉得好受了一点,哥舒衡左右打量,随手拽了块茶棚顶上还勉强挂着的油毡布,翻身上了骆驼,就朝东方而去··他这匹骆驼极好,载着两个人也跑得又快又稳,哥舒衡不断含了水哺给他,看他眼中又清明了一些,才柔声道,·说他现在li竭脱力,水囊里的水早被晒得滚烫,·他喝了下去,心fei易竭,·cai需 要含到和人的ti wen相当才哺给他,言外之意是,你这样子我现在想占便宜简直妥妥的,哪里还用得着什么手段。
临刀听了只觉得心头火起,一股无法形容,滚烫的热意从内到外的蒸腾起来··哥舒衡看他面色潮红,不断滴下汗来,知道他脱力之后体温虚高之症已经显了出来,再不降下去,依他现在伤势,大概活不过两天。
来不及去他要去的地方了··哥舒衡四下打量,找了一片比较高大的沙丘的背阴处,让骆驼卧在外侧挡热,把油毡布撑了一个小帐篷,斗篷铺在地上,把临刀放到斗篷上,取了酒出来,极其难得的收了面孔上所有温和浮雅。
他本就生得极其英俊挺拔,那点浮浪气息全在于他面孔上那点懒散闲逸的笑容,现在陡然不笑,他整个人就透出一种肃杀威严·临刀浑身上下发烧一样烫,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头发里滚下,落到眼里,沙沙的疼,他却不愿意闭眼,觉得现在闭眼,就透出一股柔弱气,就输了。
对哥舒衡而言,他有意识是最好··在帐篷里蹲下身,哥舒衡拍拍他的面孔:“我现在要帮你清理伤口,把体温降下来,可疼得紧,你得撑住,不能昏过去。”
落到要被哥舒衡救的地步,临刀十分痛恨,但是这种时候为了拗面子不要命,那简直是蠢··临刀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对于他如此识相,哥舒衡倒是挑了挑眉毛,手下却极快,从腰上系着的大串龙虎金环里挑了两个出来,旋开虎头,各倒了些粉末出来,匀在水囊里,摇匀了之后,灌了一口在口中含着,从腰带上擎了一把匕首出来,手下利落,几下就把临刀衣服剥了个干净。
临刀有些衣服早粘在伤口里,哥舒衡在帐篷外的上风口生了堆火,把匕首烤得两面发红,转头回去,拈起散碎黏在伤口里的布条,飞快一撕,有些和皮肉黏在一起的,匕首一划,连皮带肉一起削落。
这对临刀而言并不太疼,他反而希望更疼一些,不然他真要被高热烧得意识都要化了··就在这当儿,哥舒衡微微把他的头托起来,一口水哺了进去,入喉的水却又咸又甜,极其难喝。
临刀登时觉得胃部翻搅,喉头格格几声,就要呕出来,哥舒衡连点他几个穴道,才勉强压下那股痉挛··“我给你喝的是盐糖水,多少能帮你补充一点力气,不然你脱水了,事情就麻烦。”
哥舒衡解释的时候,看也没看他,他快手把临刀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处理完毕,覆上金疮药,包扎好之后,他拿起一旁酒壶,把酒倒了出来,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擦抹临刀身上所有没有被包起来的部分,连脚底手心都抹了个遍。
临刀觉得有什么液体抹上了自己的身体,最开始觉得比体内那股高热的火还要烫,然后就凉了下去,舒服得让他抖了一下··渐渐的,随着体温降下来,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蒸腾的温度和上等醇酒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肌肤因为疼痛而格外敏感,男人的指头、掌心的粗茧,甚至于指尖的纹理,都逼真地被意识描摹而出,混杂着酒精,从肌肤渗透下去,当哥舒衡摩擦他腹部的时候,临刀只觉得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掌似乎抚摸上了他的内脏——·之前被他用钢铁一般的意志力压抑下的记忆,终于于此刻破闸而出,奔腾翻覆——·他也曾就这样不着寸缕,被这个男人压覆在身下,双手被钳制在头顶,灼热的滚烫气息喷吐在颈侧,被抚摸过全身上下,粗暴地分开双腿——·“——”临刀猛地睁开眼,一双漆黑眸子里刹那间出现的光彩,像是划过夜空的剑光,锐利夺目,让人为之神夺。
“……”哥舒衡无声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想去摸临刀的眼睛,但是想起来自己手上有酒,只是虚虚地抚了过去,酒气却还是熏蒸到了临刀的眼睛,道士眨了眨眼睛,生理性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流淌出来。
——若说女人的眼泪是珍珠,那么这个男人的眼泪大概就是无色而透明的宝石了吧,远比一切都要稀少,而且珍贵··哥舒衡面孔上那点笑意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温和而无奈的表情。
他轻轻附身,吻了一下临刀的眼角··临刀动也没动,只看着他··哥舒衡终于又笑起来,他伸手在临刀耳后腋下和额头试了试温度,确定他的体温在慢慢下降,又检查了一下绷带,除了几处伤得较重的,也没有再渗血,他松了口气,掀开油毡布向外看了看。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巨大的红日落向地面,整个沙漠呈现了一种鲜润的血的光泽··哥舒衡又新生了一堆火,把原来的火熄灭了,才把临刀移过去,让他躺在原来的火堆上余烬上,帐篷也移过来,新生的火堆就在帐篷的入口附近,一簇火焰,暖洋洋的。
水囊里的水终于凉了下去,哥舒衡给他又喂了几口,就把水囊丢到火堆边,慢慢加热··【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3)】·又烤了几块肉干,浸在水里泡得软了,一点一点撕给临刀吃了,喂了几口热盐糖水给他,哥舒衡矮下身子,拧开一个鹰头金环,从里面倒出来一粒碧绿药丸,说是谢枯荣炼的,吊命补气的丹丸,让临刀不要吞服,就压在舌底,慢慢溶开。
做完这一切,哥舒衡解开腰带,身上那件颜色异常鲜烈的异族外袍应声落下,他抓住抖了抖,极宽的腰带上一串金环银佩叮叮当当,和头上黄金流苏缀着大颗鲜艳红宝石的发饰耳环被他毫不在意地扫在一旁,男人把自己脱得□,无声地滑入斗篷里,伸展手脚,把同样□的临刀拥入怀中。
而就在肌肤彼此接触的一瞬,临刀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体内的高热褪得干干净净,碰到哥舒衡的刹那,他居然因为对方的体温而发起抖来··他知道,这是脱力和失血过多带来的失温开始了。
之前哥舒衡在帮他降温,现在怕是要为他保温了··一层一层脱下来的宽大外衣把两个人裹了起来,明明这狭小空间里已经足够热了,但是临刀却觉得越来越冷··就像是这帐篷里正下着无声无形的雪,一点一点地冻僵他。
然后他听到头顶上方有非常无奈的叹息传下来,他模模糊糊地想,其实自己生死和哥舒衡有什么关系呢他醒了还是要杀他,救不救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觉得有灼热手臂抱住了他,他被拥抱进一个非常温暖的怀抱··脸颊贴着脸颊,胸口贴着胸口,手握着手,腹部紧贴,双腿交叠··临刀忽然有点想笑。
这个世界上只有哥舒衡和他这么贴近,他这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只有哥舒衡如此靠近过他,亲密无比,进入他的身体,和他分享一个温度··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侮辱了他,他要杀了他。
哥舒衡感觉到贴在自己颈侧的道士喉头轻轻震了一下,他把临刀又抱紧一点,把耳朵贴过去,手抚过道士清瘦到接近嶙峋的脊背··他柔声说道:“嗯你在说什么”·道士喉头又震了一下,过了片刻,临刀积攒够足够的力气,哥舒衡终于听到他说了什么。
他说,哥舒衡,不死不休··男人失笑··他把临刀整个人包到怀中,几乎是宠爱地轻轻顺着他的头发,嘴唇轻柔地落上他的额头嘴唇和眼睛··临刀的皮肤上有极淡的,酒的香气。
哥舒衡笑道,哎呀,道长真健忘,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了吗这么甜蜜的话,要某再多说几次,某也要害羞的呀··临刀意识混沌,他只觉得自己的所在温暖舒适,触感又柔软又刚硬,他就快睡着,却执着着不肯睡,要听这抱着他的男人一句话,之前的种种絮语他都没听清,只听到了最后哥舒衡含着笑意的一句。
晏临刀,我早答应了你,不死不休··临刀终于在哥舒衡怀里沉沉睡去.·第十一章··哥舒衡带着他,没有离开龙门荒漠,而是越发向沙漠深处而去··比恶人谷、比浩气盟、甚至于马贼都还要越发深入,深入到了连迷路的行商都未曾到达过的深处。
第九天,在下午时分,眼前豁然开朗,临刀看到了一片海市蜃楼一般的绿洲——·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梦幻一般的景色··一个巨大的湖泊像一面倒悬的镜子一般,安静的躺卧在葱郁绿意之中,湖边先是金黄色的,比人还高的芒草,然后才是绿色的草地,和参天的,在华山上都很少见的巨大古木。
这样的自然壮阔之色,让临刀也稍微窒息了一下,哥舒衡从骆驼上飘然而下,打了个呼哨,少顷,便有几个身穿鲜艳异族服装的青壮男子奔了出来,一看是他,先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有几个往回奔去,剩下的全迎了上来,他转身要抱临刀下来,道士避开他的手去,轻轻跃了下来。
哥舒衡也不恼,含笑把缰绳交给了迎过来的汉子,和其中一个年长的汉子交谈了几句··临刀常在龙门、昆仑附近活动,虽然他们说什么听不懂,却听出来是突厥话。
不过这倒不奇怪,哥舒本就是突厥姓氏,哥舒衡是突厥人也很正常··现在仔细想来,虽然从外表看来,哥舒衡就是个浮浪风雅的翩翩公子模样,但是骨子里却更像是个边疆异族。
这个绿洲极大,一眼望去,葱融绿色望不到头,看上去全是雪白的帐子顶和一片一片间隙露出来的绿地··这个突厥聚落很大,临刀判断了一下,怎么也几万人的规模。
·所有人都是倚着湖泊生活,按照尊卑长幼,地位越高的人离湖泊越近,最靠近湖泊,一个风景极好的地方,扎着一座异常巨大的帐篷,旁边是四五个小一些的帐篷,组成一组。
这大帐篷与别的帐篷不同,全部用的颜色鲜艳的油毡,靠近了看,帐篷下部用的是雪白雪白的羊毡,上面挂着一串一串的黄金坠饰,门幕用的是极上等的黑色重缎,上面有用金线精工刺绣的龙虎纹路,异常精美,看起来应该是这个聚落首领的所在。
临刀被安置进主帐旁边一个小些的帐篷里,有人送了吃喝过来,他喝了一点奶茶,盘膝而坐,抱元守缺,周身行气··他这几个月,算是连番重创,体虚气滞,行功一周天完毕,已是入了夜。
龙门荒漠夜晚极冷,与华山的冷有几分相像,临刀就慢慢想起了之前在华山上的日子··他是一个弃儿··不知父母,不知故乡,只有襁褓上三个小小的绣字,晏临刀。
这就是他的父母除了一条生命之外,唯一给他的东西··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父母生身,纯阳养育,仗剑天下,匡扶正道,这样就好··他似乎生来就是学武学道的料子,清心寡欲,正直坚强,从不疑惑。
然后,这奔腾流水一样的人生,终于在一个岔口,被一块名为哥舒衡的巨石阻挡了去路,从波澜不惊潺潺溪流卷起了惊天白浪··他不是个不知恩的人,哥舒衡救命之恩要报,侮辱之仇也要报。
先偿恩情再算旧账,两不相抵,两不相欠··心思即定,心神便稳,他抬眼向门口望去,沉声道:“既已来,何不进来”·门口有人“啧”了一声,门帘一掀,哥舒衡擎了一盏灯进来,挂在帐篷中间的灯挂上,暖洋洋一簇橘红火苗,在帐篷里摇曳开来。
把另一手里的一大盘烤肉放在矮几上,哥舒衡坐到他对面:“沙漠齤里没有那么多蔬菜果子,你将就吃点罢·”说完便把热腾腾的烤羊腿最嫩的部分片下来菲薄如纸的几片,撒了香料和盐,推到临刀面前。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4)】·临刀看了一眼,低头慢慢嚼了··他不惯荤腥,吃得极慢,哥舒衡不吃,只看着他快吃完,就默默又片几片下来,推到他手边。
连吃了七八片,临刀已经饱了,还没等他说已经够了,哥舒衡已经慢悠悠拿麻布擦干净银刀,插回腰带上··临刀忽然不知道对着这个俊美青年,该说什么好··帐篷里漆黑漆黑,只有头顶一灯如豆。
游牧民族喜欢鲜烈颜色,帐篷里一干用品无不大红大绿,就连临刀身上都裹着一件大红的袍子,惟独他对面的男人,长发披散,额上压着一枚极其精致的缕空金环,长袍漆黑,只在袖口袍脚银线阴绣着水波纹路,不动的时候便是一色的黑,动起来,就像是夜色里银浪微涌,水花点点。
临刀这才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好好地看哥舒衡··之前每次都是生死相搏,荒漠中九天,又是急着疗伤赶路,他到此时才发现,原来哥舒衡有一头那么长,直垂腰间的黑发。
他这样子,又安静又好看,若是手上再拿了一支笛子,乖乖巧巧地笑,简直是个风雅蕴籍的万花子弟,哪里是个异族天策··哥舒衡也不急着说话,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纯阳道士,过了片刻,他慢慢从腰带上取下一柄黄金为鞘,极其华丽的短剑,推到临刀面前:“你现在没有武器,总是不方便,我们这里都只有刀,就这个你还能用得趁手一些,凑合一下吧。”
“……”临刀想了想,慢慢接过短剑,也没有道谢,就这么掩在袖下··哥舒衡眉毛舒展,不再说话,只笑吟吟看他,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专专注注,只看着他一个人——就仿佛临刀便是他世界里所有一切,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先开口的人是临刀:“……你想怎么样”·“啊,什么怎么样”哥舒衡笑问··临刀不再说话,他抿紧了嘴唇,灯光摇曳,道士雪白的面孔显出一种严厉的神态,哥舒不再逗他,懒洋洋撩了一把黑发在掌心里捻着,他笑道,说实话,本来是打算让道长你肉债肉偿,让我随心所欲地睡上一晚……说到这里,他看见临刀面色不变,便笑了一声,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明天道长随我到湖边做一件事,就算报答我这次救命之恩了。
临刀脸色略凝了一下,便点头应允,说,不仁不义之事,贫道定不会做,如将军所说,不涉及……·说到这里,道士把“床笫”二字含在唇里咕噜了出来,才又道,此恩偿付,便是两清。
他为人正直,只觉得除了被哥舒衡强压在榻上行事之外,只要不触及仁义,就没什么不可做之事,即便哥舒衡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哥舒衡也不多说,点点头,起身把烛火调亮一点,他环视了一圈帐篷,感叹道,还真是一点没变,就弯腰向矮榻的方向而去。
这榻极大,上面整齐放了两套寝具,寝具之间一张小几,哥舒衡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只小药匣,放在几上,朝临刀招了招手··临刀走过去,坐在榻上,轻轻解开身上衣带。
红色的鲜烈外袍无声脱落,他刚要脱内袍,肩上就落了一只手,肩背一松,内袍也被剥去··他肩背有伤,不能大动,这几日脱衣穿衣,都是哥舒衡代劳··最终,道士苍白而光滑的肉体,在明灭灯光下生出一种玉石一样,温润的莹光。
真漂亮,哥舒衡低声赞叹,临刀倒是难得心平气和地回了他一句,男人不都一个样,不缺鼻子少眼,哪里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说完这句,临刀倒是在心里补了半句,想,不过哥舒衡和叶北牧,倒都是生得极好看的。
哥舒衡也不驳他,含笑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痕··他身上有些浅伤已经开始结痂,肩背上几道大伤看着也快收口了,哥舒衡给他上过药,帮他把长发扎好·临刀也不道谢,正披衣要穿的时候,帐门口一阵喧闹,似是有人争执,临刀就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罩袍束带,哥舒衡倒是面上挂出来一点微妙笑容,眉毛微挑,片刻之后,有人用力一把挥开了帐子,一对少年男女纠缠着冲入帐中——·两人都年可十七八岁年纪,容貌长得极像,都十分秀丽,衣服也几乎一样,都是大红的锦缎袍子,两掌宽的水蓝织锦腰带,一般长短垂在臀间的乌黑长发,俱都总成一条一条筷子粗细的辫子,尾端系着黄金铃,一动就清脆乱响,应该是一对双生子。
·那少女冲进帐来,看着哥舒衡,面上一喜,再看到正穿衣服的临刀,一张芙蓉面上立刻能喷出火来一样,纤手向腰间一按,一根乌金长鞭应声而出,空中甩了一个鞭花,就尖啸着向临刀而去·她旁边那个少年本来是拦着她的,但是一看到临刀,俊美面孔闪过一丝阴霾,手随即一松,才让那少女得了机会抽出鞭子。
临刀眼都没眨,轻轻弹指,一道气劲无声无息弹出,长鞭应声倒卷,少年急忙带着少女一个后跃,鞭子砸在地上,带起好大一块毡团··第十二章··少女一双碧绿碧绿的眼睛恶狠狠狼一样看着临刀,死盯了片刻,转头对着哥舒衡语气急促尖锐的说了一长串,哥舒衡只是笑,眼底分明有几丝纵容,但是当那少女说了一句什么的时候,他眉毛一皱,面孔上现出一幅严厉的神色,他唤了少女的名字:“比克阿”·这句突厥语临刀知道,意思是白皙嫩肤的皇女,那看这意思,这少女应该是个聚落首领的女儿。
少女畏缩了一下,转头看向临刀,一张美丽面孔恨得几乎要扭曲,她对着临刀吼了一大串话,临刀全然不懂,就当没听见,自顾自的慢慢穿上外衣,系上带子··突厥少女被他气得几乎发狂,一把拔出腰间弯刀,咬着牙喊出一串生硬的汉话:“你汉子来战”·临刀这倒是听懂了,他终于皱了皱眉,把外衣的带子系好,慢慢起身。
晏临刀生平从未拒战··无论是谁,不问理由,只要对他拔刀,那么,就是他的对手··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分尊卑——以剑刃相向着,即为对手。
对他们的尊敬,就是把他们视为郑重的,需要全力以待的对手——对方既然正面挑战,他便要正面迎战,堂堂正正,胜负不论··何况,对方的意思是,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就来打一场·——焉有不应之理·看着晏临刀对少女略一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率先向帐外走去,哥舒衡扭过头去,终于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5)】·他打赌晏临刀一定不知道,其实比克阿刚才的意思是,你这个抢了我汉子的人出来战··一个突厥少女,哪里是晏临刀的对手,纯阳道子连武器都没用,长袖挥卷,不出三合,就夺了她的兵刃,拿在手上,临刀略一颔首,拱手为礼,把手中弯刀一转,刀柄朝外,向少女一递,旁边的少年踏前一步,接了弯刀在手。
少女一张秀丽面孔纸一样白,她睁大眼睛,看看临刀,再看看哥舒衡,眼睛里忽然就有泪水落下来,她也不哭出声,用力擦了擦眼睛,抓过少年手上的弯刀,反手便把一头乌黑长发齐颈斩断,把头发和弯刀都恶狠狠朝哥舒衡面前一丢,转身排开人群就跑走了。
晏临刀松了口气,心里想要是她真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该怎么办,他正庆幸的时候,少年阴沉着一张面孔,慢慢弯腰拾起少女丢下的弯刀,他抿着嘴唇,与少女七八分相像的面孔上有一线怨毒之色,他仰起头,拿刀指着临刀,一字一句,生硬的用汉语说:“你汉子来战”·晏临刀点头,双手一拱,道了一句,请指教。
这少年身手却比少女好上许多,在临刀手下走了十几招,最后被临刀一脚踢中手腕,弯刀飞起,落入临刀手中··少年接回弯刀,只看着哥舒衡,哥舒衡也看他,面容俊美,笑容温和,眼神却是冷的。
少年就这么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忽然苦笑,飞快低头,反手把长发斩断,谁都不看,抬起眼又看向哥舒衡,眼神痴凝又凄苦,最后勉强笑了一下,失魂落魄一般,慢慢走开。
——直到数天之后,晏临刀才理清初来乍到这一晚的这桩公案的来龙去脉··这一对双生子,是附近另一个世代与哥舒部交好通婚的突厥部落,首领和可贺敦的老来子,突厥习俗,长子继承家业,幼子继承家产,这一对双生子备受疼爱,继承了大部分家产。
后来族里内讧,老首领与哥舒衡的二哥交好,又恰好哥舒衡的二哥嫡妻亡故,他本人则言明,若把比克阿嫁过来当嫡妻,就当她是女儿一样养大,他自己身体极不好,又年近五旬,膝下无子,若是死了,下面七八个弟弟俱是才俊,突厥习俗,兄长亡故,遗孀由兄弟收继,到时候在弟弟们中间选一个和比克阿成亲就是。
于是便为女儿卜定了这门婚事,将女儿嫁了过来做嫡妻,突厥待妻族如同亲族,小舅子是当儿子养的,这一对双生子便姐姐带着大笔嫁妆,弟弟带着大笔家产,一起嫁到了哥舒部。
两年前哥舒衡的二哥过世,哥舒衡回来奔丧,谁来收继比克阿就摆在了台面上··突厥的葬礼其实并不怎么伤悲,尤其是地位甚高之人的葬礼,因为周围部族和有亲缘关系的人都要来奔丧,是个相亲的好机会,所有适婚男女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把所有黄金宝石披挂一身,来炫耀美貌和财力,彼此挑选,往往一次大规模的丧礼之后,就会促生几十对夫妻。
那一次,哥舒衡一身黑衣,腕上金镯,乌黑长发中偶尔泻出一点金黄,是耳上流苏环随走动摇曳,那个温和微笑的俊美男子,言笑晏晏,风流倜傥··——他就此眩惑了当时堪堪十六岁,少女的心神。
比克阿选中哥舒衡做她新的丈夫,当她以为自己会再披嫁衣的时候,却被她选中的男人微笑着礼貌拒绝··按照道理,收继婚是强制的,但是哥舒衡拒绝之后,他就一溜烟直接跑了……·问题是,那次葬礼,比克阿的弟弟也看上了哥舒衡……·这次比克阿一听哥舒衡带了人回来,还带回自己帐篷,立刻怒从心头起地来找人晦气,被哥舒衡不软不硬地呛回去,愤怒难当,向临刀挑战,结果就是姐弟双双铩羽。
按照突厥习俗,若是男人看中了女子,便会向女子怀中丢一柄黄金为鞘,嵌满宝石,十分贵重的短刀,女子收了,便是婚成,双方来讨论聘礼嫁妆·如果女子当时就把刀丢回男子,就是求婚遭拒,男方便可以约齐兄弟好友,去劫姑娘。
劫取的时候,发生所有伤亡,事后无论成功与否,双方都不追究,若没劫成,男方绝不再求,若是劫成了,睡了一夜,男方拿着女方的耳环去岳家补上聘礼,这桩婚事便成了。
女子亦然,看中了男子,男子以别有恋人拒绝,女子可以向对方的恋人邀战,输的一方就退出这段关系··简言之,根本不知就里的临刀便以哥舒衡**的身份,在哥舒部“捍卫”了他对哥舒衡的主齤权……·临刀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于连去想一想这对姐弟为什么要挑战于他都没有想过,打发走了比克阿姐弟,他回转帐篷,也不上榻,就是随意在地上捡了一个地方坐下,盘膝打坐,打算就这么过一夜。
哥舒衡只是一笑,便随他去了··只是在临刀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哥舒衡清润好听的声音轻轻响起··“道长,我的突厥名字叫提克恩·”·“……”临刀没有答话,哥舒衡轻笑一声,再不说话。
提克恩,意为勇猛善战的贵公子··临刀平日作息极其规律,寅时不到,他便睁眼,悄然出帐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绿洲里空气极好,这一片尤其好,一早起来,当真是花香草嫩,水汽温润,又兼之沙漠清晨极冷,这一下便格外清爽。
临刀慢慢打了一套拳,刚一收势,听到身后有人懒洋洋地击掌,他回转头,便看到哥舒衡倚在帐口,身上裹着雪白一件薄裘,一头乌黑长发像河一样流泻而下,看临刀一双清冷眸子扫过来,哥舒衡一笑,随意把外套一抖,白裘就像云一样委在他脚边,他朝临刀笑一笑:“要拆几手吗就当一早活动一下筋骨。”
临刀还当真没和哥舒衡认真较量过,听他一说,心底身为武者的本能跃跃欲试,便向他一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哥舒衡一笑,像匹狼一样慢慢走近他,到了一个距离,忽然起手便攻·临刀剑术最长,近身肉搏不是很强,哥舒衡天策出身,最擅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但是因为出身突厥的缘故,近身之术却是出乎意料的好,两人对拆了不到五十招,晏临刀就被哥舒衡压在了树上。
哥舒衡没有立刻放开他,他只是在极近的距离深深看他··道士有漆黑的,琉璃一样的眼睛,和仿佛华山雪水润过一般的长发··临刀直视他,面上没有表情,哥舒衡却看得慢慢笑起来。
他说,道长,你真好看,比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临刀心里只想,胡说,明明谢枯荣就算只剩下半张面孔,也比我俊美十倍,更不要说叶北牧和哥舒衡自己了。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6)】·这点正直过头的心思,哥舒衡全看在眼里,他大笑起来,放开道士,施施然就向湖边走去··他说,道长,我带你去见我父母。
这么说的时候,哥舒衡正在花叶里停步回头,眼角眉梢春风温柔,唇边笑开一段旖旎,多情至极,趁着微微一钩极淡的残月,天边拂晓晨光,便直让这沙漠绿洲化作了长安城中,温柔风流的深渊□。
说罢,他便向前走去··临刀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皱了下眉,慢慢地随他走入一片花海··第十三章··沿着□,两人走到了一处离聚落极远,风景极好,插满了彩色长杆的湖岸边。
哥舒衡走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个盒子,他走到一处彩杆前,把一个盒子打开,原来是个食盒,里面有上好的烤肉和酒,他恭恭敬敬,跪在彩杆前磕了三个头,这时候临刀才知道,这里是个坟场,而哥舒衡正在祭拜的,恐怕就是他父母。
死者为大,临刀低头合掌默诵了一段经文,哥舒衡洒酒祭奠完毕,起身带着临刀向湖边走,说道:“刚才那是我爹的坟·”·临刀没有说话,他不明白哥舒衡领他来的用意,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哥舒衡带着走过坟场,就在下到河岸边的一刹那,一片仿佛是金子打造出来的树林映入道士眼中——·临刀只觉得呼吸都滞了一下,为面前这丰美景象目眩神夺。
那仿佛是光的洪水从天上倾斜而下,在地面凝固的美丽树木··当时旭日东升,天边万丈金辉,却都不及眼前这一片树林来得灿烂夺目·而那个黑发白裘的男人,正站在金黄的树下,阳光被一层一层金黄的叶片滤过,变成黄金溶液一般浓稠甜美的颜色,落在他的睫上,像是他轻轻眨眼就会有一泓光的涟漪柔软溅落。
哥舒衡温和微笑,回头看他,以一种慢而温柔的语调唤他,说,道长,这边··临刀敛回视线,走到树下,看到哥舒衡站在一方白石墓碑之前··这里应该不是一块墓地,因为放眼望去,连根彩杆都没有,孤零零只有这么一块墓碑,即便是这样金黄璀璨,也都透出一股孤独凄凉。
墓碑石料上佳,温润如玉,上面却没有任何花样,只歪歪扭扭刻着几个手工极其拙劣的字:徐氏孤女,埋骨域外··看他过来,哥舒衡在墓碑前跪下,打开第二个盒子,上面满满盖了一层嫩黄色的沙棘花,每一朵都完整无缺,娇嫩无比。
哥舒衡小心翼翼地把花捧出来,放在碑前,磕了头,低声道:“这是我娘的坟·”·临刀没有傻到问出为什么父母分葬这种问题,他垂下眼,看着墓碑前碎金也似的小小黄花。
哥舒衡没有看他,仍是慢慢的说着,却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临刀听、还是这墓碑听了··也许,他根本就没在乎过谁来听他说话··他说,我娘是汉人,雍州人,我外祖父是英国公的后裔,我和李府主算起来,还是远房表兄弟。
我娘出嫁的时候被我爹掳回来,就当了我爹的妻子,我没见过我爹··他这么说的时候,表情异常的平静,临刀想了想,便远远坐下,也看着墓碑··我还没出生,我爹就被三哥杀了,我娘就当了我三哥的可贺敦。
在七岁那年,我娘也死了,那次是难产,之前我娘已经给三哥生了二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在生第三个儿子的时候,和我那个……·说到这里,哥舒衡皱起眉毛,想了一下,斟酌了片刻用词,道,按照汉人的算法,应该是我侄子吧,嗯,对,生我侄子的时候,和婴儿一起去世了。
这明明应该是非常悲伤的事情,哥舒衡叙述的时候,却异常的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我娘生前就选中了这块地方,她不和任何人合葬,就这么埋在这里,什么随葬也不要,我当时就想,她是我娘,我总要为她做些什么,对吧。
他这句问话也不像是等人回答,便又淡淡的说下去:“我就跟三哥说,我要给娘刻碑,于是我也就刻了,按照她的遗嘱,刻了这么几个字,所以你看,字刻的多么难看。
我啊,每隔两三年总要回来看一次娘,怕她寂寞·”这么说着,哥舒衡侧着头,失笑了一下,面孔上是一种晏临刀从未见过的宁谧温和··纯阳道子这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想说话,于是便垂下眼,一贯的面无表情。
·哥舒衡坐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临刀的时候,表情又是他惯常的那种眼角眉梢一段多情,他站起来,走近临刀,弯下腰来,未束的黑发瀑布一样流泻下来,在树荫里看去,简直如同深夜飞金一般绚丽夺目,他说,道长,把两只手伸出来一下,好吗临刀不知所以然,也许是因为是在哥舒衡母亲坟前,总觉得他再**也不至于干什么出格的事,他略有迟疑,又想了想自己的承诺,便把双手伸了出来。
——他显然高估了哥舒衡的下限··一双手伸出来的刹那,哥舒衡手指弹动,临刀只觉手腕一凉,一把锁筋环已经扣在他腕上,临刀本能运气,脉门却被钢扣锁住,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哥舒衡已然把锁筋环另一头的虎筋长索牢牢绕在了树干上,临刀被带倒在地,双手被锁在头顶,一身功力被死死制住。
晏临刀怒喝一声:“哥舒衡你答应过我什么”·黑长发悉数垂到临刀胸口,他柔声道,我自然记得对道长的承诺,我什么都不会对道长做,我只是想带道长来给娘看看。
到了这里,临刀要是再信一个字,他就是脑袋有问题,他毫不犹豫,曲起膝盖就向他胸口顶去,哥舒衡单手就把他制住,另外一只手慢条斯理把临刀胸口带子一拉,血色大氅刹那铺展,露出其下包裹着清瘦修长身体的白色中衣。
哥舒衡慢悠悠地笑着,盯着临刀那双黑漆漆愤怒的眼睛,手指微挑,临刀的胸膛便露了出来··金色树影下,暴露出的身体,白玉一般美好温润··哥舒衡伏在他耳边,话语和气息一样轻柔,从他的肌肤上掠过。
我只是想让娘看看道长,看看道长有多么美好,从里到外,所有的部分··临刀身上最后一件衣物,随着哥舒衡的呢喃,离开了他的身体··哥舒衡眯细了眼睛,逆着日光,他漆黑色的眼睛从深处泛起了一点荧绿的颜色,“……我还从未好好的、在阳光下仔细看过道长的身体呢。”
金色树影婆娑,血红色的大氅铺在沙地上,道士的黑发漾了满满一片,红色大氅上,黑发之下,是雪白干净,清瘦修长,但是足够有力的肉体··【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7)】·哥舒衡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么黑的头发,雪白的面孔,让他一个恍惚间觉得,靠近了,就能在他发间嗅到冰雪的味道。
男人的手指轻轻虚点过他的眉眼唇角,姿态怜爱,千般柔情,万种蜜意,“道长五官生得都好,唯独嘴唇略薄,给人一种锋利之感,但是吻上去滋味却不一样,甜美柔软,像是在亲一柄柔软的剑。”
临刀死死瞪着他,却被他指尖用力,分开双唇·他紧咬牙关,男人也不用强,只是轻轻抚摸他洁白的齿面,把身子压低,气息拂过他的嘴唇,比接吻还要**。
他说,道长的唇虽然味道奇佳,但是舌头更妙,含住我的时候……滋味妙不可言……·他这么说着,临刀却完全冷静下来,他眼底愤怒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到冷酷的眼神。
他只看了哥舒衡一眼,就慢慢闭上了眼睛··哥舒衡毫不在意,他兴致勃勃的继续用手指虚虚滑动,带起晨间凉风,划过道士□的身体,让他不由自主的轻微战栗。
他说道长乳|首颜色娇嫩,吻触上去,也一样娇嫩,就像含着一枚极嫩的樱桃,弹拨轻撩,怎么嬉弄,都没有不妥,让人想咬下来一辈子含在齿间,至于腰肢……男人低笑起来,声音里有一丝并不浓烈,但是足够明显的**。
“道长腰肢纤瘦,是我一揽之数,却又柔韧极好,我还记得,我把道长双腿扛到肩上,依旧能毫不费力,吻到道长的嘴唇呢·”·“——”晏临刀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猛地睁眼,一双眼睛里森冷杀气如剑光流转,直射向哥舒衡。
哥舒衡也笔直看他,片刻,才迷恋一般地道:“临刀,你的眼睛真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临刀心下生恼,暗道谁许你这么亲昵叫我名字的但是这么多日相处下来,他太熟悉哥舒衡的性格,此时和他搭话,说了一个字,都是自取其辱。
然后,哥舒衡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双手握住他的膝盖,立起,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分开··凉风吹入腿间,本应不见天日的娇嫩肌肤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临刀猛地颤了一下,他闭上眼睛,身体细细地颤抖。
他现在倒宁肯哥舒衡能像之前在红衣教的时候那样对他了,那种身体上剧烈的疼痛远比现在这样的折磨要好上一百倍·被强烈的侵犯,至少,只会让他愤怒,不会让他……羞耻。
在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拂过大腿内侧的时候,无法抑制的羞耻让道士发出了轻微的喘息,他侧过头去,将面孔埋入了披散的黑发··第十四章·男人夸奖他脚踝线条流畅美丽,腿形美妙,当时被他双腿环在腰上,销魂万端,其中旖旎,不可细说。
临刀咬着牙,只觉得面孔上涌起了一股热意··这和哪一次都不同··第一次是被强迫,第二次是他被单方面拖入情`欲,这一次却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身体被打开,展现在人前,没有被暴力的对待,没有疼痛,只是被人用言语和目光赏玩——晏临刀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痛恨哥舒衡··他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武者,死于战斗,他从不畏惧,甚至于觉得那才是一个与他相称的死法,哥舒衡这样的人,若是挑战,即便死于对方手里,他也不会心生一丝怨怼,然而,他却这样侮辱他。
心底翻腾的恨意把无比的羞耻压下去一点,临刀颤抖着呼吸,男人正凝视着他双腿之间,低声道,道长身量清瘦,这性`器尺寸还颇为可观,颜色好,形状也好,bo齤`起的时候也煞是好看……味道也不错,触感细腻,像是含了块丝缎一样……说道这里,男人咧开嘴唇,狼一样笑了起来,“……而且,只有我看过。”
临刀身体上涌过细细一层战栗,男人握住他的腿根,把他双腿分得更开,让他最隐蔽私密的部分,颤抖着,收缩着,痉挛着,暴露在了阳光之下··那是曾被哥舒衡肆意进出,困难吞吐他性`器的所在。
他的手指,性`器和唇舌,都曾造访,他最知道那里的滋味··那是连临刀本人都未曾见过,未曾碰触,只有他见过,他进入过的秘所·又窄又紧,滚烫火热,衔住他的时候那样艰难,却在他撤离的时候,紧咬不放,又生涩又放`荡,仿佛处子识欲,欲罢不能,欲拒还迎。
·哥舒衡将面孔贴近hou齤`穴,气息拂在上面,临刀身子一拱,被他握在手里的腿根内侧一阵细密的痉挛,哥舒衡无声笑笑,说,道长,我想看你里面,仔仔细细的看。
——临刀几乎弹了起来·捆在树上的虎筋被他拉得笔直,道士的双腿用力合拢,紧紧夹住了他的身体,几乎透出一些慌乱的味道,哥舒衡伸手在他腰眼上按了几下,临刀身子一缓,软了下来,一双修长笔直,肌肉匀亭的腿,无力的分开,搭在他的腰侧,被他轻轻一点一点揉`捏筋骨,·“我下次会记得带串水晶的珠子,这样日头足够好,就能看到你身体内部了,纤毫必见,想必你内里的颜色,也应该颇为娇嫩。”
哥舒衡语气平常的说道,却让临刀一身恶寒··他看着道士缩了一下`身体,随即一脸愤恨的瞪着他,不禁一笑,再度低头审视这具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的身体。
他看着道士缩了一下`身体,随即一脸愤恨的瞪着他,不禁一笑,再度低头审视这具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的身体··晏临刀确实有一具漂亮的身体··肌肤细腻,肌肉紧实,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握住他臀`部时候,那饱满的手感。
他曾被他在床榻之上肆意翻折揉弄,血和jing齤`液溢出身体,却不发一语,眼神清明··那是晏临刀最好看的时候,无论被怎样污染,他的本质始终都是华山雪玉,可碎为齑粉,永不污浊。
他所有皮相的好看,在这刚坚不可夺的意志下,都黯然失色,不值一提··哥舒衡看他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伸手,碰过临刀的脸,轻声呢喃,你真漂亮··道士只厌恶的扭过头去,看都不愿看他。
哥舒衡大笑,吻上了他的眉梢··他就这么仔细认真的看着临刀,在溶金一样的树影摇光之下,他的身体纤毫必见,男人的目光贪婪扫视,不放过他身体的任何一处,甚至于把他翻过身去,在他臀上流连半天,说他背部的线条也极是清隽,背线到了腰间,那一凹,弧度之美,唯销魂二字。
最后他和临刀十指交握,拿了临刀的手在掌中把玩,轻轻吻着他右手被自己一镖扎穿的残留疤痕,说道长这手骨节分明,实在漂亮,如果能被这双手在欢好之时,紧紧抓住背,多少伤痕也甘之如饴。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8)】·哥舒衡便这样把临刀翻来覆去在树下看了个仔细,真个如他所说,身上身下,里里外外无一处不曾看过,他才放开临刀,转身拿起放在母亲坟前盒子,走回临刀身前。
临刀根本就不想知道他打算干嘛,只闭着眼睛把气息调匀,忽然觉得身上一凉,有什么冰冷坚硬的物体,或大或下,雨点一样落了他满身——·临刀疑惑睁眼,甫一睁眼,便瞪大了眼睛——他身上落满了各色黄金宝饰。
正午阳光璀璨一样的金环金镯、整块血红宝石雕刻而成的狼头戒指、镶嵌硕大蓝宝鹰头的黄金发簪、青金石的流苏耳环、嵌着琥珀和绿松石的额饰项圈……金黄亮银,血红碧蓝、青金蜜珀,这一匣珠宝,就全数倾在了临刀白玉一般温润的身体上,其中有一枚黄金上嵌着幽绿碧玺的簪子,一半落在他发上,一半落在他身下的血色大氅上,分外的妖艳靡丽。
他的身体,在熔金树影和黄金宝石之下,显出一种从内到外,几乎是发着光一般的优雅色泽··临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舒衡却着迷一样,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凝视着他的身体。
他一双凤目里色泽渐渐浅淡,从眼底泛起一线萤绿,临刀戒备的向后缩一缩,哥舒衡却只是低低笑了一声,什么都没做··他对临刀说,这些都是你的了··临刀倒没有产生“居然在这样侮辱我之后给我金银,直把我当妓`女看待”这样的想法,他只是单纯不能理解哥舒衡为什么要这样做。
落在他身上的饰品俱都是女子所用,又都有些年头,看他举动,应该是哥舒衡母亲的遗物,给他做什么·哥舒衡又看了他片刻,伸手解开锁筋环,他本来想抱因为长时间锁住经脉而手足俱软,行动不能的临刀起来,却被道士用力推开。
临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上各色珍宝悉数滚落在他脚边,临刀看都不看,系好中衣,把脚下红色大氅抖了一抖,把上面的首饰全部抖落,裹在身上,也不看哥舒衡,就这么离开了河谷。
哥舒衡大笑,他也不看地上价值连城的珠宝,而是慢慢踱到母亲坟前,盘膝坐下,额头顶在因为日晒而透出一股细润暖意的墓碑上,面孔上透出了清和的宁静··他安静的阖上了眼,忽然就露出一个野兽一样,充满欲`望的微笑。
他低声,声音甜蜜似在呢喃一段极旖旎的爱语,娘,我和那个道士,不死不休···临刀浑身酥软,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去,又路过坟场,忽然就发现坟场上除了彩杆,还有几支长长的赶马鞭竖了起来。
离他较近的一支长鞭下,一对衣着华丽鲜艳的年轻男女正依偎在一起,极亲密的说着话··临刀皱眉,从另外一侧轻轻绕过,在远远绕过有一根赶马鞭的时候,一声女子压得极低,又甜腻的**传来,临刀脑子轰的一声,这才明白他们在干嘛·他也顾不得了,立刻强提真气,运起轻功,飞快掠过。
他却不知,这原是突厥的习俗,若婚好之时,双亲俱已亡故,便要带着婚配对象到父母墓前来,墓前欢好也是告慰亡灵的方式,意为自己已找到伴侣,让父母不要担心··临刀只觉得这民族剽悍,无不可为之事。
他急匆匆强提真气,一路掠回帐篷·他本就大伤未愈,又被锁筋环扣住脉门,行气不畅,这一路飞奔,到了帐内,只觉眼前一黑,扑入榻中,半晌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片刻,慢慢缓过来,他听到悠闲的脚步声,散步一样靠近,然后是掀开帐子的声音··他抬头,看到哥舒衡慢慢的走了进来··看他躺在榻上,哥舒衡为他端了杯奶茶,柔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临刀不理,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死死盯着他。
哥舒衡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拿出风流手段,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也不在乎临刀一句话都没有应答,就一脸满足的点了点头,为他掖了掖披在身上的大氅,便转身出去,刚要出门,听到身后榻上临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哥舒衡。”
“……嗯”他回头,笑意盈盈看着从榻上半抬起一张面孔的道士··临刀黑发披了满面,他一双眼睛清润生辉,从漆黑的发间笔直的看他,一字一句,“哥舒衡,我欠你的救命之恩,可否还清”·“……已然还清。
略有盈余,看我以后有机会再补给道长·”黑发披肩的男子含笑颔首··“好·”临刀也点了点头,“那么,明年此时,昆仑山,轻灵峰,生死相博,你应是不应”·这样一句邀战,哥舒衡却失笑,他有趣的回转过身,看着榻上的纯阳道子,一刹那眼神之中春风流转,多情风流,唇角一弯,柔声道:“……不死不休,我不是早答应道长了吗”·说完,他转身出帐,没有回头。
第十五章··哥舒衡在绿洲盘桓了七八天,便带着临刀回去,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临刀想自己这近一个月毫无音讯,怕北牧着急,便留了浩气盟的标志,又走了三两天,到了龙门荒漠的浩气营地,远远的就看见营门附近,一道雪白修长的身影正十分着急地走来走去。
听到骆驼的声音,那道白影猛地向他们的方向抬头看来,脑后长发随意扎束了一个马尾,面容俊美,一身雪白锦袍,正是叶北牧··却说叶北牧自从剑炉运到,就满心欢喜地鼓捣他的剑炉,又去采购铁矿,又是研究剑谱,等一切尘埃落定,想要去量一下临刀虎口尺寸的时候,白鸡仔终于发现……临刀……他不见了一个多月……·于是从打铁狂热状态下恢复了的北牧,顺利地炸了毛,在临刀消息传回来前的那几日,浩气盟里鸡毛乱飞,只见一只白鸡仔暴躁地扑腾翅膀,只差没啄死陆仁迦,每天都吼着临刀呢临刀哪里去了·后来临刀的消息传了回来,他一马当先就跑到了龙门荒漠的营地,陆仁迦琢磨着,依照临刀那性子,这么长时间,活着回来肯定需要大夫,他得来;要是临刀出了事……为了架住叶北牧,他也得来,于是便一路跟到了龙门。
也幸好他来了,间中几次叶北牧险些就一个人冲进龙门,最后一次,陆仁迦用上了万花秘术才放翻了叶北牧··就算他医术不太好,他也是个离经不是个花间好么他容易么他·这天一早,他就蹲在叶北牧身边,陪白鸡仔暴躁地在营地门口自遛,蹲着蹲着,就看到远方有沙尘卷起,似乎有一峰骆驼到了,他还没看清,叶北牧脸色一整,足尖一点,飞掠而出,迎了过去。
【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19)】·能让他这样的,应该是临刀回来了,陆仁迦二话不说,转头奔向营地,开始着手准备急救器械……·北牧跑出老远,站在骆驼前面,看着前方坐着的临刀,面上现出一丝喜色,但是当临刀身后那人慢慢掀开斗篷的刹那,北牧陡然变色,怒喝一声,身后重剑已然握在手中,剑气凛冽,随时可以雷霆一击。
临刀身后那人,长发披散,看着面前雪白锦袍的藏剑子弟,露出了一个野兽一般的笑容··他只看了一眼北牧,就看向了临刀,轻声道:“你便是为了他,不要我的匕首,对吗”·一出了荒漠,临刀便将哥舒衡给他的匕首推回给了他,说他答应过北牧,不会佩他铸的剑之外的武器,之前是权宜之计,现在已然快到浩气营地,应该没什么大事,便将借用的匕首奉还。
哥舒衡眉眼春水,他含笑凝视他,却没有接过匕首,只是柔声问,你收了叶北牧的剑·临刀奇怪看他,道,我一直只用北牧铸的剑··“……北牧……哦……”哥舒衡拖长了音调,哼笑了一声,把匕首按回他掌心,道,“到了营地再给我。”
现下看到北牧,他便施施然吐出这句话,临刀奇怪看了他一眼,从骆驼上翩然而下,走到北牧身边,临刀按了按他,低声道了一声对不起,说这次把你的轻剑也搞丢了,北牧说那玩意儿我多的是,大爷不差钱,便一把把临刀推到自己身后。
临刀把黄金匕首掷还给哥舒衡,哥舒衡慢慢哼笑,把匕首取了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精钢匕首,光洁如镜,寒光吞吐,便映出了他面孔上微妙一点萧杀··哥舒衡把匕首朝空中一掷,手中长枪迅如闪电般一点,一声脆响,匕首化为寸碎,剑鞘也被他捏碎,哥舒衡面上含笑,抖了抖手,沙尘里便一地黄金碎屑,他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临刀觉得,那是他的东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和自己没有关系,也不看他,只拉了拉北牧,北牧却敏锐地感觉到某种微妙的不对,俊美青年一双眼睛眯了起来,脚下微动,向前一步,手中重剑铮铮作响——北牧感觉到了某种包裹在闲散气质内,尖锐而冷酷的杀意。
——而且,这股杀意是冲着他来的··属于武者,跃跃欲试的战栗沿着脊椎向上缓缓攀爬,北牧握紧了手中重剑,轻而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调整呼吸··谁还怕你不成·哥舒衡坐在骆驼上,笔直地看着北牧,却对着临刀开口。
“临刀·”他唤道,道士皱了皱眉,没有答话,哥舒衡全然不以为意,他继续说下去,语气平静而有一种诡秘的危险··“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只想干你。”
他平静的叙述,北牧听得眉头一跳,手中重剑几乎立时就要呼啸而出,临刀一把扯住他,一脸平静,向哥舒衡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完··“我第二次遇到你,我就想把你锁在帐篷里,让你不见天日,锁住你的手脚,衣服也不用穿,反正我回去第一件事肯定是干你。”
“你会□到精齤|液灌满肚子,像个孕妇一样隆起——若你是女人,肯定会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替我生孩子·你的脑子会变成一摊糨糊,除了想着被我干,其他什么都想不了。”
这么说的时候,哥舒衡的表情里透出一种非常微妙的冷酷之意,他依旧看着北牧,看到俊美的青年被他气得发抖,他忽然就露出了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容,眼神终于转移向拽着北牧,表情纹丝未变的晏临刀。
“我想斩断你的四肢,让你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我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这样你除了我谁都不能看·至于嘴唇,只要呻|吟和口齤|交就好了,这就是我的想法。”
等他说完,临刀就静静的接了一句··道士的声音非常平稳,哥舒衡的话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内心··临刀慢慢地,对哥舒衡露出了一个锋锐得几乎可以割伤人的眼睛的笑容,他说,但是你做不到不是吗因为你赢不了我。
纯阳晏临刀,寸铁在手,未尝一败··这并不是炫耀,只是陈述事实··哥舒衡听了,嘴角一扯,也扯出一个笑容,他说,你错了··晏临刀挑眉,对方面孔上的冷酷煞气,忽然全化作了柔情万千。
“晏临刀,我不是做不到,我是舍不得·”·他说,想怎么对你,和我舍不舍得,那可是两回事··听到这里,晏临刀懒得和他废话,他拽了北牧,道,到底打得赢打不赢,明年此时,昆仑轻灵峰上自有分晓。
北牧权衡半天,愤愤收剑,正要转身和临刀离开,却听到身后哥舒衡慢悠悠的一声飘来··“不过我倒是要敬告道长一句,我且不说,你身边那只小白狗,对你抱持的想法,可是和我这个混蛋一模一样哦。
我想怎么对你,他就想怎么对你·”说到这里,哥舒衡充满恶意地顿了一顿,“说不定,西湖君子想对你做的事情,比我这条疯狗还要龌龊得多·”·此话一出的瞬间,临刀感觉到北牧整个人都僵硬了。
然后北牧不可抑制地,开始细微颤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临刀低头看他,只看到北牧脸色煞白,紧紧咬住嘴唇,一双眼睛泛着一股鬼火一般的暗,说不出什么颜色,只是看了就让人心悸。
临刀终于皱了一下眉,他不着痕迹的地跨前一步,依然抓着北牧的手,挡在北牧身前,看着哥舒衡,却是对着北牧说话:“北牧,你告诉我,你是这么想的吗”·北牧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抓紧了临刀的手,这一抓,力道之大,临刀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骨骼被挤压得作响。
他没有说话,哥舒衡也没有说话··北牧慢慢地抬起头,刘海下一双眼睛森森地看向哥舒衡··他一把甩开临刀,拖着重剑,向哥舒衡走去,一字一句:“我绝不像你这般**,想过这样的事——”·事字落地,飞身一跃,重剑暴起,叶北牧闪电般一剑劈去·这一下动若脱兔,饶是临刀一直暗中注意,还是没有拦下,哥舒衡早有准备,哼笑一声,虚空一抓,凝气成劲,骆驼之后长枪入手,朱红长枪虚空疾点,连续十数道气劲,精准封住重剑来势,叶北牧被迫缓了一缓,就这一缓,哥舒衡缰绳一带,骆驼斜刺一突,便迅速拉开一段距离,哥舒衡反手一拍,背后雪亮银弓与三只长箭已然在手·【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20)】·他将长弓一横,一脚踏住弓身,一手拉弓,三只羽箭同时脱弦而出,另外一手长枪向后一点,他整个人在骆驼上向后一仰,足尖一踢,长弓飞起,他向后一翻,轻盈落上地面,长弓恰好落在背上,反手扣紧的同时,长枪一横,人已向前急冲而去——·三支长箭悉数被重剑剑风带落,但是重剑落点也因此略偏,叶北牧不慌不忙,重剑一横,哥舒衡一枪点在剑上,两人霎时缠斗在一起——·第十六章··天策招数本来就大开大阖,藏剑一脉,轻剑轻灵,重剑雄浑,这下真是棋逢对手,便战得沙尘四起,席卷四野。
“住手”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喝一声,一道黑影疾飞而过,被剑气所破,在两人头上“波”的一声散开,一股奇异味道和着四下废物的树叶一样的东西便兜头罩下。
两人立刻分开,却原来丢来的是一个药包,陆仁迦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扶着膝盖,把两人分开,弯着腰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却原来陆仁迦回去之后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才发现这人怎么不见回来找了出来,远远就听到金铁交鸣,飞奔而来,情急之下把手里的药包掷了出去,分开两人,他武功又糟,这一跑一掷,就几乎吐血,好半天才缓过来。
哥舒衡抖抖头上一堆不知道是什么叶子什么根的东西,把朱枪一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北牧却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对着陆仁迦喝了一声让开·陆仁迦也难得板起脸来,他道,北牧,浩气盟禁止私斗。
北牧干脆再不理他,手中重剑一横,已然一式杀招起手,陆仁迦往他身前一站,伸出双手,道,叶北牧,浩气盟禁止私斗··“……”北牧一双鬼火似的眼睛紧紧看着陆仁迦,他忽然就笑了一下,“那我退出浩气盟”·话音刚落,他就一个趔趄向后仰去,却原来临刀无声无息站到他身后,忽然发难,几指点在他身上,把他放倒。
一手拽了还在喘息的陆仁迦,单手抓住北牧腰带朝肩上一丢,临刀看了一眼哥舒衡,说了一句,明年昆仑见,便扛着北牧,转身离开··哥舒衡只看着被他扛在肩头的北牧,努力转过头去,一双鬼火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自己。
他不以为意,反而一手合在肩上,向北牧轻轻躬身··刚才战斗,胜负未分,另一场仗里,叶北牧输得一塌涂地,但是哥舒衡也不是赢家··有着突厥血统的年轻天策,轻轻地笑了起来。
回到营地,被拍开穴道,北牧一头扎进自己房间,再不出来··陆仁迦担心去敲他的门,被他吼了回来,临刀拍拍他肩膀,让他退下,自己去敲,里面不知道丢了个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咣”的一声巨响,临刀手指震了一震,他顿了顿,低声道,北牧,是我。
这回总算没有东西砸在门上,只里面闷闷的一声,走·“……”临刀放下了手,他垂下眼,稍微退后了一点,然后猛然抬腿,一脚就把结实的木门踹开·轰然一声,门板整个掉了下来,营地里其他人被这一声弄得全探出头来看,一看是临刀面无表情站在当场,就全都极识时务地缩了回去。
临刀走了进去,把门板捡起来,仔细地放回门框上,慢慢走到了榻前··此时已是夜里,北牧房里没有点灯,他整个人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临刀叹口气,按了一下额角,走上前,坐在他榻边,想了想,才道:“你在生什么气气我把你点倒”·北牧不做声,临刀又想想,把被子拉开了一点缝,说,难道你是在气哥舒衡·这一下北牧“霍”的一声把被子拉开,一下就坐起来,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临刀,眼神却不是临刀想的委屈,而是一片深黑。
那不是临刀记忆中,北牧的眼睛··他记忆中的北牧,喜欢热闹、喜欢珍奇美食,最喜欢练武铸剑,能抱着珍稀的陨铁睡觉,尝到好酒,漂亮的黑眼睛会亮闪闪地弯成一个弧形。
——他从未有过这样阴郁的表情··临刀低头看他,问他怎么了,北牧不说话,只是把头低下来,临刀想了又想,也想不出来他到底怎么了,再看他一张俊美面孔上毫无表情,只一双黑得发瘆的眼睛透出一点阴郁,心底便不好受起来。
他平素沉默寡言,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就连安慰人都只会一句你怎么了,现在北牧这样子,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想了很久,他把北牧朝里推了推··北牧也乖巧,就给他让了块地方出来,临刀坐过去,笨拙地把他抱在怀中。
北牧也不挣,只是任他抱着,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临刀才慢慢说,那混蛋的话你介意什么呢北牧,我知道你是个最好不过的孩子,又温柔又善良,你知道我是孤儿,又性子差,只有你对我好,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弟弟,为你死都没关系。
听到这一句,北牧只在心里静静地说了一句,可我从未当你是我哥哥··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疲惫极了一样,把头靠在临刀肩头,闭上了眼··临刀断断续续地说什么,他都没有听,他只是觉得累,累到不想再睁开眼睛。
他心里默默念着一句话,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晏临刀,我喜欢你,不是朋友兄弟的喜欢,我的喜欢是想抱住你、亲吻你、进入你的身体,与你共赴云雨。
哥舒衡其实并不算说得太错··是的,他在想得到他这一点上,与哥舒衡并无差别··晏临刀,我喜欢你··他在心里一次一次,静默地重复这绝不会出口的一句话,慢慢地,便在临刀怀中衍生出一种极凉的悲怆。
他得不到把他抱住,和他这么近的这个人,永远得不到··然后他闭着眼睛,有些孩子气地,极轻地笑了起来··早就知道,不是么·发现自己喜欢临刀,是在他十七岁那一年。
当时他初出江湖,鲜衣怒马,满楼红袖,一掷千金,量珠聘美,好一个藏剑子弟,西湖君子··然后,顺理成章,这样少年,身旁总要有彩袖殷勤捧玉钟,才够得上一段佳话。
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出身七秀,姿容绝世,昔日秀坊之内,手引上古五十弦古瑟,一曲长歌,声若裂云,震惊四座·这样一个女子,却又能挽起长发,手提双剑,黑龙沼内为救同伴六进六出,最后一身血污,高高兴兴的背了个五毒教的姑娘出来。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只有四个字:金童玉女··【哥舒夜带刀—云狐不喜/绝代双娇(21)】·他们万般般配,可是北牧却觉得哪里不对··为了他,她收起珠宝玉翠,一根木簪挽了头发,道她愿意为他洗尽铅华,相夫教子,收敛起江湖女子豪爽天性,为他守住叶家一片深宅。
她千好万好,没有一处不妥帖,但是,就是哪里不对··后来有一日,他和她长安城内看曲江芙蓉,曲水流觞,烟柳如雾,他一个回眸,忽然就看到一道清瘦白影,她亦顺着他眼光看去,没有看到一个熟人,他喃喃自语,道,我以为看到了临刀……·七秀女子掩唇而笑,说晏道长真是公子挚友,心心念念的,不过公子也真怪,公子在奴家面前,舌上机锋权变,一句话三种花样,怎么难过伤心都能把奴家哄得破颜为笑,但是对道长却有一股小孩子脾性,不好说话,只喜欢跟在道长身边。
她这么说的时候,他全没在意,只是打了个哈哈,就为她去采那最大最美的芙蓉,为她簪在鬓边··结果,当晚他做了一个梦,依旧是曲江芙蓉,流水艳艳,他涉水而去,掬了一朵雪色芙蓉,为身边那人,簪花结发。
他转过身去,看到那人,忽然就怔了,手中芙蓉顺水而去··那人却不是美丽的七秀女子··那人一头乌发,雪色衣衫,眉目清雅,不是晏临刀是谁·怔怔过后,他心底涌起的就是一股温暖的喜悦。
你看,是他,对啊,就应该是他,此时此刻,在这里,除了是他,还能是谁·他只要在这里,他便欢喜万千,世界婆娑刹那,温润明亮··他俯身,轻轻吻了那人的嘴唇。
他的嘴唇,像是华山的雪,凉而温柔··涉江采芙蓉,采之欲遗谁··醒来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那么美好的女子,为什么觉得不对··他不爱她,他爱的是纯阳晏临刀。
她说得对,他可以对不爱的人万般娇宠,贴心小意,为她高耸云髻配怎样的发簪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对爱的人,却笨嘴拙舌,连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只会问他你饿了吗你渴吗你难不难受你要不要睡觉。
他就这样认清了自己的心,与她分了手,他记得那女子分别时刻,倔强忍住,没有流出的泪水,也记得她的五毒好友对他张牙舞爪的诅咒,他通通记得··她那样的女子,合该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爱她,而非是他这样,一点假装的轻怜蜜爱。
在察知自己心意的时候,他便决定,这样一份心情,终其一生,他绝不会让临刀知晓··他很清楚,一旦说出来,便什么都毁了··就这么漫漫地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在临刀肩膀上张开了眼睛,声调自然。
临刀··嗯·你这个月就要从龙门调防昆仑吧·是的,怎么·这次这一年,我和你去··……开什么玩笑,你这么怕冷。
不,我得和你去,我要为你铸剑,我材料基本都已找全,只缺一样了··什么·凝露瑛··听到这里,临刀面孔上现出了一丝严肃:“这太危险了吧”·北牧只是一笑:“没关系,你需要剑不是一年后,昆仑山,轻灵峰,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找凝露瑛。”
一想到一年之约,临刀也只能点点头,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北牧又漫漫阖上眼,在他肩头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本章完--------------------------·第十七章· ··昆仑山为天下龙脉之祖,百川自此始,万山此为宗,承接天地日月之精华,上古以来就是神圣之地,出产诸多奇珍异宝,凝露瑛就是其中一样。
传说凝露瑛是月上露水滴凝而成,平常与普通冰块无异,需等到月圆之夜,月魄充盈之时,才会透过冰层,现出一种极淡的月光色··凝露瑛是冶炼至宝,同时也是解毒圣品,但是取得却极为不易。
凝露瑛为至纯至净至阴之物,需月凝千年方能成形,若间中被鸟兽之影掠过一次,都会因沾染阳气而融为碎冰,所以,须得进入昆仑山极险峻,鸟兽不至的地方方能采到凝露瑛。
·昆仑上本来就是险极的地方,这凝露瑛又需去险中之险去求,且只能在月圆之夜寻找,所以现世极少,医冶两家视为拱璧一般,一寸万金而不易··而北牧铸剑的材料,现下就缺了这一块凝露瑛。
临刀十五岁上下,就开始驻扎昆仑,这么多年,他也去过昆仑不少人迹罕至的地方,昆仑派中也有几个好友,却只听过凝露瑛这个名字,别说是他,连昆仑掌门都未曾见过。
他本意是陪北牧在四周寻一寻就好,找不到了,这少爷也自当打退堂鼓,他却哪里知道北牧一股执拗心情,兼之手里不知道哪里搞来的一张地图,据说是到达凝露瑛矿脉的捷径,便一意孤行,越走越深,他拉不回北牧,就只能跟着他一路向昆仑腹地而去。
他二人武功虽高,终究还是人力,所以,在进入昆仑的第二十九天,他们被一场雪崩,冲到了一个悬崖半空中极小的冰台上··被雪冲下来的时候,北牧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临刀生怕他失温,把身上御寒性能极佳的纯阳衣装系数脱下,全部裹在他身上,再把他抱在怀里,紧紧暖着,最后用裘皮大氅把两人一起裹了,缩在冰台一角。
水倒是不愁,临刀自己把冰含化了,再一点一点哺给北牧··现在最大的问题,首先,便是北牧的伤··北牧伤得非常重·他是在被雪卷走的时候,背部被巨冰砸了一下,内腑经脉俱都重创,临刀以纯正纯阳内功为他续命,也只能将将吊住他一条命。
他现在仍在昏迷,口鼻眼底时不时就溢出一丝鲜血··第一天是鲜红的颜色,第二天便是深红色,到今天,血已不大流得出来,一片触目惊心的黑红,全部淤塞在俊美青年的五官之中——临刀不通医术,却也知道这绝非吉兆。
其次,便是食物了··大批的补给早就被雪冲走,在第二天下午,临刀随身带着的那点食物,就已告罄··他可以不吃,但是北牧不能不吃··道士毫不犹豫的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把伤口紧贴上北牧的唇角,让滚烫黏稠的血液,流入他的唇中。
他发过誓,一定要让北牧活下去··他看着怀中那张青白灰败的面孔,把他又搂紧了一点··就算是死,我也要比你先死一点才成··这是一个极小的空中积雪冰台,因为雪崩的缘故,下方沸沸扬扬扬起大片的雪粒,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这也就是为何临刀在这冰台上待到现在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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