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强强]+番外BY香小陌(上)[高质言情]

保镖[强强]+番外BY香小陌(上)
 · 《保镖[强强]》作者:香小陌·  · 文案·  · 妖孽腹黑军二代女王特工,·  · 踏上忠诚与荣耀的路途渐行渐远千帆过尽风雨归舟再回首有多少青葱的puppy love·  · 它还可以重来【噗这什么……%>_<%·  · 其实是个甜文来着,友谊、义气、美好的初恋、生死相随一生挚爱什么的,·  · 感情和生活中各种小事儿,结局1V1 HE。
涉及异能,专业知识纯属小白兔,·  · 剧情完全虚构,尽量别对号入座,各种狗血金手指神展开请勿考据较真儿·  · 京味儿制服强强第三部,楚珣的故事,强强,竹马,高干。
 · 剧情完全独立,与前两篇没太多联系,钧儿和大文子作为发小会经常出来友情打勺酱油什么的,·  · 俩熊孩子,可美了··  · 内容标签:强强 高干 青梅竹马 制服情缘·  ·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珣 ┃ 配角:玉泉路三少,部队大院,臭脸爸爸,霸道哥哥  ·  · 其它:强强,制服,京味文,香小陌出品·  ·  · 编辑评价: ·  · 因为家族背景出众,办事利索、出手爽利,楚珣算得上是京城红贵圈子里颇数得上的一号人物,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纨绔的楚家二少竟是身怀异能的大校。
霍传武是军二代楚珣的忠犬保镖,因为身为霍师长的二儿子,自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和小豹子似的楚珣也算是青梅竹马·· 年轻、义气、冲动,两个人的感情就在生活的磕磕碰碰中,逐渐的根深蒂固起来…… ·  · 妖孽腹黑的军二代女王和憨厚强大的忠犬保镖,强强的对决是全文最突出的看点。
作者精于大面积的细节描写,通过琐碎的日常生活和倒叙回忆来刻画人物,再加上韵味十足的京片子对话,让整篇文章充斥着回味悠长的京腔魅力·· 在发展情节的同时坚固情感的铺设和发展,使得主角们的感情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  ·  ·第一章.楚二公子·  ·楚珣坐在会场中央趋前的一张大圆桌边儿,翘着二郎腿,一条小腿轻轻松松地摇晃,嘴角带着这人惯常的笑,笑得温存,让人特喜欢。
他的头发削得干净利落,不粗不硬的发丝在两鬓和脑后服服帖帖捋顺,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整个人安静地坐在那儿,就是个温润优雅的公子哥儿,手里还摩挲着一把修指甲的小锉。
台上一拨一拨的人晃过去,楚珣歪着头,眼神低垂,眼皮子都懒得抬,就一直拿小锉子磨他的指甲··楚珣是个什么人物,这地儿来来去去的人,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京城红贵圈子里颇数得上的一号,很有来头,说起来大家都知道·楚公子虽说年纪不大,资历比不得那一拨老人儿,但是小年轻的说话办事儿利索,出手爽利,又借着自家背景,这几年生意做得挺大。
这人儿长得也好,身材修长,眉目漂亮,耐看,无论走哪,身边儿都是莺莺燕燕,这么些年,各色人等来来去去··当然,最重要的是,楚珣是楚总长家抛头露面的二公子,总参的太子爷,明面儿上待见他的和暗地里不待见他的、想巴结他和嫌他碍眼千方百计想要翻腾想拿掉他的,可都多了去了。
芝加哥君悦大饭店,大会议厅宽敞且奢华,服务生在圆桌之间穿梭,彬彬有礼,轻言细语,把葡萄酒缓缓斟入酒杯··这间会场正在举办个拍卖会,竞拍几件举世瞩目价值连城的名器文物,台下坐得皆是世家财团与各界名流,美国人,日本人,兴致勃勃,举座言谈欢笑,在隐隐弥漫的硝烟中,看手起锤落。
 ·楚珣今儿个就是受邀作陪的,脸上也看不出对场内拍卖的物件儿有多少兴趣··主拍人从玻璃箱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尊青铜水法兽头雕塑,四周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
“龙首·”·“……这么多年下落不明的龙首啊”·造型精益、气韵勃发的龙首雕塑,在灯光交射下泛出别致的青铜光泽。
一点幽绿色的光反射到楚少爷的眼镜镜片儿上,在这人淡漠的眸子上微微映出影子·楚珣的眼细长细长的,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蔫蔫儿的;每一回微睁开睫毛,镜片后面的光一闪而过,仿佛潜伏在密林中的一只豹,从幽暗的林间露出射着精光的眼……·跟楚珣同桌而坐的几个中国人,都盯着台上,低声议论那件兽头宝贝,好歹也是当年流落境外的国宝。
楚珣右手边儿坐的是霍欢欢,一袭黑金色低胸鱼尾裙,美得夺目、刺眼·霍欢欢前一晚儿刚在芝加哥影展走了个红毯,头顶大花儿换了三套礼服裙子,马不停蹄赶了好几场,一篇一篇通稿轰炸国内媒体。
影展洗手间里攀谈拿到慈善晚宴门票,晚宴上向邻座俯身半掩胸部又拿到了今天拍卖会入场券·她私底下跟拍卖会主办方说自个儿是亚历山大麦昆本年度代言,转脸那头儿又跟McQueen说拍卖会盛情邀约急需高级定制。
入场券和衣服两头儿都到手了,圈儿内谁都知道,她霍欢欢是聪明女人,是个人精· ·霍欢欢斜着眼瞟楚二公子·整场她一直倾身跟楚珣交谈,笑得很美。
她喜欢楚珣··谁不喜欢·霍欢欢用两手手背优雅地托着下巴:“楚总,忙得不给我电话”·楚珣笑道:“别叫我‘总’,说你好几回了,损我呢么。”
霍欢欢说:“我能乱叫楚老板,上回跟您几位吃饭,答应给我工作室投的片子,您把我忘了”·楚珣一舔嘴唇,一拍腿,笑说:“哎呦,这事儿我真不内行。”
霍欢欢拉长声音,腻歪着:“你帮我一把呗——我能给你回报,行吗,楚老板”·楚珣也笑:“你老跟我提这个,我怎么就觉着,你这是从我兜儿里帮我数我的钱似的,你下一步打算卖我吗”·霍欢欢求得露骨,楚珣回得也不含糊,俩人都不是小里小气性情扭捏的人,互相之间已经烂熟。
霍欢欢从桌子底下伸了一只手,娴熟地抚摩楚珣的一条膝盖·俩人都无心看台上的拍卖,已经竞拍到第几轮儿、什么价位,霍欢欢桌子底下一只手,就是给楚公子亮出的价码。
·【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让人捏得膝盖窝里直痒痒,楚珣在桌下也捏了霍欢欢的手,蹭蹭手背,手指勾缠,脸上露出轻笑··楚珣的笑从嘴角浮现,然后慢慢融进整张脸,细长的眼充盈着某种耐人寻味的笑意,眼神迷人清澈,霍欢欢顿时心跳就慢了大半拍,目光留恋在楚珣微翘的嘴角。
饭局价她有,上床价她也有,只有感情开不出价码·霍欢欢以前从来没见过楚二少爷这样的人,楚珣每回给她笑一下,她就陷进去一步;每回笑一下,她就愈发看不透,这个人,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楚珣顺了一个眼神,笑得温存又透两分真诚:“以后甭叫老板,叫我楚珣就成,有事儿你就说。”
“真的”·霍欢欢极力笑得让自己有魅力:“楚珣,以后多关照关照我·”·楚珣缓缓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镜片后射出柔和光芒,霍欢欢觉着自个儿整颗心都跟通电了似的,酥了……·这俩人在桌上眉来眼去,座上其他人冷眼瞧老半天了。
楚珣左手边儿其实还坐着一位女士·这女人名叫吕诗诗,打扮得雍容华贵,盘得精致的头发上涂满亮片发胶,从十几步开外看过去活像闪闪发光的一尊金像,浓重的妆容呈现某种火热的压迫感,让人看过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眼球闪得受不了。
吕诗诗现在是国内最炙手可热的民歌天后,他们X政歌舞团的台柱,这回是让她身后的人带出国来“玩儿”的,顺便走走红地毯,参加个酒会·吕诗诗年纪稍微大些,论姿色和脸皮厚度绝争不过霍欢欢,可是心态保持年轻,还具有那个争的欲望,这一路俩女人互相看不顺眼,斗志旺盛。
昨晚洗手间里吕诗诗失手泼了霍欢欢一胸脯的水,泼得霍欢欢一身水渍沿着乳沟往肚脐眼儿流了一身,凉丝丝的··今天走进场时霍欢欢从身后一脚踩了吕诗诗的裙子,狠踩不放,一直踩到这人外罩的抹胸几乎扯下,露出塑型内衣和胸前挤的海绵垫子,吕诗诗气得扭脸当场飚了脏话……·吕诗诗翻了个白眼儿,淡淡地说:“急不可耐的,就差钻桌子舔脚趾了。”
她没指名道姓,就是在说霍欢欢勾搭楚珣··楚少爷耐看,好看,吕诗诗眼睛又没瞎掉,当然也看在眼里·她自己拉不下脸当众跟楚珣近乎,又看不惯霍欢欢。
吕诗诗觉着自己好歹是公家的人,是军队文工团背景,大校的待遇,在社会上有身份有地位·霍欢欢那种人算什么零搭着卖的,浑身上下透出一个“贱”字,卖得出卖不出去还另说。
 ·楚珣也看出桌上俩女的不对付,笑了笑,欠身客套地称呼对方“吕老师”,主动攀谈起来··吕诗诗反而应付不足,一下子不自在了,“这么客气,别叫我吕老师。”
楚珣把身子靠近:“吕老师,您这把好嗓子,咱民歌界头一位了,您在香港演唱会我听了·我爸爸特喜欢听你唱歌,我们家全是你的碟,真的·”·吕诗诗受宠若惊,心里砰砰揣着一股子激动。
楚珣说话时候眼神专注,表情温存、认真,一眨不眨看着她··“其实我也喜欢听,我就是外行,也听不太懂,说不出门道,你别介意啊·”·楚珣笑着,一咧嘴袒露出几分孩子气,似乎也没那么难搞。
 ·吕诗诗顿时心里对楚珣生出七八分好感,极力矜持住风度:“别叫老师,真不敢当,叫我名字吧,我……”·楚珣头凑得很近,鼻息铺面得均匀,带着薄荷糖味道,笑得单纯无辜:“那,我叫你诗诗姐。
姐,以后多跟我讲讲,内什么……”·桌上这一来二去,一声声“姐”叫得,本来不熟的,也熟了··两个女人,目光仿佛都附着在楚珣身上,被勾得心痒,又下不了手,吃不到嘴,都厌恶对方的碍眼存在,都觉着眼前的楚少爷,是多么可爱又容易亲近的一人儿·楚少爷一人罩着两位女士,酒桌上闲庭信步,左右逢源,桌上跟左边贴面耳语,桌下跟右边勾手蹭腿,坐他对面儿那位爷看不下去了。
坐楚珣对桌的是侯一群,侯公子,一副高高大大的架子,肩膀宽阔,斜歪在椅子上,叼烟瞅着楚珣,眯缝着眼睛,瞅老半天了,眼神玩味··二人偶尔对视,都淡淡地扫过对方的脸,互相懒得搭理。
侯家身份比姓楚的更深,更不是一般人儿,今天这场拍卖会,有侯一群背后的运作和参与·侯一群的爷爷侯满山,是党内尚存健在还未入土的八大元老之一·他爸爸侯先进,在政治局里。
侯家正经是树大根深,呼风唤雨··楚珣心里清楚,也了解侯一群的底细,双方从根儿上就不对付·侯一群当年是靠走私发的家,明面儿上靠家里的背景,侯家老爷子那张通行证,暗地里是道上的手段;曾经在南京搞出骇人听闻的博物馆国宝“失窃案”,跟境外公司勾结、盗运、走私,案子最后让上面给压下去,文物流失,不了了之。
今天台上拍卖的圆明园大水法青铜龙首雕像,由英国鬼子后代拿出来挂拍,其实也有侯一群当中的运作,收取中介利好··侯一群冷眼瞟着楚珣,开腔儿道:“我说,珣儿,没兴趣拍一个”·楚珣摇摇头:“算了吧,我家底儿太薄,我眼睛又不好使,眼瞎,不识货,玩儿不起。”
侯一群轻蔑地哼了一声:“这可是好东西,真货,哥不蒙你·”· ··楚珣说:“好东西,你不给咱买回去”·侯一群耸了耸肩膀,门牙咬着烟,冷笑道:“我给咱国家买回去了,我白扔钱,东西又落不到我手里。
我把它卖出去,我能赚大钱·”·楚珣微微点头,真忒么是大实话··霍欢欢和吕诗诗二人默不作声看着,听着·霍欢欢暗地里对侯一群轻蔑一耸嘴角,重新凝视楚珣。
对侯公子这种人,霍欢欢能卖,卖归卖,她心里也瞧不上··侯一群是气性桌上这俩美女,见了姓楚的,一整晚四颗大眼珠子就嘬在楚珣脸上了,拔都拔不出来,他侯公子面子上就过不去了。
昨晚上霍欢欢在晚宴上还坐他大腿来着,今儿可见着楚珣,老相好、旧情人儿重逢,就快要趴桌底下抱楚珣的大腿啃了··楚珣不由自主得,当桌忽然自己就乐了,说,“你要赚钱,我帮你多赚一笔。”
楚珣恶作剧似的,拿了竞拍的牌子开始跟大厅另一头儿的那群日本人竞价,频频地举牌·日本人原本五百万美元稳拿,楚珣举了七百万,日本人又举八百万,主拍人喊“八百万第三次”之前,楚珣坏笑着又举了九百万。
【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2)】·霍欢欢和吕诗诗俩人目不转睛看着,枉自替楚公子捏一把汗,怕日本人弃局了他真要吐血掏九百万出来·日本财团的高崎少东家咬牙运气了半晌,心有不甘,终于举了一千万。
楚珣乐呵呵地收手,跟侯一群挤个眼色:“群儿,我对你特好吧”·霍欢欢和吕诗诗双双松一口气,愈发迷恋地看着楚珣··楚珣兴致起来了,又爱玩儿,于是开始逗两个美女开心。
他把指甲锉收起来,从霍欢欢那里要了半盒香烟·他十指修长匀称,指甲泛出浅肉色光泽,手指灵活地舒展,摆弄,手法眼花缭乱,忽地就把几根香烟从手里变没了。
两个女人看得惊异,霍欢欢扒着楚珣的胳膊翻找,“我烟呢,你给我变哪儿去了你还给我”·楚珣一摊手,手心里变出一枚橘子:“烟没了,吃橘子吧。”
霍欢欢不依不饶,撒着娇,“不成你把烟给我变回来,你这人也太坏了”·吕诗诗撩开桌布往下找,“咦”了一声。
霍欢欢低头拽住楚珣的衬衫,从楚珣裤腰里揪出真相,“你藏烟了,你从邻桌偷拿的橘子,你作弊哄我们吧”·楚珣一看露馅儿了,哈哈笑了几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袒露几分赖皮羞涩。
男人偶尔不慎流露出孩子气,那股子劲儿,特招人··“姐我错了,我不来了别闹了,还给你们,我错了成吗”·“我错了还不成么,我、我、我给你们剥橘子……”·……·桌上两位大美女和老美女,都跟楚公子打得火热,亲近,侯一群在对面冷冷看着,心里不爽,不屑于楚公子哄女人的几手雕虫小技,同时小心思又有些犯活动,目光在楚珣脸上不软不硬地剜了一刀……·楚珣中途溜达出去,上了趟洗手间。
他在洗手间里再一次洗干净双手,擦净,再用烘干机仔仔细细烘干,指甲缝儿不留一丝潮气··他凑近洗手台前的大镜子,凝视自己的脸,捋平发丝,眯眼注视镜子里闪烁光芒的眸子,吁一口气,一切准备停当。
洗手间内都有服务生服侍,递热毛巾,整理衬衫,他一举一动极难逃开旁人的眼· ·临出洗手间,楚珣捏了捏自己左耳耳廓上一枚耳钉,轻弹一下,打了个暗号。
他知道几百米开外的半山上,有一双眼一眨不眨正盯着他,有一挺狙击枪的瞄准镜正瞄准他周身十米范围内的一切,他的后脑勺就在狙击视野之内··耳钉里传来熟悉的低哑的一声咳,淡淡的,电波撩起带磁性的余韵,像用手指轻轻弹过他的心,让楚珣眼神微微悸动…… ·  ·第二章.刀锋之眼·  ·楚珣回到会场,若无其事换了一桌坐,跟几个生意上的熟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
青铜龙首的交易最后一锤定音,英国卖家与日本买主互相握手,殷切地致意·主拍人将物件小心收回玻璃箱,又开始挂拍都铎王朝某国王用过的马鞍子之类的玩意儿。
与侯一群同桌的俩女的,这时仍频频回头张望楚二少,想着让他坐过来··楚珣在椅子上舒展开身体,头微微侧着,目光早就穿越过那两位女士,视那二人如同透明物体。
他横扫过侯一群,最终瞄向坐在主席台附近那几个美国人和日本人,深深看了几眼··他暗暗用眼丈量计较着从屋顶到主席台的高度,屋顶大型装饰吊灯能够覆盖波及的范围,前场几张大圆桌互相的间距。
楚珣微微阖眼,然后缓缓再次睁开,玻璃平光镜片后的一双眼死死盯住天花板装饰大吊灯的灯座焊接处,目光仿佛带刃的刀,尖锐,锋利,一寸一寸地剥离光芒所及之处,细微的火花在大灯罩下跳动,流溢的灯光在他的半弧形瞳膜上闪烁……·他的眼可不瞎。
他的眼好使得很· ·“呦,楚珣,难得啊”·有人突然从身后拍了楚珣的后肩膀··楚珣肩膀猛地一跳,整个人仿佛突然抽离,胸膛颤抖,剧烈喘息。
来的就是个熟人,想跟楚二少打声招呼,从身后一把勒住楚珣的脖子,作势往后拗过去··楚珣屁股底下一踉跄,差点儿连人带椅子周过去,脸涨得发红··“珣子嗳……怎么啦不认识哥们儿”·那家伙极不开眼地扭着楚珣的脖子,狠命晃了几下。
楚珣喘息着扯开对方的手臂纠缠,“干嘛啊,喝多了滚,别他妈摸我胸·”·“滚一边儿玩儿去……”·那人拉拉扯扯,开了几句玩笑,才放手走开。
楚珣长吁一口气,衬衫下面,胸口,小腹,后心,平白已经浮出一层虚汗,白费了力气,很累··大灯罩下某些部分开始不断泛起火花··灯座焊接处摇摇欲坠。
有客人听见头顶的动静,偶然抬头看了一眼,绝大部分人沉浸在会场的拍卖和倾谈气氛中,根本无暇顾及这种抽丝剥茧般细微的异响··没时间了··楚珣骤然起身,脸上重新装点出迷人笑容,大步迈回原来的位子,坐回到吕诗诗和霍欢欢之间。
他身体慢慢向后仰过去,眼球蒙着淋漓水雾仰看屋顶一片璀璨灯光·那一刻时光仿佛静止,周围的气流在他鼻息间凝滞,心脏停跳·肉眼看不见的锋刃,在旁人听不见的波段,用仿佛可以扭转割裂时空的力道,撕碎障碍……·侯一群正张着大嘴看台上竞拍的热闹,霍欢欢无意间扭脸瞟一眼楚公子。
她的手从下面摸到楚珣的手,却摸出一层汗··楚珣两只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骨节挣得发白,原本就很瘦的手背上,手骨尖锐得仿佛快要挣破那层脆弱微薄的皮肉。
霍欢欢惊诧,没来得及问,下一秒大厅上空爆出一片刺眼的火光,主席台上空拖吊的大型装饰灯整体脱离灯座从天而降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震动了·霍欢欢吃惊扭曲尖叫的面孔与火光四溅的背景一幕全部映在楚珣的镜片上,从他瞳膜上飞快滑过、坠落。
楚珣眼神冷漠,面无表情··有人尖叫,哗然,整个会场大乱··巨大的钢筋铁骨的灯饰燃烧着砸在眼前碎尸万端铁屑横飞尘土飞扬,像一团火球倾泻一地。
主席台上有人被砸,血肉模糊着呻吟,灯丝燃爆,电线起火,火苗燎着了各种织物桌布,连同被砸在下面的铜龙首,亨利十世镶满珠宝的马鞍子,轰轰地烧起来··【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3)】·会场前方大片人群被波及,桌椅塌碎翻倒。
 ·侯一群头上被碎屑剐到,流了血,从桌子下面嗷嗷叫着往外爬··吕诗诗的曳地长裙裙尾被东西压着,爬不动,吓哭了,哭着拽裙子· ·楚珣从吕诗诗身旁滚过,爆炸物在他肩膀和前臂割开几条伤口,有血。
他从身后一把拽起吕诗诗的裙摆,顺势掀了那女人的外裙,蒙头盖脸把吕诗诗罩在下边儿,让她看不见··吕诗诗头脸被自己的大裙子蒙了个结实,下身只罩一层衬裙,撅着臀部在桌下乱摸,尖叫。
楚珣眼锋扫过不远处的侯一群,低手甩过去一枚微型烟雾弹,会场瞬间浓烟四起……·一片硝烟火海滚滚浓烟中现出瘦削修长的人影,冷峻而镇定··楚珣的衬衫袖子挽起到肘部,露出两截精瘦的胳膊,衬衫和长裤大腿部位露出斑斑驳驳的破损和血口子。
“货在两条街外凯悦酒店X层X号,你去吧·”·楚珣轻扣锁骨下方的微型话筒··话筒里传出沉沉的声音:“我不动·我守着你。”
楚珣飞快地说:“不用,我自己可以,你走·”·他悄无声息穿越走廊,攀上某间楼梯通道的墙壁,精练的身形一撑,从楼顶通风口处快速消失。
芝加哥的夜空泛出紫玫瑰色的光,整座城市浸没在万家灯火之中,一片炫目的繁华··会场大厅位于饭店辅楼,辅楼与高耸的主楼之间由一道密闭式钢化玻璃天桥相连。
从空中向下望去,棋盘布局的街道车水马龙,警笛长鸣,警车和救护车从各个方向往这边儿聚集··高处夜风很大,楚珣的身体微微晃动,四肢着地,姿态矫健,柔软的腰随着大腿的攀爬动作而上下跃动。
他沿着玻璃桥,从桥顶的捷径进入酒店主楼·谁也不可能留意到,浓墨似的天幕下、弧形虹桥顶端,有一只幽灵似的影子,像一头狡黠的大猫滑过天穹,身体没入某间客房的窗子。
他潜入事先确定的房间,找到他要找的文件··拍卖会,龙首,古董,大宴会厅……那些根本不是他真正目标所在··会场内一群关键人物中,有两名隐藏身份的美国人,楚珣是为这些人携带的资料而来。
大厅内一片混乱,硝烟火海,对方被困在里面,一时半会儿恐怕反应不及,他就是利用一个时间差,抄对方的巢··黑暗浸没周遭的一切,悄无声音,楚珣的脸贴上冰凉的保险柜,轻轻转动,屏息地听。
微型手电打出一束莹绿色小光束,他拿掉眼镜,一双眼贴在细小的锁孔处,读出密码锁住的数字位置,手指拨出密码,“啪嗒”,柜门开了··楚珣用最快的速度翻阅文件,一张张,一页页,近乎贪婪地翻过。
一只手调整荧光光束,用手表微型相机将密密麻麻的外文资料一一拍下··他的手指灵活,手劲儿很轻,摸过的纸张不留一丝一毫痕迹,原物轻拿轻放,用完归位,动作极其优雅熟练。
 ·公文夹里还躺着一封信,封着口的,信封上写的韩文·楚珣迅速扫了一眼,凭经验就看出来,信封款式并非南韩军方书札文件常用,可能是北边儿与美方的密信。
他抓起密封着的信,用两秒钟时间在脑子里权衡,拆开看,还是不看带走,还是不带走·来不及了··他没时间了,他必须在隔壁那一团混乱结束之前赶紧跑回去。
 ·带走任何一片纸,或者留下一根头发丝,都是暴露有人曾经来过··楚珣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咬住嘴角·他单膝跪在保险柜前,把信封平摊,闭上眼,手掌压上去,缓慢地、一寸一寸地、仔仔细细地,碾压过信笺……·他用指纹和掌纹压了好几遍,还是不太满意,后心重又洇出汗,可是实在没有时间了,只能读到多少算多少。
原物归置,抹除一切痕迹,楚珣出来时没敢再攀天桥·楼下被各种车辆包围,警灯闪烁·芝加哥的警察来得快,办事儿效率却慢,一个个儿跩着肥壮的身体,抄着枪,在楼外嚎叫,部署。
 ·楚珣这回沿着主楼某一条通道,上了天台,打算从天台跃下悄悄潜回··用力拧开常年不用几乎生锈卡住的门把手,肩膀撞开通往天台的铁门,一股凛冽清新的夜风猛然扑入鼻腔,鲜润而带着常人难以察觉的硝烟味儿。
·一转头,天台上等待他的是一个穿警方制服、手提电棍的男人,大约是当地人··对方正要进来,也是一抬头··俩人同时刹住脚,都是一惊··警服男子下意识堵住楚珣的去路:“你站住。
你是做什么的”·楚珣略瘦的肩膀怕冷似的抖了抖,两手摊开:“保安先生,我住店,出来吹个风儿·”·警服男精明地扫视楚珣全身上下:“走这条路你要去哪里”·楚珣无辜地耸肩:“真不知道这条路不能走,既然这么不好走,我能回去吗……”·楚珣甩出一记他惯常的轻松又温存的笑,让对方放松,同时环视四周,琢磨退路,制服男子这时缓缓从怀中掏出枪,铁灰色枪管上装有消音器,抬手瞄上楚珣的脸,冷笑道:“别想回去,中国人。”
楚珣脸上的笑容褪去,表情从嘴角收敛殆尽··对方显然就不是什么“保安”··俩人八成是同行了,同道中人,行家挡路,这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枪管咔一声上了膛,抵住楚珣的脖子,喉结上方,“我想我们认识你,楚先生,真没想到,竟然是你啊·”·楚珣歪过头,哼了一声:“没想到什么啊”·对方眼神曝露出发现大鱼、得知真相一瞬间的兴奋,哑着嗓子问:“爆炸是你做的你的目的绝对不这么简单吧你刚才拿了什么楚先生,说实话吧。”
楚珣无奈地伸手拍拍身上和破烂的裤子:“我真的,什么都没拿你们的,我拿你什么啊不信你搜……”·“举起手别乱动,别跟我耍心眼儿。”
男人喝道,冰冷的枪管毫不留情··楚珣面无表情,慢慢地举起双手··今儿个真他妈点儿背,碰上这么一个愣货··“伙计,别开枪,真的,我不想跟你玩儿命。”
“别用枪,我还不想死,就这么捐躯了壮烈了,咱不值当的……咱俩谈谈价钱·”·【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4)】·楚珣讪笑着哄着对方那一根枪管子,脑子里飞快地搅动。
他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夹了一根毫米粗的钢针,是刚才从身上拍进手心儿里的··楚珣不停咕哝着,不断示弱,后退·对方咄咄逼人,步步紧逼,持枪将他逼入墙角,突然飞起一脚扫向他的头·面对枪口无可躲避,也不能还手,这一脚重重踢到楚珣脸侧。
楚珣后背撞上墙壁,踉跄着摔倒,出溜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右半张脸赫然印了半只鞋掌印,鞋印下面缓缓凸出一大块青肿,鼻血扑簌涌了出来··那男的大约也是看出来,楚公子细胳膊细腿儿的文弱相,不能打,也很不禁打,脸上不由露出轻蔑和轻视,志在必得。
楚珣无可奈何,轻声说道:“你别这么拿枪逼我,我特怕枪·”·“我是做生意的,我就是为钱·”·“你看,咱俩就不是一个工种儿的,你干的都是糙活儿,老子好歹也算个高知技术工吧你打我打这么狠你干嘛啊,你这不是欺负人呢么我就不是干这个的,你把枪挪开成不成”·楚珣委委屈屈地抹一把血,嘟囔着,喘着,鼻血塞鼻,话腔儿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对方眼里射出精光,眼神发绿:“国会大厦窃案是你做的,米高梅饭店爆炸也是你,你是北京军方养的那条‘眼镜王蛇’……你一定是·”·楚珣靠墙缓缓起身,一听这话,噗嗤一声就乐了,歪着脑袋笑道:“还眼镜王蛇,扯淡吧。”
“我要是什么蛇,我早就……”·“一口……”·“咬死你了……”·最后那几个字出口的瞬间,对方闪现千分之一秒的惊愕和迟疑,楚珣从牙缝儿里迸出“死”这个字就是暗语,手上动作快似闪电。
与此同时,几百米开外某座楼顶,暗夜中爆出一丛微弱的光,如香烟烟头上一点红星,转瞬熄灭……·滚烫的弹头撕裂夜空,无声无息而至··噗··一声闷响。
楚珣面前持枪的男人头颅微微一扯,整个身体僵住,一侧太阳穴被狙击子弹从斜后方洞穿,眉骨眼眶处爆出一团血肉渣子,直接爆了楚珣一脸·濒死之前最后一声嚎叫被楚珣一掌摁回喉咙,剧毒的钢针像毒蛇的牙从那人喉头斜着刺入,左臂勒住对方的脑袋,扼制住最后生机。
一阵窸窸窣窣的神经性肢体颤动之后,他扼住的人两腿彻底瘫软,死透了· ·楚珣站起身,垂着两条胳膊,重重地抹一把脸,看着自己手掌心儿,心里直搓火。
血沫子,还有脑浆子,活活溅了他一头一脸,恶心透了··他哑声骂了一句,爷们儿真不是来干这糙活儿的,老子明明是个技术工种,真够委屈的·他两手往衬衫上狂抹几下,结果就是把乱七八糟东西又抹到自己胸前衣服上……·歪过头,斜眼瞪着子弹打过来的方向,楚珣顿了两秒钟,像是在向对方挑衅。
楚珣眼里浮出一丝笑,冷冷的,又是促狭的,这时候抬起右手,冲着远方的狙击枪瞄准镜,优雅地比了一枚中指:二爷操你··崩我一脸,恶心巴拉的··老子回去再咬你的。
……                    ·  ·第三章黑暗中的影子·  ·就因为这么个小插曲,比原计划耽误了五六分钟。
楚珣重新回到隔壁大楼的爆炸地点时,惊慌混乱的宾客已经逃离浓烟四起的现场,电梯停运,人群从各条通道拥挤着往楼下奔··楚珣在某条楼梯拐角撞到吕诗诗··俩人都极其狼狈,凌乱,满身狼藉。
吕诗诗惊魂未定,一抬头:“楚老板,你、你脸怎么啦”·楚珣的眼镜镜片碎掉一块,眼镜歪架在鼻梁上,右脸肿起一片·这人本来皮肤就白,瘀伤呈现粉红色,泛出细碎血珠。
楚珣嘴角抽动,捂着脸:“房顶上掉东西,砸我了,砸的·”·吕诗诗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头顶盘好的长发半散不散的,从前额上坠下来闪着亮片的一大坨,挡着半张脸,这才露陷儿了,原来脑顶乌黑油亮的一坨全是续的假发。
她的群摆被火星燎出几个洞,高跟鞋也跑没了··吕诗诗原本这一副尊容羞于示人,这会儿乍一看楚珣那德性,满脸满身糊着脏痕,头发凌乱,土渣和着热汗,愁眉苦脸,狼狈不堪,活像刚让人打了一顿。
她这心里立时就放下了,油然生出一种逃难路上同命相连感同身受的心情,惺惺相惜起来··一伙人被浓烟追逐着,从顶楼往一层逃窜,乱跑··吕诗诗裙摆太大,跑得慢,楚珣简直比她更慢,呼哧带喘,踉跄拌蒜,一路上却还很绅士地从身后帮她拎裙摆。
俩人互相搭把手搀着,吕诗诗这不由得,对楚二公子更生出一片强烈的好感与爱慕· ·眼看快跑到一层大厅,人群前拥后挤,吕诗诗被身旁人剐倒,一个前扑就跪在了地上。
楚珣在她身后不慎一脚踩到她裙子,脚下拌蒜,也给娘娘跪了··吕诗诗前扑的姿势撅着臀部,楚珣这一跪,前边这女的再往后一拱,丰满的臀照着楚珣的脸就呼了上来……·“唔……”·楚珣连哼都没哼出来,就被硕大的黑影扑头盖脸罩上来。
他挺直的鼻梁毫无反抗机会,被迫亲密接触了吕诗诗的臀缝儿……·我操……·唱美声和民歌的女的,身材一般都很丰满,前凸后翘,胸前自带一口风箱,后面还有个肥硕的大屁股。
楚珣这怄得,有苦说不出,在心里骂娘,顺手抄起地上一根破木头棍子,照着眼眉前吕诗诗的臀部,重重抽了一棍子·吕诗诗正要爬起来,香臀被打,捂住,惊诧地扭回头:“你,打我”·楚珣扶了扶眼镜,伸手一指天花板,无辜地分辩道:“屋顶上,掉、掉下来一根儿……砸着你了……”·大楼外人山人海,围拢着警车,急救车,电台的采访车,各家电台记者举着话筒追逐衣衫狼狈的酒店客人。
拍卖会由几家知名大公司运作,事先在媒体上做足了宣传炒作,没想到出这样一场意外·现场并未死人,但是坐在前座竞拍的好几位重要客人,受了伤,砸伤,烧伤,烟火呛伤,用担架抬着出来。
 ·【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5)】·侯一群长手长腿,逃得飞快,只是头脸身上被爆炸碎屑崩出几处小口子··侯公子这时候站在一辆救护车前,燥郁地走来走去。
他从护士手里夺过一只氧气罐,氧气管插到鼻子里,用力吸了几口,试图冲淡肺管儿里憋闷的一腔火气··侯一群冲着电话里的人吼:“姥姥的,东西毁了,谁他妈想到屋顶上的灯能砸下来,烧坏了,都烧黑了烧成一块破铜烂铁了”·“没事儿,老子没损失……损失的是英国人和高崎家,那两拨人正掐呢。”
“哼,反正货不是真的,烧了也好,真的还在老子手里,让那两帮人打去吧·”·侯一群锉着牙冷笑··这笔买卖他赚不到中介了,但是货真价实的圆明园水法青铜龙首仍然留在他手里。
主席台上被砸毁烧黑的龙首是一件极为逼真的赝品,一早就被从中掉了包,糊弄日本买主的·侯公子做走私文物起家,自诩为圈内大行家,这个行当坐吃国宝、无本万利,论买卖精明谁比得上他一根指头·这回赝品被毁,英国人百口莫辩,日本人不依不饶,他侯公子只管从中渔利,才不在乎那两拨人掐架。
这一尊龙首他干脆自己私藏留下,挂家里墙上,给你侯爷当个古董衣帽架,多么尊贵· ·电话里的人结结巴巴,带着哭腔儿:“老板,我们这、这,也出事儿了,货、货……”·侯一群问:“你们出什么事儿”·电话里的人说:“龙首丢了,就刚丢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们都盯着的,可是真找不见影儿了……老板,我们,怎么办……”·侯一群大惊失色,张着大嘴说不出话。
丢了……·丢了·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变青,直到彻底黑面,表情阴冷··下属在电话里问:“老板,要不要报警”·侯一群破口大骂:“报你妈了个逼的警报警让所有人都知道挂拍那东西是假的,真的让老子弄丢了吗你们个废物。”
侯一群脑子可也不笨,真货转瞬之间不翼而飞,就是被盗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一出局,他在台前算计别人,有人也在背后算计他··半小时前拍卖会场电光四射烟尘漫天,根本就不是意外,有人同时毁掉假龙首,盗走真龙首,顺便再把他阴一把,让他这个中间人到手的利润飞了,还跟着丢脸、坐蜡;而且还不能报警,不敢声张,结结实实吃了个闷亏。
侯一群气急败坏,茫然四顾,一眼瞅见停车场对面另一辆救护车旁边站的人··吕诗诗披头散发,脸上妆都花了,顶着一对大熊猫眼儿,裙摆凌乱,勉强挺着胸脯维持风度,跟她的经纪人和助理诉苦。
霍欢欢也在不远处·她的礼服裙摆短,腿脚又灵,关键时候逃得特别快,早跑出来了·这会儿,霍欢欢和她助理正站在君悦饭店大楼门前,霍欢欢身披羽绒服,重新整理好发型,补妆,涂上红色唇膏,以冒出浓烟的顶楼为背景,摆拍各种姿势,准备第一时间往国内发图片。
最凄惨的就是楚二公子,孤零零被甩在路边·楚二少在皱巴的衬衫长裤外裹了一层毛毯,脸上带伤,鼻子里还塞着两粒棉花球,瑟缩地站在马路牙子上,接受两名警员的例行问询。
这人本来就瘦骨伶仃一副小样儿,这么缩着,更显得弱质、狼狈···侯一群遥遥地盯着楚珣,哼了一声,目光鄙夷,姓楚的显然也没捞着好,瞧那个衰样儿·他心里对楚珣有三分忌惮,嫌这人总是晃来晃去的碍眼,又有七分不屑,姓楚的也不过如此,仗着一张耐看的小白脸儿,靠脸吃饭,嘴巴又甜,特会来事儿,整天跟女人混在一处,左勾右抱,花花公子一个,其实没什么本事。
 ·他眼光掠过楚珣时,心里偶然一动,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谁敢在背后算计侯爷,阴了老子··侯爷捏死他··侯一群往复扫了一圈儿,视线重又转回到楚珣身上,眯起眼睛,上下端详。
那略显苍白的瘦脸,小细腰,一双长腿,长得确实不赖,很够味儿……侯公子轻笑,下意识舔舔嘴唇,觉得楚小二也挺有意思· ·楚珣在街边吹了一会儿冷风,灰头土脸,两腿发软,最后是让警局的人开车送回下榻酒店。
他自己住在市中心不远的希尔顿,百十来年历史的老饭店,走廊幽静,转角墙上装饰着黄铜色的雕塑壁灯··他一步跨进房门,毛毯从肩膀滑落,背靠着门,两腿发软,缓缓地弯下腰,双手捂脸,终于长吁出一口气。
真的很累··楚珣蹲下去,坐到地毯上,两腿大敞,靠在门边呆坐了一会儿,身体四肢极度疲乏,疼痛·他强撑着站起来,连门廊和客厅大灯都没开,径直进了洗手间,打开墙上小灯,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脸。
他把鼻孔里带血的棉球扔掉,毛巾蘸着温水,洗了好几遍脸,到处闻一闻,仍然觉着自己手上身上一股子浓重的腥味儿,让人淋了一头狗血的愤懑··昏暗的门廊传出声响。
楚珣伸脖子照着镜子,衬衫前胸敞开,察看肩膀上的小伤口,头都没回,用眼尾余光扫了一眼··有人从外面用工具轻轻拨动门锁,啪嗒的轻响,锁头转开··高高瘦瘦的一袭黑影闪了进来,房门迅速阖拢。
 ·楚珣没回头,也没搭理,继续仰着下巴照他的胸膛和肩膀,脖子一百八十度绕环··黑影也没出声儿,默默地进屋,脚步极轻,没有开灯·肩上扛一把长枪,枪管修直,模糊的光影打在墙上,人与枪仿佛合二为一,同样的瘦削、笔直、冷酷、锋利,周身捎进来深夜的一缕寒气。
影子在黑暗中身体贴着墙,把整个房间,每一面墙,每一处角落,每一件家具,吊灯,台灯,床头柜,床下,仔仔细细亲手摸排一遍;甚至踩上沙发扶手,攀在墙上,摸察房间四角天花板的接缝。
 ·“干净”楚珣问··“干净·”对方答,声音沉稳··黑暗中的守护者放下肩上的长枪,慢慢踱到洗手间门口,与楚珣平视,幽暗的壁灯光晕下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的脸。
“传武,拿到货了”楚珣问道··“嗯·”传武微微点头··“我隔着一条街都瞅见姓侯的发疯了,我就知道你搞定了,利索。”
楚珣侧过脸来,眼神明亮,嘴角浮现对姓侯的一丝轻蔑··【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6)】·霍传武一眼就看见楚珣脸上的伤,眉头紧皱:“你脸那样儿了”·楚珣哼道:“脸哪样了”·传武:“……出血了。”
楚珣扭脸,顶着半边淤青,冷冷地看着人:“你再看看,我脸上有什么”·传武一时愣住,暗暗咽一口口水,楚珣的脸瘦长,精致,双目细长,却永远闪烁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带着某种淡淡的威胁性和凌驾欲望。
楚珣指着自个儿:“我脸上是什么”·“都是那人的脑浆子·”·楚珣把细长的眼瞪得挺大:“你刚才崩我一脸”·霍传武让他一说,心里反而松下来,操,霍爷不就喷你一脸血么。
传武轻声道:“我听你说‘死’,我才开的枪·”·言外之意,是二爷您亲口下的令,我听命令扣扳机,这玩意儿你赖谁啊·你还跟我竖中指……·楚珣一点头:“我是让你崩他,你瞄对方向了”·楚珣不依不饶得,一边拿毛巾用力擦,把一张小白脸儿擦出粉红色,几乎擦掉一层嫩皮,一边嘟囔:“你那枪正着开,脑浆是往墙上喷。
你斜着从后脑勺狙他,血可不是正好喷我一脸俩眼珠子跟忒么喷泉似的,突突地崩出来,然后‘哗’,爆了,吓死我了……”·霍传武原本冷漠的一张脸,没什么表情,让楚珣一说,嘴角绷不住甩出一丝笑,笑意转瞬即逝。
喷你一脸算轻的,老子在半公里开外也瞅你好几个小时了,捯饬得英俊潇洒、眉飞色舞的,一晚上手上脚上哪处活儿你闲着了?·楚珣斜眼瞟着人:“再乐一个”·“你故意的”·霍传武不乐了,肩膀靠着门框,两手插裤兜,眼睛扫射墙壁……·传武个头跟楚珣一边高,穿上衣服时身材都差不离儿,刺短的平头硬发,两鬓和脑后削得露出淡青色头皮,整个人透出金属硬度,漆黑的剑眉斜斜地并入晒成铜色的发迹皮肤。
如果说楚珣这个人儿是软的,揉一把恨不能立时就变一副样子,永远令人捉摸不透,千种表象,脾气百变,八面玲珑,霍传武这个人就是硬的,永远是一张脸,一种性子,这人从来不会变,可是,仍然令人看不太透。
楚二爷就觉着,看不透·                     ·  ·第四章无声的默契·  ·霍传武迈进洗手间,狭窄的小房间一下子挤进去俩人,夹杂着呼吸声的肩肘动作挤在一处,立刻就显得局促。
传武从药箱里拿出纱布、棉签、消炎药水,楚珣站在镜子前,撇着嘴,拎起洗手池上的牙膏,在手里甩动,表达不爽··楚珣从镜子里盯着人:“你说你,天台上那人,你毙得那个,你当时就没瞅见那儿藏一大活人”·传武停下动作:“……我没注意。”
楚珣拉下脸,严肃地说:“我当时还犹豫,拿不拿那封信,我怕暴露·”·“我最后没拿·早知道要交火,反正也暴露了,我肯定一锅端,把东西全部带走。”
霍传武是个闷脾气,但是闷不等于笨,听也听得出来,楚二爷这是埋怨他在外面望风盯梢没盯好··霍传武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当时真没看见他,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楚珣嘴角一耸:“就那么巴掌大点儿地方,有个活物动弹你都没瞅见,你当时看什么呢俩眼往天上看星星”·霍传武哑声说:“我没看星星。”
传武脸也冷下来,直直地盯着镜子里楚珣的眼睛·一码归一码的,俩人谈工作都很严肃,一闭眼再一睁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儿,绝对开不起玩笑··“我一直瞄你来着,跟着你进屋,视野不够,所以没看见外面天台上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霍传武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镜中眼珠漆黑··楚珣甩着牙膏管子,刨根问底:“你可真是毛病了,你瞄我干什么就我后脑勺那针尖儿大的一块半球体,你瞄我,你哪天手指头一哆嗦走火了再直接把我给点了合着你每回做活儿都不视野、不瞭望、不警戒,你那一寸半的狙击镜,就专门守着我的脑袋,你老看我干什么啊……”·传武:“……”·楚珣:“……”·楚珣话音未落,注视镜子里两个人影,突然住了口。
他猛一扭头,凌厉的视线带着勾,楔住对方眼底闪烁不定的光芒,毫不掩饰,丝毫不留情面··传武迅速调开视线,别过脸去,嘴唇抿成坚实的一条线,表情就好像突然让人一锥子下去戳到最痛的痛点,剖离出内心那点儿秘密,这就给暴露了·楚珣表情玩味,嘴角卷出挑衅的弧度,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盯着对方隐隐发红的耳廓。
霍传武直接扭脸走出去了,后脊梁绷得直直的,姿势僵硬··楚珣一眨不眨盯着传武的后背,视线流连在这人后腰处,嘴巴不由自主地咧开,笑得孩子气,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他对着那个挺直的背影,张开嘴,狠狠吃了一口空气,意犹未尽··你说不走,守着我,你还当真这样守着我··霍传武,二爷咬你…… ·眼皮子一开一阖的工夫,小霍同志又回来了,表情严肃,心里憋着一肚子话,简直不吐不快。
传武说:“其实,我原本就不同意你今天的计划,太危险了,我说这样儿不行,你非要干·”·楚珣不假思索回道:“侯一群今天让我撞上了,我没看见也就算了,我看见了,我忍不了。”
“不亲手弄死他,我气死他·”·楚珣即使说“死”这个字表情也很优雅,口吻云淡风轻··传武漆黑的眉拧成一条线:“从辅楼到主楼房间,抄捷径最快也要两分钟,你事先来不及装保险绳,没有充分准备,没探路,八十米长的天桥,你从上边儿掉下来怎么办当时在会场如果被人察觉,跑不出来你怎么办姓侯的如果看出来了,你什么身份你暴露了你打算怎么办……以后就不能冒险,就不应该这么行动。”
【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7)】·霍传武这号人,真是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楚珣略微惊异地盯着这人,出于某种职业习惯和强迫症,心里还给对方数着,这一句话竟然有小一百个字儿·楚珣哼了一声,毫不含糊:“我失手了吗今儿到底是谁失手”·传武:“……”·楚珣:“这屋谁是组长出来做活儿听谁的咱俩人谁军衔儿高你下命令还是我下命令……办砸了算我的,我失手过” ·霍传武冷脸看着楚珣,无话可说,扭头又出去了。
传武让楚二爷挤兑了几句,脸上挂不住,心里也不舒服,走出浴室,却没舍得走远··他斜靠在洗手间门外墙边,两手插兜,垂头呆呆地站着,很像罚站,又像给屋里人站岗放哨。
楚珣这人的脾气,他早都习惯了,一张温存优雅的笑脸、一副谦谦君子的风流态度,那都是平时装给外人看的,妈的,装的·私底下共处一室,这人时不时暴露出的臭脾气,阴晴不定的性子,咄咄逼人的霸道,真让爷受不了。
楚珣在洗手间里慢条斯理地剥衣服·零星的血迹把布料与皮肉粘连,撕扯着的疼·是人都会有痛感,他也不是铁打的,身上细皮嫩肉的,他最怕疼了··他一边脱,一边斜眼看外面。
视线凝聚着,缓缓穿透薄薄的木板粉灰墙壁,传武高大的脊背像山的影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默然而立,呼吸沉静· ·楚珣嘴角抽动,心里数着,一、二、三,你小子给我进来。
数到三,某人果然垂着头又进来了··……·俩人谁都不理谁,谁也不吭声儿,不说话·传武站在楚珣身后,小心翼翼地帮楚珣脱掉衬衫·楚珣面对镜子,懒懒地站着,举起两条手臂,让人把他贴身的白背心从头顶褪掉。
胸口和肩头细细碎碎的割裂伤口显露出来,衬着泛白的皮肤,精瘦的肋骨,很像一尊胎薄瓷器上布满龟裂的纹路……·传武用毛巾一处处擦洗,用棉签消炎,上药。
楚珣时不时歪过头,侧过肩膀,再抬起胳膊,转过身露出后背·两个人沉默着,互相之间像是存在某种无声无息的默契,无需语言交流,就好像,同样的一件事情,彼此已经做过几十次,上百次。
传武的眉毛很黑,眼睫浓密,垂下眼时,灯光在眼窝处映出两扇很好看的影子,让冷硬的面孔变得柔和···这人的脸非常英俊,鼻梁挺直,只是在右眼下眼睑附近、颧骨上方,横着一道深重的疤痕。
疤已经好了,留下一条深凹的白线,像是把右半张脸从中横切一刀,刀口伤痕肆意地绽放,一直延续到鬓角、耳后··楚珣眯眼盯着面前的人,一眨都不眨,盯得对方没处躲。
两人脸离得非常近,闻得到鼻息,听得见心跳··弄到小腹的伤口,手指一碰,楚珣浑身颤,“哎呦”一声··“你碰我痒肉了……我痒痒。”
楚珣声音很软··传武忍无可忍,随手拎起大毛巾,热烘烘得一把罩在楚珣脸上,蒙住,彻底堵住这人穷追不舍热辣慑人明晃昭彰的威慑的视线……·擦洗收拾妥当,楚珣颧骨上敷着一块纱布,穿着睡袍,躺到大床上,打开床头小灯,文件和纸张铺开一床。
传武知道楚珣要开始工作,于是像往常每回一样,用房间里的咖啡机做了一杯咖啡,递过去,自己退开,远远地坐着,守着眼前人……·楚珣把拍摄的微型相片前后检查一遍,然后在写字板上铺好一张白纸,郑重地呼一口气,进入静默的状态。
他把两只手按在白纸上,用力按住,闭上双眼,想了很久,用双手掌纹回忆纸张的触感,然后提笔开始写··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楚珣写得很慢,十分吃力,写一个字恨不得要思考五分钟。
才写出十几个字,脸上、脖子上、后背上,出了一身的汗,丝绸睡衣显潮,各处洇出汗渍··楚珣仰面靠在床头,眉头紧锁,喉结滑动··传武原本盘腿坐在房间角落,默默擦拭他的枪,其实全副心思都在看楚珣,这时候是坐不住了,走过来,“难受……成吗”·楚珣嘴唇都是湿的,鼻子上一层汗珠:“成。”
传武瞟一眼他写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学的韩文,我不知道”·楚珣苦笑:“没学过,我就不懂韩语·”·传武惊异地看着楚珣在白纸板上写下的一个一个字,果然能看出是不懂语言,每个字都是一笔一划描得,这么描,跟绣花似的,什么时候能写完·如果楚公子事先通晓韩语,手指一划,隔着信封就可以把信的内容直接读出来,默记背诵。
这活儿对于楚珣这样的人,容易得如同普通人摊开一张报纸读报,他这么些年,就是干这个的··可是他偏偏不认识那些字,完全不认识,只靠手指的强记硬背,连蒙带猜;写满字的信纸还是折叠着装在信封里的,有些字倒置反转、字里行间互相重叠,他一个字一个字奋力回忆,每个字的位置都要想很久,真是十分艰难、痛苦。
·楚珣自嘲地笑了,安慰传武:“是我犯懒,平时没用功,早知道还是得多掌握几门外语,关键时候真能派上用场·”·“韩国话,老子就从电视剧里学过几句。
满拉所盼嘎不是米大卡目沙哈米大错能总谷沙拉米米打”·“我真就会这三句,多一句我都不认识真要我命了……”·楚二少一向有才,模仿挤兑别人惟妙惟肖,颇为传神,瞬间男神附体,穿到韩剧咆哮男主身上,说话拿腔拿调,逗得传武难得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
 ·楚珣断断续续得,写一会儿抽一会儿,一直写到凌晨· ·传武实在看不下去,中途出屋,钻进洗手间抽了一根烟·楚珣自己不吸烟,也不准身边人吸烟,最闻不得烟味儿,说闻了烟味儿会眼花,看不清东西了。
传武每回过烟瘾,都得躲着这人,一个人蹲在马桶盖上,保持蹲踞式思考和狙击的姿势,一根烟默默抽完,在缭绕的烟雾中享有片刻恍惚的心思……·他回屋的时候,看见床上的人,吃了一惊,大步奔过去。
楚珣侧躺在床上,笔掉到地上,像是昏了·睡袍在胸前敞开着,胸膛上密布了汗珠,脖颈上血管微凸,几条青筋若隐若现··【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8)】·“嗳……”·霍传武坐在床边,一把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大腿上。
“特难受吗”·楚珣仰着靠在他胸前,浑身都湿了,像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头上,凌乱而绵软·霍传武看着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屏息盯着看了很久,觉着楚小二这号难弄的人,也就是这种时候,整个人才是软的……·楚珣又抽了一会儿。
传武从后面搂着人,不敢乱动,要说不难受不心疼那绝对是假的,楚珣一抽,他都快要跟着抽搐了··楚珣动了动眼皮,鼻尖上的汗蹭到传武脖子上··“对不起。”
霍传武下意识地开口,喃喃得··楚珣睁眼,有些迷糊地看着人··“对不起啊,今天是我失手·”·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抓心挠肺得也没用,有些事儿他完全都帮不上忙。
传武垂下眼,认真地说:“回去我跟领导打报告,做检查,这回是我的失误……对不起·”·楚珣忽然乐出来,霍传武这又臭又硬的倔脾气,居然也会跟人道歉我手指抽了,你脑子抽了·楚珣下巴上滴下来一大颗汗珠,冷笑道:“你对不起谁了哪能啊。
你瞄的是我的后脑勺,你又没瞄别人看别人,你做什么检查”·“你回去跟部长打报告说,你因为看我看太入迷了,看走神儿了,看得鬼迷心窍了,所以没完成任务吗”·“这话你报告给你的顶头上司我就成了,甭跟第三个人说。
你跟我说,我信;你跟部长说,老头子一准儿觉着你有毛病了”·楚二公子这话说得,一脸极度自恋的情绪,一边艰难喘息,一边绷不住开始自顾自地放纵地笑,笑声沉沉的。
霍传武无话可说,无可奈何,拿楚小二这种人真心的没治·这人脸皮这么厚,脑回路什么构造,真是要命了·再说,霍爷看你,这算“鬼迷心窍”吗                    ·  ·第五章一夜温暖 ·  ·俩人靠了一会儿,心思没由来地柔软惆怅,互相心里都憋了话,都想跟对方说点儿什么,电话就接二连三打过来了。
楚珣单有一部手机是联络朋友的,常年保持开机状态,就是方便熟人找他··所有人都找得到他,这也是一种掩护;哪天这人莫名其妙失踪了,朋友都找不着他,那才不对劲。
平时电话找楚少爷的,不是他那几个发小铁哥们儿,就是生意上狐朋狗友,没一个正正经儿干人事儿的,霍传武冷眼看着,别过脸去··“小汤”·“干嘛……想我啦……”·“甭叫我亲爱的,肉麻,有事儿说事儿……求我呐求我你早说啊。”
“滚蛋,别跟我来那个,隔着太平洋嘬我一脸口水……”·楚珣跟那位汤公子在电话里臭贫·楚珣开口的时候冷冷的,面无表情,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仿佛都不假思索,不用动脑子,舌头直接倒带放录音似的,肚子里货都是现成的,时不时再来一两句暧昧的口吻,因为身体虚弱,声音有些低哑,更显得低沉诱人。
霍传武每到这种情形,都觉着自个儿没处待,没地方躲,还他妈得看着这人··方才那丁点柔软的旖旎的小心思,这会儿烟消云散,烦躁,难受··他在客厅里转悠一圈儿,站着,等楚珣挂电话,心里数着这姓汤的没事儿就跑来跟楚珣犯贱,几分钟之后能撩电话·楚珣也累,随便敷衍了几句,把小汤安抚利落,挂了电话。
传武迅速大步走过来,把电话拿走,这电话紧接着又他妈响了·他一看,邵钧··霍传武迟疑了一秒:“邵钧,你接吗”·楚珣一听,伸手:“给我。”
霍传武:“不累吗你,你歇歇成吗”·楚珣:“你给我·”·霍传武捏着电话,不撒手,耗到六声铃响过后,邵钧挂了。
楚珣撅嘴伸手捞电话,传武一指头下去几乎把屏幕捏碎,邵钧锲而不舍又打过来了··传武把电话递回去,走人,钻洗手间里闷头抽烟去了……·他抽完一根烟,出来,邵小三儿这通电话还没挂呢,没完没了黏糊。
邵钧也是个缠人的,长不大的,而且比姓汤的更黏楚珣·俩人是发小儿,从小一个部队大院里长大,连体双胞胎似的,比亲兄弟还亲密·邵钧很长一段时间跟家里关系不好,平时上班在监狱,下班进城不回自己家,专门往楚珣住的地方跑,俩人恨不得同居在一处。
这人还有楚珣公寓的钥匙,理直气壮地拿楚小二家当自己家,随意进出,从来不讲客套··霍传武无声无息穿过客厅,站在卧室门框外面,听那俩人讲电话··“珣儿,我在你家,你啥时候回来”·“那,好吧,没事儿,心情不好,等你回来。”
“夜里三点哦,我忘了有时差了,不好意思啊·我在你家看你买的碟呢·”·邵钧口吻轻松,是真没当回事儿··霍传武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卷,牙关紧咬,心里不爽,其实是真心疼了。
他特想过去,把电话直接摁掉··半夜凌晨三点打电话过来,也是个没心没肺、胡吃胡喝、不会关心人的·楚珣有三头六臂、长几个脑袋,整天应付这些人·楚珣是什么人,楚珣现在什么样儿了,邵钧知道真相·这些人可能知道吗·邵钧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蒙在鼓里。
楚珣仰躺在床上,声音低沉着,勉强跟邵钧在电话里聊着,其实胳膊都抬不起来,手机都举不住,冷汗淋漓,汗水从眼睑和眼睫毛上往下滴·他就把手机摆在枕头边儿,尽量拧着脖子,对着手机说话,让邵钧听见他的声音。
邵钧问:“珣儿,你是不是累了听你声儿挺小的,要不然算了,你睡吧·”·楚珣笑道:“陪你,不累·”·邵钧:“哼,想我没有啊”·楚珣:“特想。
小钧儿,我单相思呢,你就没想我吧”·【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9)】·俩人又开始瞎贫,互相挤兑·邵钧说:“我不想你想谁啊你知道啊”·楚珣:“我他妈也想知道,你不想我,整天都惦记谁呢你我知道啊”·邵钧这会儿正心虚呢,有事儿掖着藏着不能说,又死鸭子嘴硬:“别跟我扯淡啊,我谁也没想……你知道我想谁了”·楚珣嗤嗤地坏笑,话里有话:“我是真想知道,你还能惦记谁,还有比我帅的没我好看的男的女的你都甭想了,外面不三不四的,我还没答应呢。”
……·传武是听到“你还能认识比我更帅的没我好看的你都甭想”这句,终于忍无可忍,无法再忍,一口把香烟卷进嘴里,愤慨地嚼着,大步走开。
他是不知道,歪躺在床上的楚二爷这时候用带锋的眼尾扫过房门,视线早就穿透墙壁,遥遥地瞥视他绷得直挺挺的背影·楚珣嘴上跟邵钧臭贫着,脑子里想的完全是另一套,目光拐着弯儿绕过门框,琢磨站在门后偷听的人……·传武蹲在马桶盖上,连抽两颗烟,狠命用手掌搓脸。
压抑的黑暗剥离沉淀着他的心情,赤裸裸的,毫无掩饰,右脸上横贯的伤痕更加深刻,刺痛··估摸着那俩人腻歪够了,传武再一次走出来时,楚珣侧躺在床上,静悄悄没有知觉,已经睡过去。
 ·楚珣横在床上,胸前的汗差不多消了,一条长腿从睡袍里伸出来,全身上下还都挺白的···传武把这人重新裹严实了,敞开的大腿收进去·他一手覆上楚珣的额头,缓缓滑下,盖住微微颤动的喉结,抚摸楚珣颈部的脉动。
楚珣看起来仍然难受,气息不畅,眉头皱着··“……”·“小珣·”·霍传武哑声叫了一句,用带枪茧的手指碰了碰楚珣的眉毛,鼻尖,嘴唇。
最细腻的不能示人的心思,在黑暗中无法克制地绽露,弥漫在他眉梢眼底··他仔细端详楚珣眉头极细小的疤痕,想象着那里原来有一枚很漂亮的小红痣,可好看了。
楚珣跟以前不一样了··眼前这个人,已经变得太多,几乎看不出当年一丝一毫的痕迹;甚至就连这张脸,也整过太多次,这里,那里,那里,全部都不一样了,远不如当年那小样儿好看。
传武想了半天,愈发觉着小珣还是小时候最好,最可爱了,脾气好,长得也最漂亮··他甚至都担心,这人的脸,再这么折腾下去,指不定哪天就都塌陷了,彻底地毁了。
传武抻过被子,楚珣翻了个身,身体侧蜷,撅着屁股,睡成一条姿态优雅的大虾米··睡袍很薄,显露出臀部很挺很翘的半圆形状··霍传武默然地看着,忍不住伸出手,照着楚珣的屁股,啪得扇了一巴掌,扇在软乎的屁股蛋上这些年千般滋味全在这一掌上,又没舍得打太狠。
打完了赶紧用大被裹住,掖好被子四角· ·楚珣这会儿七荤八素得,没有知觉,昏昏沉沉,他才不会动他、欺负他· ·他要是想动这人,也是要等哪一天,楚珣完全清醒的时候,看着他,两个人面对面,眼对眼,明明白白地看着……·那天夜里,传武从床上拿走另一个枕头,裹了一条毛毯,和衣而睡,就睡床边地上。
俩人出任务,每回都这么睡,传武从来不离开卧室,不睡客厅沙发,怕出意外,从客厅到卧室赶不及·他每一次都睡楚珣床头地上,手边揽着他的长枪,两人互相之间保持两米距离。
在传武心里,这就是生死之距,能背着抱着一起生、一起死的距离··漆黑安静的房里余下起伏的呼吸声,淡淡的··高度紧张了这些天,传武也累,终于还是睡过去了。
在他身后的床上,楚珣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用安静的视线描画传武侧身横卧的标准睡姿· ·楚珣手伸到后面,撩起睡衣揉揉臀部,还不死心地扭头看一眼有没有红手印,撅嘴哼了一声。
你二爷现如今确实身体不太好了,偶尔昏一昏,动不了,但是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知觉任人蹂躏,不至于在床上被人摸了屁股都不知道·楚珣往床沿儿上蹭蹭,尽量挨近,饶有兴致地看某人睡觉,黑暗中两眼灼灼发亮。
传武只盖一条极薄的毯子,看起来比迷彩裤子都薄,脑后一片硬茬儿黑发,肩膀宽阔,腰部和大腿结实,即便静止状态身体也蕴藏了某种力道,男人的阳刚味道· ·传武跟以前,也不一样了。
当年那土里土气的傻小子是谁来着,二爷还记着呢……·大院墙根儿梧桐树下,楚珣背着书包,头发微卷,双眼明亮,悄悄朝某人勾一勾手··“二武,你过来。”
传武远远地瞅见,下意识四下一顾,没别人,赶忙跑过来,把肩上的军挎甩到身后,脸色发红冒汗··“小珣·”·楚珣递给传武一盒巧克力,传武攒给楚珣几个贴了漂亮邮票的旧信封。
楚珣搂了传武的肩膀,说悄悄话,出坏主意,俩人低头乐着一起跑开,身后是两道长长的叠摞的影子··……·楚珣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想着想着就笑了,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乐不可支,胸膛颤抖,尽量不乐出声。
他想着以前的很多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心头不断回味,舌尖弥漫酸涩,慢慢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十五年,太迟了,有些事情,心思淡了,永远就再回不去了。
自己现在变成这样,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你别怪我心冷了吧··楚珣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脸上遍布凌乱的泪痕,枕头慢慢湿了·他用被子蒙住脸小心地擦干眼泪,明儿早上起来瞪两个鱼泡眼,可就在下属面前出洋相了。
地上虽然铺了地毯,还是硬,传武睡得并不舒服··毯子也薄,室内空调不够暖和,楚珣觉着传武可能是冻着了,睡梦中肩膀有些抖,身体慢慢蜷起来··楚珣下意识伸出手,够着下去,两手罩住对方。
他的手在黑暗中散发热量,微弱的热度和光芒,为对方暖着身体,看着这人硬朗蜷缩的身躯慢慢展开,舒服地熟睡过去……·小霍同志大约是在睡梦中觉着暖和了,梦到高兴的事儿,舒展身体,毯子从肩膀滑落下一段。
楚珣无声地嘟囔:我帮你暖着,你别蹬被啊,你还真拿二爷当成个活的“电暖气”,我发电机有那么大功率吗·【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0)】·他心里抱怨,又凑近些,帮这人裹好毯子,两条胳膊隔空笼着人,发热。
传武侧身抱着枪··楚珣侧身从身后抱着传武,一夜温暖··……                    ·  ·第六章军礼·  ·一天之后回京,飞机徐徐降落到首都机场,窗外是星光点点浩瀚辉煌的灯火,空气中繁华的味道里弥漫了回家的归属感。
两人同乘一架飞机,一个机头,一个机尾,一个头等舱,一个经济舱··倒不是公家舍不得出两张头等舱机票,而是二人身份隐蔽特殊,轻易不能一起露面··楚珣戴着茶色眼镜,后仰靠着,翘着脚,换了三种口味的果汁,嘴里叼一根棒棒糖,舌尖搅动出薄荷甜味儿,迷恋地欣赏窗外熟悉的夜景。
后舱机尾某个靠过道的位置坐着霍传武,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整个航程闭目养神,一动不动,也没吃喝·这人唯一一次抬起眼皮是隔着头等舱门帘的缝隙,注视着楚珣上洗手间去解手。
机场内人流熙攘,脚步匆匆,两个穿着长风衣的瘦削身影擦肩而过,互相用眼角的热度漫射的方式扫过对方的脸,谁也没跟谁说话··楚珣懒洋洋地一手插兜,拎着小行李箱踏上自动扶梯,居高临下从二楼俯瞰大厅。
他身后冲过来一个男人,大概是抢时间急着打出租,拨开人群推挤到楚珣身后,“让一下,你让一下……”·楚珣眼角余光一扫··那人话音未落,声音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身体突然前倾双脚几乎离地全身失控天旋地转被掌握在一只大手的手掌心儿里,从楚珣身旁一百八十度原地旋转迅速平移向大厅一侧隐蔽的角落……·“嗳……”·“啊——”·那男的四体悬空只来得及看到身后人脚上一双黑色皮靴,高大挺括的身形带起长风衣的下摆,一片飞扬的铁灰绿色。
霍传武锐利的视线隐在墨镜后面,一只手以闪电速度摸排对方全身上下每个关键处,确认“干净”··“唔——”·那无辜的倒霉蛋大头朝下一头栽进一个大号垃圾桶双脚朝天,杂货间的门啪得拍上,皮靴脚步声迅速消失。
楚珣静静站在扶梯上,面无表情,茶色镜片一角晃过身后铁灰色的身影··他步下扶梯,走出去了,下意识回了一下头·二人遥遥地对视,隔着人山人海,仿佛相隔千山万水,千言万语,时光流转凝滞,目光“黏”了半秒钟,迅速分道扬镳。
大厅外另有专人接应楚珣回家··他们两个不能认识,不能讲话··两个人属于不同的世界,生活中不能有交集··唯一接触的机会,就是每一趟出门做活儿,一个像另一个的影子,惆怅地追随。
楚珣回到家,开门迎接他的是邵三爷··邵钧光脚趿拉着绒布拖鞋,穿跨栏背心和小熊睡裤,头发乱蓬蓬的,叼着烟,那随意而舒坦的感觉,就好像这是他的家似的。
“唔,珣儿……回来啦……”·邵钧睡眼惺忪,转身关掉客厅里哇哩哇啦的电视,想回屋睡觉··“熏死了,烟掐了,我眼睛疼。”
楚珣拖着行李箱进屋,长风衣带进一缕凉气,风尘仆仆··“烟都不让抽,以后我不跟你住了·”·邵钧撅嘴嘟囔着,睡裤穿得松松垮垮,后腰处露出条纹内裤裹着的小半个屁股,很翘。
“不跟我住你跟谁住”·楚珣从后面伸出手,顺手给这熊孩子提好睡裤·邵钧扭头冲他乐了一下,嘴歪着,笑得还挺开心。
邵小三儿单纯,邵小三儿没那些个心眼子,又随和,让人接触着很舒服,所以楚珣最喜欢邵钧,闲下来就想看见这个人,让邵钧陪着··家里养什么不是养·养个宠物还他妈得天天喂食,刷毛,而且自己不会上厕所,不如养个小钧儿,能吃能睡,闲时拎过来让二爷捋捋毛儿。
楚珣拿回来几样可口的川味儿凉菜做夜宵,邵钧开了一瓶啤酒自斟自饮,楚珣不喝酒,俩人随便吃了些··邵钧晚上睡客房,一头扎进软床,面朝下,胳膊腿舒舒服服地铺成一个大字型。
楚珣睡前帮邵钧关了顶灯·邵钧那小孩样儿,永远都当个小孩儿让人宠着,就好像永远活在童年纯净的记忆里,真好,真幸福啊……·楚珣一人躺在主卧大床上,房间空空荡荡。
他偶尔一翻身,手臂垂下去,下意识一摸床边,那个位置是空的,没有人··人一静下来极容易胡思乱想,某些心情泛滥得一塌糊涂··可是他每一回静下来,心情开始变软,那个人都不能够在身边。
回到北京四处见人,各路狐朋狗友,耽误些日子·数天之后,楚珣一个人儿悄悄去了西山,沿着山道石阶上山,某间小亭子里,跟他的上级见面,打报告··全北京知晓楚二公子真实身份的,也就七八个人,其中还包括他亲爸爸,这事儿瞒不了。
“贺叔叔”·楚珣的粉衬衫映着满山遍野的桃花,身材修长而优雅,笑得露齿,在长辈面前多多少少还是会暴露孩子气··“小珣……回来啦。”
贺诚部长伸出厚实的手掌,按住楚珣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又拍拍楚珣的后背,左揉右揉,舍不得撒手似的··“楚珣同志,辛苦·”·贺部长改了口,严肃而庄重。
楚珣笑了,摇摇头,云淡风轻:“完成任务·”·两人在茂盛的树木山花掩映下,低声交谈··贺部长亲自来见楚珣,山下给他开车的是总参的副总长,二把手。
俩人来见小珣,按约定,连司机都不能带,极为谨慎··外围递来的消息,这几天,太平洋对岸风云际会,热闹非凡,芝加哥君悦酒店的意外早已经传出,无人不知,几路人马征讨谁是谁非,快要掐起来。
一场拍卖会只是个高级幌子,几方的高层人士当日隐蔽身份,掩人耳目,密会见面·随着一名CIA特工在酒店天台被一枪爆头,重要文件信件全部泄密,对方也就明白了,他们暴露了目标。
同盟国之间互相牵制,猜疑,其实谁都不信任谁,都觉着有内鬼,难不成一道天雷劈炸了会场吊灯,引燃一场大火·【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1)】·贺部长拍拍楚珣,语重心长:“小珣,我还是要说你,你这回太冒险,兽头我看到了,很好,但是,你不该冒险去取,事先也不请示。”
楚珣说:“我觉得这东西很重要,我既然看到了,我就想把它拿回来·”·贺部长缓和道:“你啊,现在龙首转回到咱们手里,算是物归原主,我们拿了绝对不亏心但是,我们也恰恰不能把这件东西光明正大地摆出来,摆在故宫,摆在圆明园。
我们不能让对方知道,也无法向外界承认,东西是让我们抢回来的·龙头再精美,它恐怕永远只能躺在地下库房里,永不见天日·”··楚珣咬咬嘴唇:“……那就摆库房里,那也是让龙头回家了。”
“我认为它很重要·”·楚珣语气固执··贺部长反问:“一件青铜器很重要”·“有多重要”·“它能比你更重要吗”·楚珣:“……”·贺部长伸手摸着楚珣的头,看着这孩子从小长大,就跟家长看自己孩子似的,撒出鹰去又怕飞得太高太远,怕磕了碰了伤了,心疼记挂着。
老头子捏着楚珣的肩膀,目光平视,一字一句:“小珣,那只铜龙头,顶多一千万美金,你知道你值多少”·“你就是无价的,你是我们的宝贝,多少钱都买不来一个你,谁给几个亿也不能换。
你明白吗,小珣”·楚珣怔然看着他贺叔叔··贺诚再次确认:“明白了吗……记住了吗”·楚珣嘴角浮出笑意,心头温暖,点头:“明白。”
“放心·”·“绝对忠诚·”·气氛过于严肃,双方沉默了一会儿,楚珣眼神一闪,迅速转换话题··“贺叔叔,这次我立功了,有表彰吗”·贺诚点头:“肯定不亏你的……还总惦记这些个。”
楚珣歪着头:“前两天军区新发的春夏装,你们就没发我的·”·贺诚纳闷儿:“你每次都管我要军装干什么前年给过你两套,你又不穿。”
楚珣认真地张大眼睛:“穿不穿是我的事儿,您不能咪了我的军装吧·”·“老子咪你的军装”·贺诚嗓门儿大了,瞪楚珣一眼,然后又压下来,苦口婆心地说:“发给你你搁哪你把军服军帽摆家里,挂你们家墙上,挂大衣柜里……你就等着暴露,不成,不给你。”
楚珣口气耍赖似的:“不能够啊——”·“我不挂在家里,我肯定不暴露·”·“贺叔叔您就发我一套,还有帽子、肩章,全套的。”
贺诚摇摇头,没办法··临分别,贺部长想起个事儿:“小霍怎么样”·楚珣漫不经心点头:“还那样儿,他挺好。”
贺诚说:“小霍这孩子,唉……身份也特殊,这些年也不容易·这人摆哪,我都不放心,搁你身边我其实也不放心,你还非管我要·”·楚珣哼了一句:“我就要他,就他合适。”
贺诚道:“你把人盯紧点儿·”·楚珣点头,心里想,这人还用我盯紧着吗,他整天死盯着我还差不多,反正我俩互相也盯习惯了,就他了··……放心吧你们。
楚珣后来提了一只精致的小皮箱,乔装打扮,戴着墨镜,去了长安街上一家银行总部··他是这家银行的顶级VIP,进门有专人接待,恭恭敬敬请进里面的贵宾单间。
后来经理出来,带着安保,领着他坐升降梯下到地下室,穿过一条全部由大理石砌成的灯火辉煌的走廊,通过三道各种铁门,最终进到地下深处的带保险柜的小房间··关门落锁,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人儿。
保险柜设置三重密码,每一重密码十六位,他默记得滚瓜烂熟·保险柜整个儿嵌在岩石中,无法挪动移走,密码开启之后再识别眼球虹膜,精巧的柜门轻轻弹开··保险柜里没有黄金珠宝,也没军火枪支、或者乱七八糟各个国家不同姓名的护照,楚珣走哪儿都用本名。
整个柜子里,整整齐齐叠摞了一共十二套军装,有旧有新,不同版本年份,春夏和秋冬不同季节,还细分为礼服、常服、作训服,还有一双作战靴··楚珣的军装。
楚珣把他收藏的军装一层一层仔细摸一遍,每一层仿佛手感都不一样,记录了这些年他走过的路,专属于他的忠诚与荣耀·布纹机理与他的指纹溶于一处··他再从皮箱里拿出最新一套春夏常服,肩上两杠四星,崭新发亮,带着手掌余温,平平整整摞上。
·最上面是一只硬朗帅气的军帽,端正摆好··楚珣蹲在保险柜前,自言自语说了一会儿,自己跟自己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他缓缓站起来,皮鞋后跟轻磕,立正。
耳畔想起低沉的口令:敬礼··楚珣面对自己的军装军帽,敬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整张脸平静而帅气,光泽无比美好··  ·第七章.玉泉路三少·  ·楚珣少年时代成长于西山脚下的部队大院,名符其实的军人世家、大院子弟。
八十年代初的北京,改革开放不久,百废待兴·京城三环以外并没有多么繁华,大片大片低矮的民房随处可见,路边巨幅广告牌子用鲜艳的色彩书写着“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木头电线杆子之间横贯铁灰色的电线,在北风中发出呜呜呀呀的响声,天空绽放纯净的淡蓝色··那时的北京,仍然遗留下来很多五十年代苏联模式的城市建设布局,老城区外围四周,遍布部队和机关宿舍大院。
从木樨地往西是海军司令部、空军司令部、总后、总政、总参、301、304医院、空军指挥学院·往西北方向,是计委、国家统计局、航空航天部、水利部、国安部等等部委机关大院。
部队大院都用高高的院墙围起,前院办公,后院是家属宿舍,院门口有解放军持枪站岗警戒·这些小战士都住在紫竹院公园旁边的营房里,每天清晨身穿军装,戴着军帽,肩挎佩枪,踢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浩浩荡荡开拔到各个大院门口,换岗,可威风了。
【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2)】·楚珣从小,就是这么看着小战士穿军装踢正步换岗长大的··每天大清早儿,他遥遥听见楼下的口令声,就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
因为怕冷,再裹上他的小被子,站在床沿儿,用手抹掉窗户上的哈气,远远地看着大院门口一队队身材挺拔、举止端庄帅气的小兵哥……·楚珣从小仰慕钦佩英武帅气的男孩,自然而生的亲切感。
玉泉路附近这座大院,是他们北京军区38军的干部家属院·赫赫有名的王牌38军中,位高权重战功显赫的将军、政委、所属各师团将领、干部们,他们的家属子女就都生活在这间大院。
楚珣的爸爸楚怀智当时是38军某师师长,爷爷是退下来的老干部,家里两个孙子,楚珣排行第二·楚珣的爷爷,跟住在他们这栋楼楼上姓顾的老将军,以及隔壁楼姓沈的老爷子,当年也算战友、同僚,三家人关系一直不错。
也是因为这样,楚珣自从穿开裆裤楼上楼下乱跑乱窜的年月,就认识了邵小钧和沈博文··孩子的父亲们常年驻扎在部队、兵营,平时无暇照顾监管子女,小孩都是交给爷爷奶奶带着。
沈博文爸爸那时一直在京郊武警某部队,管不了孩子,而邵钧一直养在姥爷家,这仨小孩自然而然凑到一处,从小在一张炕上玩儿大,后来又送进同一家部队幼儿园··每一座家属大院,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社会,一座封闭的城市,一切应有尽有,自给自足。
这里面的人际关系简单而亲密,家家户户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之间太熟悉,谁家互相都认识别家孩子,都爱议论··这一拨年龄相仿的小孩儿中间,小珣珣是最讨人喜欢、最招人爱的一个,大院里公认的。
小博文太淘,小钧钧呢,忒爱哭··大人把小博文抱出来,叔叔阿姨们捏一把,哄着,“叫叔叔,叫阿姨·”·小博文眨巴着大眼睛,哼哼一会儿,头一扭,偏不叫人,然后开始上下固呦,有多动症。
大人一转眼没盯着的工夫,这孩子能爬着跑着一路溜到传达室,趁人不备,一把抱住哨位上小战士的腿,啃,咬,弄口水,满屋乱窜,弄得小战士惊恐大叫,孩子,谁家孩子啊,咬人了——·碰上小钧钧被抱出来晒太阳,钧钧穿得时髦漂亮,戴一顶粉色绒球小帽子,阿姨大婶们最喜欢了,又捏胳膊又掐脸,“叫阿姨。”
钧钧娇贵着呢,被捏脸蹂躏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了,嘴角一抽,嘴唇一抖,眼里水雾迅速弥漫,“哇”·哭了。
别家小孩哭鼻子,也就哭个两分钟,哄哄就好了·邵钧不,邵钧一哭就是半天,死拧死拧得,从中午一路哭到傍晚食堂开饭,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嚎哭声从大院空场传遍整个家属宿舍区,冤情震天动地,因此得一绰号,“小哭包”,谁都惹不起,不敢逗。
三个小孩里,就小珣珣最讨喜,从小就不爱哭,不爱闹,聪明,懂事儿,而且嘴巴特甜··“阿姨——好·”·“叔叔——好。”
“爷爷——”·楚珣眉目可爱,声音清脆,叫人时拉长声音,眼睛和嘴角笑得弯弯的·这小人儿生得秀气,手指修长,腿也长,穿一身西装马甲西裤,家里专门请裁缝订做的。
抱在大人臂弯里时,小珣珣灵活优雅地扭过腰,转过头,眼珠漆黑灵动,见谁叫谁,全身上下裤裆内外任人揉捏,可乖了··楚珣不哭,因为觉着哭这种事儿不划算。
不哭能有糖吃,有阿姨们亲亲,有各种好处·哭有什么好哭完还眼睛疼、毁自己嗓子,楚小二打小有主意,不做吃亏事··他小时候,眉头还有一颗红痣,天生娘胎自带标志物。
就生在右眉毛上面,玫红色的小痣,点缀在白里透粉的脸上,头发柔软还带自来卷儿,简直像个混血大娃娃,让人过目不忘··军区大院专门为自家子弟开办了幼儿园,三家的小少爷同年一起被送进部队幼儿园,每天仍然回爷爷奶奶家,一起慢慢地长大。
周末,三个孩子在沈博文爷爷家,一张床上玩儿玩具··玩儿起来基本就是,小钧钧装好一个模型车玩具,小博文手欠犯坏,给他拧掉拆掉,钧钧不干了,开始哭,珣珣像管家哥哥似的抱着揉着哄钧钧,然后俩人一起扑倒小博文啃他咬他挠他痒痒肉,小博文打滚求饶,哥儿仨于是开开心心地和好,继续玩儿。
有这么一回,吃完中饭午睡,仨人并排躺成一溜,睡成一窝小猪··楚珣饭间喝了很多东西,那时候刚兴起来的杏仁露饮料,机关里成箱成箱发,他觉着特好喝,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他睡着睡着一睁眼,手往屁股下面一摸,尿床了……·楚小二生得白净秀气,出门小西装一穿,人模人样,天生帅哥胚子,唯独有一个毛病,幼年尿床··尿炕毕竟不是一件体面事儿,尤其对于一名已经上幼儿园大班的男子汉来说,这还是在别人家·楚珣坐起来,床单湿漉漉的,这样坐着睡着都很不舒服。
他睁着迷茫惺忪的睡眼,往左看看,左边是博文;往右看看,右边睡着钧钧·那俩家伙把干净舒爽的位置都占据了,自己睡在一汪水里,怎么办呢·楚珣摸头想了想,心里权衡左右俩人,于是轻手轻脚,爬着翻跃过沈博文。
他轻轻地拱沈博文,把睡得很香的沈小猪拱到中间位置,自己占据了干爽地儿,于是美美地继续睡了··那天午睡起来,大人立刻就发现,有个坏孩子尿炕了··“这是哪个尿的”·“博文,是不是你”·博文爷爷严肃地板脸,指着小博文屁股下面一摊痕迹。
沈博文睡得迷糊,抓抓头,低头闻了闻,这……我尿的吗·博文奶奶把宝贝孙子抱起来,摸摸泛潮的裤子,咂嘴:“一定是你,这孩子,多大了,还尿床。”
“你比人家珣珣和钧钧都大,大好几个月,人家两个早都不尿了,就你还是尿”·“没个做哥哥的样儿”··楚珣靠着邵钧的肩膀,埋头听着,偷瞄沈博文,舌头舔舔嘴唇……·当晚仨孩子出了这栋楼,又跑进隔壁一栋楼,到楚珣家玩儿。
那年代男孩子都流行放养,可不像现在这么精心,大人平时不严管,各忙各的,放任孩子们自己玩儿··【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3)】·楚师长家大人都不在,三个孩子撒欢,客厅里绕着沙发和茶几追逐乱跑几个回合,一起扑倒在大沙发上。
部队里有军衔的首长、干部,分的房子都极宽敞,明亮,南北通向,客厅卧室面积大·在那年月,这就是条件特别好的楼房,甚至连沙发、饭桌、书柜等等大件家具,都有内部购买途径,在八十年代初物资相对贫乏的年代,部队能享受到很多平民老百姓花钱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楚珣歇了一会儿,伸手摸一摸前额上面柔软的头发,说:“博文,刚才是我尿的·”·沈博文一听,瞪着眼睛:“你尿的你尿床,诬赖我尿的”·楚珣笑了,胸膛抖动:“我没诬赖你,你爷爷奶奶非说是你。”
沈博文凑过来,盯着人:“你尿炕是怎么尿到我下面的怎么回事儿”·沈博文扑上来,掐住楚珣的脖子,半开玩笑似的,骑上去摇晃,打打闹闹,“小珣你个坏蛋,你这种人最蔫儿坏了”·楚珣一直笑,举手投降:“我错了,错了么。”
沈博文骑着人,伸手敲楚珣的脑瓜,弹脑呗儿,弹得楚珣求饶喊疼··邵钧用手给捂着,挡着,怕把珣珣的脑瓜弹坏了··仨人叽叽呱呱地闹,沈博文挠楚珣的痒肉,从上挠到下,顺手捏了楚珣的下身,坏坏地说:“哼,捏你小鸡儿。”
“哎呦……”·楚珣轻轻喊了一声,沈博文真捏到了··邵钧瞧见,忍不住也跟着捏了一把··楚珣捂着裤裆:“滚,你们耍流氓”·“我们看看你怎么尿的,你怎么老是尿炕”·沈博文和邵钧作势要扒他裤子,楚珣拼命拽着裤子,满沙发乱滚,笑着,下面被捏了好几下,又疼又痒的。
楚珣威胁道:“你再捏我,我呲你手上”·邵钧赶紧说:“别捏他了,他说尿就尿,你再把他捏尿了·”·沈博文立刻缩回手:“哎呦妈啊,别呲我,再尿我一脸。”
楚珣重新提好裤子,悄悄伸手到内裤里把小家伙归位,鸡鸡被那两个坏蛋捏得还挺疼··小孩儿的兴致转得快,仨人迅速又找到新的乐子·楚珣跟俩哥们儿勾勾手,招呼他们进书房。
楚师长书房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柜,装满各类政治军事人物传记类书籍,放眼看去,浩瀚的书海·楚怀智在他们38军中,被称为知识型战略型将才,军中明日之星,这名头不是虚的。
楚珣早就把他爸爸的书柜偷偷捡拾过,哪一格藏了什么宝贝,他都知道,而且记忆力绝好·他踩着凳子,从书柜上面一格摸出一包锡纸包装带外文商标的东西,显摆给哥们儿。
“这什么啊”·另外两个都没见过··“咖啡,香港来的·”·“没喝过我冲给你们喝。”
“这玩意儿怎么喝啊好喝吗”·“应该是冲着喝……要不然,泡了煮了……”·楚师长书柜里藏一包咖啡,是朋友从香港带来,送给他的,他自己平时不喝这种东西,喝不惯。
仨孩子在厨房里研究咖啡怎么喝·楚珣在每个杯子里倒小半杯黑色粉末,用开水冲了··沈博文迫不及待尝了一大口··“噗——”·沈博文喝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苦的……一股子鸡粑粑味儿”·邵钧和楚珣也尝了一口……·俩人随即苦咧着嘴,“噗”、“噗”得往外吐。
咖啡粉末完全泡不开,热水都冲不化,全都浮在水杯里,喝得仨人满嘴都是末子··其实是三个傻小子没见过世面,不懂,他们偷喝的这包咖啡不是后来市面上流行的速溶咖啡,而是外国人喝的那种、咖啡豆研磨出的正宗咖啡粉末,需要咖啡机煮,滤纸过滤……·三个小坏蛋围着厨房水池子,一边互相埋怨叫苦,一边“呸”、“呸”狂吐……·大院墙外林荫道上,有一大排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枝叶繁密、大气。
梧桐树叶绿了又黄,落了一次又一次,几年过去,一起上幼儿园的小哥儿仨,又一起念了军区附属的同一所小学··三个人几乎每天都背着书包一道上学,每天傍晚下了自习,一个跑到另一个教室门口,叫齐了,一起回家。
傍晚沐浴着天边夕阳,橙红色的晚霞照在脸上·楚珣走在中间,身材修长,穿得干净帅气·邵钧走在右手边儿,有一双细长漂亮的凤眼·沈博文走在左手边儿,打小就个子最高,迈着大步,步步生风,眉眼带两分公子哥儿的痞气。
·沈公子平时喜欢戴羊剪绒的帽子,十足的部队子弟牛逼哄哄的范儿··邵小三儿直到小学毕业之前,都一直戴他妈妈给他打扮得绒线小帽,粉红的,粉黄的,粉蓝的,脑袋后面有个绒球,五官又漂亮,倒不像个女孩,比学校里女孩都好看。
楚珣呢·楚珣不喜欢戴帽子,就露出头发,一头深褐色打卷的软发,额头光洁,眼睛深邃明亮,眉间一点红痣,唇边永远带一缕笑意,暖洋洋的··这哥儿仨,想当年,就是这座大院最跩、最风光的少年,在那一片部队机关大院出入、混迹,号称“玉泉路三少”。
那个年纪的楚珣,除了比大院里一般孩子生得好看些,机灵些,嘴巴甜一些,其实,也没看出哪里不同·他仍然是个普通男孩,开心时尽情地笑,身上磕了碰了也知道疼,偶尔不高兴了也发少爷脾气,并未显出任何“异常”。
当时的童年,天真而美好··---·【注】关于80年代部队大院的生活状态参考铁血论坛里很多回忆的帖子,另参考都梁《血色浪漫》、石钟山《大院子女》、王朔的一些小说。
                    ·  ·第八章楚霍之争·  ·这年春夏,大院调驻进来一批外地过来的新任指战员,充实军区年轻干部队伍、以及新机械化师团的建设。
楚师长也接受一纸调令,调离京畿,派往驻河北某地27军某炮兵机械化师,担任师长,并代行副军长部分职权··【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4)】·这也是军区内部的正常职务调动,若干年一次。
27军与38军同样是御林军王牌部队,两军呈掎角之势拱卫首都·楚怀智虽说暂时离京,仍担任要职,各方面实权和待遇并未降格·身边人分析说,上面的意思还是想提拔他,军区内部轮转调职,积攒履历,等楚师长下一轮儿再调回北京,一准儿是要升官,没准儿五年以后就是38军军长。
楚师长调去石家庄,这几天回家准备,收拾行装,家里老婆孩子其实是不太乐意的··这当爹的本来平时工作就忙,在原地儿好歹能经常着家,出了北京更见不着面儿。
楚怀智家里养了两个小子,老二是小珣,老大名叫楚瑜,当年十五岁,长得身形高大,站直了快跟亲爹一般高,唇边长出碎胡茬,出门走哪正经是一大小伙子模样··楚瑜高高的个子,斜靠在客厅门框边,俩手插兜,看着他妈给他爸收拾行李箱子。
他妈妈从书房柜门里取出一样样好东西,塞到行李里,部队发的好烟,好酒,还有高级饼干,茶叶,咖啡,仿佛生怕到了27军驻地吃不到这些个好东西,恨不得把半个家给搬过去。
楚师长说:“不用带这些个,我用不着·”·楚瑜妈妈埋头塞着包袱:“这不都是人家给你的良友、希尔顿你不带上,到那儿你抽什么烟”·楚师长毫不在意:“有就抽,没有就不抽了。”
楚瑜妈妈心里不乐意:“非要调出去干嘛,就不能不出去”·楚师长抬手一指:“把我那一大摞书带着。”
楚瑜妈妈说:“我每天上下班忙到那么晚,咱们院服务社明年就要改制,现在上班跟以前不一样了……俩儿子我弄不过来·”·楚瑜在一旁哼了一声,插嘴道:“爸,您也真是的,别人都拼命往北京调,就您,竟然往外调。”
楚师长冷冷地看了一眼他儿子:“正常调动·”·楚瑜又哼了一句:“怎么就不调别人,偏就调您的位置,是不是欺负您啊您这人就不会跟上面来事儿”·楚师长皱眉严肃道:“老子以前没守过新疆没去过西藏调哪儿不一样”·楚瑜口气不屑:“新来的那位,就把您顶了的那个113师师长,什么人都是什么不招三不招四的一帮人儿,也他妈敢往咱们大院里调。”
楚师长一听这话,脸顿时沉下来:“胡说·你小子懂个屁”·大院楼下,楚师长部下几个小兵提着行李往外搬,那边儿新来的人就进来了。
楚家小二正在楼下院子里玩儿,跟沈博文邵钧还有另外几个小孩玩儿砍沙包·砍沙包是两伙人站在两头,相距十多米,另有一两个人站在中间,两头的人掷沙包命中谁谁下台,站中间的人奋力躲,如果能接住沙包就攒一条命。
那时候小孩特爱玩儿这种简单欢乐又低成本的游戏··楚珣邵钧两个是玩儿砍沙包的能手,上了台就不下来了,别人都掷不中他俩,打不着··楚珣手长脚长,身子特灵活,蹿得快,不但让人打不着,每次还能接住沙包,眼明手快,二指一夹·那时候小孩都弄不明白,楚小二怎么身手如此灵活,总比同年龄的小屁孩们聪明机灵,这人眼比沙包快,手比眼还快。
沈博文说:“你们俩没完了,还不下来珣珣你都攒九条命了”·楚珣臭美得意,跟博文抿嘴一摆头发帘··沈博文嘟囔:“你们家打苍蝇也不用苍蝇拍吧你俩小手指头一夹,苍蝇都让你给夹死了。”
邵钧有一回被沙包擦中衣服··一群人起哄:“下去下去”·邵钧撅嘴不服气:“只碰了衣服,就没碰着我”·楚珣冲邵钧一摆头:“我命多,我借你一条命。”
大伙抗议:“不带借命的……你俩玩儿赖的”·新来的一队人马穿过院子,从孩子们身旁走过去。
有小孩低声议论:“嗳,看那个大大,我听说就是新来的师长·”·“他们从济南调来的·”·“我知道,那人姓霍·”·“听说特厉害,训小兵可严了,都把小兵骂哭啦。”
大院门口开进来一辆解放牌卡车,车上跳下一群小兵蛋子,往下搬东西·军区每调来一个军衔比较醒目的将领,一般都要拖家带口搬进大院,带着家眷子女甚至以前的警卫员。
部队给分房子··这新来的师长大人,就是楚瑜嘴里说的那“不招三不招四”的人物,姓霍,名叫霍云山··霍师长身材高大,腰杆挺拔,面目硬朗,军帽下一双眼目光如炬,颇具军营硬汉特有的气质风度,楚珣忍不住多看几眼。
·霍师长自己一手提了一件挺大的军绿色帆布行李包··身后跟着两个男孩,一个看起来高高壮壮,楚珣看着跟他大哥一般年纪,另一个矮瘦一些,看起来跟他自己差不多大。
两个男孩子也提了行李,安静沉默,走路一板一眼,步伐整齐,看着就跟在部队里特训过似的···这时候一个沙包横飞过来,从楚珣邵钧俩人中间穿越过去,没打着这俩,斜着就朝新来的男孩头顶飞去·霍师长家的小男孩,眼角瞥见沙包袭击,单手当空一档,利落地把沙包抓到手里,牢牢攥住。
男孩黑眉俊目,年纪不大,长得很有特点,一双剑眉让整张脸显出英气··这边儿乱扔沙包的是大院里的刺儿头、全院闻名的小捣蛋,名叫王欣欣··王欣欣叫道:“喂,把沙包扔给我们”·“喂,说你呐,我们的沙包”·男孩顿了一下,黑亮的眼浮出一丝细小的表情,突然扬手。
这孩子原地不动,不带助跑,只是一条腿突然向后一撤,侧身45度后仰,摆出一个绝对标准的投弹姿势·楚珣偶尔也有机会去营房里跟小兵们玩儿,见过他们投掷手榴弹的训练,因此他认得小兵都是这样扔弹的,一般还要加四步助跑。
那个长了漂亮眉毛的男孩,手臂在空中悠起来似的一甩,动作潇洒,沙包呼啸着迎面掷过来·楚珣赶忙伸手想要接,沙包像活物从他脖子一侧飞过去,带着风声,速度太快了,完全没机会抓住。
邵钧连接都没敢接,直接闪身,捂脸跑出战场,脸最金贵了··【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5)】·嘭得一声··“哎呦喂——”·身后的王欣欣中招,被沙包手榴弹当胸击中,力量很大。
王欣欣倒退两步,直接坐了个屁股墩儿,十分丢脸··楚珣下意识摸摸脖子,沙包撩到他后脖颈子毛茸茸的地方,竟然有一种火辣辣被人燎着了的感觉··他抬头正对上霍家男孩的目光。
那小子嘴角动了一下,微红微汗的脸竟然笑出一颗浅浅的酒窝·毕竟是小孩儿,出手难免有炫耀意味··霍家老大淡淡地一摆头,眼神一扫:“老二,走了。”
男孩赶忙低头跟上,临进楼门还特意回头,默默看了这帮孩子一眼……·霍师长家,不偏不倚也养了两个儿子,老大叫霍传军,老二叫霍传武··部队干部调职,按理家属可以随军,但是楚家两个小子正是上学年龄,老大念高中,老二上小学,都在很不错的学校就读,家里不愿意让俩孩子离开北京。
楚师长当天出发,临走特意嘱咐:“老大,别瞎胡闹,出门把你嘴把上门儿,别胡咧咧,甭给你老子丢人·”·楚瑜满不在乎地耸肩,声音痞痞的:“爸——知道啦。”
楚师长要是信他儿子能不胡闹才怪,这熊孩子他训过抽过好多回,从小精力旺盛,皮实,难管··楚师长说:“你跟你弟学学,你弟多听话·”·楚瑜不服气道:“是,咱家小珣最乖了,人见人爱我跟他那就没法儿比”·楚瑜说着进屋,顺手一把拖过他弟弟,扔到沙发上,扑上去擒住双手挠胳肢窝,又把楚珣裤子扒开,在屁股上噼里啪啦拍了几巴掌。
楚珣莫名被欺负了,捂着屁股哼哼·楚怀智站在门口,隔空狠狠一指,一记威慑的眼神甩给他大儿子,简直太不像话了··楚珣从沙发里爬起来,提上裤子,还不忘了转身,“啪”得立正,有模有样给他爸爸敬了个军礼:“爸爸,再见出发”·楚师长立刻收起表情,也严肃地立正,还了一个规正的军礼,心里暖烘烘得,待见这个小儿子,真可人疼……·楚家老大就是这么个很不像话、不着调的性格,一贯的脾气横,浑不吝,在大院里飞扬跋扈,也是出了名的。
家里老子在的时候,还能镇一镇;老子不在跟前盯着,他就敢撒野胡来了··楚家的哥俩,平时并不常在一起玩儿··楚瑜比楚珣大六岁多,俩孩子就玩儿不到一块儿去了。
然而,六岁的差距,又没能让楚瑜年长成熟到懂得疼爱照顾弟弟··楚瑜每天放学很少回家,在外面野着,有自己的狐朋狗友圈子,附近大院“战车队”一帮闲散小青年。
楚大公子跟一帮人每天骑着车,在西山脚下呼来喝去·夏天穿条纹衫,军裤,黑色懒汉鞋;冬天一身大拉风的围巾和军大衣,一双回力运动鞋··他戴的羊剪绒的帽子,就是从一张羊皮上剪下来一面绒做成的遮耳圆帽,在那年代属于特昂贵时髦的穿戴。
一顶帽子十几块钱,普通人家舍不得买,只有部队子弟才弄得到·他穿的懒汉鞋,俗称“片儿鞋”,是托人从上海弄来的,比北京本地产的高档·北京产的片儿鞋是灯芯绒的,满大街人都穿,高干子弟嫌那个特别土;上海产的,是黑色重复呢织成的、带白边、白色塑料底儿的,跟别人不一样,这叫拔份儿·他们骑的自行车,都是28的飞鸽牌或者永久牌带大链套和转铃的车,往返城里城外,从复兴门、礼士路往厂桥方向呼啸而过。
这样一整套装备行头,就代表着那一代大院子弟从内而外豢养出的优越感和从小享受的社会地位··楚瑜这号半大小子,养尊处优,胡天胡地,不惹事儿才怪··有一天傍晚他在外面吃饭喝了几瓶啤酒,嘴里带酒气,带着他那一帮“战车队”的混混朋友,开进大院来了。
大院门口有警卫,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乱入··要是平时,三两个学生在门口说,“我们找楚师长家孩子”,哨兵都认得,都会通融,一点头也就进去了。
但是这天,一是天黑了,警觉;二是楚少爷喝高了,满嘴胡咧咧,几句话就呛起来;三是这帮混混人太多,十好几个,警卫说什么也不敢放进去,怕闹事儿··楚瑜眼底发红,衬衫前襟敞开着露出因为酒醉而发红的胸口:“你有毛病啊,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去”·小战士拦着说:“你可以进,其他人不成。”
楚瑜说:“我朋友,就是我的人,我说能进就能进·”·小战士说:“不符合规定,不成·”·楚瑜骂道:“你妈X,你敢管我老子在这大院里多少年了,老子来的时候还没你呢我还告儿你了,这院里的规定是管你们的,不是管我的”·楚瑜很狂,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他在这座部队大院里住十多年了,他就等于是在这大院里出生的孩子,谁还不认识他·当天如果是熟人站岗值班,在大院混久了,都是老兵油子,认识楚少爷这一号横主、愣主,不跟他一般见识,也就放进去了。
可是这天偏偏是一个新兵班值勤,新来没几天,事实上,就是前一阵跟随霍师长一起从外地调来的··新来的都是从济南军区调来的年轻士兵,占了半个警卫连,一水儿的山东大汉,高大英武,最适合在机关门口站标兵岗,可帅了。
楚瑜一向看不惯新来的·同是大院子弟兵,难免分出派别,各有各的山头·他是本地人,有优越感,他心里瞧不起外面来的··双方很快呛起来,谁也不妥协,不退让,人多,七手八脚,就推搡起来。
很快发展成动手,楚瑜抄家伙,跟对方几个人打起来··双方积怨也有由来,楚大少爷不是省油灯,平时手欠飞小兵的帽子,扎人家轮胎,拔人家的气门芯儿,这种损事儿没少干。
楚瑜顺手扛起他的28飞鸽自行车,挺沉挺大的家伙事儿,兜头照脸向对方砸下去……·楚珣在家里写作业,从楼上听见有人在他们家楼底下喊他妈妈,“你们家老大,在门口跟警卫连的人打起来啦”·楚珣一听这话音儿,丢下课本,飞快地跑下去。
说老实话,他哥在院里院外跟人打架,也不是第一次,楚珣人小心大,一听就猜得到怎么回事儿··也是碰巧,当晚在传达室的人里,除了那一班警卫员,还有霍师长家的二儿子。
【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6)】·霍传武在传达室里玩儿枪来着,跟几个小老乡要了一副牛皮枪套,别在自己裤腰带上,挺自豪的,踢着步子、背着手走来走去。
楚瑜掷了一回自行车,又顺手抄起一根木头棍子,啪就是一棍子··他那一棍子抽得没轻没重,有点儿狠,打在对方一个小兵右手小臂上·就那一下,棍子竟然打折了,当场听见骨头发出的咔嚓声。
那小战士挺年轻,看起来其实比楚少爷大不了两岁,这一下疼得眼泪就下来了——右手前臂骨生生地给砸折了··折掉的半截木棍子弹起来,飞出去,溅起几片木屑木渣子。
其中一块尖锐的木屑,足足三寸长,崩起来,崩到了旁边站的霍传武·男孩个儿矮,木屑正好崩到脸,戳到眉骨附近,血“哗”得一下就涌出来……·楚珣跑过去,不偏不倚就看到这一幕,霍家小二两手张着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半边脸迅速染血。
旁边一圈儿打架的都愣住了,小兵们也吓坏了,这可是师长的儿子··“小武”·“伤哪了”·楚珣那一瞬间也有些害怕,从来没见过这多血。
他抓住那男孩一只胳膊,脑子还算清醒:“快去卫生站·”·霍传武被血蒙了脸·那块木头屑和着血,也看不清扎在哪里,可能是眉骨,可能是眼皮,也可能是眼球楚珣看见霍小二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再用牙咬上,血水流了一脸,可是竟然没哭出来。
这男孩淡定地伸手抹了一把脸,抹出一手的血,看着自个儿的手掌心··霍师长新来没几天,自家小子就被楚师长家儿子打破了相·                    ·  ·第九章山东帮VS北京帮·  ·打见了血,这架也就打不下去了,几个警卫员着急麻慌,抱起霍家儿子往卫生站跑。
楚珣手里沾了几滴带体温的血,霍家小二的血··血迹迅速凝结在他手掌心儿里,看起来,像手心里攥了几颗红豆……他心里一动,也跟着跑去医务室。
医务室原本晚上都关门了,只有一个值班的中年女大夫,织毛衣看电视呢,一下子进来俩外伤急诊的,都是血,女大夫先就傻了··女大夫说:“你这、这、这不行,眼睛都扎了,我看不了。
你们送隔壁301或者武警总院·”·警卫员着急地说:“大晚上的怕来不及,您先把伤处帮我们清理了,耽误了万一真把眼睛弄坏咋办”·女大夫瞧见那血啦呼呼的伤口,咂嘴道:“……我就没清过这个,我不会缝眼睛。”
警卫员气得:“打毛衣你会,缝伤口就不会了,当个啥大夫啊你”·这女大夫确实就会织毛衣,也是军区哪个当官儿的家属,连护校都没念过,平时只会给人开药,给拉肚子的开感冒灵,给感冒的开泻立停。
警卫员跟女大夫其实就拌两句嘴,也就半分钟工夫,霍传武站在医务室里,半张脸披着血,斜眯一只眼瞧见墙角有一脸盆水,脸盆架上方挂一面小镜子,估摸是女大夫每天洗脸擦油照镜子的地方。
他过去把手浸没在脸盆里,一盆水迅速绽出嫣红血色,然后自个儿对着镜子,特淡定地伸出二指,生生地将眉上那块两寸长木头屑子给夹出来了··警卫员和女大夫一回头:“……”·男孩重新在洗脸盆里涮了涮手,无辜地看着众人,你们都盯我干啥·小爷一脸血好看·楚珣扒门看着,看到霍小二薄薄的眼皮沾满血珠,睫毛浓密,长得俊不俊他没看出来,够压得住场子是真的……·警卫员跑到家属区叫了一位老军医来。
霍传武的脸破了相,还算运气,木屑没戳进眼球,而是扎到眉骨肉皮里·医生把血擦干净,重新露出这孩子一张俊朗的脸··伤口挺深,缝了四针,因为是在脑袋上,打麻药伤脑子,就没打药,直接缝了。
老军医缝完针,由衷说了一句:“小子,能扛,当兵的料儿,真给你爸长脸·”·几个大夫后来议论说,隔壁屋胳膊折了的那小兵,掉眼泪来着;这个脑袋豁了的小屁孩儿,竟然就没掉泪。
·楚珣一直趴门框撩起门帘看,心里莫名揪着:那个长了一对漂亮眉毛的男孩,眉毛会不会缝成一条蜈蚣还能好看吗·缝针的情形太可怕了,他看着看着,就没忍住,跑进去,拉了对方的手,那男孩手在抖,出了很多汗。
霍传武一直用力忍疼,手指掐得楚珣手都疼了,半张脸随即裹上纱布,看起来像一颗大白粽子,只露出一只眼··楚珣松一口气:“还疼吗”·传武人中上浮出一层汗,避过那几个老大夫的关注,方才挺着胸脯雄赳赳的表情收起来,哼了一声,悄悄对楚珣说出憋了半天的实话:“嗳妈,疼坏俺了。”
楚珣蓦地一愣,半晌,噗嗤,愣是让对方给逗乐了··霍小二平时沉默冷峻,不苟言笑,不爱说话的样儿,一开口,声音沉沉的,小男子汉的腔调,而且自带一口浓浓的家乡味儿。
楚珣一笑,对方也笑,似乎还不好意思了,脸上笑出一粒浅浅的酒窝··传武看楚珣的脸,尤其端详楚珣眉头上那颗红痣,愣愣地问:“恁的手,咋能发热呢”·楚珣又一愣:“我发热了”·传武用力点头,手攥着手:“挺热的。”
楚珣那时候也不懂,自己怎么会发热,只是手攥上去互相都挺舒服,热烘烘的,很暖的感觉……·楼道里传来迈着大步飞奔的声音,半大小伙子粗粗的一嗓子质问:“俺弟呢”·霍家大儿子一掀门帘,进来,一把抱住弟弟,摸了摸头:“打破了疼啦”·霍传军深深瞪了楚珣一眼,低声吼道:“哪个把俺弟打坏了”·对方话音刚落,楚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是大院门口打群架一根木头棍子突然飞起来,飞出一颗木头茬儿扎你家小二脸上了。”
霍传军霍传武俩人同时冷眼看着楚珣,嘴角同时卷出意味深长的小表情··楚珣说完,自个儿都觉得忒丢人了太不诚实了好孩子不能这样儿他默默地低下头,撅嘴,愧疚地不说话了。
【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7)】·霍传军脸上那表情分明是说,你小子以为我不知道谁打的·而霍传武脸上那表情分明是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家弟弟……·当晚,霍家老大把弟弟抱着回去了,霍师长家住在家属宿舍区相隔两栋楼的位置,两家挨得不近。
楚瑜也滚回家来,自然是被爷爷奶奶臭骂一顿,不省心的熊孩子,惹祸,在全大院丢人··这孩子被家长教训甚至挨他爸棍子,也都习惯了,浑身筋骨都皮实着,盐酱不进,软硬不吃,在他爷爷家客厅贴墙根儿罚站,还歪着脖子、两脚稍息站着,一副赖吧唧的样儿。
楚珣第二天早上去食堂打饭,为爷爷奶奶买油饼炸糕,领牛奶,竟然看见霍家男孩,半张脸还裹着“粽子皮”,也端着饭盆,自己一路走到食堂打饭··一群孩子之间八卦议论,楚珣听哥们儿说,霍师长当时明明就在营房里,听说自家小子头扎破了、满脸是血、被人送卫生站,竟然没挪窝,该干嘛还干嘛,就没露面。
霍传武当晚回到家,也挨罚了··霍师长问小儿子:“让人揍了”·传武低头:“嗯·”·霍师长问:“恁为啥就能让人揍恁晌晚为啥在院门口、跟警卫员凑一处他们放哨,恁去给人敲锣”·传武:“哦……”·霍传武很自觉地自己溜到墙角,立正站好,罚站反省。
霍师长扫了一眼,突然问道:“哭鼻子末有”·传武摇头:“末有·”·霍师长重重哼了一声,脸色缓和许多:“拿板凳去”·就因为没哭鼻子,罚站改为罚坐。
霍传武乖乖搬了一只小板凳,墙角端端正正坐好,埋头反省到半夜··******·楚大少挨了骂,霍师长也未追究,可是这事儿并没算完,第二天,警卫连战士炸了··那个被打的小战士,胳膊真骨折了,伤得厉害,这下子,他的兄弟们不干了。
警卫连小兵蛋子们,平日就跟大院里这帮骄横跋扈的高干子弟时常摩擦龃龉,如今又被打了·遭此折辱,年轻人气盛,小兵也讲自尊,谁乐意受着有些事儿积攒起来其实不是一天两天,积怨已久。
部队大院里等级森严,按衔儿讲求待遇,可是大家都是十七八岁大小伙子,首长儿子是首长的儿子,下级士兵难道不是爹妈生养出来的凭什么就让你白打·而且,警卫连里一半儿人是霍师长的济南旧部,都是老乡,特别抱团儿,讲求兄弟义气,一个兄弟被打残了,其他人全都不干了。
警卫连战士当下跟大院领导打报告,集体要求复员转业,老子们不给你们站岗受气了,俺们宁愿回家种地·你还别说,当兵的横起来,这招真绝··一个两个人闹腾,你可以拿军法纪律往下压。
一个连都炸了,你怎么处置·更何况这事儿确是楚瑜不讲理在先,打伤小兵··更让山东帮战士们不服气的是,他们霍师长,那么厉害、那么说一不二嫉恶如仇军法如山的人,这回竟然就忍了,自己儿子脸蛋开膛差点儿毁容,屁都没放一声,姓霍的难道怕他姓楚的·楚怀智在电话里听说他儿子干的好事儿,难得粗鲁一回,当场上糙话骂娘。
混账,欠揍,给老子丢人,等老子回去拿枪托抽死他··楚瑜在一旁偷听父母打电话,哼了一声,扭头跟弟弟说:“听见了吗,咱爸在电话里说‘操你妈X’什么的,这操来操去的,还是没跑出咱家几个人儿,操我妈不就是操咱妈、操他老婆吗。”
楚珣想了想,问:“什么叫操咱妈”·“操……”楚瑜乐了,伸手一胡噜他弟弟软软的头发,“意思就是,咱爸惦记咱妈了,我就说么,男人一憋火,脾气就容易暴躁,两地分居就是他妈的不人道”·楚珣也就八九岁,对操来操去的这回事儿,还没有那么深刻的领悟力,心里约莫有个大致感觉,“操”这个动词代表着某种鲜活的过程和非凡的意义。
楚瑜表面上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德性,心里其实也毛了··这事儿闹挺大的,不好收场·他爸爸逼着他去给警卫连、给霍家儿子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写检查,认错,他当然不乐意去,可是他不道歉,对方就不依不饶。
警卫连战士集体撂挑子要求复员,指导员都压不住··楚瑜这时也后悔,那天晚上他就是喝高了,在哥们儿面前死要面子,不能跌这个份,因此跟哨位呛起来,就动手了。
打架么,大院子弟从小打过的架可海了去了,不就是打个架么,至于的吗他当日也没预料能打得这样重,竟把人家小兵打骨折··又是两天之后,周末,楚珣在家,跟邵钧沈博文玩儿呢,遥遥地就听见,有人在他家楼底下喊他哥名字。
楚珣趴窗户伸头一看,楼底下站着的,是霍家老大霍传军··霍传军仰脸瞧见他,目光冷冷的,嘴里还叼根烟,一摆头:“让恁家楚瑜下来·”·霍传军十五岁,也上高中了,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穿一件白衬衫,绿色军装长裤,挽起袖子露出两段晒得黝黑硬朗的胳膊。
那时候电视里正播山东电视台拍摄的老版《水浒传》,楚珣攒了一套这个电视剧的小人书·楚珣也不知怎的,一看霍传军那个架势,自动在脑海里浮出长着霍家小子一张脸的打虎英雄武二郎什么的。
他转念一想,不对了,霍传军今天要是来打虎的,这只准备挨揍的老虎,不就是他那傻二愣的哥哥么··楚瑜一听有人喊他,从卧室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从窗口一瞧,骂道:“妈了个X的。”
楚瑜系好裤腰皮带,出门时顺手抄起门边一只铁铲子·楚珣一看架势不对,追过去抓住铲子把:“哥”·楚瑜扭头瞪着眼睛,嚣张地用一根手指指着他弟弟:“不许告儿你爷爷”·“也甭告你爸”·“听见没有敢胡说八道老子削你”·楚珣倒也没惦记着跑他爷爷家打小报告,但是他哥和霍传军显然是要动手,要打架。
十几岁的半大男孩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都不是肯吃亏的脾气,这口气是一定要找回来·霍传军今天可不只是为了他家传武眉骨上那道疤,也是为他在警卫连的那帮老乡兄弟,讨个说法。
他今天就是来约架的··【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8)】·那俩人在楼底下会面,互相颇不忿儿地瞪了片刻,说了几句话,一起走了··楚珣心里有数,后脚赶紧就去找霍家小二。
他猜得出霍传武那孩子平时在哪,果然在小兵营房处把传武叫出来··楚珣满脖子汗,说:“你哥找我哥来了,他们俩打架去了”·“咱快去拦着,别让他们打,成吗”·传武脑袋上纱布拆了,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俊朗的眉骨上一大块红药水颜色。
这人一听,二话不说,四下一看,随手就从营房门口抄了一根带着铁锈的挺沉的铁钩子,大约是营房汽车兵修车的铁家伙··楚珣愣住:“……”·楚珣是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更猛的,早知道不喊这小子了·传武拎着铁钩子,中途想起什么,扭头上下打量楚小二衣着鲜亮皮肤白净的样子。
一看就娇贵,肯定不能打,传武十分认真地对楚珣说:“你甭害怕,真揍起来,俺给你挡着,不碰到你身上·”·楚珣被传武抓着手腕子跑,身后远远地还跟着沈博文和邵钧那俩坏蛋,一路小跑,追着去看打架的热闹。
 ·     第十章霍家媳妇··楚珣和传武在他们大院后面的兵营训练场上找到俩人的哥··那二位爷,在训练场上一对一单挑··部队大院混出来的男孩子,都特猛,脾气直,生在军营,长在军营,性格要强,自负,甚至都有那么几分大男子主义,老子天下第一。
大院子弟出去约架、单挑、打群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孩子都是这么打出来野出来的,而且家长不怎么管·那时候的家长,可跟后来的不一样·现在的家长,自家孩子吃一丁点儿小亏,两拨爹妈恨不得先撸袖子掐起来了;可当时的家长,对家里的男孩都是粗养,放养,两家孩子闹矛盾了,自己解决,家长不掺合,顶多是等你打完架灰头土脸滚回家,当爹的拿笤帚旮瘩再把你收拾一顿。
所以这件事儿,霍师长和楚师长双方都没直接出面··霍传军站在操场上,衬衫袖子撸到胳膊肘,两手攥成硬梆梆的拳头,手骨硬朗手指带茧,一看就练过··楚瑜拎着铁铲子,歪着头:“你丫想干嘛”·霍传军说:“俺不想打架,恁把铲子楞下。”
楚瑜不屑地冷笑:“你不想跟我打架你把我叫出来老子没闲工夫陪你·还有你那个什么恁、恁的,楞啊楞的,普通话都说不利落,你算干嘛地的”·楚瑜讲话,可是一口特正宗的部队大院京片子,特别跩,并且以此为豪。
跟楚瑜相比,霍传军一头寸来长的硬发,五官很英俊,但是透着些微土气,穿得也土,跟兵营里哪个农村来的小班长似的,说话就更土了,一张嘴准露馅儿,一嘴大碴子味儿。
霍传军说:“俺不打架,咱两个比别的·”·霍传军抬手一指训练场,四百米跑道,跑道上横着竖着若干各种障碍物,这是他们部队小兵平时训练障碍跑、匍匐行进等等科目的场地。
“俺就跟恁家比这个·”·“三千米,障碍跑,七圈半,恁敢不敢比”·“俺弟脸破了,俺兄弟让恁打了,咱两个比一场,俺要是比不过,俺们打包走人回老家,恁要是输了,以后甭惹俺们兄弟。”
楚瑜愣了一下,没想到霍传军要跟他比这个,心里也画魂儿···霍传军的脸很有棱角,盯着楚瑜··“俺十五,恁也十五了·”·“俺上高一,恁也上高一。”
“俺长这么大个子,恁也长这么大个子·”·“俺爹是师长,恁家大大也是个师长·俺没占你便宜,不敢比”·……··霍家老大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楚瑜要是不敢接招,那他就是大王八,今儿晚上得装王八爬着回去。
你家老子是师长,咱家老子也是师长,儿子不能给老子丢脸,楚瑜眼睛也红了……·操场边木箱子垛后面露出两颗头,楚珣和传武··传武把铁钩子抛到地上,面无表情,特镇定:“甭怕,不干仗了。”
楚珣一指场上形势:“谁说不干仗了他俩干呢跑圈儿呢”·校场上两个比试较量的人,从出发线上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齐头并进,单手撑起翻跃过障碍,然后一前一后蹿上独木桥,脚都不用沾地似的飞跃而过,又跳进水坑,水和泥溅起来一人来高,溅得满身都是,两个疯子似的……·霍传军跑起来身形像悠起来一样,飞跃障碍栏的某些个瞬间仿佛双脚直接离地,飘起来,面色沉静,目光淡定,身手可真不含糊。
楚瑜跑得也不慢,或者说,让霍传军带得不慢,撒丫子紧追不舍,这种场合绝不能服输·毕竟是部队里出身的小子,徒步急行军他练过,障碍跑他也跑过,擒拿搏斗他哪样都练过几手,只是哪样都不精。
楚珣微张着嘴,紧张地在场边围观,偶尔扭头看身边的男孩,发现霍传武脸上没什么表情,十分淡定,眉眼英武,跟霍家老大形似神似,分明就是个小号的武二郎么……·霍传武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俺老哥,跑得可快了,他在俺们军区新兵淘汰训练,跑前三名。”
楚珣一惊:“啊”·传武淡然地说:“俺们军区好多小兵都跑不过俺哥·”·楚珣顿时就炸毛了:“你怎么没早告诉我,你哥这么能跑”·楚珣心想,你早告儿我,我好歹跟我哥提个醒儿,咱别比这个。
霍传武这小子蔫儿不唧的,也不说话,楚珣忽然有一种对方蔫儿不吭声就把他论斤卖了的感觉这地儿谁是精的,谁才是二傻子··这场较量的结局,不言自明。
楚珣看到那俩人跑完三圈儿,就已经明晰,他哥今天输定了,其实从一开始就没胜算··那二人从第四圈开始拉开距离,而且差距越拉越大·楚瑜拼命追赶,气息开始沉重,只能望着霍传军的背影跑,而且那背影还越跑越快,越来越模糊,他连人家一根屁股毛儿都摸不到·营房有人听见动静,跑过来瞧,三三两两的小兵蛋子,围在操场边儿,议论着,有人开始嗷嗷地叫好,起哄。
【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19)】·那叫声传到楚珣耳朵里,他也不舒服,心里难受了··楚瑜再混蛋,那是他亲哥·他哥除了偶尔手欠在家捏他两把,又不是个坏人。
看他哥在这么多人跟前丢脸出丑,跟人斗赛斗输了,他心里能是滋味儿·他哥在外面折腾惹祸不是头一回,楚珣见识多了,早习惯了,谁家还没个惹事儿的哥·他有时候也觉着他哥欠收拾,但是,这个收拾他哥的人,不应该是霍小二的哥……楚珣默默地瞟霍传武专注凝视的脸,垂下眼,不吭声了。
他和传武是同龄人,半大的男孩子,在同龄伙伴面前也有自尊,也要面子的楚珣潜意识里不知怎的,不想在霍传武面前丢脸,不想让对方瞧不起· ·再说楚瑜,平时也是个厉害的主,不然他敢拎着一根铁铲子就跟霍传军走楚瑜自以为有几分本事,在他那一帮狐朋狗友中间特牛逼,特别拔份儿,出门折腾打架都揽在前头,从小到大,就没打输过,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今天,是真栽了。
他越想快,手脚越慌乱,障碍跑还不比一般的长跑,是体力、意志力、灵活反应能力与各项军事技能指标的综合考验·他踩上独木桥时发力过猛,脚腕子狠狠崴了一下,顿时剧痛,针扎一样。
跨跃下一个栏时,脚的力量就撑不住,栏下紧接着三米长的水坑,他没站住,噗嗤,一头摔进泥水坑……··楚家老大一向瞧不起外面来的,今天尝到厉害,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一场较量后来在大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有人都知道了,楚师长家老大跟霍师长家老大干了一仗,楚瑜输给新来的小山东了,输得裤裆底儿掉··楚珣跑过去,把他哥从泥水坑里拽出来,楚瑜喝了一嘴脏水,满脸是泥,极其狼狈。
霍传军轻松跑过终点,停下来,黑硬的发梢甩出一串汗滴,扭过头,遥遥地冲楚少爷伸了一根手指,用力一指··场边很多小兵嚎叫着,大笑着起哄··楚瑜丢人丢大了,反手用力甩开他弟弟。
这人眼底猩红,一言不发,扭头就走,还瘸着一只脚,一跩一跩的·男人的自尊从来没这么伤过、没这样丢脸过,楚瑜算是记着霍传军这一仗了——他记霍传军一辈子·楚珣让他哥甩了,撅着嘴跟在后面走。
有些话他不说,心里蔫儿算计着,他其实顾不上他哥脚伤得怎样,心里想着赶明儿霍小二要是敢到学校把这事儿张扬了、让堂堂的两道杠小班长在同学跟前抬不起头,他就再也不理霍传武这号人了·让小爷伤自尊没面子的,绝交。
霍家老大浑身浸透汗水,把衬衫扒了,露出白色跨栏背心,身上一层精健的肌肉··楚珣抬眼看到这样一幕:霍传军一把拎过弟弟,摸摸头,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低下头凑过嘴唇,贴在霍传武涂着红药水的脑门上,亲了一下。
传武面无表情,被哥亲了也没兴奋激动,习以为常,只是在他哥移开嘴唇之后,俩人淡淡扫了一眼·脸上的伤疤难掩眉目俊朗,传武嘴角耸出一枚很男子汉的笑容。
楚珣默默地看见了,眼睛突然就红了,酸不溜的……·他也想有个哥哥摸他的头,亲他··他有哥,但是他哥没这样亲过他宠过他···这事儿没算完,霍传军瞧着那一脸红药水,还是不甘心:“本来长挺俊的小子,给俺们弄破相了,以后俺弟讨不到媳妇,哪个负责”·传武垂着眼睛走路,倒也不在乎,对“讨媳妇”这事没有迫切的愿望。
霍传军横扫楚小二一眼,咬着烟,忽然咧嘴乐了:“恁家也只有儿子,恁家要是有个闺女,正好赔给俺弟当媳妇”·楚珣莫名抬头,没听说打架还要赔个人的。
霍传军解释道:“俺家乡就这规矩,恁家打坏俺家儿子了,就把恁家闺女赔给俺们,传宗接代·”·“恁长得也挺俊的,像个小妹儿,倘若是女孩,给俺弟做媳妇正好。”
“我才不是小妹儿呢”·楚珣双手插兜,穿一身潇洒有派的小西装,挺胸脯走着,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跟传武眼对眼相面,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跟霍家老大说:“你家小二,是长得还行,他要是真破相毁容了,要是个女孩,让他给我当媳妇,那我还想想呢。”
“嗳妈……”·霍传军听得乐了,深深吸一口烟,呼出去,没想到楚小二人不大,能说会道,不吃亏··俺弟是谁俺弟去给恁家当媳妇·哼……··当事人一直沉默,终于忍不住,蔫儿蔫儿地开口:“俺没想讨媳妇,要媳妇揍啥,麻烦。”
霍传军大笑:“傻小子,还不开窍,以后就想了·”·霍传军瞟着楚珣的目光意味深长,坏坏的,跟他身旁一个小兵飞眼示意……·俩人一起动手,四只手给楚珣来了个“穿裆”,手腕交握着在楚珣裆下一搭,一下子把人抬了起来·“唔……”·楚珣直接悬空,被对方左摇右晃地颠当,脸色通红。
霍传军这会儿看楚小二势单力孤,想玩儿他一把,也没恶意,就是逗小孩··“讨媳妇喽”·“来坐轿子喽”·倒是霍传武拽了他哥一把:“甭闹他了,把人脸闹红了。”
传武斜眼瞄楚珣,又看到小珣眉头上那一粒醒目好看的红痣,真挺好看的……·霍传武心里咋想的·他这时候想的是,就楚家小二长得唇红齿白,确实像个小妹儿,可这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脚,能下地吗,能上房吗,能跟俺一道爬树摘桃吗,能打仗吗,会蒸大馒头大包子给俺包荠菜馅儿大饺子吗不会蒸大馒头包大饺子的,小爷还看不上呢。
你倘若是个女孩,这么俊,俺就把你画到年画儿里,挂墙上每天看着——谁讨媳妇讨你这样儿的啊··这伙人身后跟着俩尾巴,沈博文和邵钧,一路看着热闹,结果也看郁闷了,都替哥们儿觉着丢脸。
沈博文撇嘴小声说:“操,什么啊,他算老几啊,咱们小珣儿给他家当媳妇”·“咱们小珣儿娶老婆也不找外边儿来的大土包子”·【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20)】·邵钧撅着嘴,心里也不爽。
倒不是土包子的问题,邵钧觉着,小珣儿跟自己这么要好,多铁啊,小珣儿怎么能哪天娶媳妇了、跟别人铁了··******··楚师长电话里听说这事儿,沉默半晌,重重地说:“活该”·“就那熊脾气,出去早晚要吃亏,早吃亏比晚吃亏好。”
“让他长长教训·”·楚怀智叮嘱他老婆,“管好咱俩儿子,别让他俩去惹霍家孩子·明明打不过人家,还三天两头去招人家,丢老子的脸”·楚瑜折了一仗,心里不服,又委屈,觉着他爸关键时刻怎么就能这么怂,白让人骑到头上,话都不敢呲一句,姓楚的怕那个姓霍的吗·他那时候完全不明白,他爸为什么“躲”霍师长。
·也是因为这一仗,霍传军替他们山东帮在大院里出了一口恶气·警卫连捞回面子,在这大院里腰杆挺直了,集体转业复员这档子事儿,就压下了··院里大孩子之间矛盾暂时熄火,小孩子之间却又酝酿着新的冲突,总之打架是永远打不完的,这就是童年的生活记忆。
这座大院里的子弟,平时成群结伙,玩儿起来是分拨的·像楚瑜霍传军那年纪,十五六岁上高中了,各有各的小团体,都是约莫同龄的高中孩子,依据各自的背景地域划分界限。
楚珣和他两个发小这一档,是八九十岁上小学的孩子,平时在一起玩儿,也分成好几伙人,小北京们一伙,沈阳来的一伙,山东来的一伙……·那拨大孩子里,有他们军区司令、几个军长副军长的孩子,都小二十岁了,出去混社会。
这拨小孩子里,爸爸是师长的,就算官挺大的,楚珣和俩发小的爷爷辈又都是部队老干部,受人敬重,因此他们三人在小孩中间,就属于背景特牛的·孩子们围一圈玩儿,也凭军衔家世;师长家的孩子,自然而然是孩子头,发号施令的,汽车连连长的孩子、食堂厨子的孩子、菜站管事儿的孩子,就站外围看着,一般不敢呲声,听指挥跟屁股后边瞎跑。
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社会,骤然闯入一股新鲜势力,打破原有的结构性平衡,必然带来一阵躁动,对大院里的孩子也是如此··霍家老大在楚少爷面前拔了份儿,警卫连小战士们长了脸,外来和尚压本地人一头,在大院里混这么多年的老土著不干了。
这些日子双方小摩擦不断,早饭食堂排队谁抢谁的牛奶了,晚饭食堂谁占谁的桌子了,放学路上谁挡谁道儿了,学校测验考试谁谁合伙作弊、另一拨人找老师告密了,谁谁去偷警卫连汽车底盘的钢管子、被另一拨人查出来告发了,等等等等,各种幺蛾子,层出不穷。
·孩子们打打闹闹瞎折腾,其实都不算大事儿,小孩儿没多少心机,纯属逞一时的意气和义气··在这一大拨孩子里,还就是楚家小二,看起来比旁的孩子们成熟些,安静些,素来心里蔫儿藏着主意,遇事特沉得住气。
楚师长家的小二,也就是这群小北京的孩子王,所以,他也是有脾气的,也有面子的···有一天,楚珣正躺在他房间床上,看小人书,沈博文跑进来··沈少爷来楚家从不敲门,熟门熟路。
楚家也没锁门,大门敞开,只用一扇纱门扣着·沈博文跑出一身汗,踢开纱门喊了声“阿姨好爷爷奶奶好”,一头钻到楚珣屋里,鼓捣,说悄悄话··“珣儿,快,打起来了”·沈博文脸红扑扑的,两眼放光,特兴奋。
楚珣把小人书塞枕头底下:“谁打起来”·沈博文绘声绘色地描述,嗓门挺大:“咱们的人跟小山东啊”·“就在煤场那边儿,咱们的人把他们围了,咱们人多,他们人少”·楚珣赶忙问:“他们有谁”·沈博文大眼一瞪,头一摆:“就是姓霍那小孩,平时就瞅他牛逼哄哄的,这回可堵着他了,好好收拾他”·楚珣:“……”·沈博文心急火燎补充道:“多好一机会,今儿他哥不在,咱们就憋他了,报仇,集体报仇”·楚珣急了:“他哥今儿不在,明天不回来”·沈博文手里拎个钳子似的东西:“先打了再说,咱们三十多人呢,他们才七八个。”
“王欣欣他们已经把人围住了,小钧儿抄家伙守着呢,跑不了,就等你”·沈博文手一挥,雄赳赳得··“楚司令,你不来,我们不好开打啊,就等你下命令了”··第十一章打群架·  ·楚珣跟着沈博文跑到那地方,果然看见那几个小山东,被他们这拨几十个孩子,围在当中。
小山东们的孩子头,就是霍传武··霍传武眉毛上的伤,差不多好全了,掉了痂,能看出眉骨上方留下一小块白印子,更显得年纪不大的一张脸,酷酷的,线条坚硬。
霍小二平时跟他老哥打扮得差不多,模样,架势,分明就是个小号的霍传军·一件洗得微皱半旧的的确良白衬衫,一条军绿长裤,黑色“片儿鞋”,肩上斜背一个帆布军挎。
霍传武一手还拎了一根二指粗的木棍子,棍头包镶着一块铁皮似的东西·楚珣一看就明白,铁棍子太沉,木头棍子抽人不够狠,这小子真不含糊,用铁皮包木头,打群架最给力的武器。
楚珣是没想到,霍传武这小孩,竟然每天上下学书包里藏一根棍子·他心里暗琢磨,自个儿以前不了解霍传武,小看对方了··小爷这紧赶慢赶,一路狂奔,生怕你小子让人打了,可我看您这样,绝对不像是准备伸脖子让人打的……·这两帮人在放学路上卯上,其实已经在这儿对峙了一个多小时。
沈博文王欣欣他们这边人多势众,人数占压倒性优势,包围着,可是一直没敢动手,也是忌惮姓霍的小子·霍传武被围,直勾勾盯着这帮人,一声不吭,从军挎里干脆利落掏出铁家伙,挡在身前,冷峻的眼神逼出某种超出年龄的震慑力,震得这帮小北京围了一个多小时,就围着,愣就没敢开打。
大院子弟打架讲究个人多势众,架子托得特大,但是真斗起狠来,野不过外面来的··这会儿,这些孩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都怕打起来破相,伤自己脸,可是不打,都围一个小时了,难道就这么蔫儿不唧撤了·【保镖[强强]+番外 香小陌(上)(21)】·喽啰们一看楚小二来了,气势立刻又涨上来,撸袖子,准备上。·王欣欣嚷道:“咱们人数三比一,三个干倒一个,不信干不服”·王欣欣还记着他头一回见霍家小子吃过的亏,这些日子他没少去挑衅,可惜没占着便宜。
沈博文凑头跟楚珣商量:“你说句话,打不打啊”·楚珣转转眼珠,斜眼问邵钧:“小钧儿,你打不打”·邵钧一耸肩,手里也拿着家伙:“你打我就打。”
楚珣:“……你也跟他有仇”·邵钧总之一直看霍小二很不顺眼,说:“姓霍那小子,每回看你眼神都不对,我老觉得他想憋着打你,就没安好心,不如咱们先动手把他砸了。”
楚珣心里说,邵小钧儿你什么眼神,谁憋着要打我·一双挺好看的吊梢的小细眼,你整天寻么什么啊·果然这司令就不是好当的,自己不惹事,架不住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愣。
楚司令那天穿一件T恤,外罩马甲,下身是与马甲面料配套的毛料西装格子裤,剪裁十分贴体,一水儿订做,衬托他的修长身材·这在当年,是特时髦的打扮,他总之跟别人都不一样。
楚珣在自己这拨阵营里,来回走了好多趟,走来走去,皮鞋踩得嘎嘎的,其实心里挠腾,怎么办啊·打,肯定不乐意··不打,小爷直接把手一挥,兄弟们,给我撤——那爷这个司令也该下台了,甭在院里混了,真丢脸啊……·楚珣为啥不想打架一是他就不好这一口,二是他估摸自己这拨人根本打不过霍传武。
霍家小二那架势,一看就不是善茬儿,跟霍传军一个路数·当初他哥也幸亏没跟霍传军动手干架,如果真干起来,楚瑜一准儿死得更惨··当然还有第三个原因,楚珣心里对霍小二有好感。
霍传武回到学校,没在年级里宣扬他哥在楚少爷面前拔份儿的事,仍旧沉默寡言,不爱炫·学校里很多同学都是大院的,没两天这个小八卦也传开了,有人存心挑拨,说,“霍传武,你哥把楚珣他大哥给打下去了,以后你们是大院的司令了”霍传武没搭理这些人。
厉害,但是还轻易不让人看出他厉害,引而不发深藏不露的,楚珣心里有几分欣赏,觉着这人像个小爷们儿··楚珣身后沈博文和邵钧一左一右站着,光明左右护法。
楚珣跟俩哥们儿隐秘地低语:“你们先别上,等我跟他们老大谈谈·”·楚珣缓缓踱步到阵营中间空地上,迅速抛给霍传武一个小眼神,勾一勾手:你给我过来·俩人心有灵犀似的,霍传武垂下眼,浓密的眼睫毛罩住闪烁的视线,默默地溜过来了。
楚珣一脚踩着一个石头凳子,手臂潇洒地搭在膝盖上,挺潇洒的·俩人头凑着头,压低声音,楚珣质问:“你们怎么回事儿怎么就对上了”·传武皱眉道:“他们非要憋着俺。”
楚珣气不打一处来的:“他们就是想憋你,你怎么不知道跑啊,放学你不赶紧回家,出来乱跑”·传武:“……那,恁赶紧让他们撤了。”
楚珣说:“我们人都来了,我现在怎么让他们撤,我怎么说”·传武粗声道:“那恁是要打”·楚珣拧紧眉头,司令的架子端出来了,呵斥道:“我想打你个舅姥姥什么脑子啊你,我不想打,你赶紧帮我想个办法——我怎么让你逃跑”·传武哼了一句,口气不知不觉暴露小孩脾气:“嗳妈,累坏俺了,端着棍子老长时间了呢。”
二人唧唧呱呱,埋头商议对策··其他人摸不着头脑,就傻乎乎地对峙着,等待两拨老大谈判的结果··霍传武私下与楚珣四目相对,方才那股戾气一下子就散了,睫毛微微闪动,手里的铁棍子也垂下去。
他俩头凑得很近,传武的脸瘦削有棱角,剑眉浓黑,眼睛反而并不大,眼皮单薄内双,眼角不像邵钧那样飞扬上翘,而是微耷,说不上来的感觉,让楚珣凝视了很久……不能用漂亮来形容,而是帅气,很男人很正的那种帅气。
沉默片刻,传武说:“要不……俺让恁家揍几下,揍完了,恁有面子了,让那些人撤了·”·楚珣眯细眼睛,不相信:“你肯让我打”·传武说:“总不可能俺揍恁吧”·楚珣心里一动,莫名问了一句特别愣的:“你乐意让我打啊,我手可黑着呢。”
传武瞟着楚珣这模样,这一身帅气西装皮鞋捯饬得,嘴角绷不住が笑出一枚酒窝,说:“就恁家这样,反正也打不过俺,恁也打不疼,俺怕啥啊”·楚珣一听,狠狠地瞪霍传武,俩人互相翻眼珠子,闷不滋儿得,都乐了。
霍传武跟别的男孩都冷着脸,厉害着呢,唯独就对楚珣,突然就没脾气了,楚小二总之就是跟别的野孩子们不一样……·小喽啰们都等急了,那俩人怎么谈不完了?·这帮人哪知道,他们楚司令这会儿,恨不得就要临阵叛变投敌了··楚珣终于聊完,招招手,跟左右说:“咱别打了·”·楚珣顺手将霍传武缴械,把对方那根镶铁的木头棒子揣自己后裤兜里,众目睽睽之下,搂过传武肩膀。
“他们不愿意跟咱打,投降了,以后归顺咱们队伍·”·“都自己人,打什么啊以后打仗、打球、游泳都在一起·”·“不用打了,抄家伙,回家吃饭”·楚珣说着,还故意掰过霍传武的下巴,亲热地捏捏脸,就像他每回踮脚挂在沈博文肩膀上、捏大文子的脸一样。

(本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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