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春+番外BY飘绿如意[高质言情]

上林春+番外BY飘绿如意
 · 书名:上林春· 作者:飘绿如意·  · 内容简介:    NP慎入:弱受美人小侯爷与四位攻君的故事,又名皇家那些事··  · * NPNPNP,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一受四攻,美人弱受,略苏。
* 攻君中有一对是父子·· * 受是穿越的,但是隐藏的很好,而且基本上没有金手指(他的身份和美貌大概已经是最大的金手指了2333),想看大杀四方爽文的抱歉了。
* 有一点点NTR情节,尤其是前期·柔嫩多汁的小美人被迫酱酱酿酿到哭哭啼啼什么的,不能更美了· * 在lz仅剩的一点底线下,小美人满十五岁后才被吃干抹净的,所以想吃肉的先跟攻君们一起忍一忍。
* 架空背景,非全民BL,攻君们的身份也决定了有妻有子,不过lz会尽力把故事圆上··  ·  ·     1.·  ·     身为大周朝身份贵重的安乐侯,卫泠卫小侯爷心目中的男神只有一个:裕王荣至宪。
而他的人生目标,目前,那个,暂定为压倒男神,实在不行,被压也可以(好可怜)··  ·     目标设立的太宏大,实施起来困难重重:·  ·     第一,对方身份太高。
皇帝的亲侄子,因为早年失怙,打小在皇后跟前养大,跟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待到成年,放出去建衙开府,一下子就是超品的亲王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较而言,卫泠这个安乐侯虽然也是皇帝御笔亲封,不过沾了他娘福宁长公主的光,到底差了太多。
 ·     第二,武力值……没法比·大周边境驻跸军队里至今还挂着裕字旗,杀人不眨眼的名头太响,“裕王爷来了”据说能止小儿夜啼。
 ·     第三,年龄差·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嗯,其实也不老·可是男神都三十了,自己这个身体才十四岁,卫泠忧郁了,卫小侯爷要哭了。
小爷明明二十多了他内心哀怨,低头看看自己的豆芽菜身形,更伤心了··  ·     第四,最最关键的,男神目测是直的,儿子都十多岁了。
 ·     前路渺渺,卫小侯爷红了眼,握紧拳头:努力·  ·     这个身体才十四岁——没错,他是穿来的。
身为豪门巨贾卫家的大少爷,他在医院病床上到死都没等到合适的RH阴性血型的心脏供体,不甘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再睁开眼就到了这里·醒来时吓了一大跳,迎面是两只大桃子——金尊玉贵的福宁长公主——卫小侯爷他娘,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看见不省人事大半个月的心肝宝贝独生子终于睁开眼,一时惊喜过度,直接厥了过去·满屋子鸡飞狗跳··  ·     天晓得,他才是被吓到的那个好不好·  ·     可怜,胆战心惊装失忆装乖巧外加暗地里拼命恶补了两年,总算勉强松口气,日常细节再注意点,估计不会再有人怀疑他是这个时代的冒牌货。
 ·     说到这里,真该感谢前世逼着他学书画学围棋学茶道乃至英美文学法语德语……的严厉父亲,道是大家子弟,必须腹有诗书。
而且,由于身体的原因,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静养,杂学旁收、打发时间,也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阴差阳错,倒是打了好基础·至少,繁体字古文完全不成压力。
 ·     阿弥托佛··  ·     凭心而论,卫小侯爷觉得自己穿的还是很运气的·这辈子,基本上,只要他不烧坏脑子搀和什么政治风波,简直可以混吃等死纨绔一世。
顶顶关键的是,这个身体很健康,心脏跳跃简洁有力,真是太美好了··  ·     没有健康顾虑了,保暖思……那个啥,自打某人印入眼帘开始,春天的小野草们压也压不住的往外钻。
 ·     还是一年前的凯旋宴上,咱们卫小侯爷头一回见到大马金刀眼神冷厉的嫡亲表哥裕亲王,立刻像被砸了一记重锤,人也傻了话也不会说了,人生从此翻开新篇章,竖起遥不可及的目标:拿下男神·  ·     目标立起来容易,实现起来真心困难重重。
 ·     卫泠有点嫌弃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杏眼薄唇,姑娘似的,还这么白未成年不能梳髻戴冠,只好扎辫子,更像姑娘了,糟心啊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肯定不喜欢这种娘儿兮兮的,对吧话说前世自己虽然有心疾,好歹也算翩翩佳公子一名啊·  ·     卫小侯爷内心焦躁,只觉自己的前进道路布满荆棘,比当年的企业并购案复杂难搞多了。
 ·     不过前人说的好,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小侯爷咬咬牙,自己给自己打气:加油·  ·     第一步,从创造接触机会开始。
 ·     裕王爷自班师回朝后就开始坐镇兵部,连带京畿防务一把抓·而自己么,打从两年前“摔伤”之后一直在家“养”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功课都是请了大儒在家教,宫学里是早就不去了。
其实去了也白搭,臣子们日常办公在别处,而进宫汇报工作的地方跟皇子贵胄们上课休闲的地方完全两个方向,根本碰不上··  ·     那么,就得另想办法。
 ·     卫泠抿一口温温的蜂蜜水,这还是他穿来以后立下的规矩,每日晨起洗漱完后喝杯温蜜水,养胃·看一眼窗外天色,估摸了下时间,仿佛不经意的顺口问道:“母亲起了么”·  ·     大丫鬟青檀上前接过茶盏,笑着回话:“我的爷,公主卯初就起了,现下正在议事厅听管家媳妇子们回话呢。”
 ·     卫泠老脸一红,随即挥挥手:“罢了,早饭还是在这儿开吧·”·  ·     福宁长公主舍不得让他日日早起请安,只说身体要紧,孝心也不在这上头。
于是卫泠从善如流的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连功课都依次往后挪时间··【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  ·     迄今为止,他的功课只限文课,至于骑马射箭之类的,想都不要想。
他当初就是从马上摔下来受的伤,多少人被折腾的要死要活,太医们胡子都白了一茬,皇帝一怒之下还撤了个院判,如今谁还敢让安乐侯从事任何带有危险系数的活动·  ·     看看书写写字吃吃东西打发时间,终于打听得公主娘亲主持完府中日常中馈回主院暂歇,卫泠放下茶杯起身振振袖子:“走,去给母亲请安。”
 ·     青檀忙取出天水碧的蜀锦披风,澄心顺手接过就要替他穿戴,卫泠一挥手:“今日和暖,不必穿了·”二人对视一眼,知他年纪虽小,主意却大,便顺从的叠好,只交给玉版、罗纹带上跟在他身后。
 ·     一路分花拂柳,已是暮春天气,福宁长公主府的花园是京城里排的上号的精致,卫泠住芙蕖院,院如其名,占着潋滟湖边绝好的一片地势,入夏便是满眼的袅袅婷婷,如今还不到时间,只是满池嫩绿新荷已经冒了头,衬着丝丝飘荡的软烟柳条,卫泠不知不觉就看住了。
 ·     东晃晃西晃晃,待他磨磨蹭蹭终于来到庆禧堂,这边厢已经要开午饭了··  ·     吸吸鼻子,卫小侯爷笑眯了眼:“好香,母亲这儿做了什么好东西”抬脚就大步往里走,一边冲身旁身后那些行礼的丫鬟嬷嬷们胡乱摆手:“免了免了。”
 ·     “阿泠快过来”福宁长公主看到他,眉开眼笑的从美人靠上下来,一手拖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绢子往他额上小心擦拭:“这又是哪里蹭的,磕破皮可了得手这么凉,这个天出来披风也不穿,青檀这蹄子竟这样不上心”言罢板起脸。
 ·     玉版罗纹心里暗暗叫苦,又不敢分辨,正待低头认错,卫泠嘻嘻一笑,拖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带着呐,是儿子自己不乐意穿的,行动不方便——母亲您看”招手让后头捧着汝窑薄胎甜白瓷净瓶的小丫鬟上来,“园子里西府海棠开的正好,儿子想着,这么漂亮的花儿,也只有母亲这里配摆了,因此亲手折了最好的枝子来孝敬呢”满脸得色,一付“快表扬我”的表情。
 ·     福宁公主欢喜的眉眼弯弯,咯咯笑着把那葱管似的手指往他额上一点:“小鬼头,说吧,又看上什么好东西了”儿子早先被他爹养成了小大人似一板一眼的性格,这两年到是活泼了些,在自己跟前也越发晓得撒娇撒痴了,只哄的一颗为娘的心软成蜜糖水,基本上要星星不给月亮。
 ·     卫泠抿嘴一笑,把他娘重新按到塌上歪着,笑嘻嘻拿过小丫鬟手里的美人锤,没轻没重的一顿砸,嘴里拉长音:“娘亲——”·  ·     “罢哟罢哟,娘这身老骨头可经不起这磨搓,快说什么事”福宁公主握着绢子,快笑死了。
满屋子丫鬟婆子也乐的不行··  ·     “孩儿想跟宪表哥学骑马射箭……”双手扒着她膝盖,卫泠努力让自己做出一付顶乖巧顶无害的天真表情。
 ·     “什么”福宁公主瞬间直起身,半秒钟便反应过来,刷的黑了脸,“不行”·  ·     2.·  ·     卫小侯爷最终还是说服他娘向裕王府下了帖子。
只是,福宁长公主的眼里堆满了忧愁,捻成线简直能纺出一车布来·这让他很是内疚心虚,在接下来的相当一段时间内,将乖巧孝顺听话儿子的角色扮演的无微不至。
 ·     他用的官方理由是,一个月后皇家狩猎,他不想被宫里宫外那些大小表哥甚至侄子们看笑话(作孽,好些侄子都比他大),尤其不能堕了卫国公府的名声——他爹是老卫国公的嫡次子、现任国公爷的兄弟,按照那府里的排序,他算卫家七爷。
 ·     祖宗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儿孙们总不能连弓马都拈不起来吧·  ·     好说歹说,总算哄的他娘含着眼泪点了头,转身递了牌子进宫,哥嫂跟前央求一回,把御马监里大宛才进贡的最温驯的一匹未成年小马讨了来。
 ·     卫泠目瞪口呆,对他娘的战斗力评级又上个新台阶··  ·     什么叫关系户看到没·  ·     想到第二天就能见到久违的男神,卫小侯爷激动过头,辗转过了三更还未睡着,翻来覆去的在他那价值不菲的黄花梨千工拔步床上反复焦灼。
 ·     明天穿那件月白的织锦袍子会不会太素了这个时代的贵人们好像普遍都喜欢鲜艳一些,可是深色会不会显得自己脸色更加苍白了·  ·     见了他,自己用什么态度更能博好感是落落大方客气点呢,还是走自来熟的亲热路线打招呼时叫王爷还是表哥·  ·     他要是拒绝的话,怎样才能扭转局面呢……·  ·     患得患失,卫小侯爷更睡不着了。
··  ·     第二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萎靡的一塌糊涂·四大丫鬟如平日一般蜂拥而上伺候,穿衣着袜洗漱梳头,他对着镜子坐下来,看到里面那张不人不鬼的脸,啊的惨叫出声,把众人吓的不轻。
亏得青檀镇定,忙问小厨房急要来两个熟鸡蛋,剥壳后轻手轻脚细细的替他滚动消淤··  ·     一番折腾,待卫泠终于自认勉强能见人了,才惊觉又过了时辰。
 ·     “快去庆禧堂”卫小侯爷像被燎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就急急往他娘的院子冲去,全不见平日里半丝儿规矩教养。
 ·     在裕王世子荣启欣过去十三年不算漫长的生命里,托身份的福,美人这种生物很是见过不少,高贵的卑微的,清高的温柔的,伺候人的和被伺候的。
可是,把所有人全加到一起捏一捏,似乎也抵不上眼前这一张略嫌苍白的脸··【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2)】·  ·     竟然有人可以好看成这样。
 ·     苍白清瘦的脸上浮着一点点红晕,蹙着眉,碧清的秋水眼下有浅浅的青色痕迹,因为一路急奔进来而略有些喘,淡粉色的唇微张,纤细的手指下意识的抓着心口的衣服,随胸口微微起伏,在黛蓝织金线的衣料印衬下,那双手简直白的惊心动魄。
 ·     小世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埋在那片衣襟中,被那手指狠狠纠着、纠着,憋闷的像喘不上气来一样··  ·     害怕被看出异状,他努力维持着端谨的表情,在迅速判断出来人身份后,起身见礼:“启欣见过小表叔。”
 ·     没有回应··  ·     没有回应·  ·     小王爷有些惊讶的看向对方,只见美人愣愣的看着他……隔壁。
 ·     隔壁……好像是他爹啊·  ·     诡异的气氛其实只持续了几秒钟,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福宁长公主看见宝贝儿子,爱嗔道:“阿泠快过来,启欣跟你说话呢,不可无礼。”
 ·     “啊”我们卫小侯爷这时候眼里已经彻底没其他人了,事实上,他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     时隔许久,终于又见到男神了,还是近距离,小侯爷简直激动的想哭··  ·     卫泠看见他心爱的男神挑起眉:“阿泠”·  ·     声音略低沉,如在耳边,尾音上挑,带着一点点询问的意味。
卫泠忽然像被电流击中,浑身酥麻,心脏狂跳,脸上发烫,连耳朵尖都红了··  ·     他……他叫我的名字呢·  ·     不能这样,太丢脸了·  ·     低头做个深呼吸,卫泠努力压制住各种乱七八糟的激动情绪,尽力摆出自认为最斯文得体的笑容上前见礼:“卫泠见过王爷阿欣你好”·  ·     到底没全控制住,脆生生还未变声的嗓音里,带着微微颤抖。
 ·     男神看着他,表情淡定,忽然伸手一把抓过他的手,掌心一撸手指一捻,随即将之摊开在众人面前,皱起眉:“这双手,怕连缰绳都握不住吧。”
却是对着福宁长公主说的·后者叹口气道:“是我不好,教王爷为难了·”·  ·     这变故来的措不及防,卫泠还来不及从“与男神肌肤相亲”的天降福利中回过神来,立刻就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愣楞的看着自己的手被迫摊开在他手中,五指纤长细白,连写字的茧子都没一个,柔嫩的像刚破土欲出的新笋尖,一戳就碎。
 ·     他……嫌弃我呢··  ·     忽然觉得委屈,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还没开始努力呢,仿佛就被判出局了。
这感觉,不能更坏了··  ·     卫小侯爷有些伤心,慢慢红了眼,抬头看向他,那眉那眼,刀刻一样的冷峻,石头一样坚硬··  ·     他娘立刻心疼了:“阿泠……”·  ·     “小表叔要是不嫌弃,我来教你骑马”小世子看不下去了,他爹也太粗糙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竟然惹得美人露出这样伤心的表情看着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的小表叔,内心竟油然而生一种类似于“护花”的强烈意愿。
 ·     耶,什么情况卫泠有点楞楞的抬头看向隔壁的少年,活脱脱一个男神的未成年版,看着自己的眼里放着光··  ·     半秒钟都不消,他立刻做出判断:亲子路线,可·  ·     当下调整表情,摆出一付“受了委屈但是我忍着,红着眼眶半含泪”的表情,向自己名义上的表侄强作微笑,末了还不忘哀怨的瞥一眼铁块一样的男神。
 ·     男神在跟他妈说话,压根没睬他·俏媚眼全做给瞎子看了··  ·     我们的安乐侯爷怒了:“阿欣,走,去我院子里玩,前儿春和楼才送来顶好的芙蓉酥。”
拖着小正太就往外跑··  ·     被抓住手的小世子僵了一下,微微红了脸,转头看向亲爹和姑祖母,正想开口打申请,一只眼睛一直挂着这边的福宁长公主笑嘻嘻摆摆手:“去吧去吧,玩的高兴点。
启欣是好孩子,阿泠不许欺负人家”·  ·     说话间卫泠早拖着人出了门槛,只飘过来一片话音:“喜欢还来不及,哪能呢……”·  ·     脚下一踉跄,小世子的脸更红了。
 ·     呐,骑马这种事情呢,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卫泠摆着黯然的表情添油加醋的告诉小正太世子:因为当初从马上下来摔了头,自己的心理阴影有这么大一片啊,如今上马都不太敢啊,所以等于零起点啊。
多么伤心的事情啊可是下个月就狩猎了,怎么办呢·  ·     眼星星头晕晕的小世子拍了胸`脯:没事,哥哥教你哦不,侄儿一定尽心尽力·  ·     可是公主府里没有场子跑马哎……·  ·     王府后院设有演武场,箭靶跑道一应俱全,小表叔想骑马只需唤侄儿一声就成·  ·     真的你不骗我可你日间不是要去宫学吗·  ·     这……要不放学之后明儿起,下了学我哪儿都不去,小表叔随时过来·  ·     哎呀,别老是叫我小表叔,多生分,咱俩年纪相仿,正该多亲近呢。
这样吧,我叫你阿欣,你叫我阿泠,可好·【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3)】·  ·     阿……泠·  ·     哎,好乖,阿欣·  ·     调戏小正太什么的,最有爱了。
 ·     3.·  ·     小正太世子果然言而有信,回去没两天就下了帖子来··  ·     卫泠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帖子用的不是王府堂皇的官方版本,而是精致的洒金水纹笺,笔走龙蛇,银钩铁画,骨节铮铮。
看不出来这有些木讷的小孩(可怜,人家其实哪里木讷了)倒是写了一笔好字·卫泠自己临的是灵飞经,每每被批秀丽有余,根骨不足·想到这句“没眼色”的判词,他不由撇撇嘴,顺手把帖子往桌上一扔,扬声道:“收拾东西,明儿爷要出门”·  ·     阿弥陀佛,原来古人出门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情·  ·     宅了两年,他出门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多半还是跟着他娘进宫拜拜年吃吃饭什么的,一百样不用管,跟在母上大人裙子后头低调装斯文装鹌鹑就行。
 ·     这还是小侯爷头一回自己出门做客呢·上到福宁公主下到管库房的婆子,从正院到他自己的院子,上上下下简直兢兢业业如临大考。
 ·     那辆翠盖璎珞车的垫子有点旧了,坐起来会不会不舒服可是华盖八宝车内里窄了点,怕局促了爷呢··  ·     赶车的派哪个人和马都得挑性子稳重的·  ·     虽交五月了,到底有风,带刻丝披风还不如带蜀锦的。
 ·     点心呢现去春和楼下单子是来不及了,市售的又入不得口,少不得让正院的小厨房赶紧开工,只拣那不太费工夫的精致小食做几样出来,摆好碟子装提篮里带上,预备小爷路上垫口。
 ·     路上的茶水呢前儿宫里赏下新鲜的白毫银针,收到哪里去了·  ·     派谁跟着外书房俩小厮青皮猴子似的,当不得用。
少不得让管家跟一天府里且让二管家暂盯着算了··  ·     ……·  ·     卫泠脸都绿了。
小爷就是出个门子,顺便勾搭勾搭男神,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前世他也算富家少爷,出个门带保镖那种,也没折腾成这样的··  ·     心下烦躁,他挥挥手:“不带不带,都不带累赘死了”·  ·     “孩子气不带怎么行,”福宁长公主爱嗔的白他一眼,“不说家里上下不放心,你到底是身上有爵位的,太轻便了看着也不像话。”
 ·     “是呀我的爷,您向来孝顺,就别在这起子小事上让公主担心了”他娘身边头号心腹顾嬷嬷也苦口婆心。
 ·     卫小侯爷哑口无言,除了乖乖服从别无他法··  ·     说实话,到底是天子脚下,街市还是很热闹的·对于前世因身体缘故很少出门只偶尔逛逛名店的卫泠而言,车外头的场景充满了喧哗、熙攘,有种红尘俗世的喜气洋洋。
他手搭着窗帘一角,目不转睛,简直忘了放下··  ·     忽然,只听车夫一声长吁,勒紧了马,车子猛的一冲,惯性之下卫泠整个人朝前一扑,额头恰磕在了门角上,登时有些犯晕,瞬间便辣辣的疼起来。
 ·     原本坐外面的管家紧张的探头进来:“爷,没事吧”见他这番情形,急唤随行的小厮从后车上取了油膏来替他揉摩消淤,一面扭头怒斥车夫:“混账行子,怎么赶的车主子若有个好歹,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赔”·  ·     车夫先头还小声分辨一句“差点撞到人”,后面见到卫泠撞了头,吓的哑了,低着头老老实实挨骂,抓缰绳的手开始抖索。
 ·     天爷,自家小主子两年前可不就是伤了头·  ·     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卫泠缓过气来,最疼的一阵也过去了,忙唤住管家:“顾伯,我没事,你别骂他了。”
一面顺嘴又问:“怎么回事”··  ·     管家本沉着脸训话,见他询问,便转了脸色,缓了口吻恭恭敬敬道:“回主子的话,前头冷不防有个小娃儿跑出来,这妇人”手一指路边抱着孩子哆哆嗦嗦跪趴在地上的妇女,“跟着冲了出来,这奴才便勒了马。
惊了爷,老奴有罪”·  ·     卫泠看向那小孩子,不过两三岁模样,被妇人半搂着压扑在地上,想哭又被捂着嘴,母子俩看着实在可怜,心下很是不忍。
他骨子里并没有习惯这等级森严的世界,前世的认知使他认为人生而平等,每个个体都应当得到应有的尊重··  ·     揉揉犹自疼痛的额头,卫泠平心静气的说:“他做的很对,没伤到人就好。”
一面又转头问那对母子:“可有磕到碰到”对方见冲撞了贵人车驾,早吓得哆哆嗦嗦,哪里还晓得回话,只一味磕头不停··  ·     叹口气,卫泠叫小厮抓了两把果子糕点给那孩子,随即吩咐管家:“顾伯,咱们走吧,别耽搁了,教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     老管家有些感动:“小主子可真是菩萨心肠”·  ·     卫泠失笑,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
 ·     这么一耽搁,到裕王府便迟了些·高檐朱漆瑞兽镇守的王府大门前,早已候了多时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立刻满脸堆笑远远就迎了上来:“哟,怎么竟是您老哥哥亲自来了”一边招呼一边与顾管家亲热寒暄起来。
 ·     福宁长公主身份高贵,位比亲王,顾管家身为长公主府大管事,等闲人士想巴结上也是不容易的·不过面前这人乃是王府大管家,他当下也是客气非常,拱了手:“小主子难得出门,公主这不是不放心么。”
一面又想到刚才的纰漏,心里不由有些烦躁··【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4)】·  ·     张管家笑道:“知道侯爷点了头过来,可把咱们小主子欢喜的,今儿宫学都告了假,亲自打点吩咐上下好生迎接服侍呢——方才里头还打发人出来问到了没……”·  ·     一行说一行上来,欲亲自服侍卫泠下车。
冷不防身后冲上来一个人,只将他挤到一边,张管家踉跄一下,还不及发火,定眼一看:“哟,小主子,您怎么到外头来了”·  ·     小世子只一径上前,小心的撩起帘子:“阿泠”·  ·     卫泠一路被颠的有些犯困,在里头闭了眼迷瞪。
忽然眼前刷的亮了,听见有人唤他,便迷迷糊糊半睁不睁的:“啊——”·  ·     小世子忍着笑,轻声道:“到了,醒醒,我扶你下来。”
 ·     卫泠依旧迷迷糊糊的伸手过去,对方小心翼翼的握住,忽然手上力道变大,他不由哎哟一声,只听得对方的声音沉了三度:“手怎么回事还有额头”·  ·     见他吃疼,小世子忙松了手,改为扶住他手臂,小心的护他下了车。
扫一眼周围的奴才们,冷了脸,却不好对公主府的仆役们发声,只得忍了··  ·     不明白他为何忽然不高兴,卫泠只得好声好气的掩饰:“路上犯困,不小心磕了一下,阿欣莫笑话我呀。”
 ·     小正太看看他,欲言又止,呼了口气便拉着他往里走·身后众人忙不迭跟上··  ·     王府是典型的五进大宅,附带花园和后院。
虽是以亲戚的名义上门,顶着侯爵的头衔,卫泠到底还是被引到待客的正堂吃了盏茶,世子爷亲自服侍的妥妥当当··  ·     抿了一口,新茶特有的清苦甘香馥郁而来,可惜他不好此道,前世更是只喜欢气泡矿泉水,如今说不得入乡随俗了。
 ·     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碗盖撩着浮沫,卫泠看着小世子笑道:“论理,都是极近的亲戚,可惜前些年我身体不争气,甚少出来走动,只怕生疏了。
如今王爷与阿欣这样亲厚照拂,我心里很是欢喜呢·”·  ·     小世子闻言一笑,初见棱角的五官顿时柔和下来:“侯爷这样客气,倒叫启欣惭愧了。”
 ·     卫泠看着他,忽然扑哧一笑:“你不觉得这样子说话怪累的——都是这地儿招的,让人不由自主一板一眼起来·”偏过头想想,又问:“王爷可在府里我去问个安。”
 ·     “却是不巧,今日本是休沐,听说你要来,原说要好生招待的·谁知早起宫里来人给唤了去,午膳也在里头用的,看情形不到宫门下钥是回不来了。”
 ·     卫泠一腔子热情顿时熄灭大半,面上却不好带出来,只得勉强笑道:“那还真是不巧了·”静默片刻,强笑道,“前儿府里理库房,翻出一件旧物,不知哪一国进贡的马鞭子,拿牛筋混了金丝和天蚕丝编出来。
你知道,我们府里都是懒怠人,这样的物件白搁着也是浪费,若是能挥在王爷手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只不晓得王爷会不会喜欢·”·  ·     顿了顿,又道:“还有对血芝,是给王妃的礼,据说益气补血是极效验的。
我不方便入后宅,烦劳你回头帮我问安吧·”·  ·     启欣口中道谢,一边吩咐丫鬟续水,又问他饿不饿,吃不吃点心··  ·     卫泠摆摆手,又道:“我见了你的帖子,字写得真好,因此自作主张挑了本碑拓给你,简薄了,别嫌弃啊”·  ·     小世子笑的很温和:“我一定喜欢的。”
言毕,微微红了脸··  ·     卫泠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也没多想,只觉得这小孩性格家教都挺好,就是腼腆了些··  ·     一时茶毕,启欣有些试探的问他:“阿泠,你既是带了伤,咱们今天的骑射是不是先缓一下,等养好些再说”·  ·     “这点子小痕迹……”卫泠失笑,不过反正男神不在家,他也没了兴致,便也无可无不可了,因点头道:“听你的吧。”
 ·     “既这样,且随我各处逛逛,好歹来一趟·王府的园子虽跟公主府的景致没法比,阿泠就当出来散散心吧·”言毕,起身理了理袍子,随口吩咐随从出去着人预备一应物事,自有下人去招呼女眷们回避不提。
 ·     不过一忽儿功夫,先头随从便来回话,道是已预备妥当·启欣便上前邀了他一道,悠悠然漫步而出··  ·     裕王府的花园是皇家格局,以大气取胜,比起公主府的精细雅致又是另一种姿态。
启欣口才好,一路陪伴着,时而闲闲聊上两句,使人只觉如沐春风·卫泠原本兴趣缺缺,不过碍着情面应承一二,慢慢的也被引发了趣味,不多时两人便有说有笑起来。
 ·     一路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启欣低声问他:“累不累我叫人在前头亭子里备了茶点,咱们临水而坐,歇一歇可好”·  ·     卫泠对他抿嘴一笑:“客随主便。”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大人的一样的世子爷挺讨人喜欢的·思绪忽然飘开去,前世他因身体的缘故,被家族当做继承人培养的是他弟弟,也是从小就被打磨的小大人一样,走一步看三步的,反倒是自己这个哥哥,随意任性的多……·  ·     “阿泠阿泠”·  ·     “啊……”卫泠魂兮归来,发现启欣已亲手执壶为他斟好茶,连忙道谢。
 ·     “想什么这么出神”启欣一边举止优雅的往壶中续水,一边随口问道··【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5)】·  ·     “没……没什么。”
卫泠努力压下前尘往事的汹涌与惆怅,掩饰的笑笑,转移话题:“阿欣还懂得茶道当真多才多艺·”·  ·     启欣正要说话,忽然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不由微微皱眉。
明明吩咐下去不要放人来打扰的,谁这么大胆子视线往庭外一扫,眉头更紧了三分,却又倏忽散开,面上仍旧一片云淡风轻··  ·     片刻间人已近,他这才闲闲起身:“表姐今日好兴致。”
 ·     卫泠努力回想之前做的功课“男神家庭状况”,男神十六岁成亲,王妃是安国公陈家的嫡长女,翌年便诞下世子·可惜难产伤了身,此后再无所出。
裕王府人口简单,并无侧妃,仅有的两名侍妾还是世子册封数年后,为绵延子嗣计,由皇后出面赐下的·男神常年在外打仗,这些年来也仅仅添了庶子庶女各一名,都才四五岁的样子。
 ·     所以,小世子口中的这位“表姐”,多半是陈家女了··  ·     当着外人,他倒不得不端着点身份辈分了。
也不起身,只微笑看向启欣:“这位是·  ·     后者还未来得及回答,那少女已笑吟吟上前行礼,身后两个丫鬟束手垂敛侍立亭外。
 ·     “小女陈氏,见过安乐侯爷·不知侯爷与世子在此清谈,喧哗冒犯了,还请侯爷宽宥·”垂首敛眉,规矩步伐一丝儿不错。
 ·     卫泠偷偷瞥了小世子一眼,抿嘴笑了:“哪里,却是我来扰了你们·”又试探着对启欣问道:“仿佛记得你家王妃有两位兄长……”·  ·     “这是我大舅父的次女。”
启欣淡淡解释,一面又吩咐随从重新布置座位,预备茶盏··  ·     卫泠点点头,那就是安国公府的长房嫡女了,怪道有这个底气。
随即想到,人家表姐表弟莫非原本计划看水看花看星星的,被自己一来给搅和了不由有些心虚,脸上笑得越发和蔼,随手解下腰上玉佩,故作老成道:“论理我也算是长辈了,仓促之下却无预备表礼,一个小玩意,陈小姐拿去随便赏人吧。”
 ·     启欣打趣:“既是长辈,侯爷可还欠我一份见面礼呐·”·  ·     卫泠瞪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你,没有”一面却撸下了手上楠木串珠:“呐,清华寺主持亲自开的光,在佛前供了九九八十一天的,不许糟蹋了。”
 ·     启欣咧嘴一笑,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佛珠,顺手戴到腕上:“岂敢岂敢,今后我日日带着,吃饭睡觉也不拿下来,可好”·  ·     陈家小姐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仿佛头回见到这样和颜悦色说笑打趣的世子爷。
 ·     抬头看看天色,卫泠收了笑,诚恳道:“天色不早,今日也扰了你大半天,我得回去了,迟了怕府里惦记着·”·  ·     启欣其实已经备了私宴,有心挽留,一则外人在不方便,二则知他说的是实话,安乐侯出门一趟,公主府上下大约都紧张着呢,人回去才能安心。
因此客套了两句便不虚留他了,一路又亲自送他出门上车,眼看着走远了才默默转身···  ·     4.·  ·     却说卫泠一行车马踏上回程,顾管家吸取来时的经验,将随行的八个健仆平均安排在主人车驾四周,后头是小厮的跟车压驾,一路小心,只求太太平平回府交了这趟差。
眼见一路顺畅,估摸着就剩一炷香工夫的路程了·老管家暗地里松了口气··  ·     行至朱雀大街,忽然有飞骑自前方疾驰而来,马背上形貌剽悍的异族人一掠而过,后面跟了五六骑,口中哦哦叱叫,马蹄带起大片扬尘,众人纷纷挥袖掩面。
 ·     “哪来的蛮子,竟敢在官衙大道纵马”顾管家小声怒斥了一句··  ·     忽然,比这更坏的事发生了:马受惊了。
 ·     按说公主府用的马匹都是经过特殊调教的,等闲惊锣也不能扰其心志·可这回却是被扬起的碎石弹中眼睛,顿时惊叫起来,前蹄跃起一阵乱踏,连带着另一匹也受了惊吓乱窜起来,车夫和几个仆人竟都控制不住,车厢被拖得东摇西晃,卫泠在里头被乱砸一通,眼看情势危险之极·  ·     千钧一发的当口,忽闻一声大喝,从天而降一个黑色身影压在起初受惊的马背上,一把抢过缰绳死死勒紧,马被勒的前蹄悬空哕哕嘶叫,挣扎了片刻,最终口吐白沫败下阵来,伏在地上喘息不止。
 ·     头昏沉发散乱的卫泠这才挣扎着从车里探出身来:“多谢援手……”·  ·     一句话未说完,只听顾管家气呼呼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可知天子脚下在官衙大道纵马,该当何罪惊了贵人,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     原来这人正是前头一骑绝尘的异族男子。
眼看惊了人家的马,便回身施救··  ·     只见这人毛发极盛,一脸络腮胡,看不出年纪,两只眼睛精光四射钉牢了卫泠:“你叫什么名字”竟浑然视众人如无物。
 ·     这人的眼光像狼一样·卫泠下意识的避开他目光,定了定心神,方才道:“这位壮士,看模样想来是北戎人士既来到大周,还请知晓此地的规矩。
须知京城乃天子脚下,街市纵马至伤人者,依律可判流徙·我劝壮士约束属下,以免来日招致更大事故·今日`你惊了我的马,不过也救了我,咱们就当扯平,你走吧。”
·  ·     “主子”老管家急了··  ·     男子却仿若未闻,进一步欺身上来,一手就挥开阻挡的健仆,咄咄逼人压到面前,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6)】·  ·     “放肆”卫泠勃然大怒,伸手去打开他的手,却反而连手都被夺了去把玩,只听对方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好烈的性子,我喜欢”·  ·     主辱臣死。
老管家黑着脸一挥手,公主府的健仆们纷纷提了棍子上前,竟全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对方的五六个下属制住··  ·     卫泠气的浑身颤抖,喝到:“顾伯,着人去五城兵马司,把他们指挥使叫来”·  ·     “拓跋闳”·  ·     忽听得一声怒斥,转瞬间一柄银色长刀呼啸着劈下,异族男子霎时侧身避过,同时抽出腰间弯刀挥手一格,当的一声金属相击,火花四溅。
 ·     卫泠慌忙趁势躲开,抬头一看,惊喜交加:“王爷”顿时连滚带爬的从车上下来向人扑去,下车时一踉跄险些跌倒,已经下了马的裕王伸手一捞将他搂起。
卫泠惊魂甫定,半缩在他怀里抓着袖子不放·那摸样看着实在可怜,裕王不由低头安抚他:“没事了,阿泠莫怕·”·  ·     两人一击即收,各自沉着脸看向对方。
 ·     未几,还是裕王先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有力:“堂堂北戎国君,才拜见我大周皇帝,转身就上官道纵马伤人,欺辱贵胄——拓跋闳,你是想再起干戈吗”·  ·     北戎国君·  ·     卫泠心下一紧,这才发现男子身着的黑色锦袍里密密织满金线,华贵异常,弯刀手柄上缀满宝石,价值连城。
再见裕王身后全副仪仗侍从,规格不低,明显才从宫里出来··  ·     心念电转,他立刻分析起来·北戎曾为大周属国,数十年前脱离掌控独立出来。
大周虽兵马强势,奈其民风剽悍,散之为民聚则成兵,因打草谷引起的边境干戈一直不断·直至裕王成年后掌兵,先平南楚、定西夷,后集结力量重压北戎,打了足有三四年,这才稍微老实些。
后因北方大雪成灾,内忧外患,北戎始遣人谈和·风波定,干戈止,裕王这才回的京··  ·     所以,两人是多年老对头了··  ·     看情形,今早裕王就是因为这位北戎国君进京的事情被叫进宫。
虽是小国,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外事规格比较高,故而又陪着对方出宫而行·谁料蛮人肆意纵马,后头仪仗不好跟着跑起来,于是就出现了前头的遭遇··  ·     对方这样的身份,背后又牵扯到政治军事因素,倒不好随意发作了。
卫泠咬着唇,眼里写满忿忿,只觉这场当街的奇耻大辱,难不成就默默吃进了·  ·     窝在男神怀里,他自觉胆气大壮,忍不住抬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     只见那人扯起一边嘴角冷笑,懒洋洋道:“小美人,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他是你什么人”·  ·     “安乐侯,卫泠。”
男神淡淡替他答了话,“正是你方才拜见的大周皇帝陛下的外甥·这个答案,北戎王满意否”·  ·     “卫泠”拓跋闳将这名字咀嚼片刻,对他挑眉一笑,“我叫拓跋闳,记住了”·  ·     卫泠恨极,又狠狠瞪他一眼。
 ·     最后还是裕王另派了人手护送他们一行回府··  ·     欢欢喜喜出门,狼狈不堪回来,人证物证太多,这下子想瞒也瞒不住。
虽然卫泠预先给管家随从们打了预防针,挑拣着回了话,只道是被北戎蛮子冲撞惊了马,将当街调戏这一节含糊带过·福宁长公主何等精明,还是从蛛丝马迹里听出真章,直气的柳眉倒竖,一拍桌子起身欲进宫找亲哥告状——她与今上及裕王之父同为先皇后嫡出,从小受尽宠爱,如今宝贝儿子受了委屈,当然要讨回来。
 ·     “公主且慢·”关键时刻还是他爹沉得住气,卫家二老爷沉吟片刻,几句话一分析,就让自家老婆烈火烹油般的心情渐渐息止下来,如此这般,最后总结道:“因此,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往皇上跟前一捅开,倒又不好拿捏了。
你说皇上是办好呢,还是不办好传出去,咱们府里的名声难道好听还不如另想法子找回来·”·  ·     “什么法子”福宁长公主信服的看着自家老公,卫泠也配合的露出好奇宝宝表情。
 ·     卫家二老爷看看捧在手心养大的儿子,沉吟一下,觉得是时候让他学些谋算之道了,便没让回避,当着他的吩咐顾管家:“传话下去,顺便也带话给几家亲友们——你知道的,今年商行里凡销往北戎的盐、茶、绸缎,加价三成。
下剩那几家民间的大商行,只管把话带到了,叫他们看着办吧·”·  ·     顾管家点头称是,一面听他继续吩咐:“先前西夷人不是要买马么,告诉他们,可以,拿精铁矿来换。”
明明说北戎,怎么又搭到西夷去了卫泠眼露疑惑,顾管家呵呵笑着解释:“好叫爷知晓,西夷北戎边境上有片好大的铁矿……”·  ·     这样一来,西夷和北戎可有的折腾了。
 ·     卫泠恍然大悟,内心顿时给他爹竖个大拇指,够腹黑·一面又想,要哄好,以后千万不能惹他生气··  ·     一时顾管家领了事去了。
剩下一家三口,福宁公主有些担忧:“交易战马,会不会……”·  ·     “放心,这事早就回过皇上,过了明路的。
原一直拖着西夷人,想抬抬价·如今不过把黄金换成精铁,前日兵部还为兵刃的事情来打了饥荒,如今一举两得·”·  ·     “那就好。
对了,可知那北戎王此次进京所为何事”·【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7)】·  ·     “这……仿佛听说是为和亲……”·  ·     “和亲北戎不是早就有王妃了吗”·  ·     “蛮夷之族,据说可以纳左右两位正妃。”
卫侍郎有些鄙夷的捋了捋胡子··  ·     “宫里已没有适龄的公主,皇子们倒是有女儿,可又差了辈分·”福宁公主思量一回,冷笑道:“多半要从宗室里选了。
既这样,咱们且给他选个好亲·”·  ·     卫泠看着眼前叫了两年爹娘的一对温柔璧人,忽然一哆嗦,不由竟可怜起那北戎蛮子来··  ·     闹哄哄折腾的一天终于结束。
卫泠舒舒服服在大木桶子里泡过澡,换了干净细软的松江布内衣,躺在他的大床上盖着夹被等待见周公··  ·     房里点着一支梦甜香,青烟细细,袅袅缠绵。
 ·     怎么都睡不着··  ·     他反复反复回忆着下午那一幕,划破空气从天而降的长刀,有力的臂膀,坚实的胸膛,仰起头是他脖颈至下颌凌厉的线条……·  ·     “荣至宪。”
卫泠小小声念道·随即用被子蒙住了头··  ·     虽然明知值夜的丫鬟在外间,不可能听的到,他还是像怀揣着巨大的秘密被撞破一样,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这样剧烈的心跳却不是因为疾病·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  ·     他习惯性的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静静等待,自我安抚··  ·     “荣至宪。”
他再次小小声呢喃,脸上泛起迷茫的微笑··  ·     一夜无梦··  ·     第二天一早,卫小侯爷照例迷迷糊糊由青檀澄心服侍着穿衣洗漱,玉版罗纹则有条不紊的从提篮里把他的早餐份例——两三样粥,四五碟送粥小菜并细巧点心,一一安置妥当,热腾腾预备主人享用。
 ·     主院派了个大丫鬟来传话,道是裕王府世子爷来访,现在内书房喝茶··  ·     卫泠楞了一下,昨儿才见过,一大早的跑来又为何事一面打发人去回话,说是就到。
三口两口喝了碗粥便放下了·低头看看今天的衣服,因不出门,只穿了家常的雨过天青的绢衫,倒也能见人,便整整衣服就往书房而去···  ·     “阿欣早上好啊,可是太想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进门卫泠就开起玩笑。
 ·     “阿泠”小世子忙放下茶杯,一个箭步冲上来,捉住他的手,上上下下把他狠狠看了一遍,这才道:“你没事就好”·  ·     “没事”卫泠一呆,顿时反应过来:“你说昨儿路上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     “动静这样大,王爷身边跟了多少人,这当儿还有谁不知道呢。”
启欣苦笑,“昨晚一听说,可把我急的,只恨当时不在场那北戎王出了名的野蛮,训出的军队也是一样的兽`性,阿泠受委屈了·”·  ·     “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又不少块肉。”
卫泠打个哈哈混过去,内心却想:要不是这样,还沾不到某人的便宜呢,其实还赚了·一面又好奇道:“阿欣也知道这人”·  ·     “前年跟着父亲上战场,曾与北戎人交锋过几次。”
 ·     “前年”卫泠大吃一惊,“前年你才十一岁”·  ·     启欣露齿一笑:“甘罗十二便为丞相了,阿泠莫小看我。”
 ·     卫泠无语了,他想起自己前世的世界,十一岁的小孩子还在干嘛,然后有点寒·古人早熟的不是一点点,或者说,豪门巨室的继承人,从小就承担了太多超越年纪的东西。
 ·     他不由用一种混合了同情与关爱的眼神看向眼前的少年:“那时候,你……害怕吗”·  ·     启欣点点头,又摇摇头:“总是值得的。
将士们在外浴血,往大了说,是为了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往小了说,却是为了护住那些心里看重的人,让他们能安安定定享这太平日子,不用担惊受怕,不用颠沛流离。”
 ·     卫泠受了震撼,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衷心道:“阿欣心中有大善,更有大勇气·”·  ·     启欣笑了,握住他的手:“阿泠,等我几年,我会护住你。”
 ·     卫泠笑眯了眼:“好呀,到时我就扛着你的牌子,到处横行霸道了·”·  ·     启欣笑了笑,却不说话了。
 ·     5.·  ·     就在卫泠天真的以为,北戎蛮子带来的小插曲已成为过去,人生重点愉快的回归“如何勾搭男神”这一永恒的主题时,三天后,不按牌理出牌的拓跋闳又一次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     这一次,还是当着皇帝的面··  ·     北戎王抱着“永结友邦之谊”的态度(且不论真假)来请求结缔姻亲,对两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因此,私下觐见交流后,大周皇帝郑重以国宴招待,与会人数虽不多,但皇亲勋贵、高官侯爵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其列··  ·     卫泠和他爹一个桌子。
 ·     说起来,他爹也是传奇人物·当年先帝为心爱的小女儿择婿,千挑万选的拣了卫国公家二公子,不但一表人才,还十分能干,二十岁便已在户部崭露头角。
国公府的爵位历来是长子继承,卫二公子凭着家世和才华为自己另谋的出身·因爱惜人才,先帝力排众议乾纲独断,将驸马外戚不得参政的旧例扫开,仍旧留用·二十多年来,卫二公子已经升级成卫二老爷,官位也稳稳当当升到了大周财政部二把手——户部侍郎。
【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8)】·  ·     卫泠原本想称病不来的,他很不想再看见那对狼似的眼睛·他爹安抚他:“做什么不去,无礼的是人家,难道咱们反倒怯了再说,国宴上,能有什么事。
你也一天天大了,总要开始见识些正经场面,学学处事应酬的·”·  ·     卫泠想想也是,便换上礼服跟着他爹进了宫··  ·     来到赐宴的清和殿,一眼就看到裕王鹤立鸡群,被一堆人围着。
类似这样的“人堆”还有三四个·卫泠估摸了一下,凭自己的小身板大约是挤不进去了,恹恹的拖着他爹入了座··  ·     国宴么,总有一套标准流程。
卫泠默默的跟着站立、坐下、举杯、啜饮……他一向很知道怎么降低存在感,反正随大流总不会错··  ·     北戎人坐在皇帝下首第一个桌子。
大约没有发现他··  ·     酒过三巡,开始高层间和谐对话·一来一往,很是相得的样子·话题渐渐入港,终于到了和亲的题眼。
大周皇帝抚须微笑,正待开口,忽然北戎人放下杯子,起身大步行至殿中央,右手握拳按在胸口,行礼道:“尊敬的大周皇帝陛下,抱歉我改了主意,不想和亲了·”·  ·     满殿热闹霎时静止。
 ·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听他继续道:“我想向您要一个人·”·  ·     卫泠忽然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对面的裕王则微微皱起眉头。
 ·     “若得此人相伴,我愿以北戎国君身份订立契约,北戎军队即刻退出燕云、幽州二州,有生之年,绝不主动踏足大周领土一步”北戎王表情严肃,两眼直直盯着御座上的老人。
 ·     全场哗然·  ·     卫泠握住拳头,死死咬紧牙关·他爹的脸也沉了下来,不过还是拍拍儿子的肩膀示意放松。
 ·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北戎王所求何人”·  ·     拓跋闳转过头,精确的朝卫泠方向绽开一个危险的笑容,然后回头,气定神闲答道:“安乐侯,卫泠”·  ·     在国家级的宴席上,当着皇帝的面讨皇帝的亲外甥当嬖幸,真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奇闻,匪夷所思·  ·     王公贵胄们全都傻了。
 ·     只听“啪”的一声,卫侍郎狠狠将酒杯砸到桌上·几乎同一时间,裕王一拍桌子正欲起身·二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抢先吼了出来:“拓跋闳”·  ·     卫泠忍无可忍爆发了·  ·     众人只见穿着绛紫色织金丝云锦礼服的少年,三步两步冲了上来,立在北戎王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瞪大了眼睛,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怒意的潮红,气的话都说不利索:“拓跋闳,你……欺人太甚”·  ·     饶是这般怒目而视,那容貌反而愈加生动,简直教人魂悸魄动。
在场多人心中咯噔一下,仿佛头一回发现这位常年低调深居简出的小侯爷,竟生了这样一副模样,比当年以美貌著称的福宁公主更加令人目眩··  ·     拓跋闳看着他,目光深沉:“北戎天高地阔,风光绝美,卫泠,可愿随我一同纵马驰骋”·  ·     卫泠气极反笑:“我不会骑马,敬谢不敏。”
 ·     “拓跋闳,别以为有十万军队驻扎幽燕,就敢在此放肆了,当真不把大周将士放在眼里吗”二皇子忽然发话。
官员们仿佛骤然惊醒,纷纷附和着斥骂起来··  ·     裕王冷着脸,终于发话:“拓跋闳,你要战,那便战”·  ·     卫侍郎冷冷接口:“粮草给养不是问题。”
 ·     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太子往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皇帝不置可否,等喧哗稍止,只听他开口道:“阿泠过来·”·  ·     卫泠一愣,乖乖上前,立在皇帝下首位置。
 ·     老皇帝慈和的笑笑,拖住他的手打量两眼:“当年多少顽皮,把坤宁宫的牡丹折的一枝不剩,雀鸟笼子一个个都打开放跑还不许人拦着。
一晃眼,小孩子就长这么大啦·”·  ·     卫泠垂下头,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     皇帝叹口气,对北戎王说道:“我大周岂容此戏辱,北戎王此番太过了。”
接着对裕王说:“宪儿,送北戎王回驿馆·”·  ·     拓跋闳沉着脸:“大周皇帝陛下,我并没有冒犯贵国的意思。
我很喜欢卫泠,并愿意为此付出合理代价·”·  ·     皇帝挥挥手,面露倦意:“你要战,那便战吧·”·  ·     回程马车上,卫小侯爷一反常态的沉默,脸色苍白如纸。
 ·     卫侍郎摸摸宝贝儿子的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半晌,柔声道:“没事的,别想太多·”·  ·     好好一场宴席,如此闹剧收场。
卫泠几乎可以想象,要不了明天早上,这故事就会传遍大周豪门圈子·虽然太子话里有话的敲打了众人两句,可是这样狗血的事件如何盖得住,至多从台面上转到台下传播,蔓延的也许还更快。
 ·     名声还是小事,卫泠更担心的是别的··  ·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咱们不会真的与北戎人重新打起来吧”·  ·     卫侍郎想了想:“应该不会。
不过,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9)】·  ·     卫泠低下头,内心挣扎许久,听着车辙声辘辘入耳,一下一下仿佛敲打在那根最细的神经上。
他终于鼓起勇气:“父亲,这事因我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找那拓跋闳当面分说清楚,能打消他的念头最好,至不济,也莫生干戈,牵连无辜·”·  ·     静默。
 ·     过了许久,侍郎大人掀开帘子,扬声吩咐:“掉头,去朱雀大街驿馆·”·  ·     赶到时,恰见到裕王与北戎蛮子在驿馆门前冷面相对,不知对话些什么内容。
气场覆压下,周围随从属官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擅动··  ·     “拓跋闳·”少年清澈的声音传来,瞬间两人都转过头。
北戎王面露喜色,裕王则皱起了眉··  ·     卫泠有些紧张:“我想同你谈谈,可以吗”·  ·     拓跋闳咧开嘴笑了:“当然你改主意了”·  ·     裕王看他一眼,淡淡道:“如此,小王先告辞了。”
 ·     “王爷”卫泠心中一急,脱口而出,“……表哥陪着阿泠可好”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圆睁的大眼湿漉漉的,写满不安与祈求。
·  ·     这样的神情落在拓跋闳眼中,忽然令他联想起草原上的兔子,雪白的皮毛,娇贵而怯弱的样子,让人直想……狠狠撕开啮咬。
 ·     裕王看着面前的少年,神情毫无波动·半晌忽转身向驿馆内走去·卫泠慌忙跟上··  ·     拓跋闳在身后看着他俩,慢慢眯起了眼睛。
冷笑一声后跟着进门··  ·     “拓跋闳,我很感谢你的厚爱……”卫泠咬着唇,不知从何说起,表情有些歉意又有些难堪,“说实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喜欢我呢……总之谢谢你。”
 ·     两个男人没想到他的开场白会是这样,都楞了一下·拓跋闳欲开口,卫泠忙对他摆手,急急道:“可是,我不会同你走的。
且不说事关朝廷颜面两国纷争,拓跋闳,你甚至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     “我们北人,才没有你们这么曲里拐弯的麻烦,喜欢什么,抢过来就是。”
北戎王不以为意··  ·     这什么强盗逻辑,卫泠哭笑不得:“我好歹是个人呐,又不是物件”·  ·     “不然你以为我做什么提出定契约又为什么愿意放弃已到手的土地”·  ·     “你还是没有明白……”卫泠抚额,一面告诫自己,对这样的蛮子口吻要柔和、再柔和,千万别惹毛了。
想了想,说到:“咱们这样打比方吧,换作是你,如果冷不丁有个陌生人跑来当街调戏你,还跑去你父母亲人面前说,把他给我,我拿东西跟你换你是什么感觉你的亲人万一答应把你卖了,你又会什么感觉”·  ·     北戎王皱着眉,不说话。
 ·     “你看,如今我就是这样的情形呀·你喜欢我,我心中感激,可是我没办法喜欢一个陌生人啊·况且,我的家在大周,我的父母、亲人……重要的人都在这里,我怎么可能抛家弃祖跟你一走了之”更何况,这个陌生人还几次三番当众欺辱于我不过这句话他没敢说,怕激怒他。
 ·     “拓跋闳,咱们做朋友不好吗·而且,自打当初两国议和,不再打仗了,边境上的百姓们该有多高兴啊,终于可以松口气,慢慢休养生息,耕种田地、放牧牛羊。
你也是一国之主,难道就忍心为了区区一个卫泠重新把他们拖入水深火热”·  ·     拓跋闳深深看着他:“继续。”
 ·     卫泠一直有点怕他的眼光,不由低下头,声音也有些弱了:“……孟子云,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拓跋闳,我相信你一定是个爱护民生的国君,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帮忙劝说上头重开边境互市,对民间、官家都是好事……”·  ·     “阿泠,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裕王忽然开口。
 ·     “嗯·”卫泠的头垂的更低了,两个男人只见到雪白晶莹的后颈,与微微泛红的耳朵尖·拓跋闳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热,有冲动想上去摸一把。
他暗暗握紧了拳··  ·     “你喜欢男人的,对吧”拓跋闳毫无征兆的一石激起千重浪··  ·     “啊”卫泠大惊失色,抬头看向他,张口结舌,一下子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     “所以,你对我的反应是愤怒、是躲避,却没有嫌恶·你不是不喜欢男人,你只是不喜欢我·”·  ·     卫泠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当着某人的面,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窒息了,心脏疯狂跳动,像要跳出胸腔一样··  ·     “是他”拓跋闳步步紧逼。
 ·     卫泠脸上的血色霎时退的干干净净··  ·     裕王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拓跋闳,你够了”·  ·     卫泠听见自己的声音,苍白无力的、干巴巴的,飘忽的:“拓跋闳,你想太多了……”话未说完,忽然心口一阵绞痛,下意识的捂住胸口,人软软跌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瞬间,脑中闪过的竟是:完了,他要厌恶我了……·  ·     6.·  ·     人中被一番掐弄,终于让神魂俱丧的卫小侯爷慢慢睁开眼,眨了眨眼睛,发现已回到马车内在路上颠簸。
他爹正满面焦虑的看着他··【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0)】·  ·     “……王爷呢”嗫嚅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     “送你上了车,又回驿馆了·”卫二老爷摸摸他的头,“没事就好·”·  ·     “他……有没有说什么”卫泠垂下眼,表情黯然。
 ·     “说什么你这样子出来,惊吓了多少人,谁还顾得上别的别说话了,养养精神,爹已着人去太医院叫他们院判过来,回家咱们瞧瞧脉案。”
侍郎大人口里说的柔和,心里其实火焰腾腾,这笔账自然又被算到了北戎人头上··  ·     卫泠顺从的闭上眼,内心一片冰凉··  ·     他……当真一点反应都没有么·  ·     回到公主府,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     不多时太医到了,被急急引入芙蕖院请脉·公主与驸马并一大群丫鬟婆子们都眼巴巴盯着,院判大人如坐针毡·再三斟酌,左手又换右手,终于松口气,小心翼翼回话:“启禀公主,小侯爷这是急怒攻心,郁结于内所致,又因先天胎里带来的弱症,内忧外患,两下里便有些经受不住了。
如今开剂温养的方子,吃上一段时日养着·只一样,切不可大悲大喜,须得好好将养才是·”·  ·     福宁长公主口中称谢,一面令人伺候笔墨安排抓药,一面看着儿子细瘦的手腕,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出身尊贵,与驸马又是少年夫妻,相敬如宾,人生一切美满,唯子女上头缘薄·早年诞下一子一女,皆没站住,伤了身更伤了心,此后便是多年无所出·夫妻二人心灰意冷之下几乎打算过继旁支血脉了,谁想三十岁上竟又有了卫泠,挣命似的生下来,打小儿又三灾八难的,好容易玉粒金莼的养到十多岁,真是恨不得日日栓在眼前捧在手心里。
哪里还禁得住隔三差五出个岔子呢真是心都快操碎了·  ·     “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卫泠看着她落泪,帕子拭过眼角细细的鱼尾纹,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内疚、自责、心酸、不忍……·  ·     福宁长公主破涕为笑,伸手理理他的额前乱发,叹气道:“阿泠,你是娘的命根子,一定要好好的。
这辈子,娘什么都不指望,就盼着你平平安安长大,取个贤惠的妻子,生几个孙子、孙女儿,让我跟你爹能享那含饴弄孙之乐,娘就是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     卫泠心中剧痛,默默低下头,努力压抑却仍然控制不住那漫天而来的痛苦与自责。
他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立刻就被拭去了··  ·     没几日,北戎王在国宴上那石破天惊的一出“爱美人不爱江山”戏码,已然传遍京城豪门。
安乐侯这一病,仿佛更坐实了“被气出病来”的传闻·更有那好事者,添油加醋捏成故事,把传说中深居简出的安乐侯描述成天上有地下无的绝色,那北戎王一见倾心,竟甘愿送出大片土地,甚至与大周整个皇族为敌,重起战火在所不惜……·  ·     公主府里连日气压很低。
 ·     当然,没人敢把这流言传入卫泠耳中,怕影响小侯爷养病·为以防万一,愈发连上门访客都能推就推了,但求清净·从上到下,只是精心伺候着,唯恐再出一点差池。
 ·     卫泠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再没了往日的活泼跳脱,每日恹恹的,没精打采,饭也吃不了几口·愁坏了福宁公主,每日千方百计让小厨房换花样,只求小爷能长点胃口。
可惜作用不大,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脸上本就不多的肉一点点消了下去··  ·     不过三五日功夫,人就又憔悴了一层··  ·     待裕王府小世子好容易获得许可来探病,只见那牵挂了许久的苍白的少年,穿着素色细棉布袍子,歪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书,那手腕细瘦的,简直伶仃,仿佛一折就断了。
大惊之下不由脱口而出:“才几日功夫,怎么瘦成这样……混账的北戎蛮子”·  ·     卫泠懒懒起身放下书,自嘲的笑笑:“又关北戎人什么事你来啦,坐。
青檀,倒茶·”·  ·     “阿泠受委屈了·”见他这样,小世子内心愈发如汤镬沸腾,怒意渐炽,恨不得明天就上北戎前线砍杀一番。
 ·     犹记得初见面时,人未至声先到,那个有些狼狈毫无形象奔进来的少年,眉目灵动,活色生香,简直惊为天人·如今却病骨支离,神色间满是说不出的积郁与落落。
 ·     小世子心疼极了,握住他的手,恳切道:“阿泠只管把心放宽,万事有、有皇上做主呢·这场委屈,来日我定替你讨回来”·  ·     卫泠笑了,抽出手,将茶盏推给他:“说了不关北戎人的事。
我没事,就是懒怠些,过两天就好了·”犹豫许久,还是微微偏过头,装作不经意问道:“王爷……最近可好”·  ·     “忙着半月后的皇家狩猎呢,父亲这次亲自接手了安防事宜,日日不是在禁军便是在西山骁骑营。”
 ·     “他……可曾说过什么”·  ·     “说什么”小世子不解。
 ·     “没、没什么·”卫泠一阵黯然,忙抬起杯子喝口茶掩饰过去·一面心中却忽生怨恨:死也好生也好,给个说法呢。
这样子若无其事,难道就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     一面又想,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从头到尾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     不由大恸,心口一阵绞痛,嗓子眼忽然涌上一股腥甜,来不及掏帕子,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1)】·  ·     “阿泠阿泠”小世子快疯了,上前抱住他,一只手笨拙的擦着他口角血迹,急的声音都变了调,“太医传太医”·  ·     天将黑透,小世子才失魂落魄的回到王府,差一点还犯了宵禁。
 ·     “王爷回来了么”他一面往里走一面对赶上来服侍的门上管事问话··  ·     “回世子,王爷是酉初回来的,同王妃用了晚膳后就去了外书房。”
·  ·     “知道了·”脚下一犹豫,终究转了方向,往书房走去··  ·     书房里灯火通明,裕王正和手下谋士对着案上铺开一张纸商议事情。
他上去见了礼,又向谋士拱拱手:“杜先生好·”·  ·     对方忙不迭还礼,笑道:“小王爷愈发挺拔了,王爷后继有人啊。”
 ·     裕王也不抬眼,只淡淡吩咐:“既来了,过来看看这布防图,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     草草应对两句,小世子完全不在状态,连外人都看出来了。
杜先生乖觉的告辞··  ·     “怎么回事”房里只剩父子俩,裕王一挑眉,有些不满的看向他··  ·     小世子深吸一口气,依然感觉满腹焦虑与积郁:“儿子刚从公主府回来。”
 ·     “嗯·”裕王面色不动··  ·     “阿泠……瘦的可怜,”小世子抬眼看一眼他爹,低声说,“说话间竟吐了血,又晕过去了。
儿子回来的时候人还没醒,太医正在施针·”·  ·     裕王看着个头已经超过自己肩膀的儿子,沉默片刻,然后问道:“欣儿很喜欢阿泠”·  ·     小世子微微哆嗦了一下,犹豫半晌,终于小心翼翼的回答:“儿子……与阿泠一见如故,很是投缘。”
 ·     裕王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     小世子顺从的行礼退身,忽然又想起什么,疑惑的问:“父亲可曾与阿泠说过什么”·  ·     裕王看向他,眼里有不解。
 ·     “阿泠……曾追问儿子,父亲说过些什么——是什么”·  ·     裕王沉默了许久,面色不动,眼神幽深,然而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不要耽误明日去宫学。”
 ·     小世子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压下满腹疑惑,只得低头称是,慢慢退出··  ·     卫泠这一口血,终于把宫里也惊动了。
 ·     第二日,皇帝便指派了御医来给安乐侯请脉,各种补气养血的贵重药材也流水似的从皇后的坤宁宫赏赐出来··  ·     宫里的态度这般明确,各方自然顺势示好,连日探病的人流络绎不绝。
怕影响宝贝儿子养病,福宁公主一概都让好生解释给推了·只是,当太子携裕王亲临“探病”,这下可就避不得了·福宁公主只得亲自陪着来到芙蕖院。
 ·     早已有人进去通报过,卫泠叫人将他扶起,略略整理下发丝衣襟,半倚着床,静静等候对方到来··  ·     只听得内侍一声“太子殿下到”,芙蕖院内外呼啦啦跪了一地。
卫泠挣扎着欲起身行礼,对方一个箭步上来,笑着按住他:“阿泠只管躺着,又不是外人·”·  ·     卫泠垂下眼,作出微微惶恐的表情:“太子哥哥……请恕阿泠无礼了。”
 ·     “哎,小时候还缠着我要蛐蛐,大了倒腼腆了·”太子呵呵一笑,转头向福宁公主道,“看着气色还好,姑母也别太担心了。
太子妃叮嘱我带了些高丽进贡的血参来,煮药膳是最好的·小孩子家活力健旺,想来养养就好了·”·  ·     福宁公主抹泪:“谢太子和太子妃垂爱。”
 ·     太子忙安抚不迭,心中对此行效果十分满意·卫泠年纪虽小,身后却维系着以福宁长公主为首的皇亲贵戚们,和以卫国公府为代表的勋贵权阀。
当初先帝将爱女嫁入国公府,未尝不是笼络的意思·卫泠身为这微妙的平衡的核心,哪怕什么都不做,他只要太太平平安享富贵,便是皇室与勋贵们亲和的证明··  ·     随太子而来,裕王始终处在身后一步的位置,从头至尾维持缄默。
 ·     他进门时卫泠眼中曾瞬间燃起两朵小火花,不久便熄灭了··  ·     他……没多瞧自己一眼,没多说一句话。
 ·     一屋子人来了又走,卫泠眼睁睁看着那人背影,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黯然垂下了眼··  ·     缓步出芙蕖院大门,太子看一眼潋滟池中含苞玉立的清荷,仿佛随口而出:“美人卷珠帘,憔悴为忆谁。”
 ·     裕王的脚步滞了一下,随即又跟上了··  ·     太子嘴角泛起模糊的微笑:“阿泠长大啦……生的也越来越好了。
三弟,你说是不是·”·  ·     裕王依旧沉默,只下意识握了握拳头,立刻又松开了··  ·     7.·  ·     卫小侯爷这一次病的缠绵,只是细细将养着,慢慢恢复元气。
【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2)】·  ·     转眼间,狩猎的日子到了··  ·     不过月余功夫,心境却落差这许多。
他回想起当初自己满怀期待千方百计想法接近某人的情形,竟有种回首已是百年身的错觉··  ·     福宁公主看着他,眼里满是疼爱,找着话题引他说话:“后日便是狩猎了,前儿宫里还递话出来,问咱们去不去,特为留了座营帐呢。
我想你先时那样起劲,还闹着学骑马,便没回死,只说看情形——阿泠可想出去散散心”·  ·     卫泠一怔,想到自己曾经的“与男神策马共骑”的傻气愿望,自嘲的笑笑:“不去了吧,怕喧哗。”
 ·     “也好,咱们还是静养为上·”·  ·     卫泠低头,半晌道:“今年热的早,儿子有些苦夏,想去庄子上躲两天,还请母亲准许。”
 ·     “好啊,娘这就让他们安排下去,过些天陪你一起去住一段日子·”·  ·     “孩儿想后日便走。”
 ·     “这……为何这般仓促多少东西需要准备,再说庄子里也要收拾出来·”·  ·     “明日先拣要紧的几样理出来,下剩的再慢慢收拾,可好日日对着这几株花草,儿子实在有些闷了,很想换个环境。”
 ·     “好好,都依你·”福宁公主爱怜的摸摸他的头,看到儿子有兴致出门了,也觉得高兴起来··  ·     没两日,趁全城皇亲勋贵们皆俱陪侍狩猎,一行车马在公主府与国公府双重健仆的护卫下,悄悄出了城。
 ·     待裕王府小世子兴冲冲带着猎物上门献宝,已是人去楼空··  ·     “去庄子上了可知什么时候回来”·  ·     “回世子爷的话,奴婢不知。”
 ·     小世子楞了一下,有些闷闷的转身,一面吩咐小厮将野物交予妥当人,快马加鞭送至福宁公主的西山别院,只恨不能亲自出城来··  ·     “启欣这孩子还真是有心呢,难得又同你投缘。”
令顾嬷嬷打赏发送走来人,福宁公主看着金丝笼子里一白一灰两只小兔,笑吟吟逗弄一番·转头却见自家宝贝儿子一付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唤他:“阿泠,阿泠”·  ·     “啊母亲说什么”卫泠骤然回神,有些狼狈。
 ·     “想什么呢”·  ·     卫泠掩饰的笑笑,故作轻松道:“想今日晚饭吃什么。
这乡间野趣好,东西也好·中午的香椿豆腐和笋尖野鸭汤都不错,儿子很喜欢·”·  ·     福宁公主十分高兴:“碧云,去厨上打赏,每人二两银子。
告诉他们好生伺候着,小主子身子养好了,我还有重赏·”·  ·     消息传过去,下头一阵欢腾··  ·     时间就这样一日一日不紧不慢的过去。
福宁公主事务众多,陪他住了一段便回去了,留下足够使唤的人手供他差遣,隔天便打发人来探视他的情形,吃的怎样睡的怎样,气色好不好·又每旬派医生过来请平安脉。
总之务必确认宝贝儿子过得舒坦、身体健康开始长肉才放心··  ·     这期间启欣来看过他两次,带来些精致的吃食与玩物,陪着说说话·人家这样好意,卫泠也是打叠起精神好生招待。
温和早熟的小世子总让他联想起前世的弟弟,并且他在此也几乎没什么别的朋友,因此很是珍惜··  ·     这样轻松的环境里,卫泠慢慢平复了心绪,每日看看书写写字,倒也清净,不知不觉就是月余。
 ·     这日午后,暑热渐炽,卫泠贪凉,令人将冰块盛入瓷盆置于房内,然后将服侍的人都赶出去,只穿一层薄薄的纱衣午睡·不知过了多久,半明半寐中听得青檀在唤他,迷迷糊糊咕哝一句:“什么事”对方小声回禀:“裕王爷来访。”
 ·     裕王……裕王他啊的一声翻身而起,头不慎磕到床沿,哎哟一声,唬的青檀澄心忙上前服侍,他一手推开,一边胡乱拢着头发一边急问:“什么时候来的人呢”·  ·     “来了有一会儿了,听说您歇着,就没让叫起。
此刻在书房,派了小厮服侍茶水·”·  ·     “为什么不叫醒我”卫泠有些埋怨的推开她俩,自己往面盆架子里掬了捧水拍拍脸,然后急急夺门而出。
·  ·     “爷,衣服”青檀抱起外衣就追了上去··  ·     一路奔来,远远只见敞开的门内,那人立在书案前,正专注的看着什么。
卫泠奔的有些急,扶着门框喘息,忽然忆起那案上摊开的正是自己昨日的弄笔,想起上头的内容,不由腾的一下红了脸··  ·     裕王也不抬头,指节一下一下敲击桌面,低低念道:“雌去雄飞万里天,云罗满眼泪潸然。
不须长结风波愿,锁向金笼始两全·”·  ·     这是李商隐的句子,被他拿来配画了··  ·     失偶孤雁,喁喁独飞。
天高海阔,只影向谁··  ·     卫泠深吸一口气,回头吩咐:“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     裕王慢慢抬眼看向他,目光深邃,声音却很平静:“阿泠,过来。”
 ·     卫泠如受蛊惑,驯顺的一步一步上前··【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3)】·  ·     裕王看着面前的少年,午睡骤醒,急奔而来,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样子。
竹青的薄纱衫子半系半敞,滴水的发丝凌乱的缠着雪白纤细的脖颈,一路往下粘连上精致的锁骨·再往下,雪白的小衣若隐若现……·  ·     他呼吸渐重,胸口起伏,目光如有实质。
卫泠仿佛有些承受不住,慢慢低下头来··  ·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拇指缓缓扫过淡粉色的唇·卫泠脑中轰的一声,所有神智仿佛一瞬间被抽离。
他呆呆看着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音··  ·     “傻孩子·”他听见心爱的男人用仿佛呢喃又像叹息的声音,轻声说。
 ·     连月来的心酸与委屈忽然井喷而出,眼泪瞬间汹涌上来,他怔怔的立在那里,仍然维持着呆滞的表情,眼泪却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     裕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去擦他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     “傻孩子……”·  ·     终于,他拥他入怀··  ·     良久,卫泠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抽身出来,手却仍抵着他胸前,低着头不敢着他的脸,小声说:“王爷来探望,阿泠心中很是欢喜。”
 ·     裕王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抚了一下他的头发··  ·     卫泠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面上微微有点烧,侧过脸,没话找话:“王爷从城里来”·  ·     “这些天一直在西山军营,就过来看看你。”
裕王轻描淡写··  ·     卫泠敏锐的听出些什么,抬头望向他,眼里透出疑惑··  ·     见瞒不过他,裕王苦笑一下:“鞑靼又作乱了,三日后拔营。”
 ·     卫泠如受当头一击,满心甜蜜与忐忑立刻被浇上冰水·他想说,朝中这么多将领,非你去不可吗心里却知道这话不能出口,只得默默垂下头。
半晌,还是忍不住:“……不去不行么”·  ·     裕王将他的双手捉在掌心合住:“阿泠,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     默然片刻·“前路艰难,我明白·”卫泠一语双关,鼓起勇气将他的手牵引至自己心口,“王爷只需记得,阿泠心悦王爷,虽百死亦不悔。”
 ·     裕王深深看着他,许久,轻轻抬手将他鬓边发丝掠至耳后,常年手握兵刃的粗糙带茧的手指摩擦过少年细致的肌肤·卫泠微微哆嗦了一下,只听他淡淡说:“不怕,万事有我。”
 ·     卫泠先前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差一点因这简单的几个字重新夺眶而出·他深呼吸,用力眨着眼睛,强作欢颜道:“前些时跟师傅新学了琴艺,只是指法还生疏些。
王爷若不嫌污耳,阿泠胡乱弹奏一曲,就当为王爷提前践行,可好”·  ·     裕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里有温和的纵容。
回身入座,举起杯子喝了口茶··  ·     卫泠转身行至门口,扬声道:“澄心,茶凉了,换一道水·青檀,取我的流音琴来·”·  ·     点一炉旧沉香,依依青烟里,裕王看着对面清瘦的少年动作优雅的披上外袍,理理衣襟,坐下来,先是试了两个音,铮铮然有金属声。
随即决然下指,古朴流畅的音乐如泉水一般倾泻而出·少年清澈的声音适时的响起:“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
 ·     卫泠忽然止住了··  ·     裕王一挑眉:“怎么了”·  ·     “没、没什么。”
卫泠心下忽有些不安,后悔不该选这首,犹豫一下,只得继续:“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能归……”·  ·     裕王也沉默了。
 ·     “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琵琶解歌舞·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     卫泠收了指,余音袅袅犹自缭绕。
 ·     裕王忽然猛的起身,大步而出·行至门口,顿住,也不回头,只沉声道:“阿泠,等我回来·”·  ·     卫泠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坚实如山,渐渐远去。
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胸口,隔着布料和血肉,里面空荡荡的·那颗原本急促跳动的心脏,仿佛随着某人离去的背影也一并被带走了··  ·     第二日,启欣也来辞别。
 ·     卫泠有些吃惊:“你也要走”·  ·     “也”启欣挑起眉,神情一刹那间像极了某人。
卫泠表情有些恍惚·只听他追问道:“还有谁来向你辞行了”·  ·     卫泠脸一红:“没有·”定定神,又道:“听说要与鞑靼人开战,又是王爷领兵,只没想到你也要去。”
 ·     启欣笑了:“阿泠身隐江湖,心却系着庙堂呢·”·  ·     “你才多大,何况战场上刀枪无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要磨砺自个儿,多少地方去不得,非往前线凑么”卫泠苦口婆心。
 ·     启欣看着他,沉默半晌,然后说:“阿泠,我只恨自己不够强·战场上一刀一枪,若能拼下功劳来,也是自重的砝码·”·  ·     “这是怎么说”卫泠不解的看着他,“放眼京城豪门贵胄的公子哥儿里,能有几人比你出挑况且王爷正当壮年,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裕王府且不急着要你出头顶梁呢,何苦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4)】·  ·     启欣别过脸,喉结上下滑动,神情变幻,终于还是压抑住了,朝他温和的笑笑:“早些扬名立万,你可以早些抗着牌子横行霸道呀。”
 ·     卫泠扑哧一下笑出声:“你还当真啊”·  ·     启欣表情有些恋恋:“阿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才好。”
 ·     卫小侯爷手欠的揪揪他的头发:“那你就留下,日日陪我说话·”·  ·     启欣夸张的哎哟一声伸手捂住头,袖子下滑露出一串金丝楠木念珠,卫泠眼尖:“这不是我那串么,你果然还带着”·  ·     启欣伸手摸摸,放回袖子里:“答应了你,吃饭睡觉也不拿下的。”
 ·     由楠木串珠引发了回忆,卫泠有些促狭的冲他眨眼:“哎,令表姐真是美人啊·”·  ·     这话题跳跃性太大,启欣有点转不过来,眼里写上问号。
 ·     “你这么急着建功立业,难道是为了来日提亲,帖子上头衔写起来好看点”卫小侯爷自觉抓到了核心本质。
 ·     小世子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启欣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半天才恨恨道,“阿泠不要乱说,况且人家姑娘家,名声要紧。
你我玩笑不要紧,传出去就麻烦了·”·  ·     “哎呀,还心疼了……好啦好啦,不说了”卫泠得意洋洋。
 ·     启欣瞪他一眼,没说话··  ·     “哎哎,真生气啦”卫泠心想,小孩子面皮真薄,只得放低身段,软语哄道,“好啦,是我不对,下回不说了,阿欣莫生气。”
 ·     启欣无奈的握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郑重道:“阿泠,等我回来·”·  ·     果然是父子,离别时留言竟也一模一样,卫泠不禁有些痴了,又惦起某人来,神色怅怅。
 ·     两日后,大军出征,卫泠把自己关在房里,独自坐了很久很久··  ·     8.·  ·     夏去秋来,梧桐叶子黄了大半,良人尤未罢远征。
 ·     卫泠从来没有觉得,时光竟是这样难熬·本来,从上一世起,他就习惯了清静无为的漫度光阴,不悲不喜,避开各种情绪波动,因为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负担不起。
 ·     平生不会相思,却如今,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     因通讯不便,又许是太过忙碌,那人并无只言片语过来,卫泠只能从官方邸报上的捷报知晓大致动向。
启欣倒是来过两封信,随上京的战事折子一道,让信差辗转送来公主府·卫泠总是激动的第一时间回信,然后让对方带回·启欣是永远的报喜不报忧型,再恶劣的环境到他笔下都能变的生动有趣,然而敏感如卫泠还是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漠北风霜与长期征战下物资供给等种种艰苦状况。
 ·     卫小侯爷坐不住了·一想到心爱的男神和最好的朋友可能在吹着冷风饿着肚子打仗(喂,你想多了),就觉得心里仿佛有一万只猫爪子在挠,必须做点什么才好。
这个念头日日折磨着他,卫小侯爷又开始茶饭不思了··  ·     福宁公主快愁出白头发了,只觉得这个儿子养起来真是艰难,好好的怎么又不吃饭了呢。
 ·     “阿泠,你有什么心事,跟娘说,千万别闷在心里——身体要紧啊”·  ·     卫泠有点心虚,想了半天,试探的问:“母亲,再过三月便是万寿节,咱们府今年的礼开始准备了吗”·  ·     “咦,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福宁公主有点诧异,不过还是解释道,“你父亲已经令人寻了块上好的和阗白玉,打算送去苏州找工匠雕一套锦绣河山屏风。”
 ·     卫泠微微蹙起眉··  ·     “怎么啦”福宁公主摸摸他的头··  ·     “儿子想着,年年都是这些金玉之物,究竟也没多大意思。
况且,宫里山积海堆的,什么没有呢送去也是白搁着积灰·咱们不如弄点新鲜花样来·”·  ·     “哦阿泠有什么主意”福宁公主来了兴致。
·  ·     卫泠扫一眼四周:“你们先下去·”·  ·     丫鬟婆子们看看福宁公主的脸色,见她不置可否,便都乖觉的行礼退下。
 ·     卫泠有点狗腿的凑上前,讨好的替他娘揉`捏肩膀:“父亲在户部,每日连轴转的为银钱发愁,前儿还听他说起军需供应吃紧的事情。
儿子虽驽钝,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打仗其实打的就是银子·眼下裕王爷领兵在外已有数月,虽然捷报不断,想来为了震慑还需持续镇守漠北一段时间·这军需粮草所费不赀……”·  ·     “这与圣上的万寿节又有何干”福宁公主被绕糊涂了。
 ·     “儿子的意思是,咱们不如以为圣上万寿节献礼为名,捐一批棉袄、米粮之类至前线……”·  ·     “这恐怕……况且军需物料,数额巨大……”福宁公主没往下说,卫泠却听懂了后面的意思:这么大一笔钱,就为了给皇帝当生日礼物,由头站不住脚,反而会被怀疑是往军中邀买人心。
再者,一下子竟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说不定还要引发更多的麻烦——一个分家出来的公主府便家底如此之厚,那赫赫百年的卫国公府,岂不是富可敌国到时非但不落好,只怕还要招祸。
【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5)】·  ·     卫泠低头思忖片刻,字斟句酌道:“如果,由咱们公主府起头,联合四大国公府一同行事呢这样,虽然仍旧招眼,因是众人行事,却无碍了。
且此举更代表了勋贵们向朝廷效忠、为皇上分忧的赤诚之心·皇上一高兴,说不定还会重赏呢·”·  ·     福宁公主沉思许久,脸上现出欣慰的神色,拉他坐到身边,摩挲着宝贝儿子的头发,感慨到:“阿泠长大了,娘很高兴。
这想法可以考虑,晚上等你爹回来,咱们说与他听听·”·  ·     卫泠暗地里抹一把汗,心想,为了送件棉衣,小爷我容易么··  ·     当晚,下班回家的侍郎大人听老婆儿子阐述了这个想法,想了一会儿,没有当场表示反对。
卫泠乖觉的也没追问,安分的退下回去休息了··  ·     隔了两日,福宁公主便以园中玉桂花期正好,开私宴赏玩为名,对四大国公府下了帖子。
身为皇帝的亲妹子、太子的亲姑母,福宁公主的帖子向来千金难求,因此一出便直接有回音:难得公主雅兴,届时一准儿来叨扰··  ·     因只请了安、宁、护、卫四大国公府,客人数不多,因此只在潋滟湖边靠近桂花林的亭子里开了两桌精致的席面招待女客,又在那一头摆席招待男宾,中间用薄薄的轻纱帷幔隔开,彼此笑声相闻却又互不干扰。
穿红着绿的妙龄丫鬟们轻巧的托着玉液美馔来回服侍,直如百蝶穿花一般,和着四野弥漫的木樨甜香,简直不似人间景致··  ·     卫小侯爷作为主人家,年纪又恰是不尴不尬的没到太忌讳的当口,更兼他年纪小辈分却大,便被他娘叫去女宾那边露个小脸打了圈招呼,收获了一堆星星眼与溢美之辞。
尤其是那几个家中有适龄待字闺中娇女的,更是眉开眼笑,只碍着身份与辈分,没敢太出格而已·饶是如此,卫泠已是满身不自在,红着耳朵硬是维持着基本的仪态风度逃回了男宾区。
 ·     男客们由他爹和他大伯卫国公主持招待,基调还是十分令人愉快的·总之,这是场宾主尽欢的活动··  ·     戏肉在宴罢品茗休憩时。
许是为了开始教导儿子,卫侍郎暗令他提前躲在外书房的石头屏风后面,蹑足屏息听老头子们说话议事·一堂课下来,小侯爷大开眼界,收获颇丰·他前世乃豪商子弟,投资策略数据分析接触过不少,大多是目的明确言简意赅数字说话。
这种涉及政治背景的老狐狸们的来往太极却是头回接触,那一等话里有话、来往机锋,那种迂回博弈、辗转求同,着实令他叹为观止·事后,侍郎大人拎他开学习总结会,问他听懂了多少,有什么想法,他满脸叹服的看着自己的老爹,膜拜之意溢于言表。
卫二老爷颇有些飘飘然,摸摸宝贝儿子的头:慢慢学吧·  ·     这一边意见一致取得联盟后,转天他妈又递牌子领他进了宫。
这回目的更明确,直接去到他舅妈的坤宁宫··  ·     皇后一直是慈眉善目母仪天下的典范,说话慢悠悠,看着是再和善不过的一个老太太。
不过谁要真把她当和善人,多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且看当年,身为嫡长子的太子,出生前与出生后的几年里,宫里一个皇子都没生下,生下的也没站住,光这些巧合就够不长眼的们喝一壶了。
 ·     不过,面对皇帝唯一的嫡亲小妹,皇后一直都是很客气的,当然福宁公主也是知情识趣的聪明人·殷殷勤勤叙过了寒温,又讨论了一番卫小侯爷的生长发育和健康状况,他便被打发到偏殿喝茶吃点心。
然后福宁公主慢慢挑起话头,两个女人开始恪守着“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用巧妙的方式沟通起圣上的万寿节事宜··  ·     皇后是天下一等的聪明人,立刻闻弦歌知雅意,因笑道:“都是跟着荣家出生入死几辈子的老人了,大家伙儿的忠心,天家自是明白的。
只这事干系到前朝,却不是我等可以置喙了,还是让男人们去操心吧·”·  ·     福宁公主笑道:“娘娘说的是·瞧我,也没个把门的,嘴一碎就顺口叨出来了,您可千万别见怪”·  ·     皇后嗔怪的瞪她一眼:“这话就见外了啊,阿蕤你不拿我当外人,本宫只有高兴的,以后也都是这样才好。”
·  ·     福宁公主脸一红:“都几十岁的人了,也就是阿嫂还会唤我的小名·”·  ·     姑嫂俩亲亲热热了老半天,卫泠在隔壁都快睡着了,对着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又得注意形象举止教养,着实忍的辛苦。
 ·     好容易出来,一爬进马车,立马一个大大的哈欠,惹来他娘屈指一记不轻不重的毛栗子:“像什么样子”一面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     过了几天,宫里赏了东西出来,只说是给安乐侯润笔的·福宁公主看着那两匣子上好的湖笔、徽墨,还有两柄小巧精致的碧玉如意,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
卫泠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年不节的,给我这些东西作什么他娘也不回答,只叫他再想想·卫小侯爷看了又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笔锭如意·  ·     见儿子终于开了窍,福宁公主高兴的拍了拍他的手:“傻儿子,慢慢学吧。”
 ·     9.·  ·     卫泠事后才明白,自己这个本意只想贴补一下前线男神的拐弯主意,阴差阳错却搔到了双方的痒处。
一方面,皇家对同气连枝权势日盛的勋贵豪门愈发忌惮,已经开始着手打压·那一头,老牌子权阀们则亟需重邀圣宠巩固权势与地位,只恨没有好的由头表忠心·因此,双方一拍即合。
更何况,领兵在外的是圣眷优渥的裕王,既是安国公府的女婿,又管卫家二老爷叫姑父,肥水不流外人田,最是便宜自家人,真是皆大欢喜··  ·     皇帝龙颜大悦,作出了口头表扬,私底下则对妹妹妹夫和外甥又赏了好些东西不表。
 ·     话说卫小侯爷初次提建议便得到正面反馈与结果,内心雀跃,一时干劲十足,他爹也顺水推舟开始带着他处理后续实务·出乎他意料的是,儿子对于计划、预算、银钱、买办等方面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聪颖(这是当然的),甚至还时不时有些新奇的想法与论调出现,令侍郎大人十分惊讶,只觉难道又是一块户部的料子老怀欣慰之余,不禁开始盘算起日后宝贝儿子的仕途问题来。
【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6)】·  ·     三月时间,要备齐数万套棉衣并采买大批粮食,绝非易事·好在都是顶级豪门,资源与人力不可小觑,又是皇帝那里过了明路的不需忌惮,因此商议齐全后便分配好任务各自回去筹备。
一连十来天,卫小侯爷跟着他爹、大伯、和几个堂兄们,从地理物产、银钱调拨,到识人善任,很是学了些东西·自己也因表现不错,开始被分配些不那么关键的事务练习独立操作。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作当中·卫小侯爷颇有成就感之余,又开始操心起最初焦虑的事情:男神可能正在挨冻啊总不能让他穿那些大路货吧·  ·     半吞半吐的跟他娘磨了会子,最后还是以“怕好朋友启欣挨冻”为理由,硬缠着让顾嬷嬷开了库房,不计工本的捡那最好的上贡丝绵,用厚密轻软的繁纹云锦做面子、顶细致的松江棉布做里子,让府里绣娘密密的缝,自己隔三岔五的就去看看进度。
当然,做了启欣的,“顺带”着便把王爷的也做了··  ·     福宁公主无奈:“被裕王府的人知道,还不得笑死——难道偌大个王府,还能少了他们主子俩的衣裳,要外人巴巴儿的做了来”·  ·     “外人”两字深深刺痛了小侯爷,他垂下头,不作声了。
福宁公主自悔失言,忙摩挲着他的头发安慰道:“知道你与启欣的情分不同…”·  ·     正安慰着,忽然身边大丫鬟琥珀过来回话,说是外门上来了位许参将,带着个箱子来送礼。
 ·     “哪个许参将找老爷的就说老爷还在衙门里没下来,让管家好生招待了,看是什么路数。”
福宁公主随口吩咐··  ·     琥珀脸上带出点疑惑的神情:“回主子,不是找老爷的,指明是找小主子的·”·  ·     “找我的”卫泠也奇怪了。
 ·     “说是,漠北军营里来的……哎,主子,小爷”·  ·     话没说完,只见卫泠已如离弦的箭,嗖的冲了出去。
 ·     许参将是来护送战事折子上京的,额外被派了这摊往公主府送礼的活计·原以为东西送到喝口茶便能交差走人,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安乐侯竟会自个儿跑来直接抓着他问话。
看着面前仰着脸对他一脸焦灼连珠炮似发问的小美人,这个刀口上舔血的粗旷汉子,竟支支吾吾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晕晕乎乎的,简直答非所问,是是是,都好都好都好,王爷身先士卒,小世子冲锋陷锐,都好都好都好……·  ·     卫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一时情急,许将军莫怪。”
后者看的有些呆:“啊,不不不,没没没……”·  ·     这人真有趣·卫泠扑哧一笑,转了话题:“这箱子”·  ·     “哦,这是王爷令下官带给侯爷的。”
许参将终于捡回了他的舌头,一边想,这小侯爷怎么生的这样好看··  ·     “王爷给我的”卫泠霎时激动起来,不顾形象用力去开那箱子,许参将和旁边仆从们忙上前帮忙。
 ·     箱盖打开,里头静静躺了一件玄色的狐狸毛披风,梢尖上带了一点点霜华,如月光笼着一般,华贵无比··  ·     “这是”·  ·     “这是王爷连月来亲手猎的野物,捡最好的剥了皮子,统共得了一件披风,让末将带了来。”
··  ·     “他亲手猎的啊……”卫泠忍不住蹲下`身去,将脸轻轻蹭上那云朵般柔软的风毛,嘴角绽开浅浅笑容,眼眶却慢慢红了。
 ·     这一晚,卫小侯爷失眠了··  ·     把披风修饰为“启欣与王爷共同猎获的战利品”,并向福宁公主陈列展示过后,带着一点点心虚和许多甜蜜,卫泠把它抱回房间,铺在大床上,睡觉也不舍得拿下。
 ·     丫鬟们都笑了,青檀一边放帐子一边打趣:“上回宫里特赐的紫貂,也没见小爷这么爱惜的,随便披披就塞箱子了——可见还是漠北的狐狸金贵些。”
 ·     卫泠有点尴尬:“熄掉蜡烛,你们出去吧·”·  ·     辗转反侧,却怎么都睡不着·干脆把自己整个儿包在那披风里,软软的毛尖扎着皮肤,有点痒,有点空虚……他再次回味起那个事后在脑中复刻了无数次的场景,某人宽厚的胸膛,坚实的臂膀,他的拇指滑过唇角时自己刹那的心悸,几乎不能控制的想要索取更多……·  ·     迷蒙中仿佛有一双手,抚琴一般漫过全身,轻拢慢捻抹复挑,指尖过处便是难以抑制的灼热骚动。
他难耐的扭曲着身体,终于挣扎着睁开眼,见到那张藏在心里的脸,爱欲情潮霎时汹涌,忍不住弓起身体用力迎合上去,在对方的身上斯磨着祈求更多·对方却沉默着按下他,双手继续仔细挑`逗每一个敏感的角落,身体每一丝细微的颤抖都被对方收入眼中,每一分欲`火都被撩拨的更旺……他想呻吟,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四肢绵软,任由轻薄。
 ·     那双手轻轻揉捻着嫣红的一双珊瑚珠,看着它们充血变大,然后慢慢往下,抚摸上娇嫩的青芽·他猛抽了一口气,眼里泵出泪来,想伸手护住,却被对方轻而易举一只手就捉住举过头顶。
另一只手继续不紧不慢的撩拨着他最脆弱的地方,看着那未经人事的玉*一点点苏醒、膨胀……·  ·     刹那间满空烟花绽放,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张大口呼吸却没有氧气,猛的绷紧身体,连脚尖都勾紧蜷缩在一起……·【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7)】·  ·     “啊——”他终于呻吟出声,四肢也忽然重回自己掌控。
 ·     “主子,没事吧”外间轮到值夜的玉版极警醒,立刻披衣举起烛台进来··  ·     “没事”他在帐内看到那点红光移近,慌忙阻止,“做梦魇着了……没事,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     玉版不疑有他,倒了杯茶在桌上就出去了··  ·     过了好半天,卫泠才敢动一动身体,慢慢坐了起来,半靠在床上发呆。
之前那感觉太清晰,高`潮的余波尤未过去,他只觉四肢酸软,神智依然有点茫然··  ·     这是……春`梦·  ·     他有些羞耻的垂下头,把双腿往里蜷缩了一下,带动了大片湿嗒嗒的布料,黏腻的贴在大腿间细致的皮肤上,一会儿就冰凉冰凉的。
 ·     他忽然楞住了,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然后,不可抑制的,脸上火辣辣起来··  ·     偷偷摸摸下床,做贼一样轻手轻脚找了新的里衣换掉,脏衣服却没地方藏,只得扔到一边。
顺手摸起茶杯,一口就喝干了·再轻手轻脚的爬回床上,把披风卷成一团抱进怀里,细不可闻的喃喃:“荣至宪……”·  ·     第二日午后,福宁公主午睡后起身,只见顾嬷嬷掀了帘子进来,从大丫鬟珊瑚手里接过梳子,亲自服侍梳妆。
福宁公主看她一眼,只见老人家满脸藏也藏不住的笑意,皱纹里都快开花了,心下疑惑:“怎么了”·  ·     顾嬷嬷低头,在她耳边咬了几句耳根子。
 ·     “真的”福宁公主猛的抬头,冷不防扯到头发,哎哟一声··  ·     “公主小心”顾嬷嬷慌忙松开梳子帮她揉揉,“都怪奴婢,老了,手脚重……”·  ·     福宁公主却不以为意,抓住她的手,想追问又咽下,看看周围,吩咐道:“都下去。”
待没其他人了,才急急问道:“真的”·  ·     顾嬷嬷笑答:“浆洗上的人发现的,方才过来偷偷告诉奴婢,这不,赶紧来说给主子听,欢喜欢喜。”
 ·     福宁公主笑逐颜开:“阿泠长大了啊……”一时感触,又道:“若是滨儿还在,我和老爷只怕孙子都抱上了。”
想起早夭的长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     顾嬷嬷也陪着掉了两滴眼泪,然后小心的缓缓安慰,总算哄的主人家重新欢喜起来。
 ·     福宁公主拿手绢子印着眼角,一边又问:“昨儿晚上谁上的夜”·  ·     顾嬷嬷一边替她插上金珠八宝簪,一边低声回答:“奴婢问过了,昨儿是玉版当值,估摸主子要问话,老奴已经自作主张把她叫来了,现在外间候着呢。”
 ·     福宁公主赞许的看她一眼:“到底是老人家,做事仔细·”·  ·     玉版战战兢兢的进来,伏在地上深深磕头。
 ·     “可怜见儿的,别怕,就是找你问问小爷的事情·”福宁公主笑的和蔼,“起来说话吧·”·  ·     玉版叩谢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起来,束手立到一旁,垂着头,等待主子问话。
·  ·     “阿泠这两天都做些什么呢,胃口怎样”福宁公主淡淡起了头··  ·     “回主子的话,爷这两天多是跟那边府里的爷们一起进出,说是忙什么军需的事情。
奴婢也不懂,不过胃口倒是比先前好了些,一顿能吃多半碗饭·”·  ·     福宁公主微微颔首,没有再出声··  ·     “昨儿夜里,是你上的夜”顾嬷嬷看了福宁公主一眼,开口问道。
 ·     “是·”·  ·     “可有什么异常”·  ·     “没有啊……”·  ·     “你再好好想想”·  ·     玉版疑惑的埋下头,半晌,有些犹豫:“就是半夜里仿佛魇着了,叫了一声,奴婢想进去看看,小爷不让,立马打发我出去了。”
 ·     福宁公主和顾嬷嬷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没事了,你下去吧,好好服侍小主子·”·  ·     “是,奴婢告退。”
玉版规规矩矩行完礼,倒退着慢慢退了出去··  ·     “阿泠几时回来,叫他过来一趟·”·  ·     “是,奴婢这就出去吩咐。”
 ·     卫小侯爷一回府就听说他娘有事找他,当下外衫也不换了,直奔庆禧堂··  ·     “母亲找我”·  ·     “阿泠过来。”
福宁公主笑眯眯的拉他在身边坐下,然后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     什么情况卫泠眼里开始冒问号··  ·     “母亲最近事儿忙,竟疏忽了你。”
福宁公主看着心肝宝贝儿子,越看越欢喜,“转过年你就十五了,照说,公子哥儿们到了这个年纪,屋里早该放个人,也好服侍你起居……”·  ·     卫泠有点尴尬:“母亲说什么呢,再说青檀她们几个服侍的好好的,很不用再加人。”
【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8)】·  ·     “傻儿子,跟自己娘亲不用害羞·”福宁公主拍拍他的手,思忖片刻,斟酌道:“青檀爽利,澄心柔顺,不过论相貌却是玉版更好些,小罗纹也不错,这几个都是娘当初千挑万选出来给你使的,你喜欢哪个只管说,开了脸,也好服侍。”
 ·     “母亲,真不用”卫小侯爷有些急了,脸皮紫涨··  ·     “还是……看中了别的谁告诉母亲,我替你做主。”
福宁公主再接再厉··  ·     “母亲”卫泠没办法,深吸一口气,双手按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儿子……从来没想过什么通房不通房的事情。”
 ·     “这是为何”·  ·     “儿子只想……一生一代一双人。”
卫泠微微别过头,有些苦涩的笑笑,又道,“似母亲跟父亲这般,就挺好·”·  ·     “一生一代一双人……”福宁公主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话,咀嚼着里面的意思,一时竟有些怔怔然。
片刻后才回神,爱怜的看着儿子,拖住他的手,叹道:“我家阿泠是个好的,只不知将来谁家姑娘有这福气了·”·  ·     卫泠心中本就有鬼,听了这话,愈发心虚的垂下头,如坐针毡,胡乱捡了点别的话再聊两句,就推说忙了一天有点累,回自己院子去了。
 ·     10.·  ·     忙忙碌碌,眼看离万寿节只剩不到一个月,东西也筹备了七八成,卫小侯爷又坐不住了··  ·     他想去漠北。
 ·     那种乍相许便分离的撕扯,让他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度日如年·内里再煎熬,偏生面上还不能带出分毫,简直举步维艰··  ·     庭院里银杏叶子黄了,风一吹就呼啦啦满天飞,蝴蝶似的,迤逦飘坠。
他有时呆呆看着,能看上一个下午·慢慢磨一汪好墨,蘸笔落纸,写来写去大大小小俱是“式微、式微,胡不归”·写完自己对着出一会儿神,然后揉成团扔废纸篓子里。
想想不好,再拣出来,扯碎,重扔··  ·     卫泠觉得,等不到他回来,自己大概就要疯了··  ·     终于,卫小侯爷鼓起勇气,拣某天下午他娘心情正好的当口,小心翼翼的试探递话,表示想随军需队伍一同前往漠北历练。
 ·     福宁公主的表情,像是天忽然塌了一样·任凭卫泠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道理小卖萌各种手段轮番上,她只是死活不同意,眼泪汪汪抓着他的手,仿佛害怕下一秒宝贝儿子就离家出走一样。
·  ·     母亲这里行不通,他又尝试着从他爹那里下手·原以为侍郎大人目光如炬思虑长远,必能理解他“想历练、求上进”的“苦心”,谁知卫二老爷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和蔼的拍拍他的肩膀,对儿子表达了充分的赞许之情后,话锋一转,还是不行。
 ·     理由很简单,自己已是快知天命的人了,只这一根独苗,一丁点可能的危险都不敢冒·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卫二老爷没对着儿子挑出来:卫泠这样顶级豪门的公子哥儿,又是身处极微妙的皇族与权贵的交汇点,太过上进了反倒不一定是好事。
当初皇帝赐封号“安乐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     卫小侯爷没有办法了·眼看军需队伍出发的日期渐近,急的不行,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
 ·     过了两天,太子府上来了请帖,庶子百日宴,因是侧妃所出,身份也不算低了,因此邀了些亲近的人家来添喜··  ·     福宁长公主自重身份,便派了卫泠代表,上门祝贺。
 ·     到了储君府邸,被恭恭敬敬迎入内·送上礼单,不外是些花团锦簇的长命锁、玉如意之类,自然是体面的··  ·     因是家宴,客人数不多,只在花厅里开了几桌,客人们身份规格却都不低,好歹太子的侧妃也是世家女出身,将来一个贵妃妥妥逃不掉的。
 ·     极少在人前露面的安乐侯一出现,便吸引了许多视线·他如今“名声”不小,好奇者甚众,碍于身份,虽不敢做的太明,但视线交错窃窃议论却是少不了。
卫泠一时有些难堪,立在那里进也不好退也不好··  ·     “阿泠过来,坐我旁边·”一身常服的太子发现了他的窘境,扫一眼四周,淡淡发了话。
 ·     嗡嗡声立刻停止··  ·     卫泠默默走上前去,努力堆起喜悦的表情,恭恭敬敬行礼:“恭贺太子殿下弄璋之喜。”
 ·     太子看着他,忽然笑了:“这下又不叫太子哥哥了”·  ·     当着众人面,卫泠着实有些羞赧,低头红了脸,又不敢不答,只得小声道:“阿泠不敢。”
 ·     太子哈哈一笑,牵着他在身边入了座·然后随手虚按几下:“今日家宴,没有外人,都别拘谨了,随意才好·”·  ·     一时间,说不尽的觥筹交错,朱门风流。
 ·     坐在太子旁边,没几个人敢上来很劝他酒·不过卫泠不擅饮,面儿上的几杯下来就有些昏沉沉·太子看着他渐渐晕生双颊,星眼迷离的模样,瞅个空儿低头轻声问他:“阿泠,还好吧”·  ·     “没、没事……”卫泠晃晃头,努力捡回神智。
 ·     “来人,送安乐侯去书房小憩,上碗醒酒汤,小心伺候着·”太子摇摇头,吩咐侍从··【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19)】·  ·     卫泠从善如流的告了罪,步履散乱的跟着对方去了太子殿下的外书房。
一进门便撑不住,歪倒在软榻里··  ·     不知过了多久,卫小侯爷酣睡餍足,终于迷迷蒙蒙睁开眼,眼神好一会儿才聚焦,发现竟已是掌灯时分。
一惊之下撑着身子起来,醉酒过后骨软筋酥,竟又倒了回去··  ·     “醒了”一道熟悉的声线传来··  ·     卫泠有点楞楞的抬起头,看到太子放下书,含笑向他走来。
 ·     他慌忙挣扎起身,四肢百骸皆俱无力,头又隐隐作疼,只得咬牙撑住,歪歪斜斜的行礼:“阿泠酒后放肆,还请太子哥哥恕罪·”·  ·     太子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片刻后微笑道:“阿泠果然不胜酒力。”
 ·     卫泠咬着唇,羞愧的垂下头去··  ·     屋里没留服侍的人,太子指指一旁的白玉小碗:“醒酒汤,温了几次了,快喝吧。”
 ·     卫泠不敢拒绝,忙取过来几口就灌了下去·喝的太急,有些呛到了,咳得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     太子上前在他身边坐下,伸手轻拍他背心,一边用手指慢慢擦拭他嘴角汤汁痕迹,轻笑道:“慢点,别急。”
 ·     这场景有些怪异,卫泠下意识的往里缩了缩,却没多想·那边厢太子早已淡淡松开手,又恢复成原先沉稳和煦的样子··  ·     卫泠一边平复喘息,转头看看旁边看似“很好说话”的储君,忽然心生念头,忍不住双手揪住他的袖子,眼带企盼,小小声道:“太子哥哥,求你件事行不行”·  ·     “嗯”太子看着他,眼里透出笑意。
 ·     “月底,往漠北前线的补给队伍便将启程,我……阿泠很想随队历练一番……”·  ·     “阿泠长大了,也晓得上进了。”
太子想了想,温和的笑笑,“你既叫我一声太子哥哥,说不得要为你筹谋些·六部里随意哪里找个地方,慢慢学起来不更好强似往前线吃风沙去,辛苦又不得出头。”
 ·     打仗是这样危险吃力还低回报的事情啊,卫泠忍不住默默心疼起某人来·一面又失望又难过,忍不住低头咕哝:“可我就想去漠北……”·  ·     “记得这批东西,押运主官已经派好了,安国公府出的人——那是三弟的岳家,自然不会错的。”
太子淡淡道··  ·     “我……当个小卒子也行”卫泠几乎绝望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     太子深深看着他,许久,嘴角泛起笑容,用开玩笑的口吻道:“谁有这雄心豹子胆,让圣上亲封的安乐侯当小卒子呐·”·  ·     卫泠吸了吸鼻子,没有接话。
 ·     “阿泠乖,告诉我,”太子抬手抚摸上他的脸,声音放低,娓娓诱人,弥漫出诡异的味道,“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去,也许我会再考虑一下……”·  ·     卫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哽咽道:“我、我想见王爷……”·  ·     冰轮圆满,挂在中天。
 ·     公主府华丽的马车在前后护卫簇拥下,不紧不慢的行进在路上·马车里头,卫泠失魂落魄的靠着壁板,单薄的身体随着轮毂的转动有规律的轻轻晃动。
 ·     回府,下车,深一脚浅一脚的径直往在自己院子里走,嘴里机械的吩咐:“去庆禧堂替我道个乏,就说今儿累着了,明早再去请安·”·  ·     进了芙蕖院,大小丫鬟们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全都逢迎上来,嘤嘤不绝。
卫泠疲倦的一挥手:“累的很,都散了吧·青檀,备水沐浴·”·  ·     众人看他脸色,陪笑了几句便都散开了·青檀一面打发小丫鬟去催水,一面凑趣道:“小爷这是应酬累着了吧……哎,话说这太子殿下的宴席,还会上辛辣的菜式”·  ·     卫泠不解,疑惑的看向她。
 ·     青檀指指他的脸:“爷,嘴巴肿啦·”·  ·     卫泠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软跌坐在床沿上·反复深呼吸,还是抑制不住那股悲愤与潮热慢慢爬上脸来。
捂住脸狠搓了两下,沉声道:“东西备好就出去吧·”·  ·     “是·”青檀不明所以,蹲身行礼退下··  ·     月底,卫小侯爷顺利成行。
 ·     11.·  ·     三千人马护卫着几百架车马辎重,如期上路··  ·     卫小侯爷作为最后一刻临时加塞的“上头有人”型选手,一路都非常低调的尽量蹲在自己的马车里,以不给别人添麻烦为己任。
 ·     安国府陈家大爷——便是那娇滴滴的陈家小姐的长兄,是位二十来岁的大好青年,此次被委以重任,连同兵部派遣的武官一起,代表朝廷和勋贵家族,为长期奋斗在前线的姑父和表弟送温暖。
 ·     作为默认的下一任安国公候选人,这样的历练顺理成章,既可以磨砺体格心智,更重要的是,独立处理各种复杂状况,交接打点上下有司衙门,一路广结人脉。
 ·     陈先生尽心尽职的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临了,上头丢下来一个出乎意料的大礼包:安乐侯··【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20)】·  ·     据说,福宁公主哭的快晕过去了,连一向风度翩翩的卫侍郎都连续多天青着脸上衙门。
最后,还是太子亲自上门打了包票,并且大手笔划拉过精挑细选的十二名禁卫军,言明只专心保护小侯爷一人……福宁公主才含泪点的头··  ·     陈家是裕王的妻族,裕王又是与太子一起长大的情分,因此妥妥的太子党无疑。
他想起出行前,被太子拎去,他半弓着腰恭恭谨谨的等储君训话·那位以和煦仁善著称的太子,笃悠悠喝口茶,笑眯眯看着他,末了只轻描淡写一句话:“人,我就交给你了。”
 ·     他心里咯噔一声,立马掂出了分量··  ·     出了太子府,肚子里暗暗叫苦,脚下沉甸甸的:这都什么事儿啊那安乐侯他见过,的确好模好样,最近坊间也颇有传闻。
看储君这架势,难道竟是……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哆嗦了一下,摇摇头,决定咽死在肚子里·一面又忍不住暗暗腹诽:锦衣玉食太平日子不过,非要上赶着给人添麻烦……真讨厌啊。
 ·     腹诽归腹诽,一路上陈先生都还是小心翼翼的使人照顾着,只当不懂事的豪门公子哥儿一时兴起借着机会出门游历,已经做好了时不时哄小孩擦屁股的准备。
没想到几天观察下来,这位安乐侯爷存在感极低,非深居简出四个字不能形容·日夜兼程赶路,免不了风餐露宿一路颠簸,竟是从未闻到一声抱怨·难得有事相询,也是好声好气十分客气。
慢慢的也就有了稍许改观·只是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只求早点走完这一程,囫囫囵囵把人领回去就交差··  ·     紧赶慢赶,小半个月走下来,眼看离漠北驻军只剩两三天路程,一路总算太平没出什么岔子。
寒冬腊月,陈先生擦擦汗,长吁一口气,哈出一片白烟·从马背上取下酒囊,正想喝一口驱驱寒,只听得旁边响起一个客客气气的声音:“陈公子,我家侯爷有请。”
 ·     陈公子呆滞半秒,利索的重新拧好盖子:“侯爷有什么吩咐”··  ·     来人是卫泠的小厮,叫松烟的,才十多岁,被调教的十分伶俐,规规矩矩行了礼,笑道:“不敢当,我家主子就是想问问路程的事。”
 ·     陈公子叹口气,扯转缰绳:“走吧·”·  ·     到了那辆雕镂着公主府印记的精致马车前,他也不下马,一边维持着前进的速度,略弯腰大声道:“侯爷,您找我”·  ·     严格算起来,这小侯爷还长了他一辈。
只是出门在外,大家都默认有些规矩就化繁为简了··  ·     卫泠当然更加不会意识到这些·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忙撩起帘子,探出半个身子,面上客气的堆着笑:“陈大哥,打扰啦,我就想问问,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驻军营地呢”·  ·     “不敢当,侯爷唤我锦棠即可。”
陈公子看着面前的少年,厚厚的玄色狐狸毛大披风里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睁大了眼睛望向自己,透着毫不设防的期待与一点点焦灼的神情··  ·     他低头干咳了两下,小心答道:“快了,照这个速度,差不多再走两天就能到大营。
在下已事先派了快骑前往探路报信,想来那头不久就会有接应的人过来·”·  ·     “终于快到了啊……”卫泠喃喃,呼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的样子,不自觉间神色又开始飘远。
 ·     “寒风凛冽,侯爷还是回马车里歇息吧,别着凉了·”陈公子想起太子的吩咐,赶紧劝道··  ·     “嗯。”
卫小侯爷心情正好,抬头对他乖巧的一笑,然后坐了回去··  ·     陈公子被那笑容晃的有点晕,楞了半晌,叹道:“难怪·”摇摇头,一边继续策马向前了。
 ·     又隔了一日,这天一早,队伍修整完毕,陈公子正盯着预备出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前方一骑红尘疾速而来,转眼间只剩百来丈光景。
辨出来人服色貌似本国武官,陈先生虽诧异却未太紧张,顺口安抚了下略有骚动的队伍··  ·     几下里人便到了眼前,对方吁的一声急煞住马,干脆利落的跳下来,冲他双手抱拳:“大表哥”·  ·     陈先生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盔甲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竟是自己那位世子表弟。
当下急忙上去招呼:“启欣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人”·  ·     “他们在后面。”
启欣笑笑,自动忽略了第一个问题·陈公子拍拍他的肩膀:“又长高了,穿了这身盔甲,差点不敢认了”·  ·     简单几句寒暄过后,启欣扯了扯马鞭子,忍不住打断他问道:“表哥,阿泠是哪辆车”·  ·     “当中那辆紫檀的……”陈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世子已一个跨身上马,箭一般冲了过去。
 ·     帘子被猛的掀开的时候,卫小侯爷正在吃早饭——注意吃早饭和用早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在他第无数次努力的用水企图把厚实的包子送下喉咙的当口,炸雷似的一声“阿泠”以及猛扑上来的一个身体,让那挣扎半天的一口包子霎时往里一梗,不上不下卡在了喉咙口,一口气上不来,他握着喉咙一顿猛咳,眼泪都出来了。
对方见惹了大祸,慌了神,急忙上前猛拍他后背,一番折腾,终于让可怜的卫小侯爷活了过来·他这才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向来人,心想谁啊这么讨厌,一抬眼却愣了,张嘴差点一声“王爷”喊出口,幸亏瞬间就死死憋住了,两只眼睛却仍然痴痴的盯着对方,现出欢喜又迷惘的神色来。
 ·     “阿泠……”启欣压抑的、却仿佛用尽满身力气似的喊了一声,然后一把将他抱进怀里··【上林春+番外 飘绿如意(21)】·  ·     卫泠的脸贴着那冰凉的铁甲,慢慢终于找回了神智。
呼了一口气,眼里一点点漾起笑意,从小伙伴怀里挣扎出来,抿着嘴儿看着他直乐·许是被漠北风霜洗刷过了,启欣从上到下都带上了凛冽的气息,与数月前京城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小世子变化颇大,倒是越发向裕王靠拢了。
 ·     好奇的伸手摸摸他胸前坚硬的铠甲,卫泠笑道:“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  ·     启欣捉住他的手,用自己两只手捂住,笑道:“等了你半个月了……我硬是向父亲要求过来接应你们的。”
一面有些恋恋的看着他,伸手捉去他嘴边一点包子屑··  ·     卫泠老脸一红,正想说什么,忽然眼角余光瞄到他手上长长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袖子里,吓了一跳,赶忙拖过来细看,又是责备又是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     启欣咧嘴一笑,直把手往里缩:“不小心让鞑靼人的刀锋带到了……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
 ·     卫泠瞪他一眼,小心翼翼的伸手上去摸了摸,小声说:“疼么……”·  ·     启欣笑了,眉眼整个儿柔和下来,霎时间仿佛又回到那个衣饰风流的贵介公子:“一点儿也不疼,真的,阿泠别担心。”
 ·     卫泠还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多危险啊,你……”·  ·     “我是自己要求编入前锋队伍的,真刀真枪拼出来,人家才会服你。
军中敬重的是好汉,可不是什么小王爷·父亲当年十八岁就领平南大将军印,可不是靠权势震慑三军·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     卫泠呆呆的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少年,思绪遥转,不知当年的那人,是否也是这般轩昂锐利,一如出鞘之剑。
然后,慢慢在时间的凝炼下,重剑无锋··  ·     君生我未生……卫泠忽然有冲动去佛前磕足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等身长头,不求来世,只愿今生,日日与君好。
 ·     北风卷地白草折··  ·     傍晚时分,迎着摧枯拉朽的漠北风刃,浩浩荡荡一行车马终于见到了远处模糊的城墙。
 ·     启欣手握马鞭冲着前方一指:“大表哥,前面就到了”言毕一拉缰绳掉转马头奔向队伍中间,正赶上卫小侯爷往外探头探脑:“阿欣,咱们还要走多久”·  ·     启欣吁的一声在他旁边刹住:“快了,外面冷,你快进去”·  ·     卫泠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心跳开始加速,咬着下唇,抓着门框的手指紧紧扣成十个白玉小结,皮肤绷的死紧。
启欣吓了一跳,赶忙跃下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侍卫,自己轻巧的跳上马车,一下就把他塞了回去:“怎么啦”·  ·     卫泠抬头看看他,幽暗背光的马车里,启欣模糊的轮廓与那人像足了七八分。
他低下头,瑟缩的紧了紧披风,努力挣出一个笑容:“……没事,忙你的去吧·”·  ·     启欣看看他,想了想,用愉快的声调道:“阿泠是不是有些闷了要不我跟你说说这叶契城吧”·  ·     “好呀。”
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卫泠有些羞愧,对他感激的一笑··  ·     启欣摘下皮手套,几下子把手搓热,然后将他的手捂在手心,开始娓娓道来。
 ·     叶契是座小小的古城,嵌在大周、鞑靼和北戎三国交界,自古以来就是贸易和运输的枢纽所在,更是军事要塞·漠北苦寒,物产贫瘠,许多资源进出与经济流动都仰赖这条关键的线路。
鞑靼人掠夺成性,时不时骚扰往来行商与附近百姓·大周在此设有游击将军府,常年驻军以护佑一方平安·往年多是小打小闹居多,这一次却是大股人马将商队洗劫一空之余,竟将所有人连同护军一齐砍杀,血溅四野。
驻地军官领兵迎击,终因寡不敌众以身殉职·鞑靼人血洗叶契城,烧杀抢掠无所不及,满城鬼哭·待裕王领兵前来镇压时,鞑靼人已然深入腹地百余里·两军在青州城一番血战,裕王一箭射杀了鞑靼人的万夫长。
之后,鞑靼人且战且退,大周军队一路追击,直至将蛮夷赶出国境·为防鞑靼人卷土重来去,裕王干脆驻军叶契,镇守之余,数月来慢慢重修城墙,再建商路,一点点安定民心,恢复生机。
只是想要重回当初境况,怕是要期年之力了··  ·     卫泠一边听他描述,一边暗暗在脑中描摹那些沙场鏖战的场景,惊心动魄之余,更加迫不及待想快些见到那人……那个战神一样的男人,沉默锋锐,无坚不摧。
正思绪翻滚,忽然感觉车停了,启欣一撩帘子,笑道:“到了”随即跳下车,挥开上前服侍的松烟桐烟两名小厮,自己朝车上伸出手:“阿泠,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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