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情书 by 寒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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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情书 by 寒菽
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文案:·十六岁的陆庸一无是处,残疾、嘴笨、- yin -沉,是没有朋友的小捡破烂··十六岁的沈问秋众星捧月,英俊、开朗、善良,是人人喜爱的漂亮王子。
二十八岁的陆庸,装上一只科技金属义肢手臂,从家里的小垃圾回收站起步,成为上市电子回收集团的新任ceo,是行业内有名的青年才俊··二十八岁的沈问秋,父母企业破产,一屁股债,众叛亲离,抛弃一切美好品质,堕落成人渣废物。
【攻视角】:·沈问秋坐在桥边,尖刻冷笑地嘲讽他:“陆总,我手头紧,你当年不是喜欢我喜欢得要发疯吗还想要我吗便宜卖给你要不要”·昔日他心尖的白月光少年已褪色枯萎。
饮冰十年,再度重逢,他的心脏瞬间涌出滚烫的鲜血··沈问秋就是沈问秋··就算所有人都把沈问秋当垃圾,沈问秋也是他的宝贝··【受视角】:·沈问秋自认坠入深渊,无药可救,他决定去死——只是想在死前,最后再见陆庸一眼。
去见那个在他心里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陆庸··去告别他藏于心底最深处的最后的青春和暗恋··~~~·如果你愿意爱坠落到底的我·那我也愿意为了你再世为人·*彼此救赎文·*1v1,双处,(陆庸)黑皮糙汉科研霸总忠犬攻x(沈问秋)家道中落少爷受·*还是酸爽狗血那味儿哦,xxj文笔,慎·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庸,沈问秋┃配角:┃其它:·一句话简介: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立意:一、攻从事能源回收行业,专注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建设更好的家园,并且对恋人不离不弃;二、受在人生跌落谷底后,在恋人的真心和爱的鼓励下,重振旗鼓,改掉恶习,获得崭新人生。
VIP金牌推荐:陆庸高中时暗恋同班同学沈问秋,但他家境贫寒又身患残疾,是以爱而不得,两人分散各方,人生别路·十年过头,沈问秋家中破产,至亲过世,因而- xing -情大变、自暴自弃,他在寻短见之前回忆起陆庸,试探着联系了陆庸,而被接回了家。
自此展开了故事,拾起两人多年未尽的恋情·本文叙事舒缓,文笔简练,感情充沛,带着淡淡的忧伤基调,于无声处拨动心弦·感情线与事业线齐头并进,更和书名相契合。
人物塑造生动,跃然纸上·值得一读··==================·第1章 二手情书01·沈问秋没想到陆庸真的会来··毕竟两人将近十年没见,而且当年最后一次见面闹得非常不愉快。
他给民警这串电话号码纯属捣乱··他甚至不确定号码是不是陆庸的,就算是,冒昧打过去,也只会被当成是骗子吧说不定还会害民警被臭骂一顿。
他一想就觉得乐,都准备好被警察抱怨了··但是居然真的联系上了,不光如此,当天陆庸就赶来派出所,为他交付参与聚-众-赌-博而被判处行-政-处-罚的罚金,之后又找了律师诚恳交涉,所以他在拘留所蹲了最低限期的五天就被放出去了。
陆庸先前说会来接他,沈问秋将信将疑··盛夏正午··日光匝地,蝉鸣聒噪··沈问秋趿拉脚步走出大门,一抬眸,就能看到停在马路对面的梅赛德斯E63S,深黑哑光,这款车又名“西装暴徒”,因车型优雅、配置暴力而得此外号,即便没有启动,也能瞧出就价值不菲,但是更显眼的是站在车旁的男人。
车子的主人··陆庸看上去比高中时变了太多··高中那会儿陆庸- xing -格特别- yin -沉,才高一就身高一米八七,因为帮家里干活,晒得黝黑,皮肤略为粗糙,一身腱子肉,兼之长手长脚、骨架粗大,像只格格不入的大型莽兽。
而且还少一只手臂,嗯,应当说是残疾的莽兽··沈问秋还记得,陆庸少时家境贫困,三两件衣服洗到褪色还翻来覆去地穿,从磨损的衣袖到脱胶的鞋边都透出寒酸气息。
而现在呢,则是一身妥帖昂贵的西装革履,钢条一样挺拔俊朗··大抵是出人头地、养尊处优久了,没以前那样黑得像炭一样,白了许多,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以前总是凶气腾腾的眉目之间也舒展许多,这才瞧出来他有一副端正的眉眼,只是仍冷,下垂眼角跟下撇嘴角都让他看上去生人不好接近。
和以前的怪咖氛围不同,如今却是上位者的气质··沈问秋隐约感觉眼下陆庸尽管毫无表情,但好像气氛有点焦躁锐利··也是了,谁对上他这样的无赖混子都不会有好脸色。
但沈问秋一向不怕陆庸,如今更是历练到脸皮比城墙更厚,在警察面前也能笑嘻嘻,更何况一个老同学,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去,脸上扬起个笑,仿佛跟他很熟似的打招呼:“陆庸,哇,你今天好帅啊。”
“哦,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叫你‘陆总’·”·总之,先夸了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他又去看陆庸的右手,以前曾经只有空荡荡袖管的地方现今真塞了一只手臂进去,金属的手臂,乍一看还看不出来,远看的话会误以为他右手戴了手套:“我上次看到就想问了,你装的这支义肢看上去真酷啊。”
陆庸抬起机械右手,沈问秋摸摸他的手心,陆庸顺势握住他的手··正是夏天,义肢被晒得发热,像人的体温,表面又做了增加摩擦力的磨砂处理,抚摸在沈问秋的手心上,有点沙沙的触感。
痒丝丝的··沈问秋愣了下,问:“手指还能这么灵巧地动啊”·陆庸点头,说:“用了最新研发的科技,接驳了部分肌肉神经,可以做到很多精细- cao -作。”
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沈问秋啧啧称奇:“那一定很贵吧”·陆庸又轻轻“嗯”一声,平淡地说:“八十万。
美金·”·说完,陆庸拉了一下沈问秋,说:“先上车吧·”·沈问秋肚子应时地“咕噜”一声,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而把陆庸拉走了:“我还没吃饭,好饿啊。
……旁边这家面馆又便宜又好吃,每次出来我都要在这吃饭,我带你去·”·他走了两步,像想起什么,回头冲陆庸笑了下,理所当然似的说:“我没带钱,帮我付一下钱吧,大庸。”
·“大庸”这个称呼一下子把陆庸的思绪拉回少年时一般,恍惚了一下,沈问秋看上去堕落憔悴,只有笑起来时还跟以前一样灿烂,仿佛全无- yin -霾。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们这些年从未分别过,沈问秋一点也不讨厌他··……·高中报道那天在他印象里太阳好大,热极了,像鞋底都要融掉。
爸爸亲自送他过去,因为还要办理住校,背了一个大蛇皮袋,里面装着棉被枕头凉席,还有一些必要生活用品,装在平时用来收废品的电动三轮车上··路上不小心跟一辆轿车刮擦,一看这车就很贵。
轿车车主下车,是个得体的中年男人,看了下擦痕,又看看他们父子俩,叹了口气,很是大方地挥挥手说:“算了,有车保,不用你们赔了·”·爸爸局促不安,老实巴交地说:“不行,不行,这得赔的。
但、但我现在身没带可以赔你的钱,我给你先留个电话行不行我改天去赔给你·明天吧,好吗先生·”·这时,车后座的窗户降下来,陆庸看到探出来一只脑袋,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催促说:“爸,快点吧。
去晚了,宿舍就抢不到好位置了·”·说着,男孩子望见陆庸,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视线相接··这个男孩子长得太好看了,细白的皮肤,眼眸清澈,睫毛又长又密,嘴唇水红。
清爽而柔软·陆庸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无关乎男女,一下子看愣住了··男孩子睁圆眼睛,好心地问:“呃,你是不是中暑了啊你的脸好红啊。”
说着,又看了一眼他的右手臂位置,空无一物的袖管为了方便干活,扎成一个结··陆庸便脸更烫了,支支吾吾地摇头··男孩子转身回去,从车上的小冰柜里取出一罐可乐,从车窗内伸出手,递给他:“给你,冰一下脸吧。”
陆庸接过去:“谢谢·”·家长那边也交换好联系方式,于是各自出发,他们缀在后面··陆庸坐在电动三轮车前座,一路上都能看见那个漂亮的男孩子,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巧合,回头从后窗口望去,看了好几眼。
轿车的车后窗那儿放了好几个绵羊玩偶,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簇在男孩子的脸畔,却都不如他可爱··太可爱了··陆庸看得挪不开眼睛,轻声嘀咕:“……少爷羔子。”
没想到两人这一同路,竟然一直到学校外,再到教室外··他们一前一后在老师那报道··陆庸满头是汗地找到教室门口,没想到正巧看到沈问秋正在讲台跟老师签到。
他多看一眼教室门派,确认自己没走错·心跳急促两下,想,原来他们还是同班··他本来晒得汗流浃背,一紧张,汗冒得更多了,沈问秋看上去还是清爽干净。
他走过去,就站在沈问秋身后,嗅到少年身上的香气··又不自觉脸红起来··他畏怯于接近,总觉得自己是个粗糙泥人,而沈问秋则是云上的一颗清露··他看见沈问秋的手,这是一双小少爷的手,兰叶一般,指尖薄粉,以隽秀字体写下名字:沈问秋。
沈问秋,沈问秋··陆庸默念这三个字,仿佛唇齿留香,想,真好听·同他的人一样··沈问秋写完,回过头,猛然看见他,被吓了一跳:“靠”·陆庸浑身僵住。
然后他看见沈问秋敛起惊诧,暖融融地笑:“真巧我们居然是同学啊我是沈问秋·”·陆庸当时完全懵了,脑袋一片空白,心跳鼓噪,手心出汗,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说:“真好听。”
……·陆庸回过神··沈问秋大概是饿坏了,还问老板加了一两免费的面··他记忆里那个雪白的少年幻想,跟眼前这个邋里邋遢、落魄潦倒的男人逐渐重叠在一起,变得清晰起来,他让老板加一份红烧排骨做浇头。
沈问秋不跟他客气,埋头吃:“谢谢啊·”·吃饱喝足··沈问秋依然没个正经地坐着,问他:“有纸笔吗”·陆庸从兜里拿出支票簿和一支钢笔。
沈问秋撕了一张纸,在背面“唰唰唰”写下一份欠条,格式严谨·金额是陆庸代缴的罚金··写完·他把东西都推回陆庸面前··“喏。”
陆庸没收,问:“你有地方可以落脚吗”·沈问秋无所谓地耸肩,挠挠头,讪讪地说:“先睡公园吧·”·陆庸双手放在桌上,他皱起眉,出了一口长息,试探地问:“要不要先在我家安顿一下”·沈问秋停顿了片刻,坐直了些,问他:“你跟家人一起住”·陆庸:“没有。”
沈问秋:“你交女朋友了吗”·陆庸:“没有·”·沈问秋:“男朋友”·陆庸:“没有。”
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我一个人住·”陆庸双手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向他倾了倾,“不收你房租·”·沈问秋“哦”了一声,笑了一笑,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那好啊。
有白住·”·活一天算一天··他想,应该住不了太久··就像之前曾收留过他的那些哥们一样,用不着两天,陆庸就会受不了他这个大麻烦,而把他扫地出门了吧。
第2章 二手情书02·车上高速公路以后,沈问秋开始隐约感到不妙··他并不晕车,可这次的路程太长,长到他有点想吐,也可能是因为午饭吃得太油腻·外面太阳都快下山,陆庸的梅赛德斯还在荒山夹道的公路和隧道间行驶,沈问秋才意识到,自己忘记询问一个问题——·陆庸住哪·手机“叮”一声响起提示音。
沈问秋低头看一眼短信:千年古都h城欢迎您h城文化旅游局温馨提醒……·沈问秋傻眼,这他妈都出省了啊·沈问秋问:“你住在哪”·陆庸跟机器人似的,开那么久车,也不见他疲惫:“我现在在h城工作。”
少顷,沈问秋怔怔问:“……你不会是特意开车从h城赶过来的”·黑色轿车轧着昼与夜的交界线,冲进了新的山洞,风自玻璃窗外尖啸而过,两旁路灯如一颗颗白色流星,围拢在两旁,飞快被甩开。
“嗯·”陆庸轻描淡写地承认,说,“你困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快到城区了,如果不堵车的话,大概还有两小时到家”·“后座上有毯子。”
“你要是觉得晕车,我有晕车贴·”·沈问秋没大听进去,他在想别的事··五天前,他凌晨两点被抓,大概三点给了警察陆庸的联系方式,陆庸是早上八点左右到的。
那被抓那天,陆庸得一接到电话就开车动身,才能差不多在那个时间点赶到吧··沈问秋嘴唇嚅嗫了一下,说:“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跟以前一样细心能干。”
沈问秋放低靠椅,爬到后座,裹上毯子,说:“那我先睡一会儿·”·过了小半小时··车驶入市区,窗外掠过霓虹灯火··陆庸听见没什么动静了,才敢抬眸窥视一眼后视镜。
他伸手调整后视镜,使之能照见后座的沈问秋,沈问秋蜷缩在后座睡觉,毯子太小了,盖不全,露出脚踝,瘦骨嶙峋··沈问秋看上去又脏又瘦,像只小流浪狗··-·拘留所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他已经被关过好几次了,也不可能习惯。
这些天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竟然在柔软的车座上睡沉了··……·高一军训,必须住校一周,封闭式管理··沈问秋打小娇生惯养,不情不愿地去了宿舍,果然比他想的环境更差,铁架子床,八人间,最糟糕的是,他去的太晚,好位置全被挑完了。
沈问秋看看硬邦邦的脏木板,又看看掉漆的旧木桌,地上脏兮兮的,墙上也很脏,他下意识地嘟囔:“……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刚说完,他就听见那对穷酸父子的爸爸高兴地说:“挺干净的房间啊真不错”·沈问秋一下子哽住,瞟了他们一眼,祈祷没有被听见自己娇气的抱怨,一回头,却又跟那个黑大高个对上视线。
他顿时耳朵发烫,羞愧不已··沈问秋见陆庸跟家长道别,把人送走··两个孩子商量分床位·就剩下两个床位,一上一下··黑大高个问他:“下铺给你吧,比较方便。”
沈问秋看看他仅有一只的手臂,摇摇头,佯作认真地说:“算了吧,我睡上铺吧·这床看着不怎么牢,你长这么大只睡在上铺,塌下来砸到我怎么办”·陆庸立即信了:“你说的是。”
憋了憋,又说,“但应该不会塌吧,我不胖的·”·沈问秋噗嗤笑了:“你怎么傻乎乎的我开玩笑啊·”·回来之后,陆庸从蛇皮袋里取出塑料脸盆跟抹布,犹豫了下,对还站在床位边像是不知从何下手的沈问秋问:“你好像不太擅长搞卫生要我帮你吗”·沈问秋还没来得及回答,正巧他爸爸带着人过来了,拎了大包小包,俨然一副要将他的床位尽量布置成豌豆公主能入睡的程度的样子。
他一向觉得理所当然,但这个傻里傻气的大黑高个的面前,突然脸红,不好意思地低声说:“谢、谢谢啦,但我爸爸雇了阿姨打扫·”·沈爸爸也注意到了陆庸,惊奇地说:“哎呀,你们是同学啊你好你好。”
说着,从给沈问秋准备的一大柜子零食水果里掏出一箱奶,递给陆庸,顺口说:“我家小咩从没在外面住过,可能住不惯,他被我宠坏了·你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好孩子,还请你多照顾他一下……”·“小咩”这个称呼让同寝室的其他同学纷纷侧目。
沈问秋手指都要嵌进裤子缝里,羞臊地说:“爸爸别叫我‘小咩’我都十五岁了”·沈爸爸哈哈笑起来,摸摸他的头,叮嘱道:“住校别闹脾气,要是惹了人被打,爸爸可不管你啊,自己乖一点。”
……·“小咩·”·“小咩,到了,醒醒·”·自从爸爸死了以后,好多年没听到有人这么叫他,沈问秋一时间还有幻觉,以为自己重生回到过去。
最好发现自己是做了一场过于漫长的噩梦,醒来时他还是备受宠爱的富家少爷,而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沈问秋坐起身,灵魂像还沉浸在梦中没能脱离,仰着脸和站在车门外的陆庸说:“我八百年没听见有人叫我‘小咩’了,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是在叫我。”
“还怪不好意思的·我都多大的人了·”·而且都十年没见了,为什么陆庸能这么态度自然地叫他的小名啊·沈问秋凝视陆庸。
一,二,三,四,五——·沈问秋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陆庸不尴尬,反而他尴尬··沈问秋闻了一下毯子,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哦,我三天没洗澡,太臭了,把你的毯子也弄臭了。”
陆庸收起毛毯,说:“没关系,洗一洗就好了·”·他们去搭乘电梯··陆庸刷了房卡,十九楼的电梯键亮起来··沈问秋:“你住这么高啊”·陆庸:“景致好。”
陆庸住的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三百多平的面积,三室一厅,还带个一个大阳台,非常宽敞·沈问秋觉得应该装了空气循环系统,即使出门一天紧闭门窗,也没有憋闷。
这个屋子装修得很漂亮,是典型的地中海风格,以蓝白黄为基调,明亮干净,但莫名给他以冷清之感··沈问秋目光落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找到自己今晚睡觉的地点,说:“你房子装修很好啊,费了很多心思吧。”
陆庸答:“二手房·原房主是室内设计师,我直接接手的,没有改动·”·沈问秋:“哦·”·他想,陆庸怎么还是老样子,完全不会接话,场面话随便应付几句就好了嘛。
陆庸这样的人怎么当上陆总的·陆庸带沈问秋到客厅的长桌,说:“你先坐一会儿,要喝什么自己拿·我去做饭·”·陆庸脱了西装外套,解下领带,卷起衬衫袖子,在半开放式厨房做起饭来。
沈问秋记得陆庸以前做饭就好吃,陆庸家里做过小吃摊,听说他还没上学,就能踩着小板凳切菜做饭了··陆庸在做炒面,右手义肢握住炒锅颠锅,左手拿着筷子将面条滑散。
这义肢居然连那么重的锅都能随意- cao -作啊·沈问秋一手扶腮,身子斜着,好奇地旁观,说:“你现在不都是陆总了吗还要自己做饭”·陆庸一边做饭,一边回答他:“也不是每天都有空,如果回家休息就自己做饭,比较健康卫生。”
他把两盘香喷喷的炒面端上桌,并两杯橙汁,加了冰块··沈问秋看看自己那一盘,感觉鸡蛋肉丝全在自己这份里了,问:“这么大份吗”·陆庸说:“你太瘦了,多吃点吧。”
陆庸风卷残云地吃饭,沈问秋感到一丝压力··陆庸说:“你慢慢吃不着急·”·沈问秋不由地加快吃饭速度,刚吃完,打算自觉收碗筷,陆庸拿着两件干净衣服过来,说:·“放着,我来洗碗就好了。”
“没有新衣服,先穿我的旧衣服凑合一下吧,干净的·毛巾用挂在墙上那条蓝白条纹的就好了·”·沈问秋依然没客气··他结结实实洗了个澡,吹干头发,觉得舒服多了。
陆庸盥洗台空空荡荡,除了牙杯牙刷只有一瓶凡士林全身乳——100块钱1升可以用到天荒地老那种,已经用掉了小半瓶··沈问秋从浴室出来··陆庸坐在客厅等他,一见他就站起来,说:“跟我过来。”
沈问秋迷瞪地随他去主卧,陆庸说:“我换好了新的被单被套,都是前些天刚洗了晒过的·”·沈问秋:“……”·他以为陆庸不嫌弃他脏就算了,这说辞好像怕被他嫌弃脏。
怪怪的··沈问秋站在门边,没走进去,搔搔头:“我一个蹭住的,睡沙发就好了啊·”·陆庸说:“我睡沙发·”·沈问秋一愣:“啊这不是客卧啊”·陆庸点头:“这个房间坐北朝南,阳光最好。”
这都不是鸠占鹊巢了,这是雀上赶着请鸠占巢··沈问秋退后半步:“我还是睡沙发就好了·在公园的长椅睡习惯了,这样软的床我睡不惯的。”
沈问秋给一个温和的微笑:“时间还早呢·我能在客厅看会儿电视吗”·陆庸被拒绝,脸部和肩膀肌肉明显僵硬了些,说:“好。”
又说:“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我在书房,有事可以叫我·”·沈问秋准备就这样赖在沙发上,直接赖到在这睡··陆庸从八点半进书房,就一直没出来,等到快一点,才从书房出来,和沈问秋道了一声晚安,去洗漱睡觉了。
“小咩晚安·”·“……晚安·大庸·”·屋子里安静下来··沈问秋听见主卧室关门声音,调低电视音量,过五分钟,才关闭电视。
他手臂枕脑袋躺了半小时,还是睡不着··明明他平时在网吧的椅子、公园的花坛边上都能睡挺香啊··沈问秋悄然起身,开门出去,按了下电梯··没反应。
再按一下··还是没反应··看来没房卡就无法离开··第3章 二手情书03·沈问秋一晚上没睡好··幻想陆庸是不是要监-禁他··毕竟,当年陆庸喜欢他喜欢到要发疯一样。
他们就是因此关系破裂,连朋友也做不成,不欢而散,相当难堪··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陆庸收留他是出于什么心态呢是还喜欢他吗还是因为年少时被他狠狠羞辱,所以要报复他沈问秋辗转反侧,想不出个结果。
沈问秋睡得极浅··早上卧室门一开,他立即醒了,装睡看陆庸要做什么··陆庸蹑手蹑脚地洗漱,然后离开了··沈问秋起来,坐在玄关的地上,皱眉,像要把门板盯出个洞来。
这么早去上班了就这么把他关在这·正想着,指纹密码锁“滴”地响了声,沈问秋还没站起来,陆庸提着一份楼下便利店买的盒饭回来,站在门口,发现他坐在地上,惊讶地站驻脚步。
沈问秋愣了愣,深感丢人的涨红脸·这样被陆庸俯视着,自己好像一条狗啊··……他还以为自己早就没有无聊的自尊心了··沈问秋站起来,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拍拍莫须有的灰尘,说:“你不是说自己做饭更健康吗怎么去买速食”·陆庸绕过他,走进客厅,把塑料袋放在桌上:“我以为你还在睡觉,做饭会吵醒你。
我以为你那么累,会睡到中午才起床,就干脆买饭了·既然你醒了,我就不留纸条了·”·沈问秋跟在他身后,脑子莫名一热,略有点带刺地说:“我试了一下,电梯没有门卡刷不了,我怎么下楼啊你不在我就出不去”·陆庸回头看他,顿了一顿,说:“呃,电梯右手边有一扇门,就是楼梯消防楼梯通道。”
“……”沈问秋抠起裤边··沈问秋还在为自己的被害妄想尴尬不已时,陆庸径自进书房,一分钟后出来,找出备用房卡给他:“你先拿着。
我也只有两张房卡,小心不要弄丢·门的电子密码xxxxxx·”·沈问秋收起房卡··陆庸真诚自然地问:“你还要睡吗起床了的话,我做个早饭吧。
吃完我也得去上班了·”·既体贴,又疏远··就好像他们还是朋友似的··然后陆庸真的蒸了一笼包子,吃掉一半,就换上西装出门去了··留了沈问秋一个人在家,其余什么都没说。
等他走了,沈问秋开门出去··他往右手边看,果然有楼道,门虚掩着,是没上锁的·又拿房卡试电梯,亮了··沈问秋兀自对自己翻个白眼:“白痴。”
沈问秋下楼,逛了一圈··这个小区环境非常好,草木扶疏,错落有致,一大早,已有许多阿姨奶奶带着小孩子出来晒太阳,小朋友无忧无虑地欢笑着··他发呆地散着步。
走到一处观赏树林幽深处时,遇见一只狗··是只小京巴,大概是被遗弃了,不知流浪了多久,身上没一块好皮,散发着一股臭味·一人一狗对视一眼,沈问秋对它升起一丝宛如看到同类的恻隐之心,小京巴警惕地看他,对他龇牙咧嘴,喉咙里滚出呜呜的威胁声。
·沈问秋嗤笑:“干嘛我们这么像,你应该亲近我啊·”·小京巴“汪汪”吠两声,逃走了··“无聊。”
沈问秋低声说,折身回了陆庸家··他走到落地窗边,只是接近,就让他感到眩晕发抖,后背冒冷汗,他闭着眼睛把窗帘拉上·再继续躺沙发看电视去,找了几个搞笑的综艺节目,又自顾自地拿了冰箱里的饮料和柜子里的零食,边吃边看,哈哈大笑。
一天又混过去了··傍晚··陆庸下班回家,问他:“小咩,今天都做了什么”·沈问秋说:“去楼下散步,看电视。
挺无聊的·”·陆庸若有所思··隔天陆庸上班前跟他说有快递让他签收,是游戏机和游戏卡,看电视太无聊的话就打游戏··中午游戏机就送到了。
然后沈问秋就沉迷打游戏去了··他这几年本来就过着类似的生活,要么在网吧打游戏,要么去赌博,行尸走肉般过日子··沈问秋并不是没有在别的朋友那里借住过,他以前人缘可好了,曾经在好几个人那借住过。
分成两类,要么是苦口婆心、痛心疾首地劝他改邪归正,振作起来,但是无果;要么是嘻嘻哈哈地跟他玩几天,发现他有长期赖住下来的意思之后,先是暗示,然后明示,最后搬出恋人或者家长不满的理由,把他赶走。
陆庸都不是··陆庸对他完全是放养状态,是对他敞开门,随他进出,仿佛视他为空气·可又妥帖地为他准备饭菜和游戏机,也不对他消极颓废的生活态度有任何置喙。
沈问秋在沙发上住了五天··时间像一眨眼就没了··睡醒了就吃饭打游戏,打累了就睡觉,作息逐渐混乱,每天他睡醒了陆庸已经走了,他醒来的时候,陆庸则已经睡了。
人就是得寸进尺的生物··刚开始他还想要表现客气一点,好多蹭住几天,看陆庸脾气好,没有怨言,他开始敢在陆庸睡觉的时候在客厅打游戏··甚至边打边想,说不定下一刻陆庸就会恼怒地从卧室冲出来把他丢出门去。
明天,明天陆庸就会赶他走了吧··-·早上七点半··陆庸按时起床··他看到沈问秋躺在沙发呼呼大睡,四脚朝天,手上还抓着游戏机手柄,不由地笑了一笑,嘀咕:“像小孩子一样。”
比刚来时好多了,起初沈问秋都是蜷着睡的··以前总是空无一物的茶几上现在摆满了各种零食饮料,垃圾桶塞得满满的··陆庸稍微整理了下垃圾。
上班的时候顺带提下楼扔了··然后去公司,路程四十分钟··他的工厂建在郊外的h城工业区,占地1800亩,是他控股公司投资的第三个工业园区·近十年来,他的发展可以说的上是坐火箭。
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高中毕业的暑假,陆庸从上头颁发的新策略中嗅到机遇,劝说父亲开办公司,以他的发明专利,在四年里稳扎稳打,进行了初步资本积累。
他大学则就读冶金材料专业,科研成绩极其优异,别的同学还在头秃怎么写作业,他已经手握各大期刊发表,本科和硕士几次跳级,并在此期间,数次去国外进行学术交流,参观学习相关产业公司,花了五年拿到了优秀毕业生的毕业证。
一毕业他就全权接管了父亲在代管的公司··彼时国内在能源回收方面还是一片亟待开发的蓝海市场,技术过硬的公司并不多,他的公司没费什么力气就站稳了脚跟,高歌猛进。
之后便顺风顺水,两家子公司的开办都是当地政-府主动接洽引入··近年来华国在科技产业上发展突飞猛进,陆庸认为H城有意被打造成本国的科技之城,各种资源在向此倾斜,于是将总部转移到这里。
他本身技术过硬,又莫名有商业天赋,运气更好,去年年底企业财报营业收入破了5亿,净利润8000万··如今已是业界隐约有领头羊气势的青年才俊,已拿了数个优秀青年企业家称号。
陆庸开完这周的早会··收到一条新的添加好友信息:【我是江陵,加一下,有事要告诉你·】·陆庸记得这个人,是他的高中同学,当年跟沈问秋颇为要好。
于是爽快通过好友申请··对方“嗖嗖”发来一堆消息:·【终于联系上你了】·【我听说沈问秋去投靠你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你别觉得他是高中同学就心软,之前我也收留过他,结果他住我的吃我的,还偷我的东西,他不是个好东西】·【他欠了一屁股债你知不知道】·【沈问秋现在就是个烂人,你小心一点】·陆庸耐心地等他说完。
不疾不徐地回:【我知道】·-·“叮咚·”·可视对讲机响起提示音··快递吗沈问秋给游戏按了暂停,过去看了看··屏幕里,不是这几天上门过的快递小哥,而是一个平头微胖的男人,咧嘴对他一笑,说:“好地方啊,沈问秋,你居然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啊。”
“不愧是富家少爷,人脉就是广·”·“怎么,有了新朋友就不要旧朋友了开个门呗·”·沈问秋骂:“傻逼。”
却又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这几天总觉得不安,见到这位老熟人的脸庞,反而心情落定··妈的,就不能让他在世外桃源里多躲几天吗·他才刚过得舒坦两天。
沈问秋一点都不想记起自己还背着九位数的债务,有欠银行的,有欠私人-放-债的··他的人生早就无药可救了··平头男人嬉皮笑脸地说:·“啧,你怎么还骂人啊你不讲文明。”
“你不开门,我就直接去你公司找你朋友了啊·”·“陆庸陆总是吧”·沈问秋没好气地说:“不开·这又不是我家,你进来干嘛”·“你等着,我下去见你。”
沈问秋跟老吴一起坐在小区的长椅上,他很无所谓的·欠债欠到他这份上,他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老吴给他递一支烟:“搬家了倒是通知我一声啊。”
沈问秋呵呵,接过烟,又借打火机,点燃,熟练地吞云吐雾起来··好些天没抽烟了··陆庸不抽烟不喝酒,他就没要··老吴眼底掠过精光,关切地问:“跟这个老朋友叙旧叙得怎么样”·“别说我不为着想,你看看,我对你多好啊,不然我早可以把你拉去卖肾卖肝了。”
“这样吧,你把朋友带去新场子玩·”·“我可已经打听过了,这次是只大肥羊,拖了这个替死鬼下去,你可不就活过来了”·沈问秋抽口烟,转头给一个善良的微笑:“哦。”
本来是想赖到陆庸先赶他走的··看来还是不行··该从何说起呢·他其实只会背陆庸的手机号,他三年前打听到以后一直记着,像刻在心底最深处,但从没说出来过,也没打过,不知道陆庸换没换号码。
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那时他跟民警报这个号码时,他就想,要是陆庸也不理他,他出去就自杀··但他没设想过陆庸会管他这个选项··第4章 二手情书04·沈问秋23岁前的人生一帆风顺。
他成绩好,人缘好,家境好,一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做太子爷,风光无限,走到哪都被人众星捧月··……然后家里生意出问题了··倒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事,典型的破产案例,急于扩张,战略失误,没跟对风向,资金链一下子断了。
沈问秋这毕业了没两年,自己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能帮得上什么忙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把爸爸给他全款买的房子车子偷偷全押给银行,又借信贷,还不够,再通过关系跟一些不太干净的私人机构借了钱,反正能借的他都借了,以个人名义。
爸爸知道了以后很生气,也很感动,而且他是先斩后奏,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没办法了··补上了一大笔钱,但,还是失败了··现在那块地好像还烂在那没开发。
公司申请破产清算··父子俩一夜之间都成了负翁··爸爸还是撑着一口气说:“别怕,爸还在,从头再来罢了·爸一定把钱都还上·”·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但他当然愧疚,有次喝醉了,哭着跟他说:“我一个人苦就算了,你也是个傻孩子,你把房子卖了干嘛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
“我答应了你妈妈要让你们母子俩过好日子,她没过上,你也被我害惨了,你还那么年轻·”·爸爸那段时间压力太大,又拼命工作,四处奔波想要东山再起。
没想到有一天,倒在马路边,突发的心肌梗塞,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气··沈问秋才发现,大抵在他眼中像是无所不能的爸爸也是有极限的··爸爸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
在借钱给爸爸办完丧礼的前几个月,他都过得浑浑噩噩··起初还借住在兄弟朋友家,睡过好多人的沙发,他实在太丧了,谁都不可能长期忍受负面情绪这么重的人。
他记不清是哪个朋友提起的,反正就跟他说,要么先散心,把心态恢复一下,放松放松,打游戏不快乐吗他觉得很有道理,当时他也极其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逃避现实的地方。
然后生活一口气往谷底滑落··他开始越来越不想回到社会正常过日子,他已经成了失信人,想要再爬起来,需要付出比别人多数倍数十倍的努力·亲戚朋友那钱都借遍了,在钱面前,哪还有交情,尤其是发现他根本还不上以后,更是不受待见。
他无休无止地想,就算回去上班还债有什么用呢他爸也回不来了··没有意义··像磕了精神鸦-片上瘾,越来越戒不掉,他心知肚明,也没想戒。
因为只有在这时候,他能麻痹自己,忘掉现实的痛苦,得到极短暂的一小段快乐··甚至祈祷自己也能猝死,死了一了百了··小时候他看小说,看到过家道中落的案例,还以为离自己很遥远。
没想到跌下来这么简单··上个月给爸爸上过坟以后,他蹲在坟头,抽了两包烟,忽然觉得也是时候了··最近连玩儿他都觉得挺无聊··嗯,该去死了。
他梦见自己各种各样的死法,也梦见好多以前的事,像是要在死前仔细回顾人生每一帧的走马灯··梦生得死,梦死得生··好多,好多,出现,忘记,最后留下一个男人的身影,反反复复地浮出来。
——陆庸··沈问秋想来想去,觉得是因为实在太愧疚了··他一次一次梦见最后一次见到陆庸的情景··是个大雪天··他本来不想去见陆庸,但是雪实在下得太大,陆庸等在别墅外面,等了小半个小时,被爸爸发现了,爸爸说:“陆庸找你呢,你什么时候- xing -格这么恶劣了你发什么少爷脾气,也不该这样折腾人啊。
就算是吵架,也进屋子里再吵·”·他气得要死,说:“你又不懂不用你管”·但说完,沈问秋还是出门去见陆庸了。
心口裹一股滚烫怒意,连冰雪也枉顾··沈问秋劈头盖脸就把陆庸骂了一顿:“你是不是神经病你这是在逼我吗”·陆庸黝黑脸颊上有被风吹的皲裂,他嘴唇发紫,那么大个一人,微微佝偻着腰背,在他面前伏低做小,闷声说:“不是……你好几天没理我了,我在想,你是不是不跟我做朋友了”·沈问秋目光比冰雪还冷,恶意几乎刺入骨髓,年少时说话总不经过大脑:“是啊,你不能有点逼数吗你他妈想跟我做的是朋友吗”·“非要我把那么恶心的话说出来吗”·“陆庸,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条件。”
“你爸爸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去搞同- xing -恋你不恶心,我还恶心·都快高考了,你还满脑子想着这样的事吗”·陆庸望着他,眼眶慢慢红了,却没落泪。
沈问秋心上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别过脸:“你别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你一样·”·陆庸沉默须臾,把围巾摘下来,就要往他脖子上套··“你干什么你别碰我”沈问秋受刺激一般抬手拍开,围巾掉在地上,推搡之间,被他一脚踩在上面,鞋底沾着脏雪污泥,踩出一个明显的漆黑脚印。
他愣一下··沈问秋到现在都记得那条围巾,是陆庸自己织的,陆庸用他仅有的一只手臂织的·和一个外国牌子的名牌围巾一样的菱格花纹,先前他在杂志上看到,但是买不到,指着图跟陆庸抱怨了一嘴,陆庸立即积极地说:“这个图案不难,我可以织出来,等圣诞节应该差不多就能织好送你。”
·他当时还笑嘻嘻说:“真的假的你连围巾都会织吗好厉害·”·可没等收到,他们就闹翻了。
陆庸捡起围巾,说:“你穿得这么薄,我看你鼻子都冻红了,想给你暖暖·”·陆庸毫不生气的模样,憨头憨脑的,却叫沈问秋更气了:“我在跟你吵架在跟你绝交”·“你有毛病吗别装成若无其事一样”·陆庸看上去像是疼过了头,木立原地:“哦。”
沈问秋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冬天空气太冷,鼻腔口腔都像是被刀刮过一样,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轻飘飘的纸片,太冷了,手指都冻僵了··这是张很精美的卡纸,陆庸送的,用在废品里淘到的珠光纸剪裁做的,像是机器裁的一样方正规整,上面以钢笔刻写三个字:愿望卡。
沈问秋递过去,没看陆庸,说:“这是你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现在许个愿——”·“希望你别来找我了·好好高考,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陆庸像是个死人,一点声音都没,一动不动,也不去接··沈问秋再递了下,说:“你不是说我许任何你做得到的愿望都会答应我吗”·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陆庸发梢落着雪,不化。
良久,他终于动一下,从喉咙底飘出个轻声:“嗯·”·陆庸接过卡片,看着他,下意识像伸手帮他扫扫肩上的雪,才抬起来,又收回去,缓钝地说:“我知道了,小咩。”
“你快回去吧,太冷了·我听你的话,你不喜欢,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沈问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回到温暖室内,在别墅二楼俯瞰楼下院外,陆庸还站在那。
陆庸低着头,一直盯着手里的小卡片看··过了十分钟后,陆庸才抬脚离开,他走得很慢,路上的积雪并不深,但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被阻碍,要驱使力气,拔-出脚,往前走,走起路来,似是报废的机器人,颇为滑稽。
-·今天陆庸比平时回家的晚了半小时··沈问秋看了好几遍时钟,挺烦··终于响起开门声,他马上站起来走过去,想着该怎么跟陆庸提离开的事··打一照面,沈问秋怔愣,盯住陆庸怀里脏兮兮的毛团。
正是前几天他见过的那只流浪狗··陆庸把公文包放在玄关柜,说:“小咩,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杂物间的纸箱,我就不脱鞋进屋了·我带他去宠物医院看看。”
沈问秋明知故问:“哪来的狗”·陆庸说:“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保安在抓这条狗,是被人弃养的流浪狗吧,打算打死,我就把他要过来了。”
沈问秋看一眼陆庸手背上的一道浅浅血痕,回身去拿了纸箱过来,递给陆庸,然后换外出的拖鞋,说:“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等会儿再跟陆庸摊牌。
陆庸把纸箱抱在怀里,小狗装在里面··“你可真是个好人·”沈问秋说··陆庸犹豫了下,问:“小咩,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讥讽我”·沈问秋噎了下:“夸你呢”·陆庸轻轻笑一声。
陆庸是个好人这件事他一直知道,他莫名释然了·是啊,陆庸是最善良最宽容的男人,就算被他伤过,还不计前嫌愿意帮他一把··可是,大概陆庸帮他跟救这条路边的野狗没有任何区别。
十年了··他还烂成这样,陆庸怎么可能还喜欢他·第5章 二手情书05·这些天下来,沈问秋大致观察过陆庸现在的生活··虽然陆庸已今非昔比,但仍是简朴作风,从不铺张浪费。
陆庸的衣柜里的日常衣服基本都是普通品牌,没几件名牌,只除了两身西装和一双皮鞋应该是花大钱购买··平日是上班从未见他穿过,单就去拘留所接他那天穿了。
说到这里··该有人奇怪,为什么沈问秋知道陆庸衣柜的情况·因为陆庸不光给他门卡,家中各个房间的门、柜子、抽屉,都没上锁,只要沈问秋想,就可以随意打开。
沈问秋起初觉得陆庸真不把他当外人,但翻过之后发现除了房屋本身,压根没什么值钱东西,难怪这样敞开无防备··沈问秋闲着无聊,四处草略看过··日常开销陆庸也很节约。
前几天他没事做,就跟着陆庸去附近超市采购接下去三四天的食材·陆庸还要仔细看宣传单上的当日哪几种菜有折扣,仔细看超市传单思考怎么组合购买更加实惠,真是精打细算。
沈问秋说:“你都总裁了还这么精打细算吗”·陆庸说:“能省钱为什么要花冤枉钱”·沈问秋呵呵:“真是勤俭持家。
不过陆总你以后要是和女孩子出来约会记得务必要大方一些,不然会被人家埋汰,不方便找对象·”·陆庸像想起什么事,皱眉,凝滞了下,若有所思地说:“先前我被介绍相亲,我跟对方一起吃了一顿饭,结账时我付钱,用了之前攒的优惠券。”
“我同学后来说我不够绅士·”·沈问秋:“哈哈哈哈·”·哈哈,陆庸还有去相亲过吗对哦,他现在条件那么好,一定不缺女人想嫁给他。
就算是当初高中那会儿他缺一只手时,都有女生依旧对他有好感··想想也是了,他们今年都28了·虚岁30·动作快一些的老同学要么生二胎,要么结二婚,相个亲算什么。
在这十年间,她们完全没联系过,陆庸也从没来找过他,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说不定已经交过女朋友了·沈问秋想,大概,对陆庸来说,少年时一时冲动对同- xing -友人的告白,就好像是一场做梦般的恶作剧,清醒了以后发现自己还是正常人,现在回到正轨上,做个人人羡慕的青年才俊。
他当年的拒绝果然没错··但陆庸这么节约的人,沈问秋却在他的书房柜子上找到一叠捐款的感谢信,或是给贫困女童,或是给生病孩子,最少的一次五千,最多的一次两万。
还有翻到几封被资助的山区女孩的感谢信·时间大概是自他毕业工作以来··这是一有点钱就开始往外送啊··沈问秋正想过,看到宠物医院的电子牌招牌,赶紧指了指,说:“到了,在那里。”
·陆庸在路边寻停车位··沈问秋催促:“快点,这狗好臭啊·”·陆庸瞥他一眼··没什么意思·但沈问秋敏感,回味过来以后脸颊发烫,陆庸捡他回去那天,他也没比这狗香,还有脸嫌弃狗狗呢。
狗狗好歹还可爱··所以,下车以后,他默默地主动去抱纸箱·不知怎么回事,他一抱纸箱,狗就突然大叫起来··陆庸站在边上,说:“还是我来抱吧。”
沈问秋只得把箱子递给他,嘟囔:“妈的,这狗还能闻出来谁是人渣、谁是好人吗……”·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砰。”
被关车门的声音盖过··陆庸隐约听见他说话,问:“你说什么小咩·”·沈问秋闭嘴:“没什么·”·陆庸身材高大,手臂也粗,两只手抬箱子轻而易举。
沈问秋还是忍不住去注意他的义肢,以前那里少一只手的时候,陆庸拿东西不好拿,他时常帮陆庸搬··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这家宠物医院的问诊间有点窄,沈问秋跟进去以后觉得自己站那反而碍事,跟陆庸说了句自己去大厅等后就离开了。
他坐在冰冷椅子上,无事可做地发散思维:我可真不善良·一般人看到那么惨的流浪狗都会可怜一下吧我为什么没感觉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同情心了呢·一只胖乎乎的戴着伊丽莎白圈的蓝猫路过,沈问秋摸了一把,竟然羡慕地想,要是下辈子投胎成一只猫咪就好了。
做人太累了··过一会儿,陆庸从问诊室出来,小狗被抱去做检查,他则去缴费··沈问秋起身过去听账单,前台小姐姐说:“……总共三千两百块。
要不要办理我们的会员卡冲两千打九折,冲五千打八五折,冲一万打八折·”·沈问秋说:“真贵·”这年头宠物治病比人还贵,他还不如这条狗。
陆庸应该会办卡吧便宜好多··陆庸掏出钱包,打开钱包的手停顿了数秒,才说:“暂时不办,按原价付费就好·我没带那么多现金,可以刷卡吗”·……这是没打算领养那条狗的意思吧沈问秋后知后觉地想。
他本来一点也不可怜那条狗,甚至有些羡慕嫉妒,陡然之间转变为唇亡齿寒的怜悯·虽然陆庸愿意花钱救他一次,可也没打算养狗,那么丑又生病的一条狗,多难找到领养,陆庸迟早会消磨尽耐心。
跟对待他一样··陆庸看一眼左手手腕上的手表,说:“医生说检查出来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我们去附近吃个饭吧·”·沈问秋瞄见陆庸手上的手表。
是一块梅花牌手表,老古董的,高中时陆庸的爸爸收来这块表,找老表匠修好,送给他做礼物,上学时候方便看个时间·以前陆庸就十分爱惜,十年过去了,看上去保养得还是很好。
倒是很念旧,·路过奶茶店,陆庸买两杯奶茶,你一杯,我一杯··问他要喝什么,陆庸说:“黑糖厚牛乳吗我记得你爱喝牛奶·”·沈问秋笑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啊。
我那时候爱喝牛奶是嫉妒你长得比我高啦·我要一杯招牌水果茶吧,加芝士奶盖·”·再路过一家炸货店,陆庸又买了两份炸肉,你一份,我一份··沈问秋随他投喂,还没吃完,陆庸领他进了一家龙虾店,点了三斤清蒸小龙虾、两斤麻辣小龙虾,并两碟冷菜,两碗凉面,共计花了五百多块钱。
沈问秋好久没放开肚子吃得这么爽快了,开心许多,他打个饱嗝,说:“真好吃啊·”·陆庸说:“那再点两斤·”说着就举起手作势要叫服务员。
沈问秋摇头:“今天是吃不下了,以后吧·”·陆庸点点头··时间差不多,他们回宠物医院接狗,还等了一会儿,医生大致讲了下小狗的情况,除了皮肤病,牙齿和眼睛都有问题,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大问题是这狗得了腹水。
唯一的好消息,目前还是还不算严重到无法治疗··兽医委婉地说:“腹水的后续治疗费用很高,而且不一定能保证治好……”·就算是亲手养的宠物也有被嫌弃医药费太贵的,更何况只是捡来的一只流浪狗。
陆庸:“没关系,先治吧·”·兽医:“你确定吗起码要花好几万·”·陆庸:“确定·”·沈问秋没说话,他回座位上去等待了,陆庸跟医生去二楼的治疗室看狗去了。
怎么办呢等会儿回去就跟陆庸说再见吗找个什么理由好·他又想抽烟了,摸摸口袋,没有烟··他像是吐烟一样,吐了口气,胸口仍像是堵塞住一样。
其实他就是想跟陆庸说句“对不起”··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说完以后,他应该就能安心去死了·不管能否得到原谅·可是陆庸与他这样相处平常,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完全找不到机会开口。
而且显得他自作多情,太可笑了··“滋——滋——”·手机震动声··沈问秋看到陆庸不小心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消息栏提示收到新微信:·【江陵:你以后别怪我没提醒你沈问秋是烂人……】·然后手机屏幕光度黯下去,变回待机的黑屏,过了好几分钟,沈问秋才思维迟钝地想:哦,原来陆庸已经知道了啊。
陆庸回到一楼大厅,沈问秋已经不在了·他又去门口看了一下,也没人··陆庸回了宠物医院,刚走到前台想要问询,前台把他的手机递给他,说:“你朋友说让我把你的手机转交给你。”
陆庸问:“他人呢”·前台答:“呃,出去了·我不清楚·”·陆庸眉头紧锁,- cao -作手机,盯着屏幕,屏住呼吸似的紧张专注,眼珠上下转动。
半分钟后,他略有些了然地把手机收起来,飞快发问:“我朋友出门以后是往哪个方向走的你有注意吗离开几分钟了谢谢了。”
第6章 二手情书06·沈问秋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别说钱了,他身上穿的衣服、脚下穿的鞋子也都是陆庸给买的··走了没几步他就傻了,他先前不在h城生活,也没怎么出过门,完全不认路。
他只是沿着路牙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这一代好像是老城区,正在改建什么,左边是竖起起的蓝色建筑隔离板,右边则是老旧的店铺··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晚上不施工,安静荒凉。
狭窄的路上没什么车辆行人通过,他孤零零走在荒芜路上··这个点商店已经陆续歇业,锁好铁闸门,他一眼望去,就只有一间小卖部还在开,玻璃门上贴着缺撇少捺的“烟草”、“酒水”、“电话充值”等字样。
是家老店吧,装修风格跟十年前的好像··沈问秋停下脚步,不由地走神··蝉鸣像“吱吱”在耳边聒噪,将他的思绪带回十二年前的夏天——·军训热得要死。
一散队大家就冲进学校的小卖部购买冰水冰饮,沈问秋注意到陆庸从不买水买零食,总带着一个已经掉漆的旧保温杯,接学校里免费的开水喝··两人不知不觉已交上朋友,沈问秋在班上跟同学混熟得更快,不过几天下来,已隐约建立起一个小团体,以沈问秋为中心。
陆庸也在其中,但还是被沈问秋捎带进去的,和其他人关系都很平常,·大家一起去超市时,陆庸也会跟在沈问秋屁股后面一起去,别人都买,他不买,他本身似乎没有不自在,看别人喝也不会馋,沈问秋却有点别扭。
沈问秋当然不差那点钱,他愿意请陆庸,可要是只付陆庸那一份的钱,又好像对陆庸特殊对待·沈问秋思来想去,决定直接给所有人请客,那么夹带个陆庸就显得不起眼了。
陆庸对他太好了,沈问秋总想回报陆庸·沈问秋娇生惯养,家务做得糟糕透顶,每天晚上早上会默默帮他整理床铺,还想帮他洗衣服,沈问秋拒绝了,这样好像他花钱买个小厮一样,他私下同陆庸说:“我爸爸就是说着开玩笑的。
你不用特意照顾我啦·”·陆庸说:“没关系,我看你不太习惯,你上次洗的那个衣服,还是脏的·不如我帮你写,洗得干净一些·”·他一个两只手的人还没有人家一只手干活干得好,算怎么回事嘛·沈问秋恼羞。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少爷,可是真被人发现他娇气又很丢人,毕竟是男孩子,好面子··但他心里晓得陆庸是真心待人好,那他接下这份好意,就不可以无动于衷·不然把人当什么了跟班小厮什么年代了·陆庸犹豫了下,又对他说:“小咩,你别动不动请客。
虽然你有很多零花钱,但这样下去,他们会总是起哄让你请客的·这样不好·”·“你又善良又可爱,就算不花钱请客,大家也会很喜欢和你交朋友的。”
沈问秋当时就僵住了,脸色变换··听听陆庸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个傻冤大头一样··我是为了关照你啊心里话却不能说出来,沈问秋从鼻子底“嗯”了一声,黑着脸走了。
妈的,真是不识好人心·沈问秋委屈地去咕噜咕噜灌了一瓶牛奶··读书的时候,在学校里,同学之间看似好像是平等的,都穿一样的校服,上一样的课。
但渐渐会发现,家境差距大、消费差距大真的很难交朋友,沈问秋不想将就自己跟陆庸那样苦哈哈过日子,可是直接间接给陆庸钱吧,又好像伤人自尊心,也不能让陆庸跟着他高消费。
这事怎么调和要么他委屈自己,要么陆庸放下自尊··他想,他是不是不适合跟陆庸做那种特别亲密的朋友,或许做关系一般的朋友可以··别那么在意陆庸就好了。
然后沈问秋有两天没跟陆庸说话,也没再瞎几把请客乱花钱··晚上他看陆庸大半夜在被子里打手电筒也不知道干什么,没有问,想慢慢跟陆庸淡了关系··转眼到了军训最后一天。
沈问秋想,反正他也不住校,他莫名有点依赖陆庸应该是出自于雏鸟效应的类似情况吧,以后不会天天见着,就没这种感觉了··军训结束,老师大概交代一些开学以后的注意事项,接着散会,回寝室。
沈问秋感觉到陆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到了寝室,他往下铺一坐,换鞋子,陆庸走到他身边,陆庸长得太高了,微微弯下腰,对他说:“小咩,你开学以后是不是不住校了”·沈问秋心烦意乱:“不知道。”
陆庸没有追问,说:“我有东西要送你·”·沈问秋抬头看他··陆庸递过手来,手心放着一只草编的小羊,圆滚滚,特别可爱··沈问秋被萌得眼睛一亮,眨了眨眼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从小就喜欢各种小羊主题的玩偶玩具,但还是第一次收到手工制品。
沈问秋看看陆庸,陆庸也看看他··沈问秋把小羊收了过来,问:“你这几天晚上偷偷摸摸就在编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始提前学习了。”
后来他才发现陆庸从不晚上熬夜学习,也不补课,教科书他看看就会了,连编东西玩都是他自己琢磨的,压根没跟人学过··陆庸笑笑:“你喜欢就好。”
下午··爸爸过来接他回家··沈问秋的手插在手里,大热天,被热得手心冒汗,偷偷把玩着小羊,他喁喁地说:“爸爸,我、我觉得住校挺好的,我想住校行不行”·他欲盖弥彰地补充:“我觉得住校也没那么不方便,而且早上还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他想,陆庸那么孤僻- yin -沉,要是连他都不跟陆庸交朋友,陆庸岂不是要过上被孤立一样的校园生活,那也太可怜了吧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因为陆庸,他在学校宿舍住得也挺舒服··爸爸笑了:“哎呀,我们的小咩长大了啊,主动要独立生活,看来军训很有成效走读才需要特别申请,住校又不需要,当然行啊。”
……·现在想想,他当时多少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自作多情··“唉·”·沈问秋抬起头,眺望无星无月的夜空,深深叹出一口气。
回想起来还是很尴尬·真想删除愚蠢自大的年少时光··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沈问秋”·有个愠怒的声音在喊他。
沈问秋循声回头望去,看到陆庸在街道那一头··沈问秋连忙转身,二话没说,朝反方向快步走去,越走越快,像要跑起来,他的心跳随着陆庸越发接近的脚步声一起越发急促起来。
陆庸黧黑宽大的手掌从后面抓住沈问秋的肩膀,心急之下,没有控制住力道,硬生生将人按住掰回来一般抓住了他·沈问秋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大型野兽扑倒擒住,就差没咬住喉咙。
·陆庸喘着粗气,目光亮的吓人,愤怒而焦躁地注视他:“你去哪”·沈问秋心里咯噔一下,耍无赖地笑下:“你干什么啊我只是出来散个步啊。”
“你别抓着我了·我骨头都快被你掰碎了·”·陆庸深呼吸,匀了下气,慢慢放开手,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弄疼你了吗……你说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告而别。”
“你现在没工作、没住处,能去哪呢我很担心·”·两人谁都没提微信那档子事,心照不宣地揭过··沈问秋跟着陆庸回去了。
沈问秋本来想提,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他解释什么他本来就是个烂人啊,解释自己不是烂人还是限定在陆庸这不是烂人有意义吗·夜风拂面。
蓦然之间,沈问秋意识到一件事,他不该来找陆庸·陆庸太善良了,又心软,看到路过的流浪小狗都于心不忍,假如他还在陆庸保留一丝美好印象,再去自杀的话……陆庸一定会为他伤心。
本来在这个世界上,应当不会有人会为他哭了··都是因为他多此一举··还不如让陆庸认定他是个烂人··对,就该让陆庸对他失望透顶到时候即便听说他的死讯,陆庸也只会感慨一句:罪有应得挺好的。
沈问秋想通计划,暗自下定决心··回去路上,十字路口堵车,等红绿灯··陆庸双手握着方向盘,屈指轻叩··冷不丁地,陆庸说:“对不起,十年没去见你。”
“没事啊·”沈问秋答,“当初是我警告你别找我,我堕落成现在这样跟你毫无关系啦·”·大概是实在太无聊,沈问秋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陆庸,那你这些年有打听过我的事吗”·他明知不对,可心脏还是擅自“怦怦怦怦”地跳起来,忐忑不安等待陆庸的回答。
然后他听见陆庸说:“没有·”·像一块沉甸甸石头砸下来,又像是被一枪绝杀··沈问秋知道陆庸是个- xing -子轴的老好人··陆庸从不撒谎。
但他是个撒谎精,他别过头,说:“我也是·”·第7章 二手情书07·“我先去洗个澡·”陆庸一回家就说··他今天抱了摸了脏兮兮的流浪狗,沾上一身臭味,总怕被沈问秋嫌弃。
陆庸记得自己小学时有段时间被班上同学排挤,因为他是卖破烂家的小孩··就算他勤快地洗澡,连冬天都每天更换衣服,把手搓到发红破皮,也还有调皮的小孩捏着鼻子嘲笑他一身垃圾臭,被他碰到就咋咋呼呼说被摸脏了。
沈问秋看着他,忽然想起来地说:“陆庸,你洗澡的时候要把手摘下来吗”·陆庸都在沈问秋睡着时偷偷去洗澡,或者洗完再重新佩戴好义肢出来,平时沈问秋见到的陆庸健全的形态。
他现在有了另一只手,想在沈问秋面前更新自我形象··“嗯·”陆庸僵了一僵,这是他刻意这么做的,“睡前也会摘下来的·毕竟不是真的手臂,一直戴着会疼。”
沈问秋更好奇了··陆庸见他很想知道,问:“你是想看吗”·沈问秋:“可以看吗”·陆庸:“可以的。”
说完,陆庸就准备展示给他看,手指搭上纽扣时还是让他觉得有几分羞耻,首先得脱衣服——·夏天穿得薄,他穿的衬衫,里面是件T字背心,陆庸身材非常健美,背很厚,鼓囊囊的胸部肌肉将有弹- xing -的布料撑起来,臂膀也很粗。
沈问秋总觉得与陆庸十几岁那时好像不太一样,以前是精瘦,现在肌肉更多了,好像又不止是这样,他多观察两眼,终于想到了,伸手捏了下陆庸的右肩:“我记得你以前右肩比现在薄。”
陆庸被他摸了下,耳根偷偷发红,说:“以前只能用左手干活,两边肌肉锻炼量差得多·我后来又特地练过,把两边肩膀尽量练得一样粗·”·沈问秋笑说:“高中军训那会儿你走直线老是不小心走歪。”
因为两边不平衡··陆庸的金属义肢几乎覆盖到肩膀·沈问秋大致知道他读书那时为什么不戴义肢,因为配不上,陆庸右手残肢比较短,难以佩戴便宜些的传统义肢。
他听陆庸跟他讲起过,陆庸并不是天生的残疾,他在十岁以前还是个四肢健全的男孩子,右手是他的惯用手,写的一手好字·那年暑假他回老家乡下玩,在树林里摘树莓时遇上毒蛇,被咬中了小臂。
那种毒蛇的血清很罕见,当地没有血清,辗转找了两家医院,都无法收治,再送去市中心医院,耽搁了一天还是没有·那年头医学和通讯都没这么发达,他的- xing -命岌岌可危。
主治医生当机立断,没空再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截肢··好歹命是保下来了··陆庸左手抓着右手胳膊,按了下外侧一个按键,再一旋,只听“咔”的一声微响,这只胳膊轻松被卸下来。
沈问秋啧啧两声:“好酷啊·”·陆庸的断臂截面上有一截金属合齿状物,没等沈问秋问,他主动解释说:“这个是做手术植入进去的连接端,植入式骨整合义肢技术。
义肢装上去更加牢固·”·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沈问秋心痒痒地问:“我可以摸摸吗”·陆庸点头··沈问秋站在他身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他的肩膀,又收回去,说:“我先去洗个手吧。”
沈问秋特意去洗手以后才回来,生怕会沾染上细菌·见陆庸还坐在客厅衣衫半褪,等着被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且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端坐着的陆庸让他想到了断臂的阿芙洛狄忒,又或是古罗马的战士,尽管缺一只手,但还是充满了古典般的美感,无关- xing -别的俊美,但植入断臂截面的骨合- xing -材料又极具科技感,糅杂在他身上,矛盾而有魅力。
沈问秋指尖因为冲过水而微凉,在陆庸的断肢面轻轻抚摩,他问:“平时会疼吗”·被沈问秋触摸到的地方让陆庸有种发烫的幻觉:“有一点,不过不碍事。”
“平时睡前和起床,我都会进行消毒,保养·”·小时候手刚断的头几年,他的幻肢痛症尤其严重,总觉得那截已经被切割掉的手臂还在,仍在无形地被灼烧撕裂着,每次发作,都会疼痛难忍,让他整晚无法入睡。
医生说这种病出自心因,无药可医,他只能劝说自己忍耐··后来好一些,断断续续地偶尔出现,一出现还是令人难以忍受··但自他遇见沈问秋以后,这种无法解释、无法治疗的痛症就离奇消失了。
那是他最舒服惬意的一段日子··他们分别之后,幻肢痛又复发,每次发作,他就会想起沈问秋,仿佛身体在不停提醒他,要记住沈问秋··也得记住沈问秋厌恶他,他不可以再去接近沈问秋。
“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像个魔咒一样··有几回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问同学关于沈问秋的事,话到最后还是吞回去·一旦问了,他就会破戒,重新成瘾。
沈家破产的事,陆庸略有耳闻,倒没有主动打听,又知道他被朋友收留,觉得也许不需要自己帮忙··看,沈问秋是那么好的人··就算没有了钱,还是有一群朋友愿意帮助他。
而他只是沈问秋曾经的众多朋友之一罢了·不足为道·更何况他们早就绝交了,连朋友都称不上··他接到警察的联络时终于知道情况很糟糕··他找的律师将沈问秋的一堆前科整理过告诉他,陆庸才发觉,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沈问秋已经成了一个世俗标准意义上的“烂人”。
就像江陵说的那样··可,要不是沈问秋变成“烂人”,哪轮得到他捡回家·他不介意··沈问秋就是沈问秋··沈问秋摸了摸,又俯身,嗅了嗅他:“是有一股狗臭味。”
陆庸坐不住:“我现在就去洗澡·”·又问:“我要是在上班没空的话,你可以帮我去医院看看那只狗的情况吗”·沈问秋没有马上答应,沉默了须臾,才慢吞吞地说:“要是你实在不方便的话,反正我也没事做。”
陆庸就是想给他找点事做,人没事做就会胡思乱想,有事可做才能振作起来··沈问秋懒得洗澡,他在沙发躺下,裹上毯子,想:该怎么让陆庸对我失望透顶呢江陵都说了我什么坏话·江陵那人,以前跟沈问秋关系是挺好,沈问秋自问自己烂自己的,也没拉人一起烂。
江陵本来就也好赌,跟他一起去赌,输了五百多万··后来沈问秋知道江陵跟他女朋友还有半个月要结婚,他多事,给女生发了短信,告知了这件事·这个女生也够狠,当时已经领了证,还怀着孩子,她情愿打胎、离婚也要分手。
江陵从此跟他反目成仇,快恨死他了,还骂他是杀人犯··沈问秋其实都怀疑场子被警察一窝端了,就是江陵这厮举-报……虽然也该举报就是了··沈问秋大概知道江陵会说他什么坏话,从别人那隐隐绰绰有听说。
他家破产以后,他就成了一个人品恶劣的人··于是,沈问秋在早餐时说:“可以借我点钱吗”·陆庸像有点警惕,问:“……你要钱干什么”·沈问秋看他捏紧筷子的手指,心想,一定是在怀疑我要钱去赌博吧正常人都不会轻易借钱给赌狗。
赌狗不值得同情··沈问秋说:“兜里一个钱都没有,太不方便了·要买烟买酒啊·”·陆庸沉思了好几分钟,才不情不愿地问:“要多少”·沈问秋说:“五千。”
先抠个五千出来,能从陆庸这么节约的人那里抠出钱,他还挺有本事哦·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下,说:“……我高中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是五千。
我给你写借条·”·陆庸还是不大想答应,沈问秋口袋里有钱,就有路资离开了··沈问秋仿佛默认他已答应的态度,轻飘飘、笑嘻嘻地说:“给我现金吧。
不要转账·”·“转我帐上银行会直接划走抵债务·”·陆庸轻轻皱了下眉,只是一瞬间,沈问秋看到了,立即垂下眼睫··他是想惹陆庸厌恶,可真这样做时,又觉得像在自己心口捅一刀。
呵呵,这下他的人品差证据确凿了··“好·”陆庸说,他没有拖延,直接去楼下银行二十四小时自动提款机取了五千块现金给沈问秋,交换来第二张借条,他仔细收好。
他其实不在乎借条,只是假如沈问秋想写,那他就收下··“那我去上班了·”陆庸站在门口对他说,“晚上七点前会回来做饭·”·像在暗示,要是出去玩了,你也得要七点前回家。
“嗯·”沈问秋站在门口,送他离开,态度可有可无··陆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昨天沈问秋疑似不告而别的行为之后··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他很担心今天一回来,沈问秋就不见了,真想一直待在家里,看着沈问秋。
可是公司的实验开发进程得盯,各种事务不能不处理,而且他也不可能像是把人关住锁住一样地困在自己身边··要让沈问秋觉得他的身边安心,才会长长久久地留下来吧·好。
陆庸走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沈问秋低头,看着桌上那一沓崭新的钞票,数了五六遍·好烦,妈的·陆庸是什么圣父傻成这样怎么混到总裁的明知道他很可能拿去赌,为什么还要给他钱·他以手指拨动钞票边缘,闻了闻,新钞的油墨气味。
这钱看上去和别的钱一样,可他知道其实不一样的·陆庸的钱那么干净,他舍不得弄脏··沈问秋想起书房里那些署名“陆庸”的捐款赠书··……之后陆庸问起来,再骗他说的拿去吃-喝-嫖-赌好了。
第8章 二手情书08·“……转速1400rpm,油温240℃,匀速每6分钟旋转6次……”·“……真空裂解实验条件,体系压力1.5kPa,升温速度40℃/min……”·“……裂解终温600℃,保温时间30min,冷陷温度-40℃……”·“……酚醛树脂类废弃印刷电路板裂解后裂解后,裂解渣、热解油、气体分别为69.5%、27.6%、2.7%……”①·陆庸惯例去了一趟研发部门的实验室,身上一袭白大褂,不同于其他研究员,他的身材过于高大,但在- cao -作仪器时却很仔细,堪比教科书的标准。
他五官长相其实生得不是当下标准的俊美,或许更符合老一辈的审美,略方的脸,配上浓眉大眼,粗犷相貌,但姿势气质总给人一种过于正直会不会迂腐古板的印象··比起管理公司财务,陆庸其实更喜欢待在实验室。
每次研发出新技术,有了新的技术突破,比财报收益更让他觉得兴奋激悦·一开始他也没想过要开这么大的公司,不知不觉走到现在,回过神来时,已经到这一步··还完全没看到顶,能再往上走一走。
下午五点,陆庸先脱了实验服,表示要下班了··他倒是不介意在实验室多沉迷一会儿,但他如今主要身份是公司老板,他不说走,别人谁敢走那不是成了变相逼人加班·而且……他也想早点回去。
和以前不一样,现在家里有人在等他了·一想到,他就觉得心窝发暖··回去前陆庸在公司的浴室洗了个澡,他怕身上沾染了什么化学药剂的气味··他正在男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
这是个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清瘦,面容看上去年轻,但一头白发,他戴一副金属细边眼睛,细眉细眼,冷冷淡淡地颔首打个招呼:“老板·”·陆庸抚了抚衣服上莫须有的褶皱,他最近回去前都要特意整理自己,夏天汗味重,以前他也就勤快些洗澡,现在还用上了止汗剂,衣服款式较之以前也多变起来。
他是个极其在乎隐私的人,不想被人瞧出来,惜字如金地“嗯”个音节··丁念是他们公司研发部门的首席研发员,以前在霓国的相关科研所做高级研究员,今年三十七岁,四年前被陆庸挖回国,除了高薪,还持有公司股份。
陆庸颇为倚重丁老师,彼此关系如朋友般··陆庸飞快地穿衣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把止汗剂偷偷藏进兜里,若无其事地说:“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他想早点回去见沈问秋··丁念觑他一眼,眼神微凉,冷不丁地说:“现在根本不是可以这么放松的时候吧”·丁念双手插在兜里,看他一会儿,无奈地叹口气:“老板,本来我没资格干预你的私生活,可是你发呆迷离,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傻子般微笑的症状这些日子越来越严重了。”
“或许你可以考虑尽快定下来,这样也就能够重新专心地投入工作·”·陆庸怔了下,慢腾腾地几不可查地脸红,他怕被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问:“有这么明显吗”·他不免窘迫。
丁念摇头,凝重说:“没有很明显,暂时别人看不出来,但不保证你接下去症状假如再恶化会不会被人发现·”·陆庸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一些事··他高中时其实有些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发现他喜欢沈问秋的呢他自认为掩饰得算很不错。
……·高中毕业的宴会上··陆庸没跟沈问秋同桌,但他故意挑了一个能看见沈问秋的位置·大家都疯了一样的喝酒,他也灌了几瓶下去,但别人都醉得东倒西歪了,他还十分清醒。
沈问秋也喝醉了,好看是很好看,嘴唇红的像要滴血,耳朵脖子都是红了,脸也红,不过红的很好看·也可能是因为他喜欢沈问秋,无论何时看沈问秋像是加了十层滤镜。
一双眼睛尤其明亮,水汪汪,像是很高兴,又像是快哭了似的··他看了好几眼,十分担心,很想去劝一下,要是酒精中毒了怎么办这么晚了,醉成这样回家也很危险吧·两人的视线时不时隐晦地触碰下,却不接上,彼此都在刻意躲避。
那时他们已经三个月没说话了··沈问秋高三下半学期申请走读,不再住校,虽然他们的座位只差两排,却像隔开一条鸿沟,陆庸谨遵他的叮嘱,没有再主动与他说话,就算是平时也会有意避免自己出现。
沈问秋一模成绩出来不太好,物化成绩拉后腿,陆庸心底其实很担心,他有时觉得沈问秋挺笨的,以前考试前他都会给沈问秋划重点·所以他偷偷把笔记放在沈问秋的桌子里,吃个晚饭回来,值日的同学把脏兮兮的笔记本给他,问他是不是误丢了。
陆庸不敢再给,深刻体会到沈问秋的绝交心意有多么坚定··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可是,这都要毕业了,他们又报考了一南一北不同城市的大学,假如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这一辈子就这样错开了吧·沈问秋醉得厉害,开始发起酒疯,到处抱人,陆庸看得直皱眉,上前过去,才抓住沈问秋的手臂。
旁边有个与沈问秋要好的男同学突然说:“干什么啊陆庸·你又来沈问秋是你老婆吗别人不许抱啊”·“你们俩搞同- xing -恋吗”·可能只是开玩笑,但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就像是- yin -阳怪气。
喝醉的同学们纷纷嬉皮笑脸地说:·“我也觉得,你们最近跟闹分手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你们俩是不是真的背地里谈恋爱啊”·“噫,同- xing -恋那不是神经病吗得去看医生吧”·“……我看是陆庸喜欢沈问秋吧”·陆庸心里一个咯噔,年少时太青涩,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遮掩,僵立原地,明显像是被说中。
沈问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我也喜欢他·”·陆庸更懵了,满脸通红,既困惑又心慌,一颗心瞬间被吊了起来··话音还未落,沈问秋呼啦啦说了一串名字:“我还喜欢小A、小B、小C……”把大半个班的人点了名。
哄堂大笑:“小咩你这是男女通吃还想开后宫啊·”·倒也把陆庸的事糊弄过去了··但陆庸觉得有些人是知道的,只是并不确定罢了··陆庸站在沈问秋一步的距离,低头看他,弯曲角度显得脖子好细,脊椎骨节凸起,细的像要折断似的脆弱。
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这一步之遥,在荒唐嬉闹的笑声中,无声地被拉远,愈发显得触不可及··沈问秋没回头,躲着走开了··陆庸听见沈问秋在和别的同学说:“我爸在五星酒店给我订了谢师宴,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啊,到时候我给你寄请帖。”
在笑声中,沈问秋众星捧月似的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像没看到他··陆庸回去以后等沈问秋的邀请,想,这是个冰释前嫌的好时机。
他不介意只做朋友,能让他待在旁边就够·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那么鲁莽冲动了··他一直等一直等,一直没等到··这一等便是十年。
……·那么长的回忆自往事上翼滑而过,只是一瞬间··丁念很是经验之谈地说:“但我觉得,你是那种会在谈恋爱的时候被骗的类型·要小心遇上坏女人啊。”
“他不是坏女人·”陆庸笃定地说,沈问秋是个男人,虽然也称不上是好男人··陆庸倒不介意沈问秋骗骗他,那起码算是在谈恋爱,能有一日他也心满意足。
眼下的情况还不如那样,沈问秋只是现在没地方去了,才不得不投靠他··他不过是沈问秋的人型提款机和宿主而已··陆庸回到家,发现沈问秋不在··屋里一片空荡,冷冷清清。
沙发上的毯子卷成一团,随意丢着,茶几上还有些没收拾的零食袋、饮料瓶,桌上是吃完没洗的碗·陆庸现在工作忙,其实搞卫生什么的,他现在一般也是雇阿姨来做。
但自沈问秋住进来以后,他就亲自做了··陆庸走过去,摸了摸毯子里面,没有温度,本来应该把头埋在里面睡觉的人离开好一阵子了··今天要到路费就直接走了吗·陆庸茫然,下楼走了一圈,也不知道该去哪找沈问秋。
沈问秋手机摔坏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为什么人与人的关联依然这么脆弱呢·陆庸坐在沈问秋睡觉的位置,耳边像是一直嗡嗡的,睡不着,他甚至想到要去报警,可他以什么身份报警他连自称是沈问秋的朋友都没底气。
而且沈问秋只是不要他,又不是出什么事了··凌晨两点··陆庸听见细微的开门声··他马上起身,走过去开灯··“啪”一声,灯亮起来。
沈问秋正站在门口,一身臭烘烘的烟酒味道,双目无神,满脸晦气,行尸走肉模样,打个哈欠,懒懒地问:“你怎么还没睡”·陆庸笨手笨脚一样地跟着他,问:“小咩,你去哪了”·沈问秋漫不经心地回答:“去玩了呗。
手气真差·”·沈问秋也不洗漱,困倦地往沙发上倒,挠挠肚皮说:“困死我了,我睡了啊·把灯关一关·”·沈问秋蜷起来,他闭上眼,装成要睡了。
他感觉到陆庸走到他旁边,即使看不到,陆庸像正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气场,让他寒毛直竖··生气吗生气就对了·来质问我是不是去赌博了啊。
沈问秋等待着,却听见陆庸走开的声音,再过一会儿,温- shi -柔软的毛巾贴在他的脸颊··然后又走开,陆庸在沙发尾坐下来,握住他的脚踝··沈问秋没办法继续装睡了,他红着脸,闷声问:“你干什么啊”·陆庸说:“给你擦脚。”
沈问秋蹬了一下腿:“你不嫌脏啊”·陆庸没说话,静静望他··还不如直接骂他呢·沈问秋冷冷说:“我真讨厌你这样。”
“你别傻了好吗我们上次见面是十年前,但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我了,我早就不是了·你还以为我是个好人吗”·陆庸站在暗处,定定地望着他,沉着嗓子,阐述事实地说:“我没有那样以为。”
“我知道你是个烂人·”·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第9章 二手情书09·道理他都懂,甚至他本来打算好一定要让陆庸说出这样的话,但在真的听见陆庸这样说时,沈问秋发现自己的心擅自作痛,眼睛也擅自发酸。
他的手紧握成拳,手指几乎要刻进手心,将几乎要决堤的泪意压回去··脸颊有火辣辣的幻痛,像被人扇了一巴掌··沈问秋没想到陆庸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真当陆庸明说,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心底还抱有丁点侥幸心理,潜意识认为陆庸或还像十年前一样迷恋自己·他希望即便他已满身淤泥,世上仍有一个人傻瓜似的以为他是干净善良的人。
他在做什么小丑一样上蹿下跳,自我苦恼··他还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在陆庸心里形象有多好,其实陆庸本来就把他当成烂人了··“我知道你是个烂人。”
连陆庸都把他当成个无可救药的烂人··沈问秋四肢百骸的力气都像是被陆庸的这一句话给抽空,连灵魂都失去力气,他往后一躺,深吸一口气,压下非出于他所愿的泪意,心底升起一股破罐子破摔般的冲动。
他又踢了陆庸一脚,陆庸松开手··这段时日一来两人之间小心维持的虚假和平,像在一瞬间只剩一层薄冰的隔离··沈问秋有一股想要吵架的冲动,可又压抑着,爆发不出来,他说:“我要睡了。”
陆庸斟酌地说:“我说的不是你想到那个意思,我……”·没等说话,就被沈问秋无所谓地打断:“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烦死了·陆总您明天还得上班,早些睡吧·”·陆庸还不肯走,说:“我再给你买几个游戏吧,游戏不好玩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打游戏吗”·沈问秋很不耐烦地说:“好玩。
但没跟那些人玩好玩,主要一个人在家打游戏好闷,像跟你聊天一样,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庸:“……”·他心急如焚,偏偏无计可施。
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十五岁时他们能交上朋友,当然是因为有说不完的话·尽管多数时候也是沈问秋主动在跟他说话,连他这样向- yin -的- xing -格也被他犹如阳光直- she -般的笑容照亮了。
陆庸说:“你可以和我聊的,有什么难处,我尽可能都会帮你·”·沈问秋闻言又是蔑然一笑,说得轻飘飘,怎么可能啊他的人生是已经坠落在深渊下来,还缠着上亿债务的负重,这是能拉上来的吗·是陆庸这些年在商场上混得多了,- xing -格也有变了还能眼也不眨一下的说这样的场面话。
沈问秋侧身朝向内侧,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困死了,现在没空跟你聊,改天吧·”·“算我求你了,行了吗”·不知过了多久,陆庸终于走了。
沈问秋心乱如麻地沉入梦乡,他想,要是世界上真有重生就好了,重来一次,他一定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沈问秋和陆庸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他的妈妈因为车祸去世,陆庸的妈妈因为生病去世。
·双方的父亲因为上次车祸而结识,沈问秋的爸爸知道陆家拮据,还把公司和家里的废品都免费送给陆庸的爸爸,甚至还帮介绍客户,反正是举手之劳··其实陆家开废品站收入并不算差,更何况父子俩都是勤快吃苦的人,但先前给过世的妻子治病四处借债,他爸不是欠得住钱的人,赚到钱只留一点够基本开销的生活费,其他都先紧着还债。
两人相处小半个学期以后,沈问秋鼓起勇气邀请陆庸去自己家里玩··陆庸听到邀请以后,下意识说:“周末我得帮我爸爸干活……”·沈问秋生气。
陆庸才像怕了他一样改口:“等周五放学我问问爸爸可不可以去·”·最后,陆庸还是去他家玩了,还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新鞋子,还一份水果做上门礼物·沈问秋看了,心里又有点自责,害人家花冤枉钱了,说:“那么客气干什么不是说了不用带礼物吗以后你经常要来玩。
难道每次都带吗那你别来了·”·陆庸憨憨地说:“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爸爸说第一次上门还是不能空手过来·”·主人可以说,你做客人的主动说不想带礼物是怎么回事嘛·沈问秋带陆庸玩电脑游戏,陆庸是头一次玩,挺新鲜的。
沈问秋说:“我爸工作忙,我平时在家就看电视、打游戏·我爸说要是我期末考试考进年段前五十,还给我买台最新款的外国游戏机·这台都快玩坏了……”·“我特意买了新游戏卡,就想跟你一起玩”·沈问秋起初是有些想在陆庸面前显摆的意思,不过不是显摆他有钱,是显摆他游戏打得好,因为在学校里比成绩他比不过陆庸,比玩他难道还能比不过陆庸吗·今天他就要让陆庸见识一下什么是纨绔子弟·结果真的拿起手柄,他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陆庸只有一只手··沈问秋很尴尬:“啊,我忘了……”·陆庸反而笑起来:“没关系·你又不是第一次忘。”
沈问秋亡羊补牢地说:“我们去玩键盘游戏,有几个游戏单手也能玩·”·然后他教了一下陆庸- cao -作,前半小时还是他赢,接着陆庸开始反败为胜,他就输多赢少了。
还有一些高级- cao -作,他知道理论,但是打不出来,陆庸却他妈的无师自通了·沈问秋气得差点没砸了键盘··陆庸也是个憨的,见他说不打了,问:“我是不是不该赢”又说,“我让你赢。
你别生气·”··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听听,有这么说话的吗沈问秋想,难怪听说陆庸在以前初中没有朋友,现在在班上也除了自己,没人愿意跟他交朋友。
先前有人私下跟他说,觉得陆庸既自卑又自傲,恃才傲物,瞧不起人··沈问秋消消气,看他一副很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办好的老实样子,又觉得好笑,笑了起来:“没事儿。
我有那么小气吗”·继续玩··不过不巧的是,他们再打了两局,游戏机坏了··沈问秋敲敲打打,确认真坏了,悲痛万分地哀嚎一声:“修这个好麻烦,要寄去工厂。”
陆庸翻看了一下,说:“要不要让我来修修看我先前收到过一本《电子游戏机的使用技巧及检修大全》,我记得里面有写你这款游戏机的型号。”
沈问秋喷了:“你这也会”·陆庸并不给出准确保证,只说:“我照着书里写的修过另一款,修好以后拿去卖了,但我觉得应该大同小异吧。”
这不更有趣沈问秋把游戏机装进书包里,兴冲冲地说:“走我们现在就去”·沈问秋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要去陆庸家玩,他想了想,从零食柜里掏了一大袋的进口零食,礼尚往来嘛。
陆庸的家离他家很远,坐公交得四十几分钟才到··一路上聊天就觉得路程好短,沈问秋是个小话痨,他的脑袋和嘴巴就闲不住,一天到晚想跟人讲话,这也是他对陆庸有好感的原因——·陆庸话是不多,可都会很认真地听他说,偶尔发表几句奇葩之语,他总是认真的,只是脑回路与其他人不同,甚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在破坏气氛。
要是换做别人,会觉得陆庸扫兴,要么不张口,一张口就得罪人,但沈问秋不觉得,还哈哈大笑,认为陆庸有趣极了··陆庸家的垃圾站还不小··陆爸爸见到他也来了,手足无措,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抹了把汗,结果脸更黑了。
堆满各式各样垃圾的地方再怎么分类整理也整洁不到哪去,乍一眼看过去还是乱哄哄一片,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天,飘着一股垃圾的臭味··陆爸爸局促不安,手上揪着块抹布,不停擦手,羞窘地说:“小咩你过来玩了啊我们家好乱……让大庸带你去屋里坐。”
说完,他赶紧摸口袋,刚做了一笔生意,掏出兜里一把破烂脏污的小额钞票,塞给陆庸:“拿去买点零食棒冰招待同学,不要小气·”·沈问秋笑眼弯弯,好脾气地说:“谢谢叔叔。”
陆庸像砸场子一样地说:“他不是过来玩的,他是过来修游戏机的·”·“哦哦·”陆爸爸赶他,“那你赶紧去帮人家修啊。”
接着沈问秋被陆庸领到后院,荒地上有一座用砖头、木材、玻璃、钢棚等简单搭起来的小屋子,陆庸说:“我爸爸帮我盖的·工具和材料是我自己收集的。”
沈问秋有种探险的感觉,推门进去,他眼前一亮,大概每个男孩都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技术宅工作室·而陆庸已经拥有了一个··沈问秋由衷地羡慕说:“你爸对你真好。”
并不是恭维··他家虽然有钱,自认爸爸对他很好,可都能给钱的事就懒得花费手工和精力,连平时多陪陪他都难··沈问秋一直记得当时的场景。
一束光从顶上的玻璃照进来,细碎尘埃在锈黄色的光中游弋,落在伏案的陆庸和他面前的电路板上··陆庸只有一只手,即使非常灵巧,但在使用某些工具上要麻烦,所以要加倍的专注和小心。
他极耐得住气,仿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沈问秋坐在他身旁,别说吵闹,大气都不敢出··银色的金属结点罗错在墨绿色的印刷线路板上,折- she -光,像是一颗颗微茫的星,每一个连接和转折都充满了逻辑的美感。
所有光芒都在陆庸的眸中··陆庸检修好线路板,没把外壳装回去,先用自己的破电视机连上·电流自电路板上流浪而过··像是光将星辰点燃,他们随即井然有序地运转起来,运转作一小方无形的璀璨宇宙。
电视机屏亮起,画像清晰··“好了·”陆庸说··沈问秋看到陆庸眼眸明亮起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只在学校见过陆庸沉默- yin -暗的神情,第一次见到不一样的陆庸,不知怎么回事,连游戏机都管不上,视线擅自黏在陆庸的脸上。
在此时刻,他甚至觉得陆庸是这世界上最帅气的十五岁男孩··陆庸出了一头的汗,闪烁着熠熠的碎光,他好想伸手擦一下,兀自在这奇怪的念头上走神··然后陆庸猛地转过头来望向他,猝不及防。
两人视线相接,都像是被灼烫了下,沈问秋赶紧错开视线:“啊啊……谢、谢谢啊,我看一下……”·“还真修好了。
你真厉害·我要拿去找专业的人修的话得好几百块钱呢·”·方才那个闪闪发光的陆庸像是个海市蜃楼,才一瞬间就消失不变了,又变回了黑傻大个··“能派上用场就好。”
他嘴笨地说,“以后要是又坏了,你再来找我修·”·他傻乎乎地说:“你高兴就好·”·第10章 二手情书10·完了·陆庸惆怅地想,他彻底失眠了。
他不该那么说的·陆庸灰心丧气地平躺在柔软的床上,检讨反省自己的语言过失··奇了怪了·他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到底混社会十年,他再蠢钝也会通晓基本的人情世故。
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为什么他又突然脑袋少根筋似的,他应该鼓励小咩才对·可脑子一热,就说实话了··他本来就不太擅长说话,尤其是在沈问秋面前。
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一定伤到沈问秋的自尊了,男人了解男人,越是落魄越是自尊心高过天··明明他是想说即使你很糟糕,我也喜欢你·只是后半句说不出来,怕沈问秋一知道,觉得他居心叵测,岂不是更要跑了该怎么解释好呢·陆庸心慌极了。
世间的客观事物都可寻得规律,是以成了有据可依的科学··但爱没有固定公式··他要是个擅长恋爱的人就好了,陆庸不由地想·他该拿沈问秋怎么办好·高中毕业各奔东西以后,陆庸并不是没遇见过其他对他有好感的女生。
还有大学女同学评价他:“虽然是个钢铁直男,但是应该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自己不以为意··大学那会儿他满脑子还是只有沈问秋,因为沈问秋不要他了,他也不敢去找沈问秋,活似个鳏夫。
对于这件事,他颇具经验,毕竟就是鳏夫带大的小孩·他妈妈刚没的头几年,不是没有人给他爸介绍新对象,爸爸连见都没去见,他作为儿子相当支持··而且学业、事业都忙得不可开交。
转眼五年就过去了··进公司以后,又要拼工作··直到两、三年前,过了二十五岁,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结婚生子,说实话,偶尔也会觉得寂寞··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相亲了一次。
结果发现还是不行··他不想凑合过日子,对自己不负责,对女生也不负责·而且他曾爱过的是个男孩子,意味着他的- xing -取向是男吗可他也没有对别的男- xing -产生过爱慕之情。
只有沈问秋··终身大事这个问题苦恼了他好久··那天他半夜突然接到电话,孤身奔赴几百里去找沈问秋·说实话,当时沈问秋的形象和十几岁时截然不同,完全脱去骄里娇气的少爷羔子模样,跟个混混地痞一样,和一群男人靠墙蹲在一起。
好几个人都是相近的模样,形销骨瘦,胡子拉渣,面色发青,蓬头垢面··可他一眼就认出来哪个是沈问秋,都不用警察特意指给他··陆庸意识到,他是还“喜欢着”沈问秋。
不是“喜欢过”··大概4点多,陆庸才睡着,但长期以来养成的生物钟让他不到7点就醒来··陆庸做好早饭,本来不想吵醒沈问秋,但他站在开放式灶台后面,凝视了把整个人埋在毯子里蜷缩起来睡觉的沈问秋好几分钟,心底还是莫名害怕,怕下午下班回来,沈问秋就不见了。
陆庸下楼去取了一万现金··然后回来,坐在沙发边上,推了推沈问秋:“小咩,小咩·”·沈问秋不耐烦地向后挥手,满是起床气地说:“别吵,我睡觉呢,我很困”·陆庸平铺直叙地道歉说:“我昨天不该说你是烂人。”
沈问秋肩膀动了一动,但并没转过来,他说:“你又没说错,不用道歉·我欠债烂赌不工作,不就是烂人吗我现在就是过街老鼠啊。
你的好心根本不该用在我身上·”·“我问你借钱,其实我根本没想还,我还不上·写借条给你就是逗你玩,骗骗你呢·”·我没想要你还。
陆庸想,又说:“反正只是小钱而已,你以前也帮了我很多,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沈问秋翻了个身,从毯子里探出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耷拉着眼皮,死鱼眼地看陆庸。
陆庸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沈问秋看傻子似的说:“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合家欢电视剧的台词吗没必要对我这种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陆庸:“……”尴尬··陆庸没别的办法了,只好给沈问秋塞钱:“零花钱,你拿着用吧……不用写借条·算我给你的。”
“我真的很抱歉·”·沈问秋坐起身来,他搔了搔头,把钱接过去,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混世姿态,好笑地问:“你是在考验我吗觉得我不会要我都说了我是烂人,有白拿的钱花,不拿白不拿。
你敢给,我就敢要·”·“我就当你是做慈善了,定点扶贫我一个·”·他自认这番说辞够惹人讨厌,一边说,一边紧盯陆庸的表情,可是陆庸非常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有失望情绪。
·沈问秋把钞票拍在手心,一边用指甲拨弄边缘,再接再厉地嘲笑他:“我真不知道你做这些图什么·陆总,我觉得你以后最好别生孩子,你耳根子这么软,小心把孩子溺爱坏了。”
“养成我这样的烂人,那可是祸害全家·”·陆庸无动于衷,另辟蹊径一样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也要出去玩吗去哪玩玩什么”·为什么陆庸就是不骂他呢沈问秋感觉自己是用尽全力打在棉花上,陆庸死活就不生气,所以就成了他憋满肚子气,不知道拿陆庸怎么办好。
沈问秋说:“要你管花你的钱就得得跟你报告吗”·“那这钱我不要了·”·沈问秋把钱扔回去,扔边上。
陆庸怔了怔,把钱捡起来,整整齐齐把钞票摞好,放在茶几上:“我先去上班了,你玩得开心·”·“早饭和中饭我都准备好了·哦,你也可以拿钱出去吃饭。”
关门声沈问秋都已经听耳熟了··他一晚上没睡,头疼欲裂,感觉自己快猝死了,睁开眼觉得困,闭上眼又睡不着··既然陆庸都觉得他是烂人了,他还赖在陆庸家干嘛·你该赶紧滚蛋沈问秋对自己说,但陆庸的态度黏黏糊糊,实在古怪,一边直说他是烂人,一边又对他予取予求,像是在挽留他住下。
还是因为是看他太可怜吗甚至还要再来撒谎安慰他一下··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沈问秋迷迷糊糊地想:别想那么多了,要么睡醒就走……·他闭上眼,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
陆庸又下班回来了··陆庸看到他还在家,心里稳当多了,问:“我要去宠物医院看看小狗,一起去吗上次那家小龙虾店你不是很喜欢吗我们再去吃一回吧。”
早上才吵了架,为什么陆庸能这么浑若无事啊沈问秋刚睡醒,脑子不太灵清,想什么事都雾蒙蒙,提不起劲儿,没有情绪··怎么就晚上了看来今天又走不了了。
再赖一天··就一天··沈问秋想··沈问秋觉得闲着也没事,跟他一起去宠物医院看狗··堵车,等待··陆庸说:“等会儿再顺便去买个新手机给你吧,我用我的身份办卡,给你用。
不然不好联系·”·沈问秋可有可无地“嗯”一声··陆庸瞟了他一眼,内心鼓起勇气,表面尽量显得理所应当地提出建议:“明天是周日,要么一起去家私城买一张床吧,我把侧卧收拾出来给你住,整天睡在沙发上也不舒服吧”·沈问秋:“……”·沈问秋像雕塑一样坐在副驾驶,陆庸看不透他的心思。
沈问秋没看他,望向前方,像事不关己地说:“你没必要因为说了我是烂人,就抱着愧疚心给出过多的补偿吧·你越道歉我越烦·”·“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他右手手肘抵在车窗边缘,托着腮,无赖样地冷冰冰瞥陆庸一眼:“我只是在你家借住几天,不用麻烦地买新床·过两天我就走·”·陆庸心都被冻住了,他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豢养沈问秋……沈问秋是情愿去流浪,也不想呆在他身边吗是不是他又在不经意时暴露了自己的图谋,让他心生戒备了·确实,只是朋友的话,一般不会做到那种地步吧……·大抵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沈问秋不大关心地随口问:“对了,那条狗,你花那么多钱救他但是不准备养吗”·陆庸正沉浸在捕不住风的挫败中,没过脑子,耿直地回答:“我没想好,我看你跟那条狗合不来啊,怎么养它”·第11章 二手情书11·话音落下,绿灯亮起。
停滞的车流攒动前行··陆庸自知下出一步绝错的棋,凝重屏住呼吸,僵硬补救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把责任抛到你身上,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是说,你以前不是养过狗吗会触景生情吧·“也不是,我只是觉得目前不太适合养狗。
我没有别的意思·”·越说越乱,越多破绽··沈问秋说:“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留在你家是很碍事,毕竟送狗容易,开口赶人没那么简单·”·陆庸更着急:“我没说你碍事。”
“嗯·你是没说·”沈问秋不冷不热地答··这是在生气吗还是没放在心上陆庸在心底叹口气,每次一在沈问秋面前,他就会不受控制地自乱全部阵脚。
陆庸想了想,试图挽救气温节节降低的气温,岔开话题问:“我记得,以前养了一条萨摩耶·”·陆庸记得沈问秋养的那条狗,是条品相极好的萨摩耶,雪白柔顺的长毛,被养得非常漂亮,温顺乖巧的女孩子。
……·他那时周末也想见沈问秋,但未得邀请,不敢擅自上门,就在他家附近的地方逛一逛,还没逛多久,就遇见了沈问秋··沈问秋散步在阳光璨璨的树荫里,一只手缠着牵狗绳,一只手在吃棒冰,见到他,脱着狗小跑向他:“大庸,你来找我玩吗”·陆庸想撒谎说是正好路过这边,但又实在不会说话,点头,瓮声瓮气地“嗯”一声。
沈问秋于是对他笑起来,他顿时觉得他所有的温柔都要融化在那双清澈漂亮的笑眸之中··沈问秋不嫌弃地把牛奶雪糕递到他嘴边,大咧咧地问:“你热了一头汗,要吃棒冰吗分你吃,冰一下。”
陆庸看着雪糕柔软表面上的牙印,再看看沈问秋- shi -润的嘴唇,心怦怦怦跳,口干舌燥起来,面红耳赤,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忍不住想,要是现在亲吻沈问秋的话会是牛奶雪糕的味道吧·沈问秋仿佛也感觉到尴尬气氛,他也有点不自在,说:“好像不太卫生哦……我再给你买一根吧。”
陆庸说:“我自己买就好了·”·沈问秋点点头:“那我带你去买·”·陆庸问:“这是你的狗狗吗”·“是啊。”
沈问秋满心喜欢地说,狗狗端正地坐在沈问秋的身旁,像是听懂了似的仰着头恰到好处地“汪”了一声··“真乖·”沈问秋摸摸狗狗的脑袋,他弯下腰,再蹲下去,搂着雪白的大犬,脸贴上去,说,“她叫雪糕,是个两岁的妹妹,很漂亮吧你要不要摸摸看前几天刚洗的澡,毛又香又软,可好摸了。”
沈问秋搂着正在傻笑的雪白的萨摩耶,陆庸被萌的头有点发晕,他一忽儿觉得沈问秋笑起来跟这只狗狗好像,一忽儿又觉得,不,狗狗还是远不及沈问秋可爱··沈问秋说:“你摸啊,不用怕,她很乖的,从不咬人的。”
话音刚落,萨摩耶瞅瞅他,馋的实在忍不下去,把在自己嘴边不远处的雪糕啊呜一口吃掉了··两人都愣住了··沈问秋哈哈大笑起来··……·陆庸笨拙地没话找话:“我记得是只母狗,叫雪糕是不是”·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呃……送、送人了吗”·沈问秋突兀地说:“死了。”
“我家破产以后,我把她送给别人养·听主人说,她自己找了个机会逃走,在我家老房子附近的马路上被车撞死了·”·陆庸:“……对不起。”
沈问秋低低笑了声:“又不是你撞死的,你道什么歉”·“咦”沈问秋忽地坐直身体,说:“到了啊,你发什么呆车都开过头了。”
陆庸回过神:“我找个停车位·”·-·流浪狗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他一见陆庸来,立即站起来,摇着尾巴,快活地“汪汪”叫唤起来。
沈问秋说:“这是喜欢你的意思哦·”·陆庸猝不及防从沈问秋的嘴里听到“喜欢”两个字,条件反- she -似的心尖跳一下,然后平缓下来:“啊,这样吗”·小京巴身上原本虬结的脏毛都被剪了,现在一身凹凸不平的毛,还有几块生了皮肤病的皮肤裸露出来,像斑秃,看上去丑不拉几,连唯一一双勉强算好看的黑葡萄般的眼睛都因为生病而泪痕很重。
沈问秋笑话他:“真丑·哈哈哈·”·小京巴生气:“呜呜·”·两人又一起去吃饭,还是上次那家小龙虾馆··沈问秋剥了两只虾,一不小心被蟹钳给扎了下。
陆庸皱起眉,说:“我给你剥吧,你吃·”·正好旁边有一桌情侣,男生正在给女生剥··“不用·你吃你自己的·”沈问秋抬头诧异地看陆庸一眼,陆庸知道他眼神里的拒绝含义,默默缩回了手。
吃完,沈问秋擦擦嘴说:“你平时过得那么节俭,现在是在为了我浪费钱吧”·陆庸说:“这还是吃得起的……”·沈问秋拿纸巾把桌上剥的乱七八糟的虾壳扫到空碗里,擦脏污油渍。
将就擦干净,沈问秋把纸巾团一团,一道仍进碗里,说:“走吧·”·旁边附近有条小河,两边亮起幽幽的灯,两人沿着河往回走··沈问秋说:“陆庸,你养那条狗吧。”
看来小咩是不太讨厌那条狗·陆庸说··“再说吧·”陆庸审慎地说,“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病能不能治好·”·沈问秋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当着陆庸的面,熟练地从拆开的缺口里抖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
他抽了一口烟,再嘴微张,灰白烟雾团团涌出,像在他们之间铺下一层朦胧幕帐,沈问秋似在轻纱下抬起浓黑眼睫,他的脸颊没少年时饱满光洁,消瘦憔悴,目光也不再明亮,灰沉沉,似某种无机质的宝石,肩颈颓垂,如此纤荏脆弱,只怕稍一碰他,他就要碎了。
沈问秋说:“我过两天去随便找点什么活就搬走吧·一直赖在你也不是回事·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陆庸:“你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找工作吧……你要找工作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想办法。”
“不用麻烦了·我不是说要去工作·”沈问秋瞥他一眼,轻浮地哼声笑,说,“陆总,我有我的办法,我们就不是一个路子的·你还不明白吗”·陆庸不想放他走,紧抿嘴唇,脸颊肌肉愈发紧绷,半晌才说:“我不明白。”
沈问秋:“你抽烟吗”·陆庸:“不抽·”·刚说完,沈问秋把抽了一半的烟从自己的唇上摘下来,调转方向,突然把滤嘴端塞进陆庸的嘴里。
陆庸怔住,他按住自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叼着烟,吸也不是,不吸也不是··这是沈问秋抽过的烟·陆庸想··沈问秋恶作剧得逞,饶有趣致地笑着望他:“怎样你吸一口试试。”
陆庸便抽了一口··烟草燃烧后辛辣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他硬生生吞了下去,被呛了下,“咳·”·第一次间接接吻的味道是烟草的味道。
沈问秋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你怎么连烟都不会抽啊,平时应酬不抽吗”·陆庸捏着这支烟,夹在指间:“抽烟不是必须的。
人家和我做生意是为了我的专利和技术,不是为了我会不会抽烟·平时在公司为了办公环境的整洁也是禁烟的,不过设置有抽烟区,非要抽可以去那里·”·他一边心乱,一边为掩盖而多话起来。
说着说着,才绕回原本的话题··沈问秋笑够了,渐渐敛起笑意,说:“大庸,你真的完全不知道我的情况呢·毕竟十年没见,我们现在这样朋友不算朋友的……也就我现在不要脸,仗着你脾气好,心眼好,厚着脸皮在你那蹭吃蹭喝。”
“我呢,先前为了家里做生意,在亲戚朋友那儿把钱都借遍了,基本上是众叛亲离,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了·还我也还不上,你瞧瞧我现在这衰样。”
“你给我钱,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陆庸从鼻子里沉沉呼出扣气,紧皱眉头,硬-邦-邦地说:“你别这么说·”·“我就是在说实话啊。”
沈问秋无赖地说,“我看你很蠢的样子,压根不知道自己收留了个什么麻烦·”·“知道我欠了多少钱吗”·陆庸极认真地问:“多少”·沈问秋说:“去掉零头,差不多一亿一千万。”
沈问秋紧盯着陆庸的脸,终于见到陆庸一直沉着冷静的表情变化,露出一丝震惊至极不可思议的神色,连呼吸都停了一停··这些年来,离开象牙塔,来到真实的成人世界。
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沈问秋最深刻明白的道理就是,在钱面前,感情不值一提·假如有例外,那就是金额还不够巨大··谁都希望能跟让自己更进一步的人交朋友,而不是把自己拖进泥潭的。
“你别乱发善心了·陆庸·我不但是烂人,而且烂到底了,没法救·你别管我了·”·“这不是你能管得起的·”·陆庸眉头没松开,他觉得手指被烫了下,低下头,才发现烟头已燃烧到他手指边,但身边没地方可以捻熄香烟,只能拈着烟头,无措地垂下手,指间的那支香烟一点一点燃尽,灰烬落下。
丁点火星湮灭的声响几不可闻··陆庸说:“我是没那么多钱·”·第12章 二手情书12·沈问秋的心随着陆庸的沉默一寸一寸变灰··他没指望过陆庸怎样,但他还想从陆庸口中听到一些好话,糊弄人的场面话也好,譬如虚伪做作地劝说他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让他振作起来好好生活之类的。
说啊,为什么不说·陆庸只是沉默,再沉默··沈问秋想,大抵在巨额债务面前,连他们之间最后几分朋友情谊都荡然无存·陆庸是在后悔吧·陆庸像在沉思什么,过了良久,喁喁地说:“我知道你家破产欠了许多钱,但我还以为已经申请企业破产结算,而且你爸爸是主要责任人,没想到你身上也背着这么高的债务。”
沈问秋:“现在你知道了·”·陆庸缓缓松口眉头,又恢复了一脸平静:“嗯·”·陆庸站起身,说:“吃饱了,我们回去吧,要散个步吗”·这就完了沈问秋懵了下,就好像他们没讨论过一样,还是陆庸觉得事不关己怎么又是这样浑若无事的态度好似装成没看见,问题就不存在了。
沈问秋又好气又好笑,可面对陆庸那双如湖水般幽静沉着的眼眸,莫名地浇熄了他心头的躁火,也有种这不是什么大事的错觉··算了··他转念一想,他在期待陆庸什么他们只是泛泛之交的朋友,就算陆庸苦口婆心地鼓励他,他难道会听吗先前又不是没有其他朋友说过他,他压根听不进去,也振作不起来。
他本来就觉得陆庸这里像是世外桃源一样,让他能在临死前再躲上个一阵子,过最后一段好日子··陆庸能不嫌弃他,如此宽厚,已经仁至义尽··沈问秋跟着站起来:“走吧。”
回到家,各自洗漱睡觉··陆庸惯例在睡前认真和他说:“小咩,晚安·”·沈问秋近乎麻木地回答:“大庸,晚安·”说完又觉得有点好笑,笑了一笑。
陆庸问:“你笑什么”·沈问秋刮目相看似的打量着他说:“我该和你道个歉,我还说过好几次你怎么当上总裁,现在看来是我没看清,你现在确实是个合格的boss。”
陆庸没听懂,隐约觉得好像不对,他站直了,朝向沈问秋,说:“……谢谢·”·沈问秋笑得更欢了··陆庸说:“你开心就好。”
陆庸回到卧室,关上门,只打开一盏床头灯··他仅穿着宽松的四角裤和一件内心,坐在床头,将自己的银行存折、房产证明、车辆登记证明等等可兑换资金的文件整齐摞好,先心算一遍,不放心,又用计算器核算一遍。
陆庸放下计算器,拆卸下金属手臂,用酒精棉片消毒手臂,走神地想:不够啊……应该可以分批慢慢还吧·陆庸把拆下的手臂放在一旁的桌上,各种文件也理齐,放进了床头柜,想了想,落上锁。
但是小咩不会同意由他还钱销债的,不是“应该”,是“肯定”,他就是知道··要不是沈问秋的话,他现在不一定在做这一行··陆庸自认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一直主动帮着爸爸干活,街坊邻居都夸他是个孝顺勤劳的好儿子,其实爸爸不太乐意。
他的爸爸只有小学文凭,不是个文化人,讲不来大道理,闲下来时,常常同他说:“你好好念书,以后坐在办公室里工作,不要像爸这样,干这样又脏又苦的活·”·“你要向你的堂姐他们学习,将来当老师、律师、公务员什么的,捧铁饭碗,这样才体面。”
平时也时常劝他少干活,尤其是上高中,他交上沈问秋这个富家少爷的朋友之后,爸爸阻拦他帮忙的次数更多了··“你别帮忙,爸没关系,一个人忙得过来,你别给我裹乱,你同学要是过来看见了怎么办”·“你的手是写字的手,少用来搬东西,万一伤着了写不了作业就不好了。”
“是爸不好,害你要做这种活……”·“有这空你拎点东西去找小咩好了,人家帮你那么多,我们也得回报他不是你多跟小咩玩,上次他不是说你奶奶做的芋头丝儿好吃吗还有那乡下养的走地鸡,给人家提一只过去……”·但他屡教不改,还是要帮他爸干活。
他一点也不怕被沈问秋看到,之前有一次被看到过,他当时有些窘迫,确实挺不好意思,然后沈问秋主动走过来,说要一起帮忙··然后还真的忙活了一下午,陆庸哪敢真累着他,只是让人跟在自己身后,捡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干,两个人嘻嘻哈哈,沈问秋不像来帮忙的,像来碍手碍脚的。
他就好像一只好奇顽皮爱跟脚的小奶狗,跟在他身边,陆庸一个转身一不留神就怕要踩到他··但有沈问秋在边上跟他讲话打笑,他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身上也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就想在沈问秋面前表现一下,他虽然少一只手,可也很能干。
不过,饶是他没让沈问秋干什么活,还是把我们的沈小少爷累得汗流浃背,脏兮兮的手套抹脸,黑印一道一道,成了只脏脸花猫··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忙完后,他们坐在一起喝冰汽水。
陆庸问:“累吗”·沈问秋耷拉着脸,说:“累死了,早知道我不参加了·我手好酸啊,你快给我捏捏·我真勤劳啊,我回去得找我爸好好夸夸我才成。”
·陆庸好笑地问:“你那是帮忙吗你那是捣乱·下次还要来捣乱吗”·沈问秋疯狂摇头:“不来了不来了,累死我了。”
这是娇气,不是嫌弃··沈问秋咕噜咕噜喝完了一瓶汽水,打了个嗝儿,转头看看他说:“我其实本来以为你说你要帮家里干活,只是家计所迫,今天感觉……你好像干活干得还挺开心的啊。”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骂人,陆庸却心头一热,他高兴地咧嘴一笑:“嗯”·这件事他从不好意思跟人说··因为小学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语文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未来的梦想”,然后他写了一篇作文,主要内容就是他喜欢捡垃圾,他想以后长大以后还捡垃圾。
当然,十一二岁的他写得是很幼稚,这篇作文只得了不及格的分数,遭到了老师的批评和同学的嘲笑,爸爸看了以后也很生气,骂他小家子气,不准他说以后想干这行··所以他一直把自己的想法瞒在心底。
那是他第一次跟同龄朋友敞开心扉,说:“别人都会笑我……我很喜欢从那么多看上去不值一文的废品里找出一件别人没发现的好东西,每次找到的话,我都会很开心。”
沈问秋一点就通,类比说:“就像我打游戏的时候在路上挖出一个宝箱是不是”·“是是·”陆庸头头是道地说,“有些东西在不同的人看来毫无用处,他们不屑一顾,视之为垃圾,我就可以捡漏。
我可以便宜地收过来,到我的手里用一些方法再把他变得有价值,变成宝贝·”·“干这行也不是一股脑瞎买就可以的,我告诉你有一次……”·陆庸给沈问秋讲了很多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比如曾经有个人将他去世父亲的藏书按斤卖了,其中有好多珍贵古籍,他全部留了下来,送给了位老教授,现在被放在市博物馆展览··比如他翻到过一个十年前别人寄丢的包裹,他联系上失主,是位女士,才知道这个包裹是她已经去世的丈夫在他们恋爱时寄去的礼物。
他从未与人讲过这些故事,旁人不会感兴趣,只有沈问秋会眼眸晶亮地望着他,崇拜,惊叹,叫他也渐渐升起一股自豪之感··沈问秋听得津津有味··陆庸难得说那么多话,讲了一串又一串故事,说:“但我爸爸不许我以后做这行,他要我当律师,或者当公务员。”
沈问秋鼓舞他:“你做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对了,我记得前几天我看新闻联播看到好像出了什么相关政-策,你可以多关注一下·”·其实他一直有在关注。
陆庸想,他有自己的决心,只是,假如他喜欢的人也认可他支持他的话,他就能拥有更多的勇气··恰好过了几天,月考的语文作文题目是“揣上梦想上路”。
陆庸提笔又写了一次关于自己未来想从事回收行业的作文,一气呵成,从环保人文角度去抒发胸臆,语言平实,并不花俏,但每个字都是他的真心实意··与小学那次不同,这次他拿到了56的高分。
老师特地点名表扬他立意高、有情怀··作为范文在班上进行表扬··这对陆庸这个偏理科的学生来说,在语文这门学科受表扬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下课后,班上男生起哄。
有人拿着他的作文大声地怪腔怪调地朗读,又说:“说到底不就是打算回去开废品站吗说得好像很厉害一样,还不是假大空,哈哈哈哈·”·“你们干什么呢,行行出状元啊,就不许捡破烂也有个状元啊”·“我听说开废品很挣钱的,能挣钱就好啊,这有什么”·陆庸笑不出来,尴尬地坐在角落。
他没生气,沈问秋气得涨红脸·沈问秋护犊子似的,大声地说:“你们笑什么笑一群傻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当时沈问秋其实没能给他成功解围,反而惹了更多笑声,让教室里四处都洋溢着快活的笑声。
陆庸却不生气也不羞窘了,别人不理解他无所谓,沈问秋站在他这边就好了··大抵连沈问秋自己都不知道,他少年时不经意的一句话曾经给那个- yin -沉残疾的少年去做梦的勇气。
第13章 二手情书13·陆庸在物理和化学两科成绩好地出奇,任教理科的老师一见他就喜笑颜开,他们是尖子班,中考分数差不算多,但上了高中,疑难知识点一上,差距一下子拉大。
但只有沈问秋知道陆庸不但考试分数甩别人一大截,他们还在苦哈哈刷电路题,陆庸私底下已经在他的小工作室上手搞研究了··这对男生的吸引力太大了,简直酷毙了好吗·沈问秋没告诉其他朋友——因为说了也只会平白无故惹来嘲笑,他现在都不大乐意和以前初中耍得好的朋友玩——他偶尔跟这些人敷衍地撒个谎,周末和假期都偷偷摸摸往陆庸家跑,零花钱都花在这个工作室上。
“就算是我的入伙资金嘛,反正不花在这我也就是拿去买球鞋或者打游戏,我还觉得这钱用的值了呢·以后这里就算我俩的秘密基地·”在陆庸提出质疑后,沈问秋如是说。
“那得和我商量,不能乱花钱·”陆庸没拒绝这份好意,并且是认真把沈问秋算作自己的合作人··之后又升级了他们的“工作室”,尽管在大人看来,更像是两个小孩子的玩具房。
尤其是放暑假了,沈问秋撒欢地往陆庸家跑,天天去,天天去,他爸看不过眼,干脆给他收拾收拾行李,把儿子打包送过去,说:“整天麻烦赵叔叔开车,不如你直接住下吧。
要有什么事打电话找爸爸·”·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赵叔叔是他爸爸的司机,一般只负责送他爸上下班和应酬,偶尔接送孩子··沈问秋乐意得很。
他爸更是放心,在他爸眼里,陆庸是天下第一老实人,是沈问秋的真心良友,跟他以前交的朋友都不一样,从不拉他打游戏或是哄他花钱··沈爸爸一直觉得自己这儿子,乖是乖,却颇有点少爷羔子的样子,以前也管这种人叫少爷秧子,什么意思呢旧时候的富家少爷,没经历过多少人情世故,每每受一群人一通吹捧,就被人哄得迷迷瞪瞪,被带去吃喝嫖赌,要么仨瓜俩枣就把家里好东西给卖了,这叫“架秧子”。
这还是他先前从陆庸那里打听到的··可谁让孩子没妈,他没再娶,生意这边也总脱不开身··沈爸爸不是那等吝啬的人,还给了一笔生活费,握着陆庸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大庸,叔叔相信你,小咩我交给你了啊,照顾他一下。”
陆庸如接军令般沉沉点头:“好的,叔叔·”想了想,觉得太宽泛,不够具体,说服力不足,又说,“叔叔放心,我会好好督促小咩写作业的。”
沈问秋无语地为自己辩解:“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不用人看着我也会好好写作业啊·”·沈爸爸拆台:“你还骄傲呢那个假期的暑假作业你不是堆到最后几天写完的……哦对了,大庸,监督他写,不准把你的作业给他抄。”
沈问秋:“……”·沈爸爸觉得让沈问秋在陆家住上十天半个月挺好,体验一下穷日子,知道钱难赚,才能更懂事,少点天真少爷气,将来走上社会才不会轻易被居心叵测的人欺骗。
于是又改口说:“不,也不用太照顾他,他都十六岁了·”·这到底是要照顾还是要不照顾陆爸爸非常疑惑。
但其实不管沈问秋的家长叮嘱不叮嘱,陆庸都如临大敌般紧张,他神经质样地把房间打扫好多遍,杀菌除虫,买来新凉席和新枕头事先清洗晾晒,甚至还从他的小金库掏钱,买了一只绵羊玩偶,布置在床头。
就为了迎接沈问秋暑假住在他们家··饶是他费尽心思,还是害怕沈问秋住不惯、不喜欢,沈问秋不骄纵,但是娇气啊··使得陆庸忧心忡忡··但出乎他的意料,沈问秋吃得好、睡得香,第一天晚上就呼呼大睡,像是心中没有一丝- yin -霾。
深夜,万籁俱寂,知了和蝈蝈在庭院的树上草丛间叫唤,电风扇费劲儿地“吱呀、吱呀”地摇头摆首,隔着蚊帐送进徐徐凉风··陆庸让沈问秋睡在外侧,更能吹到风扇,凉快些。
陆庸朝外侧卧着,蚊帐被吹得向内鼓起,如柔软雪白的波浪,一波又一波地掠过沈问秋的身上,他越看越觉得心都要化了·沈问秋睡得好香,脸颊被夏日的热气烘的红扑扑,像个小孩子,可爱到陆庸绞尽脑汁也难以找到一句足够美的诗歌用以形容。
半夜三点多,陆庸被热醒,发现他妈的停电了他当时就急了··幸好沈问秋没醒,还傻乎乎地沉睡着,只是热得满头汗,头发- shi -哒哒地粘在绯红脸颊边上,陆庸赶紧去找了把大蒲扇过来,悄悄给他扇风,拿手帕给他擦汗。
也许是感觉到凉快,沈问秋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主动往他身边靠,陆庸赶紧也跟着往墙边去,就是怕碰着他,不敢碰,总觉得自己粗糙的手指一摸就会在沈问秋身上留下印子。
明明是摇蒲扇这样机械无聊的事情,陆庸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一边接着微弱月光看沈问秋的脸,就觉得一点也不无聊·陆庸可以一直看一直看,一遍又一遍地数沈问秋的睫毛,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去看嘴唇,他的上唇微翘,唇尖偏左的地方有一颗朱红小痣,据说这是吉痣,意味着一生衣食无忧。
他也希望沈问秋可以无忧无虑,这样好的男孩子就应当过最幸福的人生··沈问秋睡得太沉,他心生邪念,伸手想摸一下沈问秋看上去过于柔软可爱的脸颊··快碰到时,又觉得自己的指腹太粗糙,翻了下手,用指背轻轻蹭了一下。
沈问秋喁喁呓语,在睡梦中,还以为是蚊子,抬手挥了挥··陆庸的手被拍开,他觉得被打到的地方有种火辣辣的幻疼,连他的脸也跟着羞愧作疼··他不敢再碰,拿蒲扇继续给沈问秋扇风。
早上,沈问秋迷迷糊糊醒来,发现电风扇停了、陆庸在给自己扇风··陆庸自己满头汗··沈问秋:“电风扇什么时候停的”·陆庸:“半夜吧……”·沈问秋:“你不会扇了一晚上吧”·陆庸:“对不起,让你被热着了。
我家没空调·”·沈问秋噗嗤笑了:“停电了,有空调没法使啊·你傻的吗你看看你,背心都被汗给- shi -透了·”·沈问秋说着还朝他凑过去,小猫小狗一样地闻闻他:“一身汗臭,酸酸的。”
陆庸这才意识到,满脸通红··陆爸爸让他别帮忙,专心陪沈问秋,陆庸也不执拗了,主要是,假如他去干活,沈问秋一定会跟来,他不舍得累着小咩·两人早上写过作业,下午一道一头栽进小工作室里。
沈问秋兴冲冲地掏出一份他整理的资料:“我已经用电脑调查过了,我觉得你的想法行之有效·”·“我爸说,过几个月我们国家会加入世贸组织,差不多已经谈下来了,经济贸易全球化以后,后续肯定也得跟上。
回收方面的国外立法我都整理好了·”·“欧美那边立法得早,七八十年代r国、d国就推出了相关法规,欧盟在1993年就推出了制造商回收责任制,他们有成熟的、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回收利用技术,今年年初霓国也推出了电器回收法,我在网上看到,我们国家也在制定相关法律……”·陆庸家里没电脑,信息主要从报纸和电视上来,他爸又是个不识字的,根本不管什么法规,也不打听,以前都是等颁发实行了才知道,为此还亏过几次钱。
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陆庸没有人教,出于本能懵懵懂懂地探索学习,自己学会了要看大方向,所以这两年家里生意才越来越好··陆庸若有所思,说:“谢谢。”
沈问秋可高兴了:“谢什么谢,我们是好朋友嘛·”·然后陆庸搬过来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从旧电器里拆下的电子板,他拿了一块到桌上··沈问秋问:“今天又修东西”·陆庸摇摇头,说:“不是,我想进一步拆掉他。
还是上次帮你修游戏机以后,我去查阅了下资料·”·他举起这块看上去很普通的墨绿色电子板,灯将其边缘描上一层光,像在发光··陆庸问:“你觉得这是什么”·沈问秋迷惑了,欲言又止:“电子板啊。”
“不是·”陆庸仰头凝视手中之物,目光灼热起来,“是金矿·”·……·沈问秋总记得当时那个场景··年少时最缺乏敬畏,他一心认为陆庸能做到,而陆庸也确实做到了,才过了十年他已经是上市企业的老板,真的把他作文里写的实现了。
一百个人里,未必能有一个人像陆庸这样自少年就有明确梦想并且为之奋斗,还获得成功··却应该有几十个像他这样随波逐流的……但,像他这样自甘堕落把一手好牌打烂,大抵百中无一。
他不如陆庸··以前不如,现在更不如··沈问秋一夜没睡,他无法判断陆庸对他还有没有感情,但再这样下去,他敢确定的是,再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舍不得陆庸的。
不能留下去了··陆庸辛辛苦苦才拼搏出这番成就,不能被他拖累··今天就和陆庸明说吗还是直接走掉,留一封信沈问秋拿不准。
陆庸七点多把装睡的沈问秋叫醒:“小咩,醒醒·小咩·”·沈问秋闷在毯子里、没好气地问:“什么事”·陆庸说:“今天你有事要忙吗还是要去玩”·“我能有什么事”沈问秋嘟囔说,“你在嘲讽我吗”·陆庸更加小心翼翼:“我没有……我是想说,你要是有空,要不要去我的公司看看你还从没去过吧”·第14章 二手情书14·沈问秋当然想去,他早就想去了。
陆庸的公司名义上他爸是创办人,其实是他们两个十六岁那年的夏天一起琢磨出来的:公司名字是他们一起想的;公司成立的第一项核心专利是他陪陆庸一起研究出来,调查好流程,陪陆庸一起去申请的;创办公司的手续和文件,是他请他相熟的律师叔叔帮忙看的;公司最早的小仓库也是他和陆庸一起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一个又合适又便宜的。
尽管他本来不占一点股份,但他总觉得这公司就像……就像他和陆庸两个人一起造出来的孩子一样··他上大学时也一直在打听陆庸的事情,陆庸发表文章的杂志他全都买了,看又看不懂,大学他学的是商业管理,与陆庸的进修方向差了十万八千里。
尽管不同学校不同专业,可还是能比出彼此的差距,他忍不住去打听,只能打听到一些众所周知的公开数据··陆庸进了大学以后大概还是没什么朋友,而且完全没有社交平台账号,也不和高中的其他同学联系,沈问秋无从得知他的私生活以及人际关系状况。
有次他刷陆庸大学母校的官网,上面登载了陆庸去国外做交换生、在外国某研究室做研究员的新闻·照片上,陆庸站在一群人中,都穿着相似的白大褂研究服,他剃了个清爽的平头,昂首挺胸,自信地对着镜头微笑,身边每个人都神态亲切,个个都是他志同道合的好伙伴。
沈问秋陡然觉得心气难平,觉得自己内心丑陋,他反反复复不知几次地想过:为什么陆庸还不来找我以陆庸的- xing -格能交到朋友吗大学是进入社会的预备考试,他那样嘴笨愚直、不知变通、不读眼色的人能和别人相处好吗会不会被人欺负还不快回来找我吗·沈问秋无论如何都拉不下面子主动去找陆庸,他当时还不能消气。
高中毕业的谢师宴,他腆着脸给陆庸寄请帖,把主桌自己身边的位置空着留给陆庸,可他一直等到散席依然没等到陆庸来··班主任喝醉了,不经意地问:“陆庸呢怎么没见陆庸你们不是很要好吗”·他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吸吸鼻子对老师说:“我不知道。
老师,我会想你的·我会很想你们的·”·陆庸看上去如面团般好脾气,只有他这个最要好的朋友最清楚陆庸实则比磐石更坚定··沈问秋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又不是他写的情书,也不是他告白,平白无故打破朋友关系。
结果呢,还是他先舍不得,想跟陆庸和好,连面子都不要了,写了信寄了请帖,陆庸却不来··那应该就是陆庸铁了心要绝交··他真的太生气了··陆庸凭什么啊他都不要身段了,陆庸却端起来了陆庸的意思是要么做恋人,要么连朋友都做不成吗·沈问秋憋着一口气,自顾自比对着陆庸学习、工作。
那会儿他觉得自己混得也还算不错,满腹好胜心,不想输给陆庸,想要足够光鲜亮丽地再次登场,才好装作平常心地和陆庸说:“好久不见·”·以纾解他这些年的不甘心。
可惜还没等找到机会跟陆庸重逢就跌落谷底··结果到最后……是以最难堪最丢人的姿态,出现在陆庸面前··想去归想去··沈问秋又觉得自己不配去,垂下眼睫,紧抿的嘴唇只微微张开条缝隙,漏出丁点没有底气的话:“我怎么去这样子过去吗我连件合适的衣服都没有。”
陆庸的回答像是把他轻飘飘的问题稳稳地接在掌心:“有的·”·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哪有”陆庸的衣柜他是看过的,他说,“你的衣服尺寸那么大,我穿不合身的。”
陆庸完全不理解这个困扰:“商场这个点差不多开了,我们路上经过的时候去买一件新的,不就好了”·沈问秋:“……”·陆庸的脑回路总是出乎他意料沈问秋睁圆眼睛,盯着陆庸,陆庸无辜沉稳地回望他。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还是沈问秋先觉得不自在··沈问秋从沙发上爬起来,趿拉拖鞋,说:“我去洗个澡,刮胡子·”·他还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错过了,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浴室里跟他第一次来时也变了样,添置了不少洗护用品··两条浴巾挂在一起,相同款式,一蓝一绿·陆庸用蓝色那条,他用绿色··洗完澡··沈问秋去拿绿浴巾,鬼使神差地,拿起蓝色那条闻了一下,太阳的气味。
陆庸很讲卫生,每天洗完澡以后会把浴巾洗了直接用烘干机弄干了再挂回去··沈问秋走到镜子面前,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打量自己的模样了··因为不想看,陆庸也不是好打扮的人,家里连落地穿衣镜都没有,他也乐得如此,不必面对自己如今丑陋堕落的形态。
他沉气端详自己片刻,自言自语地说:“真丑·”·他身上的肌肉都快瘦没了,全是骨头,整个人一点精神气都没有,眼皮耷拉,双目无神,脸色难看,黑眼圈浓重,下巴青色胡渣,他不是一直放着不刮,一星期对付着刮一两次吧。
·但其实他以前是很臭美的男生,打小一路念上来一直是校草,沈问秋草草收拾了自己一下,觉得勉强能看着,才沾着一身水气地从浴室出去,说:“头发太长了,好久没剪,有点乱。”
之前他都没注意到··陆庸怔怔看他两秒,他把“真好看”三个字吞回去,问:“……那我们再顺便去理发”·沈问秋:“那你上班不得迟到没事,到时候随便买个发圈我扎个揪,改天有空了我再去剪头发。”
接着直奔商场男士西装店··沈问秋起初没打算自己动手,毕竟是陆庸出钱,他见陆庸拿起一套很土很不合适自己的衣服,才无语地制止说:“能让自己挑吗”·陆庸:“好好。”
沈问秋飞快地配好一套,看上去也是随手拿的,便径直去更衣室换衣服了··陆庸坐在外面的软座上等待,五分钟后,沈问秋从更衣室出来——·他把显得过于颓废的头发用从店员那里要来的黑色橡皮圈随手扎了一下,露出隽秀俊美的脸庞。
剪裁妥帖的深色西装将他高挑纤长的身材简直像模特比例般的身材完美衬托出来,一颗扣款式,收紧腰线设计,内搭细条纹大块格子的浅灰蓝色尖式翻领衬衫,跟黑白小格的领带。
焕然一新·陆庸看傻眼了··他想,现在沈问秋应该随便走进哪个商业大厦都可以畅通无阻,有这张脸,他若是积极阳光,是极招人喜欢,但就算他眼下颓丧厌世,也有种别样的吸引人的魅力。
陆庸想起高中时他与沈问秋一起看了电影《春琴抄》··奴仆佐助迷恋盲女大小姐春琴,春琴因为身患眼盲的残疾,- xing -情古怪乖戾,即便驱使他时,也不给明确指示,非要用一个细微的动作或者表情,又或是谜一样的只言片语,叫佐助无时无刻不得打起精神来谨听吩咐。
沈问秋说:“她这样未免也太折腾人了·”·陆庸说:“我觉得她也不是故意的·”·沈问秋不明白:“可是男主这样不会很累吗”·怎么会抱怨读懂每个微小动作背后的意思之时,就是他们心意相通的瞬间,多令人欣悦世上仅他一人懂所爱之人的心中毫厘,再没人能胜过他,只要能使她有须臾欢喜他便心满意足。
陆庸真羡慕男主,他太笨了,无法清楚沈问秋所思所想··沈问秋见陆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登时觉得脸有点发烫起来,他八百年没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了,其实他觉得没他五六年前精神头好的时候英俊漂亮,只能说勉强凑合得过去吧。
沈问秋不自在地整理了下领结,皱着眉纹:“看什么很奇怪吗”·陆庸一句话也不说,只摇头··沈问秋问:“好看吗”·陆庸答:“好看。
好看·”·陆庸无比庆幸自己昨天有这个念头,又后悔没早点想到··看看,早该带沈问秋买身好衣服,出来去工作的地方逛逛,精神气这不是好多了俨然一副精英架势。
“能对付过去就成·”沈问秋说,“就这套吧,不浪费时间了·”·沈问秋对镜照了一下,不算他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也还挺得体,配他这个废人绰绰有余。
他想,能穿着这身衣服躺进棺材里很不错了··上次陆庸取的一万块现金还没用,正好用来购入这身装扮··沈问秋看着陆庸付钱,没说话,他在心底骂自己脸皮厚,要去死了,还故意骗人一套好衣服当“寿衣”。
买衣服花了二十多分钟,还算快速,重新上路,路上开车四十多分钟才到公司··沈问秋:“你住的地方离公司这么远吗”·“嗯。
工业园嘛,建在郊区不扰民,也方便处理工业废渣,地也便宜,h市政-府在这方面很积极,给了许多优惠便利·”陆庸含糊回应了一下,岔开话题,他这次记得没犯错误。
先前他其实经常住在公司的宿舍办公,比较方便,因为沈问秋才把市里的房子整理出来住··园区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招牌:禾风股份有限公司··是他们当年一起想的,取于禾风尽起之意。
陆庸跟保安大爷打了个招呼,伸缩电动铁门缓缓打开,车辆驶入··甜文情有独钟破镜重圆青梅竹马·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沈问秋看到旷阔整洁的水泥工业区里一栋栋大楼林立,还是有种被震撼的感觉。
这和当年陆庸家的小垃圾站比无疑是天壤之别··沈问秋不确定地问:“哪片是你的”·陆庸挠了挠脸,说:“都是·……进门以后你看到的都是。”
沈问秋:“……”·陆庸驱车去公司的停车场,说:“我带你参观一下·”·第15章 二手情书15·陆总带了个生面孔的男人参观工厂没有引起特别关注,因为偶尔会有客商参观,并不稀奇。
不过这次这个客人格外英俊,虽然年纪轻,但衣着光鲜、长相贵气,而且陆庸一幅从未有过的如临大敌的架势,一本正经地带路和介绍,不禁让人猜测他带来的人究竟是手握巨资的投资商还是相关机关部门的公务员。
沈问秋好久没踏入这样严肃的工作环境,感觉自己格格不入,像是只有身体到场·机器轰轰作响,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的气味,汽车拆解流水线上机械装置轻而易举地将钢铁怪物瓦解分肢,外面的堆场放满了待拆解的车辆,有如亟待挖掘的矿山。
陆庸介绍说:“还有两间分工厂,在其他城市,主做回收废旧电池、报废线路板无害化处理,和报废汽车循环利用·”·厂区太大了,单用双腿走完需要挺久,沈问秋走走停停,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之间真的已经很差了,只是稍微多走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开始觉得脚疼。
陆庸时不时要停下来等他,问:“我走太快了吗”·沈问秋喘口气说:“没事·”·走到园区的最深处··拐过道弯,视野豁然开朗——·一栋造型带着几分科幻风格的灰蓝色建筑矗立在他眼前,楼顶有方正的蓝黑色标牌:禾风集团电子废弃物循环利用工程技术研究中心。
座楼是集团的大脑和心脏··当年那间在荒地上用捡来的砖块、钢板、玻璃搭建成的小破屋子的幻影,仿佛个海市蜃楼,渐渐幻变至现实中,直至成为这巍峨模样。
·沈问秋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地望了良久,炽热的阳光刺下来,让他眼睛发痒,直想流眼泪:“真好·”·陆庸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仰头看这栋楼,说:“前年刚建成的新楼。”
沈问秋原本空洞的眼眸有了些微的光,他带着几分缅怀地轻声说:“你那时候就说有一间最专业的科研室·真好·”·夏天的日头火辣辣的,熬不住站在水泥路上多晒几分钟。
尤其是沈问秋这样缺乏锻炼、体虚病弱的人,他实在觉得被晒得人发烫,才回过头,一扭头就看到陆庸在看自己,茫然了下:“……你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陆庸摇了摇头:“没有。”
他说:“小咩,你终于和我好好说话了·”·沈问秋装聋作哑地说:“我什么时候没好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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