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标记的金丝雀+番外 by chord(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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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标记的金丝雀+番外 by chord(下)(4)
·重金养了一年的几千个账号,已经陆续混入骆家的名单··谨慎起见,他们打了个进入的时间差,使这批账号被分批零散地进入大数据的眼皮,减少针对··合伙人告诉白鹿,这回应该能成,就算达不到预期,收获肯定不少。
毕竟投入已是百万的数量级,每个账号的数据包装得比真的还好看··可白鹿一点不肯退让,收获必须要好,预期也必须达到·他怕是永远都忘不了骆河电脑里那些受害人的照片,就是憋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彻底断掉骆家那只肮脏的手。
他坐在床头,将酒店前台随手抽的几页广告折成不同样式的飞机·刚呵了口气,走到窗边,打算从窗户都飞出去,看看哪一只能够飞得最远··秦冕就在这时刷卡进门,带着一身刺鼻的烟酒气。
“怎么喝了这么多”白鹿闻声转头,见他脸色不佳,口气酸溜溜的,“你那精贵的秘书都不会替你挡酒么”·“替了。
今晚吃饭的是个比我还刁钻的老狐狸,不亲自喝酒下不来桌·”秦冕摁了摁眉间,将从窗边两三步窜到面前的白鹿揽进怀里,搂着人坐在床沿··白鹿伏在他肩上,灵敏的狗鼻子抽动两下,竟从一身浓烈烟酒中嗅出一口可疑的香水味。
他一皱眉头,“方书词是不是趁机跟你亲热了”说完又立马摒弃这个念头,“不对,这不是他身上的味道·”·“你属狗的”男人抬手,刮他鼻尖,“吃过饭去了隔壁的KTV。
盛情难却,被塞了个公关·”·“……”白鹿一怔,他知道这些是商业活动里常见的‘地主之谊’,自己做公关的时候,就目睹过无数个合同在会所的包间里敲定。
他闷闷不乐问他,“男的女的好不好看”·秦冕被他认真的口气逗乐,“好看·”见白鹿秀气的眉毛拧起来,又补充一句,“比不上你。”
“……”·兴许是心情不错,秦冕又多说一句,“比书词也差远了·”·白鹿神经一紧,抓到重点,“跟他有什么关系”·“那只老狐狸……”由于头疼,秦冕话说得并不流利,“是个色胚。
从今晚桌上看见书词第一眼,就一直在跟我暗示·”·“……”白鹿明知故问,“暗示什么”·男人用手指拨开他额前一绺刘海,“你说呢。”
“用你的秘书去换他的合同”白鹿追问,“你换了么”·“不换·”·“为什么啊要是不换对方不签,你这些酒不都白喝了”·“小兔崽子。”
秦冕故意凶他,“想什么呢,不许胡说·”·“我没胡说……”白鹿张了张口,似要认真辩解,可稍一思忖又觉得没趣,老实地把话吞回肚子。
男人的手指并没收回,拨完他头发又勾着指头蹭他柔软可亲的脸·从眶骨滑到下巴,最后捏着他小巧的喉结细细搓揉··白鹿喜欢被这人抚摸的感觉,一对漂亮的眸子盈晃晃的,眼中装不下的都是风情。
“在想什么”秦冕问他···“我在想啊……”白鹿垂眼,边说边抓起男人的右手,与自己十指交握··他眼神缱绻,视线黏在两人手指连接的地方,“我当然是无时不刻,都在想秦先生你啊。”
第一百章 ‘鸣’字没丢,在心里·白鹿挂了房里的座机,一蹬拖鞋上床又坐回秦冕身边··“谁的电话”男人闭着眼,还没伸手就挨到身侧突然靠近的大团热量。
“是何先生,他怕你头痛加重,问要不要准备一点解酒的东西·”等了半天没等见回答,却被对方抓到屁股,又捏了两把,“坐上来·”·白鹿便乖巧坐在男人腿上,面对面搂着他脖子。
柔软的腹下被对方坚硬的皮带扣咯着,不太舒服地在人腿上多蹭了两下,“秦先生每回暍酒都会头痛么?”·“不一定·”秦冕睁眼的同时熟稔伸手,隔着衬衫揪捻他的- ru -头,“你要是一直都这么老实,我就能少头痛一点。”
两根修长的手指挤着布料朝两侧滑开,原本萎靡的乳尖便生动地从衬衫下映出来,鼓鼓的,是不深的褐色··白鹿喜欢这个男人的手指,享受地仰头抻背,像只被讨好到位的小猫。
秦冕以手指揩过他脸颊,刚摸到唇上就被白鹿张嘴含进口中·他便并拢手指往人嘴里抽送,带出的津液顺着口角,滴答在床单上,“幼年期的小猫如果断奶太早,长大后会没完没了地舔自己的主人。
类似于喜欢***柔软的东西,比如衣服,玩具,或者一些身体部位·”·白鹿虚着眼睛,身体不由自主跟着男人的动作而动,还十分配合地‘喵’了一声。
“这是口欲期的欲望没得到充分满足的后果·人也一样,小孩子喜欢咬奶嘴就是这个道理·”秦冕抽出手指,勾着白鹿下巴将人拉进怀里,仔细闻他身上的香味,“我们家的小猫喜欢舔人,是不是奶喝少了”·白鹿将脑袋枕在男人肩上,噘着嘴,“我才不喜欢舔人,我只舔秦先生一个。”
他听见对方带笑的鼻息,又撑起来转过脸,“有什么开心的事么,你今晚好像心情不错”·“还行·这两天你这么听话,我都不习惯了。”
秦冕将指尖的口水悉数抹干在白鹿外露的皮肤上,顺着白皙的后颈又摸进去,“听何亦说,你白天都没到处乱跑,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听话还不好么”白鹿盯着男人舔了舔嘴角。
他能清晰感受到透过衣料传来的对方的体温,烫得骇人·秦冕腹下一团已经硬了,白鹿大胆地揉了两下,用整个手掌将其裹住·可说出口的话却与他此刻蠢蠢欲动的动作毫不相关。
相反,还蛮严肃,“两天了,你们那个合同还签不下来”·可说出口的话却与他此刻蠢蠢欲动的动作毫不相关·相反,还蛮严肃,“两天了,你们那个合同还签不下来”·“还差一点。”
“可是你都喝了两天了……”·“一周内能喝下来就不错了·”秦冕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解开领口两颗钮扣,“怎么,知道心疼我了”·出差已经四日,不止白鹿的心思天上地下各处飘着,秦冕也没多少精力跟人躺在酒店的床上。
别说两人舒畅地做完一次全套,就像今天这样抱着腻在一起,都还是头回··秦冕喝酒容易头痛,白鹿就更舍不得拉他一起熬夜··不过男人今晚刻意提早回房,估摸着多少是想要了。
白鹿懂事地低头吻住他,手指一点点拆开对方的衣裳,“今晚你好好躺着,我来伺候你·”·温柔的嘴唇顺着秦冕的下巴,喉结,一路吻到胸口·他正要继续下滑,去解这人一丝不苟的皮带,不料却被对方搂着腰杆又拉回来。
“不急,让我先看看你·”·这不是一句煽动的调情,他就是睁着眼睛看他·目光深沉又清亮,竟让人联想起涧里春开的明净清潭··两人面对面挨着,都是衣冠不整的模样。
碰触若有似无,仿佛空气- shi -度都跟着浮动··被秦冕这双眼睛正经地注视,白鹿没坚持多久就心跳加速,目眩脸红,像个初尝人事的小姑娘··刚一害羞地别开脸去,又被男人勾着下巴转过来。
这一眼简单,平和,却深刻,涌海翻云·白鹿险些都快忘了,自己第一次看见的秦冕是个什么模样··两人就一直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像是不忍心打破这种舒适的安逸。
错落的呼吸叠成屋里最聒噪的东西,随着气息几重起伏,氛围顷刻间又换了味道··“鸣鸣·”他轻声唤他··“嗯”白鹿的确喜欢听男人这样叫他。
微微颔首,绻绻依依··秦冕伸手摸到他耳朵,一遍遍耐心地暗示,“你看,你就是白鹿鸣·”·他却低头,捉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良久,才皱着眉头委屈地说出来,“我是白鹿。”
说完又认真补充,“‘鸣’字没丢,在心里·”·白鹿再一低头,秦冕就蜷腿顶进他腿间·下一瞬间,男人已经霸道扯开他没扣结实的衣服,但不褪下,用脱掉一半的衬衫将白鹿双手反系在背后。
“还是我来·”秦冕使坏地用膝盖不断磨擦他腿间,“一天都没有活动,正好今晚有时间,动动你也一样·”·上一分钟还穿在白鹿身上的东西,此时已经乱七八糟掉了一地。
秦冕一个翻身,将柔软的男人摁在身下,口气里攒着用不完的溺爱··“鸣鸣·”·第五日一早··秦冕刚走,白鹿就跟着翻身起床··他赤脚跳到地上,从垃圾桶里刨出那几只纸折的飞机,一张张展开,直到开完最后一个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油面广告上站着一排酒店的服务人员,从接待到服侍,应有尽有···白鹿目光停在衣着光鲜的餐厅男服务员身上,一个不那么安分的念头在他脑袋里***出芽。
眨眼功夫,他已拿起手机拨通纸上的电话··“我看到了你们的招聘广告,请问一下,如果满足纸上所有要求,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试用工作”·酒店餐厅的服务生是清一色的年轻男- xing -。
由于室内暖气恒温,他们着装统一的短袖制服,打着领结,像一个个时尚阔气的空少··普通包间,一人值守·重要的包间,轮流两人··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以及酒店提供高档的桑拿保健棋牌KTV等一系列饭后娱乐活动。
秦冕口中那只好色的老狐狸,尤其偏爱此处·对方已经连续三日,都把吃饭的地点选在这里··坐上桌前,方书词仍在琢磨这回说话的着力点该放在哪处··可那个姓王的老狐狸完全不听人话,你跟他讲道理法律合作,他跟你谈习俗人情潜规则。
一双女干猾的眼睛不断冲着方书词闪光,像只嗅到新鲜肉味儿的禽兽··之所以这人敢毫无顾忌跟秦冕暗示‘陪睡可以交换好处’,是因为对方除了有手腕有积累,在当地还有好几个公务员当官的亲戚。
这一片地方很多资源和信息都在这一个人手里,甚至找不出个能与之伯仲的本地天敌··姓王的横了大半辈子,气焰高涨,嚣张跋扈,连拉屎都能错觉比别人的香·从第一眼开始,那点儿人- xing -劣根里的丑陋欲望,都不屑的跟你多藏。
方书词见王老板坐下,立马拉开对面距他最远的那张椅子·屁股还没坐下去呢,就听见老狐狸一句,“小书坐过来呀·这么多天了,还跟你王叔叔见外”·一背恶寒油然而生,可他刚一站起来,又被秦冕按着肩膀制止,“那边是上座,你一个小辈就坐在这里。”
尽管秦冕委婉地替他拒绝两次,可那一声‘狐狸’真不是白叫·对方脸皮极厚,又擅长装疯卖傻,就是坚持要让方书词坐到他身边去··“这桌子这么大,我耳朵又不好,你不坐过来,怎么好说话呢。”
秦冕忍了两回耐心已经不多,一张僵硬的官脸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方书词倒是懂事,冲秦冕挤了个‘为了老师我什么都愿意’的牺牲眼神,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坐在王老板身侧。
刚一坐下,对方就倾身靠过来,“哎哟你身上这什么味儿呀,可真香·”·席间方书词不厌其烦地将老狐狸放他腿上的那只手扔开,可刚一撇开距离,对方又笑嘻嘻凑上来,变本加厉。
直到包间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一个好像不太懂事儿的服务员端着盆花船径直走过来·他强行插进两人之间不到半尺的隙缝,将王老板伸出的那只猪手活生生又给堵了回去。
老狐狸正要发作,将手中筷子一甩,“你小子会不会上菜……”可刚一抬头,却撞上一双明丽动人的大眼睛··白鹿一脸无辜,甚至还从容对他笑了一眼。
就这一眼,已足够浇灭这人突如其来的站不稳脚的怒意··“这道菜叫作‘春夜喜雨’·”白鹿穿着清新合体的短袖制服,海军蓝的领结衬出他白得发亮的漂亮皮肤。
而清澈的嗓音使他美好的形象一下子立体起来,死死抓住那双令人生厌的猥琐眼睛··也抓住在座所有人的视线··方书词的惊讶,三个同事的懵逼,以及距他两米不到的,秦冕的……白鹿吞咽一口,那人的眼神似乎无法用任何一个词来形容。
摆盘的装饰是一只观赏- xing -的大船,船中心的位置有一个内陷的烛台,台周布着几片极好刀工切出来的上等白肉··白鹿微微前倾,将一盏深红的酱汁均匀滴在肉片上面,“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接着他点亮正中心的一小段蜡烛,将另一碟蘸过糖汁的花瓣抖落在船上,“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 shi -处,花重锦官城。”
这只是上菜的固定套路,老狐狸并不陌生·可眼前这个绝色的男人,令他耳目一新,当即就伸手过来将人拉住··“新来的”·白鹿微微颔首,“新来的。”
一般人从面试到培训到背住所有菜名和上菜动作最快都需要一周左右时间·而白鹿一个下午就搞定,然后晚上,就站在了这里··这下好了,王老板的注意总算不全落在方书词身上。
他频频转头,用毫不掩饰的赤裸目光大胆女干视身后站着的年轻男服务员··吃到后场,酒喝足了·白鹿将最后一道菜摆在桌上,正要退下就被老狐狸抓住胳膊,“过来坐着,一起吃呀。”
正经饭局还邀请服务员同吃同坐,这种荒唐事情,世上还能不能找见第二个暂且不说·白鹿震惊的同时,总算明白秦冕话中的‘色胚’究竟色到哪种程度。
阅人无数的男公关反而心里有底,假戏真做·与人推辞两句还真就一脸看不来他人眼色似的紧挨着坐下来··王老板这回终于满意了··他念秦冕两分面子还不敢对方书词为所欲为,可对眼前这个没有背景又秀色可餐的服务员,就毫无顾虑,又摸又蹭,恨不得当场让人坐到他腿上。
白鹿余光能瞥见秦冕冰冷的眼神,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但他笃定男人不会不顾场合当众点出他的身份,而知道内情的方书词肯定也不敢··他想着自己的主意若是进行顺利,能让那份令秦冕头痛几天,连方书词都搞不定的合同,被自己‘签’下来,就算事后被狠狠教训也绝对值得。
他想跟他的男人证明,除了他优秀的学生,自己同样可以替他分担烦恼·尽管使用的手段上不了档次,还令人不齿,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什么样的钥匙解什么样的锁,君子和小人本就讲不好同一个道理。
对付这种不要脸的狐狸,这桌上没人比同样拉得下脸皮的白鹿更得心应手··于是当王老板还想进一步伸手摸进他衣服的时候,白鹿欲推欲迎,情真意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晓得老板给不给答应”··老狐狸有些醉了,动作更加大胆。
他似乎完全忘了桌上还有客人,当着众人的面,一手搂着白鹿,另一手溺爱地刮他鼻尖,“说来听听·”末了还造作地喊他一声,小宝贝儿··“我刚跟人打了个赌。”
白鹿低头,手指捻着对方胸前的衣扣,一副扭捏害羞的模样··这种大胆的回应,老狐狸享受极了,将脸上的皱纹都挤出一朵花来,“宝贝儿跟人赌什么了”·“我们打赌今晚这包间里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在桌上谈下来。”
白鹿嘟嘴,“我赌的可以,可这饭都快吃完了,你们怎么都没说两句相关的事情·”·不待对方开口,白鹿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着急,一双眼睛亮晃晃的,“他们都笑我必输,说今天是第三天了,这合同肯定签不下来。
可我不信,签不下来还吃什么饭呀·老板您说呢,您也舍得让他们笑话我”·几句挠人心窝的撒娇,听得在场人浑身鸡皮疙瘩,但就是正好戳到王老板心坎里头。
不过听白鹿多说了几句,老狐狸已经开始意- yín -这人- jiao -床的声音·当即就心疼地抓着他小手,拍在自己的胸脯上,与人保证,“我哪里舍得呀。
你等着,我让那些笑话你的人以后再也不敢笑话你·”·白鹿眼睛一亮,“那现在是签咯”·“签也不是不可以,可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嘛。”
老狐狸醉了但也没傻,他凑到他耳边,“晚上我在楼上开个房,你来我房间,我签给你看,好不好呀”·第一百零一章 我不改身份,我是白鹿·打白鹿出场以后,别说饭后活动,王老板连眼前看得见没吃到的方书词都顾不上了,拉着人就要上楼。
白鹿当然不从,以要交接工作,不想被同事抓住口实为由,许诺老狐狸晚些时候一定上去找他··毕竟念念不忘的字还没签着呢,像一口还没吃进嘴里的肥肉··这头刚一脱身,白鹿就溜回房间,从随身的小包摸出几颗红白色的胶囊——盐酸舍曲林。
舍曲林是对抗某些心理疾病的专用药物,比如精神分裂·食用后会使人犯困,反胃,短时间内- bo -起困难……类似镇定剂的一种··该药无嗅无味,可溶于水,以及红酒。
白鹿手上可以利用又不危险的东西不多,他没打算害人,但也不想丢了屁股或者空手而归··舍曲林是处方药,并不能随便拿到·他手里捏着的这几颗,来得也相当意外。
去年十一月,跟骆洲从西北回来的那天,与季昀下棋时,季先生说自己失眠,问白鹿能不能拿到几瓶地西半··白鹿并没多想,电话里拜托陈哲转手弄来两瓶·他将安眠药交给季昀的同时,对方正好拉开气派的药柜,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药盒。
其中有两排一模一样的白瓶吸引住白鹿目光,“这是什么”·“是我爱人的药·”季昀取下一瓶递给他看,“我爱人精神状况不好,每年会回来两次,呆在家时也必须按时吃药。”
季昀当时已经转身走了,并没跟他讨回药瓶·白鹿那时并不晓得舍曲林是什么东西,只扭开瓶盖,随手倒出来几颗··他正犹豫要不要换身衣服,空少的制服配他过于浮夸,若是路上被人看见,可不太好解释。
白鹿刚一摘掉领结,身后的房门就被人刷开··他蓦然回头,眼睛一亮,“秦先生·”可他记得散场前那姓王的老狐狸明明已经邀请他们去楼下蒸个桑拿泡个澡,“是忘了带东西么”·秦冕面无表情将门关上,“你在做什么”·白鹿低头看着手中的领带,“我想换身衣……”·男人打断他,“我是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说话同时已经两步走到白鹿面前··“我,我想帮你的忙·”他仰头却被秦冕的表情吓住,咬了咬牙,仍然坚持,“给我一个……不,半个晚上,我就能把那份合同签下来。”
秦冕眼皮一跳,看得出来他已在克制,“谁允许你自作主张来餐厅的”·“我……他们不认识我,我不会暴露的。”
白鹿避开他眼中锋芒,努力狡辩,“我只想帮你,不会拖累你·”·“你手里是什么东西”男人并不领情,视线从他脸上滑下去,“给我。”
白鹿一紧张,将手背到身后,“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给我”他低吼着又重复一遍··“……”白鹿浑身一抖,这才意识到秦冕是真生气了。
不情愿地张开手心,将东西交了出去··“不危险”秦冕当场捏碎胶囊,扔在地上踩得稀烂·他冷笑一声,“你会下药,别人就不会”饭桌上已经忍到极限,他再不跟他墨迹,一掌将人推倒在床上,“就你这样的,怎么签用身体去换”·“我不会让他碰我”白鹿这一掌吃得莫名其妙,心情也躁起来,支起身体,据理力争,“你们搞不定的事情,为什么不相信我可以呢。”
可他刚一挺胸站起来就被秦冕揪住领口又扔回床上··“你可以”男人额头鼓出青筋,“不自量力·天上人间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你能不能把你那些糟糕的想法和动不动就以色侍人的毛病全部给我扔掉”·“你不信任我”白鹿说完又一愣,“以色侍人……是什么意思”·“是,我无法信任你。
我就是看不起你的过去,我非常厌恶那些乱七八糟的可笑身份,更反感你现在仍然还在做这些低级愚蠢的事情”·白鹿手臂上残留的指痕,将秦冕的愤怒推波助澜。
那是饭桌上半推半就间被姓王的抓出来的东西,仅仅多看一眼就令人反胃···“可笑低级”白鹿不可置信睁大眼,“我只是想做我的擅长的事情来帮你”·面对眼前仍然‘执迷不悟’的白鹿,优雅的男人气红了眼,第一回 口无遮拦,“除了用这张脸去勾引男人,你还有什么引以为傲的擅长我秦冕还没有无能到要接受那份你用身体还不一定换得来的合同”·男人的每一个字都犀利带刺,将他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狭隘了偏颇了刻薄了,也将白鹿一颗心剜得粉碎。
白鹿脸色苍白,张了张口,连吞咽都变得疼痛·比起反驳,他倏地想起方书词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难道你看不见吗你身上特有的这些记号。”
那时方书词不屑地勾起嘴角,“你辍学的经历,不光彩的职业,和你做的那些不齿的事情,都会成为你的标记·所以你不可能成为他的爱人,终究只能做他的宠物。”
·原来这么想的不止方书词一个,还有他心爱的男人,甚至此时白鹿自己··那些可恶的标记令他所有的行为都看起来可恨,肮脏,劣质··秦冕仍在气头,不耐烦地看了眼时间,“从今天起到离开这里,不准出门。
回去以后我替你修改身份,从此再也没有白鹿这个人,也不需要这种人·你好好反省两天,今后绝对不准再做类似的事情·”·可在男人出门前一秒,白鹿从身后紧紧拽住他衣服,“我不改身份,我就是白鹿。”
秦冕正要发作,却听他口气一软,“给我点时间好么除了换身份,我可以回学校念书,可以重新来过·我不怕等,但你千万不要放弃我……”白鹿的声音泄了气,至少今晚的闹剧算是成功收场。
可秦冕这回不再妥协,语气强硬,“那样做有什么意义重回学校只是浪费时间,就算你现在开始弥补,可你的过去怎么办,能一并改写吗”·白鹿不擅长跟这个男人说理,他气息不稳,连声音都在发抖,“可是人无完人,有过去就不行么。”
秦冕目光冰冷,“如果有一天我需要跟人介绍你·那你就不能有过去,你必须完美·”·“否则就配不上你”白鹿艰难地,哽咽地笑出来一声,“过去再糟糕,那也是我。
秦先生容不下那个‘不好的’我么”·他见秦冕皱眉,算是默认·心口疼得要命,像生吃了一整颗生浸的柠檬,酸得发苦··男人的态度不能更直白,是的,他容不下。
“我这是为了你好”秦冕此时没耐心跟他纠缠改名的事情,“不改名字我永远不可能再带你出来·若是别人知道你的过去,没有人不会介意。
他们巴不得看你出丑,你想成为那些傻子嘴里插科打诨的谈资”·白鹿反驳,“介意的人只有秦先生你,是你自己不愿意成为谈资吧·”·秦冕瞋目切齿,“你怎么还不明白”·“不明白的人是你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意这种东西……”白鹿想举个例子,却一时卡壳捡了个最不恰当的,“若是师兄,他就一定不会介意”·这句话彻底激怒对方,秦冕果然不说话了。
他狠狠瞪他一眼,甩上门离开了房间··白鹿站在原地头皮发麻,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男人决绝的背影··他突然非常困惑,为什么一直努力逃离的过去,却从没有真正逃掉过。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久久,白鹿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难道不是你跟我说,有秘密的人很有魅力么可为什么我想打开秘密给你看时,你好像并不高兴。”
白鹿拼命眨眼眨掉眼角来不及坠落的潮- shi -,原来秦先生喜欢的不是有秘密的人,而是有魅力又没有过去的人··白鹿等了半个晚上都没等到回房的秦冕,他开门见到的却是冲他笑着的何亦。
原来秦冕已经吩咐何亦买了当晚回程的航班,命令他今天之内务必把白鹿给带回家去··白鹿疲惫极了,再没有跟人任- xing -的力气·收拾东西时,小腿撞到秦冕的箱子,轮子咕噜咕噜,离他而去。
他们明明是一起来的,为什么就不能一起好好地回去呢··他的男人越走越远,白鹿拼命追赶却总是伸手不及·或许有一天那个人腻了累了喜新厌旧了,就真的不要他了吧。
更讽刺的是··在白鹿上飞机的前半小时,他收到同伙发来的简讯,竟是个石破天惊的好消息:小白,我们把骆家吃下来了我的妈呀那竟然是骆家·白鹿盯着手机愣了足足好几分钟,他一点没有想象中的欣喜,甚至麻木地反应了半天骆家是谁。
良久,才闭上眼睛,松了口气,像是压在心口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碎了··仿佛连同那些不堪回首的丑陋往事,都一同碎了··白鹿回家当晚从凌晨一直失眠到第二日中午,昼夜颠倒睡了半天。
醒来第一件事情竟是拨通乔晏的电话,与她临时约了一次面诊··“乔医生,你看过凌晨四点的天空么”白鹿抱膝坐在地上,“黎明背负着所有人对光的渴望,而我为了不辜负一个人的期望,就快要没有办法了……”·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有一个错觉,能这样慢慢跟人讲故事的时间,好像并不多了。
也许是近来和秦冕的摩擦越来越疼,两人悬殊的身份就是横亘在眼前的一道深壑·白鹿突然警觉,如今这种习以为常的安稳生活,会不会忽然有一天,就被打破了。
直至破掉的前一刻,温水里的青蛙,还一无所知,鼓着腮帮,呱呱呱呱··等挂上电话,他就一眨不眨盯着墙上的时间··四点零一刻··“滴答。”
白鹿做了个口型,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声音··秦冕回家的当天早上,白鹿被接连不断的门铃闹醒·揉着眼睛下楼开门,门一打开就被眼前毛绒绒的一团东西吓住。
睡意瞬间全无,他破着音叫出来,“师,师兄”··许久不见的秦蔚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只小黑狗·他猝然一笑,笑出一排标志的大白牙,“鹿鸣,怎么这么慢才开门哈哈哈,你现在是不是跟我一样有睡懒觉的习惯了”·白鹿目不转睛盯着他怀里那一团,“这是……”·“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朋友的小狗生了一窝。”
秦蔚将怀里两个多月的黑柴小心过给白鹿,“我哥平时那么忙,没时间陪你的时候怕你一个人寂寞·反正小鹿送你了,要是我哥不准养,你就来跟我住,气死他”·白鹿盯着小狗,眼神瞬间柔软下来。
他突然抬头,“诶小鹿”·“对啊·”秦蔚骄傲极了,“我给他取名叫小鹿,这样世界上又多了个叫‘小鹿’的小东西,多好”·白鹿爱不释手地抱着黑柴,秦蔚就目注心凝地看他。
临走之前,他突然问他,“我哥对你还好吗”·“嗯”由于心虚,白鹿撇开视线,“嗯,挺好的·”·秦蔚误会了他心虚的原因,以为是自己不打招呼唐突跑来,心酸地搓了搓鼻尖,“那就好。”
他明明已经转身,又突然回头一眼,“鹿鸣,你一定要好好的·”·第一百零二章 毕生追赶的光明·“后来我才晓得,骆先生待我的确不坏。
有些极度变态的事情,他不舍得对我做,才会找些男孩……”白鹿咳嗽两声,“他们是我的代替品,是替身·”·不过不同的是··白鹿依稀记得男人的声音,是被香烟燎坏的烟嗓。
“他们的眼睛会坏了气氛,所以必须遮起来·”那人挑高白鹿的下巴迫使他睁眼看他,“而你的……”骆河的表情开始扭曲,眨眼之间已经变成Abla。
Abla皱眉,瞪眼,不可思议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不闭上你的眼睛”·白鹿被他的声音吓住,像只惊慌失措的小猫··Abla痛心疾首,双手的十指抠成一个怪异的角度,“你为什么要让它们看到那些肮脏的东西为什么不蒙住你的眼睛”·那一瞬间白鹿浑身冰凉,从头到脚。
原来他全心全意依赖的男人,爱上的不是他的人,而是器官·对那人来说,这双眼睛是嵌在眼窝还是泡在福尔马林里,恐怕差别都不大··乔晏仔细听完,并不十分惊讶。
她一眼收尽他脸上颓靡,“都快夏天了,怎么还在咳嗽”·白鹿心虚低头,含了满满一口凉白开,“这几天熬夜厉害,着凉了·”·乔晏上回见秦冕还是三人一起吃饭那天。
那日的秦冰山虽然陌生,但好歹是从天上下来,沾了人- xing -的烟火味儿·以至于往后每每看见白鹿外漏皮肤上的不明痕迹,她总会忍不住脑补··医生也是人,医生也有小心思。
白鹿一句‘熬夜厉害’,她当场就想歪了·错把对方硕大的眼袋当成纵欲过度的后遗症··“陈传承的电话来过之后,我只是犹豫·毕竟混成这样,怎么好意思回去那个地方。”
白鹿不自觉地抱住手臂,“可骆洲来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选择了·”·“什么选择”·“山上已经没有家了,可骆河也不是我的家人。
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我,连去留的选择,都从来不在我手上·”·骆洲离开后的一个月时间,白鹿都无法将状态调整回最初·陈传承的电话更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倒刺,但凡吞咽就会疼痛,会缺氧,会反复地想起来。
于是他跟骆河开口,他想借钱,他想回去··向来大方的男人第一回 冷漠拒绝,“那些愚昧贫穷的人,你管他们做什么”·白鹿提醒他,“我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我曾经也和他们一样。”
“你不一样·”男人不以为然,“你以为换身份是件容易的事情我花了那么多精力就是为了彻底洗掉你的过去·不管好坏,它都不符合你现在的身份。”
“身份”可当白鹿进一步问他,“那你来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是个什么身份”·骆河沉默了,好像还有些生气。
他一拂衣袖,转身就走··不过一周之后,男人到底是妥协·原因是白鹿比他更执拗,更偏激,更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如果我说……骆先生不要再找代替品了,那些事情直接对我做就好。”
白鹿眼中晦朔,“我甘愿承受疼痛……但与之对等的,我需要您借钱给我·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彻底断掉跟那边的所有关系·”尽管说得面无表情,他的身体却一直发抖。
毕竟恐惧来自内心,强装镇定的不过是张表皮··这么短的时间,白鹿还无法忘记那天房间里撞见的可怕画面·陌生男孩绝望而声嘶力竭的尖叫,也犹然在耳。
小地方的愚昧根深蒂固,如蚀骨之蛆·讲道理没用,谈理想是狗屁·只有钱,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诱惑才行··和陈传承上山之前,白鹿专程取出所有现金。
他将一叠叠的真金白银砸在那些村民面前,一遍遍跟他们强调,“只有念出了大山,你们的孩子才有机会赚这么多的钱·”·不到一天时间,山上的消息像疯狂野窜的甜象草,炸开个遍。
他们口中那个得了疯病傻病的白鹿鸣,不仅靠读书出了大山挣了大钱,还治好了他的神经病·三人成虎,一旦一个人信了,一天之内所有人就都相信了。
白鹿出钱把村民收的好处悉数归还,飘摇欲摧的学校勉强保留下来··山上大部分人仍然不愿意自己的小孩出去,他们说出去过的人,心会变野,会不肯回来··白鹿将当年父亲跪着说了无数次却无人肯听的话再一次说起来,“外面的世界很宽阔,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谁都会向往去到光芒四- she -的地方。”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陈传承在他面前哭得睁不开眼,说不出话·那日并不是个晴天,白鹿分明看见女人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白光·她瘦小的身体,神圣又卑微,柔弱却倔强。
他望向她头顶的那片湛蓝天穹,视线所及,仍是一尘不变的深远和单调··白鹿终于想起来,他并非从来孑然一人,曾也有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他指间夹着劣质难闻的烟卷,不厌其烦地指给自己,“像勺的那窜叫北斗星,春天山头上看到的是大熊星座。”
那人当年义无反顾捡白鹿上山·如今他留下来的带不走的执念,白鹿又替他好好地捡起来··不问前程,不忘旧恩··陈传承哭着哭着就笑了,她扯着一副难听的哭嗓,“鸣鸣,你和你父亲一定是这里的光”·可惜故事到此并不是结局,女人流的眼泪也只是白鹿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回来之后,没人晓得他活得有多落魄·Alba以‘爱’的名义对他折磨变本加厉·白鹿甚至为自己口述了男人的那番话而惭愧不已,他竟把自己都看不到的渺茫希望强加给别人。
山里的小孩飞出来又如何他们根本就没有太多可以容身的地方·一旦不小心跌倒,可能永远都翻不了身··别墅里,当白鹿再一次撞见Alba跟陌生男孩作爱。
对方恶毒地蒙上他眼睛,逼他站在墙角,听完全程··白鹿对骆河的感情,在那个时候已经变质,像一碗放到发酸的米饭·从爱慕到心痛到绝望,最终仅仅是听见对方名字就怕得全身颤抖。
那段时间是他最坏的时候,可偏偏命运弄人·在这样黑暗麻木的日子里,竟毫无防备地让他窥见最耀眼的那一道光——秦冕出现了··对方毫无征兆地站在骆河别墅的客厅里面,像一场温柔的飓风,无法阻止地闯进白鹿视野。
男人气质绝佳,举止颦笑仍是当年在教室见过的模样,仿佛每一根头发都在熠熠发光··躲在墙角偷看的那一眼,竟就成了白鹿甘愿毕生追赶的光明。
遇见秦冕,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苟且·他想重新生活,至少先做回一个正常的人·可惜几次逃跑未遂都被骆河的手下抓了回去,被警告挨打后关进感受不到时间流动的小黑屋里,一关就是一周左右。
长时间的黑暗使他的大脑混乱不堪,心态极差,精神脆弱得近乎崩溃··白鹿可以木僵着发呆一个整天,没有缘由的突然哭笑,或是像小孩一样频繁地尿床遗精·发展到最后,但凡看见任何尖锐的东西,他都忍不住抓起它,割开手腕自残。
最严重的一回他点火烧了卧室的窗帘,险些拉着午休的骆河同归火海··骆河逼疯白鹿的同时也将自己逼疯,他终于松口,“我放你走·”·但白鹿始终欠着一笔几乎不可能偿清的巨债。
其中有他借走的一小部分,以及给他赎身的另一部分··男人一如往常抓揉他的头发,揉着揉着却突然使劲儿·他拎起白鹿的脑袋像掂量一颗便宜的包菜,“如果哪天我想见你,你就得乖乖回来。”
白鹿离开别墅的那天,他擅自打开了所有的鸟笼·眼睁睁看着那些嘴尖的东西扑哧翅膀,飞出囹圄··他手指虚点着笼条,“你们自由了·”·代替我,你们自由了。
两个钟头很快结束,临走之前,乔晏突然问他,“你现在还怕黑吗”·“怕黑”白鹿已经穿上外套,准备离开,“我不怕黑啊。”
“可是你之前……”·“曾经室友吸毒,我把自己关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几天几夜·比起黑暗,我怕的是那一根对准我的金属针头。
被按摩店前辈下药,我怕的是黑暗中突然摸我的那一双手·”白鹿微一停顿,迟疑着,犹豫着,却还是说出口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被蒙上眼睛遭遇的那些变态的事情……在黑暗里,我可以轻易就想起来……”·似乎全部与黑暗有关,但他真正怕的,从来都不是黑暗本身。
是比黑暗更污浊扭曲的人心··乔晏近日忙得三个脑袋都不够用,等白鹿出门了她才想起那通凌晨四点接到的奇怪电话··刚追到门口,站前台的小姑娘捂住话。
筒先一声叫住她,“乔医生,那个狂躁症又从医院跑出去啦”·乔晏再回头时,白鹿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三日以后··秦冕刚一进门,就被堵在门口的白鹿吓一大跳。
男人皱眉,“你怎么站在这里”他回家的九成时间,此人都在楼上,不是卧室就是书房··白鹿背对他转过头来,精神竟比秦冕想象中要好,连脸蛋都是红扑扑的,“秦先生……”·“有事”秦冕熟悉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边松领带,一边将手里的拖箱滑到墙边。
“家里……”白鹿咬了咬嘴唇,琢磨着如何跟人开口家里又多了个活物··“家里什么”见白鹿低头,秦冕走近两步摸到他脸颊,“何亦说他这几天买的东西你都没吃。
为什么不吃”·“没有胃口·”兴许是被对方的手心凉到,白鹿竟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若是往常出差回家,只要秦冕朝他伸手,这人肯定蹬鼻子上脸,迫不及待就往男人身上跳。
可今天却反常躲闪,太突兀,两人同时一愣,先后想起那日酒店里的不欢而散··秦冕面无表情,收回本就不多的一点耐心,“何亦给你的资料都看过没有·”·“在看。”
“看完就全部背下来,以后那就是你的新身份·若是被人问起来,可不许在外面说错话·”·白鹿垂着眼睛,抿住嘴唇··“汪”·小短腿的黑柴突然窜出来,蹭过白鹿拖鞋,围着秦冕嗅了一圈又一圈。
·秦冕一惊,“哪里来的狗”·“汪”·白鹿俯身将小狗抱起来,“师兄给的……我……”期期艾艾半天,舌头跟打结了一样,“我可以留下它么”·秦冕的脸色沉下来,笑意全收,心里已将秦蔚骂了个遍,“这种活的会掉毛,还有味道。”
“我可以每天打扫·我会用吸尘器,我可以给它洗澡……”白鹿见男人没有松口的意思,不由自主将小狗抱得更紧,“如果可以养它,我接受新的身份。
我保证记住每一条信息,绝对不会说错·”·秦冕盯着认真的白鹿和他怀里摇头晃尾的一坨,眼神十分矛盾·两人对峙良久,好在总算没出现令人担心的字眼。
男人转身的同时已经掏出手机,打给何亦,“买个狗笼子,尽快送过来·”·两米来宽的席梦思床上,新换了法兰绒的黑色床单·白鹿赤体躺在上面,秦冕同样脱光压在他身上。
床单的黑色和肉身的雪白,在视觉上大大取悦了对方·于是秦冕来了兴致,用皮带拴住白鹿双手··正是最焦灼的时候,门外却传来扰人的狗叫·小鹿腿短,上不了高坎,两只前爪就搭在楼梯上嗷嗷直叫。
白鹿当即抽神出来,想要翻身起来才意识到双手被束,系在床头··他好声与人商量,“先放开我好不好,它可能饿了……”·秦冕皱眉,并不搭理,从人胸口吻到下巴,又一低头咬住他喉结,“老实一点。”
白鹿只好闭嘴,可再也无法认真投入·没做几分钟,秦冕也停下来,指腹重重揩过他肩膀的咬痕,“扫兴·”尽管口气不好,可说完还是披了浴袍起身,“狗粮在哪里,我去喂它。”
“电视柜左边第一个抽屉·”白鹿晃了晃被束缚的双手,腿张开的地方,已经焉了半天,“不如我去吧,很快就好的·”·男人瞪他一眼,转身前突然打趣,“我们家里明明都有一只了,还不够吗,又捡一只回来”·这只是秦冕被扫兴后的玩笑话,落进白鹿耳朵的瞬间,却变了味道。
他说他是他养在家里的小狗·方书词的比喻又一次被男人印证,白鹿保持着一个羞耻的姿势,愣怔着,麻木着,倏地浑身一抖,连后背的寒毛都倒立起来。
楼下的狗叫听起来凄楚可怜,有一刹那,他甚至分不清楚那个声音是门外的黑柴,还是内心深处的自己··连秦蔚都给它取名叫作‘小鹿’,是不是在外人眼里,他白鹿就是秦冕养在家里的一只宠物·宠物至少还会看人脸色,可他却总惹秦冕生气,连向来擅长的情事都开始敷衍。
方才的作爱,是他们第一回 貌合神离··白鹿分明听见有东西在一点一点碎掉,如同钢笔帽上无法弥补的裂痕·原来到此为止,梦想和爱情,他什么都没有抓牢。
那些本以为私有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脱缰··男人手指一拨,卧室的门扉敞开又关阖·白鹿突然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甚至说不清楚此时被男人关在门外的,究竟是狗,还是他自己。
发呆之际,秦冕喂完黑柴又回房间·这回对方刚一上床,白鹿就迫切地张开双腿,缠住他腰··是个大胆的求爱动作,像在拼命弥补,又像物极必反·尽管心中凄恻,身体却无比热情地迎上去,又骚又臊。
“怎么了”秦冕察觉古怪,可刚一问完就被白鹿咬住嘴唇,下一瞬间,舌头也气势汹汹地顶进他口腔··男人热情回应,念了几日却碰不到的美好身体竟毫无克制地,在他怀里激烈地配合了半个晚上。
待换到第无数个姿势,第三次***时,白鹿满头是汗,大喘两口,直接晕了过去··第一百零三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出门前,秦冕一如往常揉了揉他头发,将一缕快要遮眼的刘海仔细撩开,“图书馆背后有条小径,今天阳光不错,若是看书累了,就去后边走一走。”
“嗯·”白鹿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在男人关门前最后一刻才注意到对方领夹歪了·他抓起桌上的手机小跑到窗边,等着秦冕出电梯后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件事情。
可电话刚一拨出,手机就从手心滑掉··白鹿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公寓门口,而同样穿戴的方秘书亦步亦趋,紧随其后··方书词突然叫住走在他前面两步的男人,趁人转身的时间,已经自然伸手,体贴地替他拨正领夹。
秦冕该是说了句谢谢,男孩脸上漾开的笑容在这样好的天气里相得益彰,却极其刺眼··道完了谢,秦冕才接起电话,“白鹿”·白鹿手忙脚乱捡起落在窗棱的手机,“唔……没,没事,不小心按错键了。”
挂断电话,他磨蹭到衣冠镜前,模仿方书词的灿烂笑容,做作地咧开嘴角··怎么笑都飘着点媚,怎么笑都不比别人甜美·直到笑僵了脸画虎不成,白鹿才一阵恶寒,转身上楼,收拾东西喂狗出门。
学校距离公寓,步行单程一个半钟头·直至走到图书馆门口,白鹿才发现自己糊涂,竟然忘记带卡·包里翻找半天,连一张身份证都摸不出来,叹了口气犹豫再三,他决定去教学主楼找一间人少的教室。
那一片地方在校园的东南角上,自打当年辍学就再也没有去过··与他迎面擦肩的,三三两两,都是在校的年轻学生·白鹿一时有些恍惚,几乎错觉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从图书馆到教学楼的路程他并不陌生,走过很多遍,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那一年的蓝天白云还游弋在记忆里没有淡去,七色的阳光从繁密的叶隙间洒下小圆光点。
这条排满法国梧桐的小径一直延伸到视线看不见的远方,路的尽头是全校人气最高的球场··白鹿经常会在门口偶遇穿着背心,抱着篮球的秦蔚·每回都是对方先一眼看见自己,然后笑着跑来,从背后拍他的肩膀,“白鹿鸣真是好巧啊”··白鹿正想得入神,左边的肩膀就被人从身后重重拍了一掌。
他下意识回头,却被今日耀眼的阳光晃了眼睛·模模糊糊地,只看清个轮廓,是个高大挺拔的男孩身影··师兄·有一瞬间白鹿错觉时光倒流,仿佛踏入一场冗沉的梦境。
梦中的自己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一如平常从图书馆出来,去教室上个自习而已··“白鹿,还记得我吗”男孩逆光的脸上,勉强看得见一张笑着的嘴。
白鹿抬手挡住太阳,“欸,池……池一鸣”对方比去年见时变化不少,头发短了,裸露的皮肤全是焕然一新的麦色··池一鸣见他认出自己,笑得更饱满一些,“居然在这里碰到,好巧啊”·秦蔚先前跟他提过,这人辞职之后去了国外参加志愿者活动,“你……你回国了”·“对啊,暂时的,回来处理一些事情。”
他见白鹿并不十分着急的模样,“有一年没见了吧,之前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现在有时间吗,不如找个地方聊聊”·白鹿本以为聊一聊的地方应该是个咖啡厅,再不济也是快餐店。
可池一鸣一路领着他,途径各种店铺不理,径直进了药理实验室大楼··白鹿止步于门口,有些顾虑,“这里可以随便进来”·“好像不能。”
池一鸣轻巧地从包里摸出把钥匙晃给他看,“不过我有认识的朋友在里面做助教,上星期每天都来麻烦他·有时弄得晚了就直接睡在这里,四舍五入我也算这里半个人了。”
“……”这种不按常规的事情的确是他风格,白鹿心虚地左右看看,“你来这里做什么”·“跟朋友一起搞搞研发。”
池一鸣冲白鹿作了个邀请的手势,“简单一点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两人最终坐在一间没有被排表的实验室里,墙角还堆着几个落灰的铁笼。
池一鸣一本正经问他,“你知道我在非洲最怕的是什么吗当然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一路同去的队友·”·白鹿对非洲的了解不深,仅限于电视上见过的新闻和纪录片,“暴乱疾病”·“暴乱和疾病虽然可怕,但至少不是每天发生。
有一个东西能天天缠着你,不仅活人,连死人都不放过·”·白鹿猜了半天猜不着,摇摇头··“是蚊虫·”池一鸣从裤兜摸出一个金属小盒,“这是当地可以买到的驱蚊药膏,贵不说,效果也不好。
我们一直都想研发一种有针对的特效清凉油·那边的蚊子又毒又渴,比国内的蜘蛛还大,一些新来的同事受不了,日常生活被严重影响,根本无法投入工作·”·池一鸣辞职以后,申请了某个国外知名企业赞助的国际帮扶计划。
作为一名国际顾问员的身份下到当地,从肯尼亚辗转到埃塞俄比亚,一路帮助改善当地的经济状况,生活条件以及教育资源,支持更多人战后重建家园等等等等··一年之内,他经历过不止一场暴乱,眼睁睁看着两个当地的安保在距他五米远的地方额头中弹。
其间还因护照过期差一点被关进监狱……说起监狱,team里有一个韩国同事因为驾车驶进邻国边境,被送错监狱关了将近两年·他们一度以为那人意外死亡,找了两年没找到尸体。
最后对方居然自己联系到大使馆自救,身无分文,靠搭车和走路奇迹般的找了回来……·池一鸣头脑清晰,讲述栩栩生动·白鹿听得目不转睛,仿佛身临其境。
待池一鸣侃天侃地侃完自己一年在非洲的各种精彩历程,太阳正好下山,天边渲着几片水色的红霞··“你那么聪明,我以为你回来以后会跟秦蔚在一起呢。”
池一鸣送白鹿下楼时突然开口,“前两天一起吃饭,他喝醉了,才终于承认你已经跟别人好上·”·“嗯,你也认识的·”白鹿心思一半还飘在他的故事里,他觉得精彩极了,“这段时间你都在学校么我还可以再来找你么”·“当然可以,这个月内都在。
新的号码已经告诉你了,有事情可以直接联系·”两人并肩而走,池一鸣转头看他,“你跟秦……跟那个男人会经常吵架吗”·“嗯”白鹿一愣,脸上不露多余表情,“我们感情很好,为什么要吵架”·池一鸣并不信他,“连架都不吵啊……是你不敢吗你很怕他吗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池一鸣毫不委婉的三连问问得白鹿直皱眉头,“我们……挺好的,不会吵架。”
“你们才在一起多久路遥知马力,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呢·”池一鸣一根肠子捅到屁股,说话十分直白,“我不看好你们的感情,我觉得他只是看上你的脸了。
像秦总那样骄傲的人,不可能轻易接受你的身份,玩玩儿而已,白鹿,你可别傻乎乎地陷进去·”·“……”·“啊抱歉,感情这种事情,你自己选择就好。
是好是坏是糖是屎,不吃一口疼一回,是不会容易死心的·不过当你见过大海之下银河之上,见过成片陨落的流星和满天游动的极光,再回顾这些鸡毛蒜皮的情情爱爱,真的渺小得什么都不是。”
池一鸣挠挠耳朵,嫌自己有些啰嗦,“其实我就想说,在某些方面,你跟我还挺像·我们都是一意孤行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对别人凶狠,对自己更狠。
这样挺好,至少能证明短暂的时光里面,你是为自己在活·”·白鹿琢磨半天,“那四舍五入,就当是在夸我咯·”·“哈哈哈,像我们这种人呢,脾气比驴倔,心气比天高,也比常人更有毅力,自己选择的事情咬碎牙齿也会坚持做下去。”
池一鸣突然挑了挑眉,加重语气,“你对之后的生活有全面的打算吗如果还没有详细的计划,要不要跟我一起重新理解这个世界”··“欸”白鹿以为自己听错了,“跟你一起”·“对啊,你不是也喜欢建筑吗我们这边就有专门指导家园重建的小组,里面有来自各个国家的优秀建筑师。
他们厚积薄发,返璞归真,利用毕生所学将建筑的实用和美观融合成最简单结实的‘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里的‘茅屋’·”池一鸣越说越来劲儿,“如果你愿意,我诚挚邀请你一起,我带你去看一看不被世俗和金钱蒙蔽的真正的建筑精神——传承和奉献。”
此时两人正好走到楼下·金色的余辉落在池一鸣肩上,给这人镶上一层好看的薄光··白鹿知道自己应该回绝,可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并不忍心拒绝。
男孩大方地揉揉肚子,“都这个点了,再一起吃个饭吧·”·一顿饭结束又是两个钟头,当白鹿摸到家门的时候,天空已是最深的青黑·其间秦冕来过两通电话,由于池一鸣那几句‘不看好他们感情’的发言,白鹿便心虚地没有接听,深怕被对方窥见端倪。
他知道秦冕的电话是来催他回家,而又害怕在池一鸣面前表现出这份感情里面,那个被他说中的,卑微的自己··白鹿刚进门换好拖鞋,身后就响起熟悉的脚步··“这么晚,去哪里了”·“不小心看过时间,回神就这个点了。”
白鹿顶着男人的视线,背对他将随身的挎包摘下,“下回一定注意·”·“下回”尽管秦冕语气平静,但白鹿敏锐地听出对方心情不佳,“你一直在图书馆吗”·“嗯。”
白鹿转头冲他笑笑,却瞥见半个桌子没动的菜肴,“方姨今天来过秦先生还没有吃饭”·“等你一起。”
秦冕刚揽上他肩膀,白鹿就挣脱开来,“我……我回来路上已经吃过了·”·男人微微皱眉,似乎并不意外,“跟谁吃的”·“嗯”介于池一鸣对他们关系的否定,甚至还有邀请自己出雨兮団兑国的念头。白鹿不愿意这时多惹麻烦,索- xing -隐瞒了与人碰见的事情,“我以为秦先生会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就自己随便吃了一点。”
“以为我会加班,所以连家都不肯回了”秦冕绕过餐桌,在沙发前坐下,继而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白鹿也坐过去,“手机不接,又是什么原因”·白鹿慢慢挪动,小心翼翼挨人坐下,“吃饭的地方有点吵,没听见。”
“吃完饭也不知道回个电话”秦冕一翻手心,将自己的书卡和白鹿的身份证一同扔在茶几上,“我比较好奇,没有这些东西,图书馆是怎么让你进去的”·“……”原来对方一早就知道他在说谎,白鹿咬着嘴唇,“我,我找了一间没人的教室。”
秦冕低头凑近他,竟是在闻他身上的气味·可能实在没嗅出奇怪的香水或者沐浴液之类的东西,才放过他,“可真巧,你不接电话,秦蔚也不接·要是再不回来,我可能直接去他那里接你了。”
白鹿一怔,“师兄师兄怎么了”·“晚上跟你吃饭的人不是他吗”·“不是他……”话一出口,白鹿就知道自己被套出话来,气馁地别开视线,“反正不是师兄。”
·“除了秦蔚,还有别人”秦冕冷哼一声,从茶几下摸出烟盒,当着人面直接点燃一根,“还在因为身份的事情跟我赌气气到这么晚了,跟谁在‘没人的教室’里鬼混都不肯回来”·秦冕从不会在家里吸烟,白鹿知道他一定是在生气。
可如果这时候坦白,怎么想都有种欲盖弥彰的心虚·他叹了口气,尽管不敢直视对方眼睛,却大胆地倾身过去,抢走秦冕指间夹着的香烟杵灭在烟盒上,“能不抽就别抽,对身体不好。”
不等男人说话,他已经先一步抓起对方左手,低头吻在手背,“给我一点时间好么……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他需要时间来消化他崭新的身份,以及那些仍然没有勇气出口却总有一天必须让秦冕知道的事情。
秦冕见人这副模样,再硬的心也软了一半·放弃追究白鹿说谎的原因,拉人进怀里,“我知道你这些天状态不好,可你什么都藏在心里,我怎么清楚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就相信我·”白鹿的声音温顺极了,千言万语在心里绞成一团,出口的却只一句,“我爱你,秦先生·”长睫毛轻轻抖动,一扇一扇,惹人极了。
“相信你·”男人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慎重又温柔,“我相信你,所以任何事情,都绝对不可以瞒着我·”·腻歪不到半分多钟,秦冕顺势将人压倒在沙发上。
扒人衣服之前,倒是耐着- xing -子吻在他额头上,“鸣鸣,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在沙发上折腾半天,正面反面换了两次还嫌不够,保持着进入的状态,秦冕将白鹿抱起来放在餐桌上。
他握住白鹿脚踝,强行拉开他双腿,眼睁睁看着这人疲软的下腹坚硬起来··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白鹿承受的同时,不小心将手伸进就近的一盘菜里·随着高朝临近时剧烈地颤抖,他大声地喊出来一声,将手指碰到的已经凝固的猪油菜心,抓得稀烂。
第一百零四章 我究竟是谁的替代品·白鹿醒时,天光已经大亮··他隐约记得昨晚最后,头重脚轻,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秦冕抱他回卧室把他放在床上,又从身后紧紧圈他进怀里,两人亲密得仿佛回到几个月前。
对方还是头一次主动,许他含着他睡着·可惜此时身边的位置空了,连平易近人的枕头都没了那人的温度··白鹿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深怕昨晚热烈的交缠只是幻想中一个美梦。
·脑海中倒还清晰,一声声甜腻的‘鸣鸣’,伴随着男人呼出的炙热气息撞进他的耳朵,他的身体·仅仅多听了两句就臊得人脸红心跳睁不开眼··他喜欢这样的晚上,至少能清晰感受到秦冕对他的感情,汹涌热烈,绝不只是池一鸣简单一句‘他看上了你的脸’。
白鹿在屋里找了一圈才找到自己落在客厅的手机·一共五通未接来电,两通是秦冕昨晚找他,还有三通来自秦蔚·再一看时间,秦蔚凌晨找他两次,今早又打来一次。
白鹿没有多想,当即回拨过去·他光顾着琢磨这个爱睡懒觉的师兄为何最近一反常态,总是早起··“喂”·白鹿一愣,这不是秦蔚的声音。
他拿下手机又看一眼,的确是对方的号码··“师兄”·那头沉默半晌,才传来一声男人的鼻息,“白鹿,你可算接电话了。”
“……”白鹿脑袋嗡一声炸开,他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吐出来几字,“骆……骆先生”·“好久没见了,有空来坐坐吗”·“为,为什么”由于轻微耳鸣,白鹿不得不将音量调大,“为什么秦蔚的手机在你手里”·“你觉得是为什么”·白鹿想起秦冕昨晚的那些话,“人是你带走的你为什么带走他”·“反正不是我主动请的。”
骆河似笑非笑,“你那么有能耐,猜不着吗”·“……”白鹿飞快回忆,仍然找不到半点秦蔚和骆家人的联系,“骆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他是为你来的·”·“为我”白鹿一惊,“你把他怎么了”·“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骆河正好走到室外,扩音的听筒中清晰可闻雨水打在塑料灯罩又弹开的声音,“下雨了,山路难走。
要来的话,就趁早·”·山里的乌鸦不畏寒,抗着白雪叫完整个冬季·白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上来,直到站在别墅门口,都错觉像是做了个梦··别墅外面停了两辆并不眼生的轿车,白鹿瞥了眼车牌就晓得这房子里头还有别的‘客人’。
上回见到这窜数字,已是前年冬天,在秦冕的会所门外··他深呼吸一口,于掌心连着写了三个‘人’字吞进肚子,才鼓足勇气,迈步进去··白鹿到时,骆河正好举起刀叉,在吃晚餐。
头发花白,一身全黑,衣裤都是特殊定制的款式,不像唐装不像中山,更不像西服··清癯的男人坐姿端正,从半指长的发茬到指骨,无不给人一道森冷的印象·苍白的皮肤和眼角的老年斑也比白鹿上一回见时更甚。
骆家早年涉黑,白鹿曾在这里见过不少面容臧否的混混,都是骆河手里的小头头·奇怪的是,骆先生常年与那些人为伍,却一点没沾上痞气··相反··若不是晓得对方那些反胃的嗜好,只远远看着的话,简直就是个风度与气质俱佳,像阳春白雪一样的男人。
“这个点来,就坐下一起吃吧·”骆河只听脚步就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一个眼神示意,保姆就替白鹿拉开他对面的座位,摆上一套崭新餐具。
这不是白鹿可以拒绝的问题,他熟悉这个男人的脾- xing -,只得硬着头皮坐下,以同一个角度,握住手边的刀叉··骆河挑起眼皮瞥他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回自己的盘子,“今天的主食是鸽子。”
白鹿皱眉,看着保姆将烤好的奶油乳鸽夹进他的餐盘··“还记得该怎么吃这些东西吧”·“记得·”白鹿架起刀叉,用叉头戳进小圆的脑袋,从喉咙开始,一点点将鸽肉割烂。
一刀切下单侧的翅膀,再顺着背线慢慢剖开·动作精细而有序,不像进食,倒像解剖··除了虐待,骆河还有两个能见人的爱好,一个冥想,一个狩猎。
别墅背后是一大片未被开发的树林,男人有时于清晨背一把气抢进去,天黑之前会提着各种白鹿认识的,不认识的动物尸体回来··这些尸体,一般都会成为第二日桌上的主食。
也许是心存敬畏,关于如何最大程度去感恩地品尝这些天赐的食物,骆河有一套十分严格的吃法·用什么餐具,先吃什么部位,全部都有讲究··乳鸽很香,肉也很嫩。
可惜直到吃完两只,白鹿也没尝出一口味道··晚餐结束,男人用牙线仔细地清理完牙齿,才神情复杂地端量起白鹿·也许打从白鹿进屋后就没令他失望,心情不错,又拿起座机拨了个内线电话。
不多时,空旷的饭厅就多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矮子,白鹿并不陌生·除了骆河的别墅,前年在会所,他们已经见过一回··矮子使唤着两大高个将已经晕倒不知多久的秦蔚从某个房间搬出来,扔在饭厅地毯上。
他一弯腰,将秦蔚头上的麻袋摘下来,露出满是血口的脸颊·左边的额头破了,黑色的鲜血在眼眶周围凝固成一团·身上的衣物被抓扯得不堪入目,脏了破了,还留着几道明显的,在地上被拖拽过的痕迹。
“师兄”白鹿瞳孔瞠大,头皮发麻·他想扑上去查看伤势,却被骆河一个轻巧的手势拦住··“不忙·”·“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对他”白鹿气息乱了,克制着恐惧看他,“他是秦家的人”·“我当然知道他是秦家的人。”
骆河朝矮子点了点下巴,“他要是没有身份,早就被我废掉扔进山里喂了熊·”·矮子收到指示,连拖带扯还用上了脚,才将昏迷不醒的男人翻了个面。
由于秦蔚身材高大,就这两个动作,他都憋红了脸,“已经按照骆先生的吩咐办好了·”·骆河满意地点点头,意味深长看向白鹿,“我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呢”··白鹿一眼就愣住,他死死盯着束于秦蔚手腕的那根红绳。
他知道骆家向来的习惯,红色,是流血的隐喻·秦蔚双手被绑,也就是断他双手的意思··在别墅的一年多里,这类事情,白鹿眼见不下几十次·而红色,是其中最常见的颜色。
“不可以”白鹿发抖着跪在秦蔚面前,死命扯他手腕的麻绳,“不能断手,不能断……”可能是用力过猛,两个动作就翻了指甲,皮开肉绽。
冒出的鲜血将红绳染得更红,白鹿却像一点感觉不到疼痛,用手不行,又换了牙齿··矮子见状,想制止又犹豫·直到骆河别过眼睛给他默许,才一步上前将白鹿拉开,从身后锁住他双手,逼人跪在地上,“老实一点。”
“不……不可以骆先生”白鹿的眼神已经变了,声音倒还勉强,“该断手的人是我·你们放过他,所有后果,我来承担”·“你”骆河视线滑过地上的秦蔚,落回白鹿脸上,“你凭什么替他”·“因为我知道这里的规矩。”
白鹿一张脸通红,已经看得见他额头密布的汗珠,“虽然骆先生向来重罚,但您从来只追究最后的那个人·”·“所以呢”·“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是我一个人策划指示的。
所以受罚的必须是我,也只能是我·”·骆河轻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胆子”·白鹿故作镇定与他对视,“因为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我了,难道骆先生不该是最清楚的么”·“那好,如果是你指示他来的,总该知道他来这里做了什么吧。”
男人挑眉,大方地给他机会,“说出来听听,我们来看一看你指示的这个人,有没有认真听你的话呢若他自作主张做了多余的事情,该断的东西,一只都不会少。”
白鹿艰难地吞咽一口,身体仍然止不住在抖·若不是矮子擒着他双手,提着衣服,兴许他已经软得趴在地上··毕竟至今为止,白鹿还没见过一个被绑上绳子却成功逃脱惩罚的人。
一个都没有··“照片……”他怕自己一个恍惚错过骆河眼里的信息,强行定了定神,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的眼睛,“是那些照片……”毕竟秦蔚跟杜覃生打过一架,就杜覃生那张讨厌的嘴,秦蔚那时候就知道照片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机会只有一次,若是猜错,骆河就是当着他面削掉秦蔚的双手,也不是小概率的事情··见男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轻浮笑意,他直觉自己猜对了,加重语气,“先前已经被人威胁过一次……我担心今后还会遇到类似的事情。
所以让他替我来偷那些照片,我想彻底毁掉·”·“既然敢偷我的东西·”骆河绕过地上的秦蔚,站在白鹿面前,“就应该知道今天这个结果。”
“所以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接受惩罚·”第一波恐惧过去,白鹿稍微冷静下来·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和这个男人朝夕相处过那么长时间,骆河了解他,他也不是一点不了解对方。
“那就一只手·”骆河冲矮子说,“解开他一只手·”·“那另一只呢”白鹿追问道··“他偷我的照片,还打伤了我的人。”
骆河转身在桌边坐下,“只要他一只手,已经是看在你白鹿的面子上了,还不满意”·骆河远离的动作让白鹿警觉,他立即回头,正好看见矮子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小刀。
继而视线一转,落在矮子身后那两个壮实的男人身上··折叠小刀自然是割绳用的,可另外两人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斩刀,毋庸置疑,肯定是断人手的··“骆先生”白鹿惊叫。
“别担心,不会当着你的面·在这里砍断会脏了我精贵的地毯·”骆河端起手边的杯盏,不知喝了口什么东西·喝完他命令那两人,“抬到后边,断了直接扔出去。”
“骆先生”若不是被矮子拉住,白鹿几乎要扑到这人身上·任他如何撕心裂肺,对方都置若罔闻··将将压下的恐惧再次袭来,白鹿一翻眼皮,直接原地晕了过去。
矮子一个没抓稳,白鹿整个身体从他手中滑掉,脑袋重重砸在地上,一声闷响··“废物”骆河骂了一声,站起来一脚踢开地上的矮子,亲自来扯白鹿,“要是伤了他的脸,你拿命都不够赔”·男人小心翼翼将白鹿拉进怀里,顶起他下巴查看情况。
电光石火间,白鹿倏地睁眼,一个翻身劈腕准确夺走矮子手里的弹簧刀,下个瞬间人已经站在骆河身后,刀尖正好抵上他的喉咙··“把人放下”白鹿冲快要出门的两人大吼,“难道你们不信我的刀会更快一点”·二人闻声果然停住脚步,等待骆河下一个指使。
骆河一愣,随即笑了·吞咽的喉结擦过刀刃,刃面反光,映出紧紧贴在他身后的白鹿的脸··矮子已经吓飞了魂,六神无主,想要靠近又不敢,“你……你小子居然跟我演戏”·白鹿呵斥,“不许过来我没你们专业,可控制不好这些东西。
要是一个紧张,刀尖戳进去了,算你的还是我的”说话同时还侧目瞄了一眼,确保刀面正对着颈部动脉的位置··矮子见状,脸色青了又白,“骆……骆,骆先生……”·骆河倒是镇定,笑完语气都没多起伏,“白鹿啊白鹿,我知道你聪明,可你的聪明怎么总是用在这些没用的地方。”
他不屑地评价他,“都是小聪明·”·白鹿丝毫不敢松懈,“我的小聪明若是能救一个人,那也值了·”·对方该是想看他此时的表情,刚拧转脖子,刀刃就划破油皮,割开一条血丝,“方才那套动作,我怎么觉得眼熟呢”··“见你的人用过两次,就记住了。”
白鹿被男人颈间的血口晃了眼睛,手里的小刀也跟着颤了颤··“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吗”骆河并不是真正在问他,“看来这几年教你太多东西,也未必是个好事。”
“蛇也好,忘恩负义也好·我恳请骆先生放过秦蔚,所有的惩罚,由我来受·”·“但是可惜啊白鹿……”男人竟不顾疼痛的伤口,转过半边脸来看他,“我太了解你了,你心太软,不可能对我下得了手。”
他故意前倾身体,用脖子去碰刀刃··白鹿手里的小刀果然跟着男人前倾的幅度同时后退··“你看,你下不了手·”骆河冷哼一声,冲门口的两人吼道,“他不敢动我,把人抬下去”·白鹿一怔,对方竟如此笃定他虚张声势,“骆先生”·庞大的焦虑往往会带来两种后果,一种使人直接崩溃,一种激发人求生的全部本能。
所幸白鹿是后者,他飞快后退一步,拉开与身边人的距离··“好在我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骆先生你·”白鹿举起握刀的那一只手,刀尖对准自己的脸,“我虽然不敢伤人,可骆先生觉得,我敢不敢伤我自己呢”·骆河动作一顿,脸上终于露出破绽。
白鹿将手举高,锋利的刀尖正好指着他漂亮的眼睛,“我的命不值钱,但我这张脸怕是还有点价值吧”他厉声下来,“如果他们出这门一步,我立刻自戳双目让你们看看我的心究竟软不软”·两人同时看向门口,骆河当即咆哮出来,“都给我站住把人放下,给我退回来”·“……”这一出‘以死相逼’看得矮子一愣一愣,他从没见过骆河为了挽回某个床上的玩物发这么大的火。
正在走神,就被白鹿狠狠推了一把,摸走兜里的手机··白鹿保持着‘随时可以自瞎’的姿势与骆河对峙,盲敲键盘拨通一串号码··“喂,是陈医生么我想请你再帮个忙。”
不待话对方跟他嬉皮笑脸,白鹿已经一口气报出骆河别墅的地址,沉声道,“两小时之内过来把人接走,否则秦蔚就没命了·”·最后他还心虚地‘警告’他,“不许告诉别人,就你一个人来。”
等人的时间总是煎熬··这种情况下白鹿可以一个姿势坚持几个小时,可骆河却开始沉不住气·他眼睁睁看着白鹿每一次手抖,刀尖就险些擦破皮肤。
“把刀放下·”·“等人走了我自然放下·”·虽然白鹿不清楚自己这一张脸究竟有什么价值,但他意外地确认了,骆河的确是珍视它的。
再一回味梅老板和顾致顺留下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突然开口问他,“谁的左边眼角下面有一颗痣”·见骆河不自觉地瞠大眼睛仰高下颌,白鹿的口气更强硬一些,“我究竟是谁的代替品”·第一百零五章 不听话的小狗·白鹿站在窗前,看着陈哲把晕厥的秦蔚拖进车里。
陈医生上车前还特意回头瞭他一眼,像是用眼神问他有没有事·由于先前紧张过度,衣服- shi -透了,刘海凌乱贴着额头·他这形象看在陈哲眼里,恐怕就是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水狗。
白鹿咬牙又多坚持半个钟头,估算着车子下山出了骆河的控制范围,才吐出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精神刚一放松,眼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当着在场四人的面,白鹿直接晕倒在地上。
手中没捏住的小刀同时落地,‘哐当’一声,在软实木上砸出一个深坑··闭眼之前,仿佛依稀听见骆河叫他的名字,不是白鹿,也不是白鹿鸣··在白鹿心里,有一段记忆十分混乱,乱得难辨真假,尤其是刚知道Abla会把陌生的男孩带回家后。
模糊多年的印象随着男人的自白逐渐浮出水面,翘起冰山一角··白鹿曾在别墅里见过一张被撕成碎片又完美黏合的相片,上面是两个他从没见过的年轻男人··其中一个清爽干净,眉角的弧度,下颌的高度,脸与相片的夹角,连同眉眼间的神态都看得出来对方良好的修养。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皮皱褶很深,乍一眼上去,若非一颗留在眼角的泪痣,白鹿都错觉那是最好时候的自己··另一人头发浓密乌黑,烫成八十年代最潮流的大卷。
由于五官深邃,侧脸看着像个混血·尽管变化不小,白鹿还是认出他来——那是年轻时候的骆河··两人动作亲密,看起来是一对恋人··可照片背后的字迹已被抹去,徒留几道退墨多年的浅浅划痕。
·鬼使神差的,白鹿将相片举起来,透过夹带清风的和煦阳光,勉强可以看清留在时光里的字迹·清风撩起他柔软的额发,白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我与铭铭·’·白鹿一惊,默念一遍,“铭铭·”就像骆河每一回叫他一样,鸣鸣··他终于想起那个名字的主人··曾有一个飘雪的午后,他赤裸着站在窗前。
由于寒冷,趁骆河小憩的十分钟里,白鹿偷偷给自己裹上一张毯子·醒来的男人揉着眼睛温柔看他,目光深邃,炙热,进而又有些惝恍,悲伤·仿佛透过他的脸,在看另一个远处的人。
白鹿分明听见男人叫他,可对方开口却叫错名字·那时他一无所知,如今想来只觉得心慌气短··骆河的声音喑哑无助,绕着他耳边,忽近忽远却不可忽视,“铭洲,你回来了”·直到方才听骆河说出‘季铭洲’的瞬间,白鹿才全部地想起来。
是了·是他没错··不久前那个黄昏,季昀注视他的眼神分明与当年的骆河一样·原来他们都是在自己身上,寻找一个已经死去三十年的人的影子。
·季铭洲·这个名字竟轻易成了困人在梦中的魔障··这一觉不长,却睡破一个骇人耸听的秘密·梦中形形色色,纷至沓来,白鹿应接不暇,任其割剐。
再睁眼时,手脚已被人绑住·眼前的屋子并不陌生,由于没有窗户,原先是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不过后来……·“我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熟悉的声音将他将将苏醒的思绪套了回来··白鹿闻声转头,原来身后的位置一直坐着另一个人·那人从摇椅上缓缓站起,走到白鹿面前又蹲下··“是你的主意吧。”
骆河掰起他的脸,一嘴责备的语气,“怎么总是不让人省心呢”·“什么主意”白鹿被绑得难受,半边身体都使不上力气。
“不光偷我的照片,还和那个姓季的合伙偷我的钱·这一笔账,你觉得应该怎么算才好”·白鹿一怔,他没料到对方这么快就能查到黑产的底细。
不过那些脏钱第一时间已被变现成各种各样的虚拟卡币,就是现在开始追回,钱也很难回来··“……”白鹿刚晕完一觉,精神却意外地不错。
与疲惫的身体相反,倒有种久病过后豁然云开的轻松感,“随骆先生处置,我接受惩罚·”·“短短时间给我闹出这么多事情,惩罚”骆河的眼神倏地变了,声音也变了。
嘴角翘起古怪的角度,一巴掌扇到白鹿脸上,将人直接扇翻在地上又一脚踩住他腰,“我就知道当初不该让你离开·要不是骆河那个老东西心软,你早就被我掐死无数次了。”
这个令人后背发寒的表情白鹿并不陌生,他皱了皱眉,“你不是骆先生……Abla”·Abla絮絮叨叨念了一堆东西,甚至将白鹿当年火烧别墅的旧账都翻出来跟他抱怨。
对方盛怒地咆哮,听进白鹿耳里却像四平八稳的念经,又冗又长,翻来覆去就是个不会轻易饶过他的意思··Abla动嘴时会习惯- xing -动手,一番话说完,白鹿被他揍得只剩最后一口焉巴巴的气。
除了一张脸,身上没一处是好的·他能清楚感觉到有血从喉咙里涌上来,嘴阖不上,就顺着口角流下去·白鹿上一回这样受罪还是杜衡生给他的两拳,他突然庆幸Abla用的是骆河的身体,否则换一个年轻劲儿大的,怕是当年在骆家的时候就被人活活打死。
遍体的疼痛从钻心到迟钝,最后麻木得分不清身体到底哪里坏了·被一口反流的血呛得狠了,才蜷起身体咳嗽起来··白鹿的视线开始松散,眼前男人的表情也逐渐粗糙。
他虽然晓得这人乖戾暴躁却也少见对方像今天这样气到身体发抖,就像被珍视的人背叛时打从心底里生出的绝望··恍惚间,他被Abla扯着头发从地上揪起来,“不听话的小狗,是不是也该付出些惨痛的代价”·意识弥留之际,无边的黑暗再次向他压来。
脑海中的画面纷繁凌乱,混沌中却定格出一张秦冕不多表情的脸··万千思绪里,他惶惶伸手,最终只紧紧拽住一根——白鹿心想不好,这一觉可不能睡太长时间。
毕竟他心爱的男人,还在等他回家··写会议纪要的姑娘突然腹痛请假,秦冕一通电话叫方书词替她坐进会议室里·是一个临时召集的高层会议,方秘书听了几耳朵就大致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公司曾在城南以南修过几片房子,一共三期,都相隔不远·秦冕一直看好毗邻的一块地皮,那里之前是个发展失败的城郊公园·由于重新规划后被允许修成商品楼,但凡有点想法的人都仰头盯着这块肉。
两年前,秦冕就盯上了··由于自己公司已有先前三期,几千亩的地·若是再拿下那处,几乎可以把整片地方都枢纽在一起,建成一个公司品牌的‘城中城’。
这两年他亲自出面的饭局,多多少少都跟这件事情有关·比如去年喝得上头的那回酒,比如前一周出的那趟差··当然,竞争对手也有··目前为止,公司最大的威胁就是骆家。
骆河也想要那块地方,找的关系还不比这边少·民间的版本是:城郊公园的前身是片农地,种过瓜栽过豆,骆河就是在那里光着屁股跑大的人··当然,不管传言可信度多少,秦冕跟骆河一直在争的事实不假。
这两年大家各使手段,目前的情况是秦六骆四··如果秦冕不肯退让,骆河很难靠自己的资源单独吃下来·所以公司这边一直在等着对方主动拿好处退出·而今天的会议就是讨论这个‘好处’究竟该好到什么程度。
会议结束已临近下班时间,由于方书词半路进来,并没随身带笔·秦冕见他盯着签到表发呆,便将自己的钢笔递过去,“把会议记录上传,就可以下班了·”·“明白。”
方书词签到完毕,小心翼翼将钢笔还他··秦冕顾着回拨漏接的电话,没拿稳,笔摔在地上,‘啪嗒’一声··“啊”方书词被吓了一跳,赶紧弯腰从地上捡起来。
一双楚楚的眼睛盯着钢笔,转而又抬头,看着男人,“老师……”·笔帽的碎纹彻底裂开,断成两半,猫眼石粗了个边,连笔尖都折了··秦冕毫不掩饰地皱眉,将无法再用的钢笔攥在手里,端量半天似乎也没要扔的意思。
·此时电话正好通了··“陈哲”·“你怎么才接电话”·“有事吗”·“啊,刚才有……现在……好像没了。”
陈医生支吾半天,脑海中蹦出最后一眼,白鹿那张信息量极大的脸,再多的疑问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跟他确认,“白鹿有没有回家”·秦冕这时又拨白鹿的电话,连续几通都无人应答。
陈哲讨嫌地一句话不肯透露,借口自己还在开车,强行挂断电话··方书词立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等男人讲完电话赶紧就说,“老师,晚上应酬肯定少不了喝酒,你带上我吧。”
他知道他的老师喝酒会头痛,方秘书是一点都舍不得这个男人受罪···秦冕若有所思看他一眼,这一眼还没看完,右眼皮就扑扑跳起来··“我先去趟医院。”
话落他已经转身出门,边走边拨秦蔚的电话·一通两通,第三通的时候终于通了,“你在哪里”·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好半天,对方才开口,“是秦总吗”·秦冕一愣,“你是谁”·男人似乎笑了,“上个月不是刚见过一面秦总这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听不出来我是谁了”·“……”秦冕皱了皱眉,“周先生还是骆先生”·“这不知道我是谁吗。”
话筒中除了骆河的声音,还依稀可闻几声鸟鸣,“既然你先联系了,晚上有空吃个饭吗我这边有个交易想跟你谈一谈·”·“交易如果是那块地的事情,今晚就不用谈了。
这应该是秦蔚的手机吧,骆先生是正好捡到了还是他就在您旁边”·“为什么不能谈”骆河语气认真,“是我上回提的条件不够诱人”·“不好意思我今晚不空,如果要谈,这些事情可以改日约个时间慢慢……”·“曾经也不是没跟秦总合作过,当年你说话可比现在讨喜多了。”
骆河打断他,“如果我这边的条件再追加一个你无法拒绝的,还是不打算多考虑一下吗”·“追加什么”·“白鹿。”
秦冕一愣,在电梯前停下来,“什么意思”·“秦蔚我不知道,但白鹿在我这里·”·“……”·“简而言之,我想用他和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来交换你心爱的那块地。”
骆河胸有成竹又问他一遍,“所以今晚,你有空了吗”·第一百零六章 明亮胜似天光·四十平米的储藏室内若不亮灯,简直就是个完美的黑屋。
白鹿不是第一回 被关在里面,良好的隔音效果使他彻底与外界隔离··空气的声音,呼吸的声音,时间长了还能幻听到被拉长的水滴,毛皮与墙壁的摩擦……·白鹿手脚被束,艰难挪到墙边,他吃力地坐起来,将头靠在门上。
身体的疼痛不减,而分散注意是此时唯一的止痛药··他矛盾地思念着秦冕,又害怕得不敢见他·如今身上的痕迹斑驳触目,怕不是几句话就能蒙混过关·白鹿忍下两波反胃的呕意,微喘着闭上眼睛。
他得跟他的男人坦白了,不管今后对方会以何种眼神来看他··不久前和那张相片一起回想上的,还有当年别墅二楼走廊里的一幅油彩——画面是用大红颜料意境勾勒的两只火鸟。
其中一只眼角缀痣,两只纠缠着张开翅膀·毕竟是路过就能看一眼的东西,不标准的画框尺寸与在季昀别馆见到的空框如出一辙··凤求凰··原来骆河口中的凤凰,就是他自己和他从未忘记过的爱人,季铭洲。
油彩该是季铭洲那时留下的东西,被隔绝空气保存得很好·白鹿早忘了右下的落笔写了什么,但他仍然记得最后一眼的火鸟,恣意燃烧,如同瞅见天光··那段日子是他最糟糕的时间之一,被掏心的感情背叛,和骆河相互折磨。
精神紊乱,大多记忆凌乱不堪,唯独那日厚云的- yin -霾却意料之外的,栩栩如生··当时白鹿从房间里出来,稀罕地听见楼下传来人声·不止一个,除了骆河还有别人。
他嘴里咬着根干瘪的花- jing -,停步于楼梯间,不上不下··家里有外人的时候,骆河会禁YXDJ·止他下楼·白鹿也不感兴趣,后仰身体,歪了脑袋盯着走廊上一双凤凰出神。
这一盯就是一个钟头,灿烂的火红几乎染进瞳色··该是又来客人,有人在笑,有人吹捧·他听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不妨碍被一个好听的男声吸引··白鹿第一反应是他听过这个声音,似曾相熟,但也只是亲切而已。
又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听见有人叫了声‘秦冕’·白鹿一愣,他也认识一个叫秦冕的男人,那人曾跟闯入他生命的每一个惊喜一样,美好得眨眼就没··楼下人聊天的声音时高时低,白鹿终究没耐住好奇,趴在地上,贴着楼梯转角,偷偷地看他。
亮堂的客厅里几人坐着,也有人站着·白鹿视线扫过一圈,最后死死锁在站着的那个身上··男人身体微微倾斜,是个非常放松的姿态·明明懒散地靠着窗棱,却给人以优雅的绅士感觉。
白鹿张了张口,待察觉到时,他瞪大的眼里已经只剩满堂的灯光,和被靓丽光线包裹的俊挑身影··满屋的光彩全落在同一人身上,一举一动都是风景·男人突然转过脸来,眉间英气欲飞,带着白鹿无法形容的震撼撞进他眼里,简直耀目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他并不晓得这种夸张的神经兴奋叫‘一见钟情’,只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的眼里只剩下秦冕和其他人··是他·白鹿心想·是那个人啊。
半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快得白鹿根本看不够他·而对方已经穿好外套,站在门口··毫无征兆,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白鹿咬着嘴唇抽泣一声·可转眼间,微弱的啜泣变成哭腔,他哭得肩膀轻颤,口水鼻涕花了一脸。
好在距离够远,行将告别的客人心思已不在屋内,没有人留意到角落里面还藏着一个卑微的影子··由于心痛,白鹿呼吸过度憋红了脸,伏在地上痛苦地咳嗽·他觉得悲伤,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悲伤,凛冽透彻,比得知被骆河背叛时更甚。
·他悄悄朝着门口伸手,眼睁睁看着秦冕转身后离开··麻木跳动的心脏外壳终于破碎,白鹿能清晰地听见胸口猛烈地跳动·无比真实,是活着的声音。
他突然生出一股可怕的冲动,怕得自己浑身发抖——他想站起来,跑过去,不顾一切跟那人离开···可他怎么才能追得上他·白鹿低头,手臂上新结的血痂和外漏皮肤的淤肿,每一处丑陋的痕迹都使他清醒。
揪着衣角的指骨扭曲后发白,他哭着哭着竟笑出声来··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白鹿盯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脑海里竟涌起从烈火中张开羽翼的大鸟,如油彩鲜妍,精细到每一根绒羽。
恣意燃烧,明亮胜似天光··他突然就腻了躲在暗处逆来顺受的日子·他受够了,他不甘心,他无法掩饰地渴望光明·那个身影是那道光,透过千万重- yin -霾,落进他干涸已久的眼睛。
不平则鸣··他厌恶不知反抗的懦弱的自己,他想挣扎,他想发声,用自己的声音叫出来,被别人听到前先叫醒昏睡的自己··好在眼泪没有白流,白鹿彻底明白了他想要的东西,其实从来没有变过——他想活成一个普通人,普通去爱,普通被爱,拥有一个普通人都有的爱人的资格。
而不是一条舔着珍贵粮食的近乎病态的狗··白鹿第一次逃跑未遂,还没下山就被抓了回去·第二次,第三次……他那时并不晓得骆河给他的指南针手表还有定位的功能。
直到最后一回被矮子和燎眉捉住,白鹿心生一计挑拨离间·他随手指了一个,说对方是个骗子,明明收了自己的好处却又出尔反尔··好巧不巧,燎眉的口袋里正好揣着张骆河亲笔的支票,那是只有白鹿才碰得到的东西。
燎眉就是那时候眉毛秃的,也不晓得被骆河怎么罚了,此后光溜的皮肤上只剩一道骇人的肉疤··当年白鹿初到骆家,随身只有一件东西,是个建筑模型,全貌缩小的凡尔赛宫。
他最后一次逃跑未遂,骆河终于生气·他当着白鹿的面,将精巧的模型踩得粉碎,“这是给坏孩子的惩罚·”·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使那个男人看上去终于不再优雅。
他罚他跪在地上,揪着他头发逼他抬起眼睛,“我不要一个叛逆的人,我要的是完全服从的狗·”·自那之后,白鹿长时间被关在没有时间流动的黑暗里面,可怕又缠人的往事一样样从脑袋里冒出来。
他终于崩溃,抱着身体哭出声音··“还有一个成语叫不平则鸣·‘鸣’是说在困境里也不能放弃反抗,要为自己发声·”·他鸣了,可是谁又能听得见呢·黑暗之中,白鹿总是幻觉骆河在叫他的名字。
鸣鸣·鸣鸣··“鸣鸣,我爱你·”·他最怕听见男人这样叫他·每一回听见时,他一定会让他受伤··伴随着幻听真实出现的,是一根明灭着,近到咫尺的烟头。
Alba就在他面前蹲下,指间夹着的点燃的烟火正好对准他眼睛·离眼珠只有几毫米,隔着空气仍然传来滚烫的灼烧感··“你还跑吗”·呼吸之间,烟灰已从指尖坍塌,落到白鹿脸上。
男人粗糙的指腹在他皮肤上一抹,留下一弯难看的黑色泪痕··……·这一觉断断续续,睡了醒,醒了睡·直到白鹿听见单薄门板外传来同一频率的枯燥脚步。
那是每日早晨七点,保姆固定时间打扫的动静··是他被关在小黑屋里,唯一能够听见的时间的声音··到早上了啊,白鹿心想·自己一夜未归,秦冕多半又生气了。
他强忍身体的疼痛,琢磨这回回家先用个什么借口··可没琢磨多久,身后的门扉就从外边被打开··突然没了倚靠,白鹿顺势仰在地上·视线之上,正对着一张沧桑而不疏保养的脸。
“鸣鸣·”·白鹿一愣,随即松了口气·他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Alba,是骆河,“骆先生早上好·”·“不早了,已经下午了。”
“下午”白鹿偏头,果然不见保姆的影子·看来长时间的黑暗又使他产生幻听··尽管已是初春,春风仍然凉人。
风里夹杂着泥土青草混合的气味,扑在脸上,留下一层转瞬即逝的冰凉水膜··白鹿被命令脱光衣服,扛着寒意展露身体上大片的青紫·一晚上过去,这些颜色肆意张狂,比漏进窗户的光线,更鲜活刺眼。
骆河将看完的手机扔在身旁,围着人走完一圈,用掌心擦过白鹿皮肤上每一处伤口,小心翼翼又爱不释手,“我替你检查过了,都不严重·这点疼痛对你来说,忍得住吧”男人口中的不严重,是不致命,不紧急,一时半会儿不去医院也死不了的意思。
“忍得住·”尽管不是初次,赤裸着任人看光也不舒服·白鹿索- xing -闭上眼睛,“骆先生打算怎么处置我”·对方似是轻笑一声,“要处置你的人,恐怕不是我。”
白鹿皱眉,不懂他话中含义··“先别急,把眼睛睁开·”男人朝他伸手,“好不容易来了,老规矩,陪我一天吧·”·白鹿盯着他伸出的那只手,苍劲结实。
骆河烟瘾很重,他干燥的皮肤常年残留着香烟的尾调,倒是与死去的父亲不同··这是一种压迫,无欲,空洞的臭味··骆河最爱坐在二楼窗边的躺椅,正前是一面雪亮的巨大窗户。
白鹿同当年无数次一样,不穿一件,赤裸身体站在他眼前··任人观赏··兴许是心境变了,他突然就受不了这种沉重的视线,不自然地,频频将头扭向窗外。
“你的眼睛,跟他一样漂亮·”骆河舒服地点着香烟,眯着眼··白鹿抿着的嘴唇也松开,“你很爱那个人”·“他是我的爱人,我当然爱他。”
骆河回答干脆,似乎完全忘记此时情景,忘记他面前站着的白鹿也曾是个被他说过‘我爱你’的人··“所以我一直是别人的代替品,对么”··骆河这一口香烟吞了半天,直到吐出最后一口,白鹿才听见意料中的回答,“当然不止是代替。”
男人翘起嘴角,“知道我为什么教你将棋吗”·“是那个人生前喜欢的东西”·“不全是。”
男人觑着眼摇摇头,“你又知道季昀为何只下将棋吗”·“不清楚……”·“他是为了纪念他·”·白鹿一愣,“纪念”·“棋子死了可以打入,那如果人死了,怎么办呢”骆河吐出一嘴烟气,让人难以看清他此时表情,“我们找了二十年,如今三十年了也没见过比你更像的人。
如果有转生的说法,十有八九就是你了·”·‘打入’的概念白鹿并不陌生,他倏地想起季昀先前两句语意不明的解释,‘将棋里面只有胜负,没有平局,没有饶恕。
’·“难道……”一个可怕的猜测扎进他脑袋,疯狂地生根发芽·犹豫半天,白鹿才忐忑地问出来,“顾先生曾告诉我,最开始想买走我的另有其人。
如果不是骆先生你,难道是……是季先生”·骆河笑了,“你终于知道那个老头儿有多恶心了你被他偷偷注视了六年,他却去会所跟你装作偶遇。
若是当年他买走了你,你觉得他又会用什么眼神来看你”·“至少季先生尊重我·”白鹿故意回避了之前被下药的事情,那是他记忆里季昀唯一一次‘失控’,“如果当初能被季先生带走,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骆河疑惑地看他,“今天的你不好吗,这样的你还不够吸引人吗”·“吸引人”白鹿低头,挑着眼皮打量自己惨不忍睹的皮肤,“用这副被尽情蹂躏过的身体”·“你最好的就是这副身体。”
男人不容置喙地说,“还有你此刻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全是铭洲的影子·是我给你的,独一无二的光环·”·“可我有意志,我不是宠物。”
白鹿神色复杂,“如果可以选择,谁会稀罕这种‘光环’连你花在我身上的时间都不是给我的,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把我调教成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一个原本除了白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终于被最后一个知情者捅破。
他撕碎荒唐的谎言,将真相赤裸裸地剥开来,戳进心口··“你连用在我身上的时间,都是给他的·”·“鸣鸣……”·“不要这么叫我”一阵恶寒,白鹿起了一身的疙瘩。
他的声音颤抖却坚定,“我是白鹿,不是季铭洲”·原来那年骆河口中的‘鸣鸣’,从来都不是鸣鸣,是铭铭,是对方死去已久却此生不渝的爱人。
所有的温情都是假的,连同他曾被他‘爱过’的事实,也是假设··男人指间的烟灰落在地上,像落进时间里的无声沙漏··白鹿自嘲,“我以为自己被人爱过,也被辜负过……原来都是错觉,我只是你感情里面一个连被‘背叛’都谈不上的替身,我的喜怒哀乐全是假的……”·骆河没有解释,算是默认,“你是赝品,也是我最完美的杰作。”
对方的口气理所当然,亲耳听到远比想象中震慑·白鹿全身一抖,“杰作我猜这个杰作不止是满足你变态欲望的代替品,更是你对季家人的卑鄙报复。”
男人眉毛一挑,露出意外的表情,“你还猜到什么”·“我猜季骆两家不和并非传闻·”白鹿声音摇摇欲坠,“季铭洲的车祸与你有关,也跟季家有关。
于是你们相互责怪,相互憎恨了三十年……而我被迫介入这段扭曲的关系,成为一个毫不知情又死不足惜的牺牲品·你一直都知道……当季先生看见这个被你调教出来的我时,他会有多心痛,又会有多恶心。”
见骆河的眼睛倏地亮起来,白鹿终于崩溃,近乎咆哮地质问他,“你调教出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男人,却只是为了去恶心别人”·“有时我真分不清楚你是白鹿还是铭洲。”
骆河手中的烟头不知何时灭了,他看白鹿的眼神反复炙热,“你跟他一样,聪明极了·不过有一点不对,根本没有什么车祸,铭洲是被季昀逼着跳楼死的。”
男人突然站起来,一指头顶,“我亲眼看着他,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摔得稀烂·”·“所以你带着对别人的恨意来‘爱’我”白鹿眼睛明晃晃的,抓到腿间软踏踏的- xing -噐,“难怪你对谁都不曾用过。
因为季铭洲已死,你真实的欲望在三十年前就跟着他一起死掉了”·如同掀到极致的高朝紧接一个陡峭的断章,长时间的沉默使人终于听清窗外细而尖锐的禽鸣。
别墅幽暗的角落像故事书里藏着怪兽的城堡,一双扑朔的眼睛于黑暗中缓缓睁开··应约而来,一脚踏上阶梯的秦冕正好听见楼上人最后两句呐喊·无比熟悉的爱人的声音使他挪不开脚步,站成一座精美绝伦的冰冷雕塑。
男人眼中纷繁而汹涌,一如撞破一场声嘶力竭又冥冥之中的背叛··蛰伏他心底的猛兽,在这个诡异的黄昏里面,缓缓苏醒··第一百零七章 我自由了·五年前左右,秦冕跟骆河曾有过一回合作。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联手,将一个外地进来,不按秩序分占区域的企业挤出市场·由于骆家涉黑,用的手段自然不算干净·秦冕欣赏不来对方的风格,此后两人再无合作,关系不温不火,撑死点头之交。
若不是骆河这通电话,他们应该会长久保持这样的关系··碰面的地点离别墅不远,几公里路,是个私密的茶室···骆河开门见山,说白鹿在他上手,若是秦冕要人,就得用那块重要的地皮来换。
秦冕对骆家的风闻并不陌生,“他为什么在你手里,是犯了什么错了”·骆河一个弹指,身后的随从便从包里掏出几叠关于黑产的调查扔在秦冕面前。
“一夜之间玩儿掉我一个亿,难道不算犯了错吗”·秦冕皱眉,当即翻开手边的文件,一目十行··骆河离开前还尝着茶水问他,“一块地能抵一条命,我的诉求不过分吧秦总慢慢考虑,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呢。”
秦冕黑着脸将所有内容看完,骆家明显有备而来·白鹿是高利贷的受害者,做出这种事情并非不可理喻·可刚一出事,人就被逮着,显然对方提前就晓得黑产的事情。
这回白鹿没有玩儿过,彻底栽在别人手里··秦冕本以为这就是白鹿一直瞒他的事情,可天快亮时,茶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他摁着生疼的太阳- xue -回头,“怎么是你”·骆洲背着个奇怪的大包,径直进来坐在他对面,二话不说一挥手,将桌上的文件雪花似的扫了一地,“这些流氓条款有什么好看。
秦总生意人,该不会真在考虑吧”·“什么意思”秦冕没看懂这人立场,也揣不出对方意图,“究竟是白鹿自己干的还是你借了他的手趁机把骆家洗白”·骆洲翘起二郎腿,“这事儿可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家里的老头儿继续发疯。”
他端起骆河头天留在桌上的半盏茶水,也不嫌弃,张口灌进肚皮,“那块位置是他跟他死去情人同居过的地方,要真被他拿下来,这一辈子都得活在梦里·看了几年医生,好不容易清醒一点,我可不想因为意外重头再来。”
“医生”秦冕越听越困惑,复又跟他确认,“你是希望我拒绝你父亲的要求,所以来这里帮我救人可你之前不也想用白鹿来跟我谈条件吗”·“之前是之前,随口一说。
那时候你怀疑我,我总得找个借口替自己开脱吧·帮你谈不上,救人也与我无关·我只是来告诉你真相,让你不要心软·就算秦总放弃白鹿,他照样也死不了。”
骆洲故作神秘,“老头儿还舍不得他那张精贵的脸,撑死也就断几根手指头吧·”·秦冕警觉地多看他几眼,这才后知后觉事情并不单纯,“什么意思,解释一下”·“别急啊,我大清早上山头有点晕。
你让我想一想,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从白鹿被我家老头儿买回家开始……或者从他们变态的感情说起”骆洲见秦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冷笑一声,从包里取出电脑和硬盘,“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我给你看的东西,可都是独家珍藏。”
“……”·由于连续熬夜和长时间用脑,频繁的头痛使人难以集中精神,连额头突突直跳的大血管也一刻不停,跟他叫嚣··秦冕将手指关节摁得‘咔咔’作响,充血的双眼潜在- yin -翳里,毫无光泽。
历时一年半,在骆洲的‘协助’下,秦冕终于把白鹿背后的时间线梳理清楚··那段不为人知的一年空白,白鹿身后的神秘男人……他做梦都不敢相信,不是骆洲,竟是已经六十岁的骆河。
如果时间不差,五年前他唯一一回拜访骆河别墅的那天,白鹿,应该也在里面——作为一只变态男人养在身边娈玩的金丝雀··而这些年来,白鹿与骆家的纠缠若即若离。
甚至还钱以后,这种病态的连接是否真正断过,除了白鹿本人,恐怕没人可以证明··而白鹿本身,并不是个喜欢说实话的人··如果秦冕的判断正确,骆河该是从知道白鹿和自己有交集开始,就打算用他的小鸟来做这笔交易。
不过对方也没想到,白鹿会主动爱上自己,更没想到他能在约定时间内还钱·不能再以金钱约束,就必须考虑其他的办法·让白鹿欠他或者怕他,从而达到威胁的目的,逼人就范。
比如不计损失,特意陪玩儿一场过家家似的黑产游戏··当然也可能是另一个版本——白鹿接近自己,就是骆河的意思··秦冕是不愿相信的,毕竟像白鹿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用虚假的感情骗到他他反复自证白鹿说的每句‘我爱你’都发自真心。
可迄今为止每一回遇到事情,这人都无一例外选择骗他瞒他,左顾右言虚与委蛇··从杜家的婚礼到天上人间,从偷偷摸摸的黑产到落在骆河手中,每一次秦冕都被蒙在鼓里。
直到东窗事发,藏不住了,才最后一个被动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爱人方式,他该如何证明白鹿对他的感情而此时唯一能确定的东西,是白鹿从来都不信任他。
一如自己无法彻底信任白鹿··仅仅暴露出的问题就有这么多,没来得及暴露的又会有多少秦冕不敢细想,自骆洲走后,胸口蛰伏的怒意几度险些让他失控。
方才骆洲提供的独家照片,上面全是白鹿的各种丑态·被凌辱的姿势、被器具折磨的表情、- she -津后的肮脏身体,以及他皮肤上每一处伤痕的细节放大图··这些隐秘又丑陋的东西,作为骆河- xing -癖的私物,这么多年,竟被那人一遍遍反复回味。
秦冕光是想一想,就气得浑身发抖··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居然从没摘下过面具·白鹿这一回,是真的把他咬疼了··秦冕与骆河之间,本来毫无悬念的商业竞争,由于白鹿的介入,优势的权重已经完全倾斜。
他掉进白鹿与骆河一同挖好的陷进,只要他还在意那个可恶的男人,他就根本没有选择··秦冕一拳头砸在桌上,原本不够结实的木板直接断开·他红着眼睛,将外套一罩,转身离开茶室。
捧在手心不舍得用力的小鸟,被别人侮辱过无数次不说,而他自己,从头到尾竟一无所知··像个傻子···黄昏将室内染上一层朦胧的光边,窗外的树林星星点点渐绿。
不时有麻雀落在窗前,咂咂羽毛又飞快逃走··白鹿手心贴着玻璃,盯着白桦树皮上酷似眼睛的外凸纹理·那些是他害怕过的东西之一,如今再看只觉得滑稽,歪歪扭扭,形状古怪。
骆河一言不发,坐在不远的地方看他·尽管两人刚结束一场不算激烈的争执,却并不妨碍他继续欣赏·白鹿光滑如缎的皮肤上面,色深色浅,都是他无比熟悉的痕迹。
季铭洲是个热爱冒险和运动的男孩,在国外攀岩滑伞没少受伤·他跟骆河同居的半年里面,身上每一处狰狞的伤痕都被骆河记在心上··那时骆河只是个给人打杂的混小子,叼一支便宜得难抽的本地土烟,烫一头比时代超前的流行卷发,茫茫人海,竟与身世独好的小少爷一见钟情。
季铭洲留下的笑容比春风温柔,那副大气脱尘的干净- xing -格,一不小心绊住骆河的视线,就此再没有松开··住惯豪宅的男孩丝毫不介意和男友挤在脏乱廉价的出租屋里,穿着大一号的劣质套头衫,光一双修长悦目的腿。
由于常年握笔而微微畸形的手指,笔下斑斓的是画,工整的是图,全是骆河这类普通人从未见过的大世面··随着记忆收拢,胸口一阵闷痛·骆河定了定神,清晰分辨出眼前的白鹿,的确并非他挚爱一生的那个男人。
·在接受乔晏四年的心理矫正后,虽然人格整合尚未完成,但好歹分得清现实和梦境,能成功抽离,不随意丢神,不长时间沉浸过去··白鹿是他照着季铭洲的模板,一手调教出来的感情替身。
而这个替身如今长出了心又爱上别人,像丰满羽翼的雀·无论如何,他是留不住了··骆河不做吃亏的事情,一小时以前,刚刚得到令人欣慰的回复·两年不肯松口的秦冕,终于同意用合同换人。
楼下传来‘踢踏’的脚步,像是保姆拿着清扫工具急急奔走··骆河突然开口,厚重的嗓音渲得屋内的压抑更浓,“这几年里,你有没有主动想起我”·“主动”白鹿收回落在树皮的视线,语气克制,平静得让人琢磨不透,“当然。
不光主动想起,甚至从来没有忘过……”这几年里,这个男人几乎成了他的梦魇·每一个汗流浃背的惊醒都与他有关·跟乔晏开口之前,白鹿一刻都不曾轻松过。
“骆先生对我……”·不待进一步说明,意料外的人声突兀响起在背后,像一个不经敲门就迫切闯入的顽童··“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肯换身份的理由”秦冕从- yin -影中走出来,面无表情盯着赤身的白鹿,出口的每一个汉字都带着不屑隐藏的恨意,“改了名字,就等于背叛了过去的爱情。
所以你才迟迟不肯接受我给的身份,你舍不得过去的爱人你还爱着别人”·白鹿转身的瞬间已然愣住,瞠大的瞳孔中映出一张冰冷得近乎刻薄的脸,“秦……秦先生。”
他一丝不挂地站在窗前,每一个私处都展露无遗··而骆河就静静坐着,欣赏他腿间由于转身而甩动的柔软- xing -噐··窗外昏浊的光线将白鹿清瘦的轮廓一点点软化,晦朔空间被一种病态感填满挤压,逼人疯狂。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白鹿,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秦冕被怒意蒙蔽,难以自知地溺于断章取义·他心里暗骂一声,听骆洲添油加醋的阐述远远不及亲眼所见。
眼前诡异的场景令人寒毛倒竖,可鉴于不久前刚看过冲击更大的东西,曾经沧海,他的表现已十分克制··“不是……不是这样的……”白鹿下意识夹紧双腿,用手遮住腹下。
面前两个男人的视线,一硬一软,几乎将他当场绞死··秦冕轻蔑的眼神,像一双毫不客气的冷漠的手,将他再一次推回泥泞的深渊·那里- yin -冷孤独,生不如死。
白鹿胸口一紧,上一回他在别墅见他,是他朝秦冕靠近的开始·而这一回男人追他而来,他们的处境却更加艰难··“‘越是挚爱,下手越不客气’,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秦冕自嘲地摇摇头,“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嗯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打算瞒我还准备了多少个惊喜让我措手不及如果我此时不在这里,你们接下来会做什么在我过来之前,你们又做过什么白鹿,你可真是个会咬疼人的家伙。”
问题接连抛出,秦冕并非真正想要回答·他在发泄,他对他失望至极··“……”白鹿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
他欠他太多坦白,他要如何告诉他的男人,脱光并非不知廉耻,而是他在骆河面前赤裸了太久,久成一个早已不觉羞耻的恶习··可此时秦冕眼中的骆河只是远远地坐着,安静而无害。
白鹿微微哽咽,喉咙里面堵着微膻的甜·他无比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挣扎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挣扎不过命运··秦冕没有多余的耐心给一个骗子,他转头看向骆河,“去年把顾致顺藏起来的,也是你吧”如果当初他能抓到姓顾的问个清楚,早点暴露问题,也不至于发展成今天这种难以挽回又无比难看的局面。
“小顾知道的东西的确不少·不过不是我藏人,是他知道自己嘴不严实,主动上门要求躲起来·”骆河好整以暇起身,冲他做了个邀请手势,“既然秦总来了,不如跟我下楼把该签的东西都签好,晚些时候你就可以带人……”·两人交谈期间,白鹿突然痛苦地捂住耳朵。
身体的抖动愈发明显,呼吸渐重,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动静··“呜呜呜……”·这是惊恐发作的反应··“白鹿”秦冕觉察不对劲的瞬间,骆河正好也转过头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石火,瞬息之间··“咚”·白鹿突然一头撞向窗户,受力弹开后跌倒在地上·他连跑带爬捡起不远处的一把锥首,对准边角上一处狠狠砸了下去。
自从有了当年火烧窗帘的戏码,别墅每层楼最大的窗户边上都放着一把趁手又好用的破窗锤···一声惊天的清脆打破宁静,栖在树杈的乌鸦尖叫着扑翅飞走·破碎的玻璃渣从头倾下,像漫天闪烁的星屑,泛着彩虹的光泽。
“白鹿”·有血滴在玻璃渣上,一滴,两滴……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之间已经连成血线··白鹿像个无辜的婴孩,赤脚踩在玻璃渣上。
一步,两步,他攀着光秃的竖棱,轻巧地站上空荡荡的窗台·走过的地方无不留下猩红的脚印,一朵一朵,像足底绽开的灿烂红莲··白鹿忽然回头,正好有风吹起刘海,遮住眼睛。
两边眼角潺潺在流的鲜血混着眼泪和遍体鳞伤的血口- jiao -相辉映··他最后一眼不知是冲骆河还是秦冕,若有似无地咧开嘴角,决绝又释然··秦冕先骆河一步跑起来,踏过遍地清脆的玻璃渣,一伸手,扑到窗前却抓了个空。
白鹿已经纵身一跃,张开双臂,从三楼高的窗户跳了下去,像一只挣脱囹圄却折断翅膀的鸟··“我自由了·”他从没如此绝望过,也从没如此轻松过。
伤痕累累的身体笔直穿过窗外的灌木,重重拍在腥味不散的泥土地上·惊起一群飞鸟从木丛中鱼贯而出,朝着相反方向,窜上青空··蓝尾巴灰羽毛,是秦冕叫不出名字的鸟。
第一百零八章 他们需要负重前行·白鹿在重症监护病房睡了一个月时间,能正常与人交流已是第三个月后半··大概是下落过程伤及后脑,影响到左半球额叶的语言中枢,醒后整整半个月时间,白鹿都无法开口说话。
不光不能说话,缝合头皮时还被迫剃光了头发··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是秦蔚,一米八五的大块头在他面前泣不成声··秦蔚道歉说自己和杜覃生打架那会儿就得知照片的事情。
他一直在悄悄确认,也一直都有偷照片的打算·怕白鹿担心才没有坦白,却不料最终把他逼到这个处境··秦蔚之后,来的人是高扬·白鹿清醒当天,高扬就请假出来看他。
由于身体未愈体力不支,不待对方赶到医院,白鹿已经累得昏睡过去··男孩前前后后来了三次才终于见上一面··白鹿不能说话,也没力气写字·高扬不敢久留,就安静地陪他坐了半天,夸他的新发型贼帅贼帅。
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露出委屈的表情,“我竟然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真不晓得病危通知书上的名字是谁给你签的·”·白鹿醒来的两个月时间,何亦一直都在,可秦冕从未出现。
“秦总最近一直忙着出差·”何亦笑着将话题带走,“白先生好好休息,如果吃腻了医院的白粥,我就让方姨熬点汤水·”·白鹿不好意思追问,只摇摇头,“粥挺好,不要麻烦了。”
何亦的反馈再明显不过,秦冕不想见他,至少不是十分想见他·但凡人有心,除了生死,没有任何借口可以阻碍两个想要见面的人··白鹿的秘密是藏不住的羽毛,前前后后落了一地。
那些丑陋的,罪恶的,逼人绝境又勉强死里逃生的经历·白鹿自己消化得艰难,又怎敢奢求他的男人欣然接纳··他仍然记得在别墅里那天,惊恐发作前一刻。
自己赤裸身体的丑态,秦冕毫无掩饰的厌弃表情·那人看他的眼神,冷漠,不屑,像居高临下贱视一只龌龊的老鼠·对方直白的审视,烫得他头皮发麻,心口发颤。
白鹿躺在医院的时间并非百无聊赖,至少够他平静地想清楚很多事情··这几年策划的所有东西随着骆家的黑产链断裂,到此为止画上句号·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执念和挣扎,打从窗户跳下去的瞬间,突然就轻了,散了,连午夜梦回的惊醒都少了。
只要他愿意,仿佛已经可以走出来重新生活·重新念书或者找一份工作,就算死板地按照秦冕给他的规划走也未尝不可··秦冕啊··白鹿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口又隐隐抽痛。
他想见他却又害怕真正见到的那一刻不够美好·想见的理由很多,比如他想碰碰他,也总是梦到他·怕见的理由就更多,当然还包括自己这头没长齐的难看的发茬。
求而不得,寤寐思服·再沉的想念也只能故作随意地,从何亦口中打听些零碎的消息·何亦嘴巴很严,但凡跟白鹿提及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以至于一个月后,秦冕出现在病房的当天,白鹿都一点未能提前知道。
他先是惊喜,可秀气的五官还没来得及展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难以置信的失落··秦冕和方书词一同来的,前后脚进来,来得非常仓促·挂着一脸刚下飞机,顺便看一眼就走的敷衍。
男人刚一进门,方书词就自然接过他脱下的外套,贤惠地捧在臂弯·两人的互动自然亲密,行云流水,看得白鹿一愣一愣··秦冕见到人瞬间,眼中果然闪过异色。
白鹿留了几年的长发,终究没能遮住他一身秘密·在这种讽刺的结局里面,还被剪得毫不足惜,十分滑稽··男人贴着床边坐下,不提头发难不难看,只是客气问他,“头还疼吗身体呢”没有任何肢体接触,连几句生疏固定的客套都没讲完,就被一通工作电话无情打断。
秦冕在病房呆了二十分钟,其中一半的时间都在接听电话··白鹿插不上嘴,只能眼眨不错地盯着男人的侧脸·多半是连续熬夜和倒时差的缘故,原本神气的面容轻易就被一双青紫的眼袋和未及时清理的胡渣夺走风头。
碍于何亦和方书词都在,白鹿错过两次机会后,就再也无法将心事开口·面前许久不见的秦冕,他日思夜想的亲密爱人,此时却陌生得令他心慌··直至男人临走,白鹿憋了两个月的疑问还是生生咽回肚子。
秦冕晚上还有饭局,离开得十分仓促·他草草叮嘱何亦两句就连背影都看不见了··嘱咐的内容更让白鹿心寒,仿佛对方已经忘了他们曾经如胶如漆·那人从头到尾口气疏漠,就像在对一个因他受伤的倒霉蛋尽一个合法公民的职责。
秦冕收留他,只是因为白鹿恰好在他眼前受伤···不过几个月时间,白鹿还没有失忆,这个男人倒是已经忘记他了·方书词走在秦冕之后,关门的瞬间,他分明朝白鹿看过来一眼。
意味深长,如同在说:看吧,我早说过了·今后陪在他身边的人,不可能是你··不顺心的时候,连凉水都会塞牙·尽管房门已经关上,门外人的声音却不懂事地溜了回来。
方书词不过是打了个喷嚏,就听见秦冕温柔的责备口气,“机上温度低,让你多盖一层毯子不听·”·白鹿的视线不甘地翻出墙壁,仿佛已经看见男人由于担心而微微皱眉的模样。
那是他见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的表情·即使闭着眼睛,也能一丝不差地临摹出来··可如今那份心情,秦冕竟轻而易举地分给了别人·窗外是绿得爽眼的仲夏,房内通着淡淡凉风,分明是最宜人的温度。
可自从男人来过又离开以后,白鹿后背的汗毛毫无道理地竖起来一片·他低头才发现手指抓皱了凉被,被面凹凸的- yin -影看起来像一张悲伤的脸··躺在这里的三个月时间,白鹿最不愿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眼里有一个唯一的爱人,可那人的眼里,他已经不是唯一·这个世界有它的规则,白鹿终究没有运气打破可恶的规则··他心爱的男人踩着一地狼藉的羽毛,冷漠得连弯腰捡起来都不屑。
白鹿再也没有秘密,可秦冕已不在原地等他··一个月之后··乔晏捧着精致的花束,问了半天才找到白鹿的‘特殊病房’·可推开门后,除了床上一张没来得及叠好的薄被,房内已经空了。
只剩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沐浴露清香和没来得及消逝的空调味道··她不久前刚得知白鹿受伤的事情,忙完手中事情赶到医院时,正好撞上对方出院的日子··乔晏有些气馁,盯着房里墙上空荡荡的书架,心想手里的花该是送不出去了。
可她刚退出来两步,不偏不倚,直接撞进身后人怀里··“啊,抱歉……”乔晏转头,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乔医生”白鹿后仰身体,无辜地举起双手,是个非常绅士的动作,“你怎么来了”·“白……白鹿”乔晏盯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好半天才回神过来,“太好了,看来给我赶上了”·医院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几句寒暄结束,巧舌的乔晏竟一时卡壳不晓得该问些什么。
白鹿的精神状态与她意料中完全不同,根本不像听说里面,是个跳楼昏睡了几个月的脆弱男人··白鹿似是看破她想法,温柔地解围,“既然乔医生特地来看我,不如再赏脸一起吃个简单的午饭吧”·乔晏只是大概晓得秦冕找去骆家的事情,后续的情况并不清楚。
白鹿不着急开口,她就跟他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晃眼的阳光透过饭店玻璃,正好打在白鹿惨白过头的脸上·他惬意地虚着眼,嘴角带笑,“还是第一次吧,跟医生坐在诊室之外的地方聊天。”
乔晏被他的舒适感染,放松地靠近椅背,“是啊,你一声不响就不来了,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白鹿笑了,声音仍是她印象里的清甜,“还以为会花很长时间耗在我这个麻烦的病人身上”·面前的男人已不是那张亟需救赎的患者脸孔,仿佛又回到两人初次见面的时间。
不过不尽相同,如今的白鹿不带攻击- xing -,沉静平和,像脱胎换骨过一轮··“也不是啦·”被白鹿说中,乔晏一脸歉意,“我以为你的状态能长时间保持稳定,没想到你还是选择用那么决烈的方式来结束痛苦,是我疏忽了。”
白鹿苦笑着摇摇头,“别说医生,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跳下去的那个人是我·当时屋里的气氛太压抑,压抑得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应该只是想逃避,想出去透透气而已。”
他见她过度严肃的表情,语气忽而一转,不正经地说,“看来当年扼杀不掉的欲望,早晚都会浮起来·自己想跳的楼,最终都是要跳的·”·乔晏哭笑不得,小心翼翼问他,“所以那天在屋里,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她其实已经问过秦冕,在一通电话里面。
那人这段时间就是颗连环炸弹,谁触都炸·对方不仅一句话不说,反而将就白鹿跳楼的事情抱怨几句后直接挂了电话··白鹿垂下眼,不像先前在诊室里为难,几乎没有犹豫就松了口。
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在午后的气温里流光溢彩,有一瞬间乔晏甚至看入了迷··毫无抑扬的平铺直叙,除了秦蔚的部分,白鹿全部交代··乔晏沉默着听完,由衷地叹了口气。
白鹿坦白,即便已经离开别墅,可还钱期间,骆河仍然找过他多次·也不做什么,就让他脱光站在窗前·和当年无数回一样,病态而沉醉地赏他一个整天。
乔晏压低声音,“那种时候,你会有感觉吗”·“什么感觉”·“是这样的……据你所说,我推测骆先生除了人格障碍,也是恋物癖患者。”
乔晏认真解释,“他的核心人格‘恋’着年轻男- xing -的身体,只要静静地看着就能达到- xing -唤起的目的·所以……他看你的时候应该是有感觉的,而你这边……”·“- xing -唤起啊……”白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还以为那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之一……”·“这么理解也没有错,- xing -爱也是感情的一种。”
白鹿表情淡淡,“最初的时候会硬,后来时间长了就麻木了·”能轻易地说出口来,他自己也很惊讶·仿佛这已不再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除此之外,白鹿还与她多提到一句··刚逃离骆家那会儿,也就是JK刚死不久·他飞出了温暖的笼子,却又一次被现实的残酷打击得遍体鳞伤··他那时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要想重新开始,仅仅抱着个‘想要变得更好’的念头,还远远不够。
不光生活落魄,精神更甚·偷东西未遂被学校的前辈抓到现行·羞愧难当,几近崩溃···凌晨的街道空旷得吓人,他站在马路中间等一个开快车的,希望被撞得干脆一点,最好没有疼痛,当场断气。
可天快亮时都没等到心仪的车速和糊涂的司机,只等来一个刻意过路的骆河··对方欣赏完白鹿的丑态,捏着他的软肋将人载回别墅,如往常一样命令他脱光衣服站在窗边。
不过这回倒是多问他一句,“活得这么难看还不肯回来你到底想要什么”·白鹿满脑子都飘着秦蔚最后一眼看他的眼神,那是个让他无法承受第二回 的眼神。
“一千块……”·“什么”·白鹿语气坚决,“我要一千块钱·”·一千块钱,正好是他偷来的已经花光的脏钱数额。
好像这样就能洗干净自己似的··过去的场景历历在目,白鹿说完只觉得遥不可及·原来乔晏没有骗他,只要意志足够坚定,他真的可以把自己抽离出来··“乔医生。”
白鹿喝掉杯中最后一口茶水,不好意思笑笑,“我好像一直忘记问你,我生病的症结究竟在哪里”·乔晏坐得端正起来,声音依旧温和,“那些流血的伤口,是你一直背负着却无法释怀的过去,是你受到的各种伤害的总和。”
“白鹿,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不用舍弃和逃避也没关系·直面所有令你害怕的东西,勇敢地与过去和解”乔晏语重心长,“背负过去和伤痕往前走也是重新生活的方式之一。
只要去找,我认为是可以找到和过去共生的方法·你走过的所有路都不是弯路,你每一次经历都是一块完善人格积木的木板·”·“除此以外,童年缺失了重要的感情使你不会处理亲密关系。
在每一场亲密关系里,你都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杜覃生,骆河,秦冕,都是这样……我不晓得你有没有意识到,但我一直认为,当年天然原始的男孩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你。
现在坐我面前这个被无数疼痛打倒又站起来的人,也肯定不是最坏的你·”·“尽管沉重的经历使你长出牙齿和利爪,可你本质上还是个温柔的人·我想秦先生真正喜欢的,也并非那个天真纯知的少年,而是现在这个完整的完全的你。”
乔晏尤其心疼白鹿那双眼睛,清澈明净,像易碎的琥珀,“有些人生来就没有运气,他们需要负重前行·可是白鹿,你真的非常努力了,你值得收获最好的结果。”
·第一百零九章 毕竟用力爱过的人·白鹿住院的四个月里,只那一晚见过秦冕一回,见了不到二十分钟··一天有二十四小时,八万六千四百秒。
平均一下,他和秦冕每日的见面时间只有零点一六六分钟,这不是一双恋人的见面频率··病着的人最容易矫情,白鹿悲观地直觉,他的过去已被曝光出来,而他的男人该是不怎么想要他了。
自秦冕可有可无地来过一回,白鹿再不拐弯抹角跟何亦打听外面的事情·吃喝拉撒睡觉看书,他就盼着早一天能出院,医院太无聊了,连失个恋都死气沉沉··心灰的同时又难免不甘,毕竟用力爱过的人,他还舍不得放弃最后一丝幻想。
像胸口卡着的细若游丝的气,像手中攥着的摇摇欲折的光··白鹿住院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情,除了眼前突然陌生的男人,还有很多事情他都并不清楚·在他刚刚昏迷的时候,外面已接连炸开两个传闻,都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
一个说季骆两家久来不和,全是旧怨·起因是骆河年轻时候看上了季家的小少爷,两情相悦却被季昀棒打鸳鸯·至于具体内情,不辨真假地流出来好几个版本。
最耸人听闻的一个要数,‘一部小电影引发的悲剧’··简单说来,骆河与季铭洲曾录过一段隐私的床事,不知怎的就落到季昀手里·季铭洲夹在中间羞耻为难,精神崩溃后跳楼而死。
另一则传闻是说精英总裁秦冕先生,吃腻了山珍海味,突然看上骆家一个男宠·使尽手段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最终逼着对方从骆家的别墅上面跳了下去,以死明志。
圈子里的消息飞得跟网速一样快,几天时间就落到秦家所有人耳里·连从不轻信谣言的秦夫人都来电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情··捕风捉影的记者们看热闹不嫌事大,鉴于两个传闻都与骆家有关,他们简直恨不得深入虎- xue -,挖出更多细节。
很长一段时间,秦冕对各种电话和采访烦不胜烦,一向冷静沉稳的- xing -子都要架不住了·尤其在那些人即将挖到白鹿名字的时候,他当天在会议室里骂哭一个刚进公司不到一年的姑娘。
方书词看不下去,顶着各路眼光和压力挺身而出·他自降身份说他好几年前就单慕着自己的老板兼老师·作为秘书,他天天跟着秦冕,他熟悉男人的一切事情,大到工作,小到私生活。
方书词几乎替秦冕挡下了所有的镜头,本就一副好皮囊的男孩露出真诚又委屈的表情,“请大家不要相信传闻·我这样的人都入不了老师的眼睛,更何况是那种不知跟多少人发生过关系……又自甘堕落的人呢”他冲着镜头无奈地眨眨眼,“人心都是肉长的,就让谣言在这里停止吧。
我真是好心疼老师遭受恶意诽谤而苦恼皱眉的样子·”·方书词苦涩情深的告白比任何声明都要管用·不知是谁首先爆出他优秀的留学履历和学生时代的各种光环。
舆论直接一边压倒,男宠的噱头几天就没了热度,倒是更多人开始关心这个体贴懂事的秘书能不能得到心上人的眷顾··传闻的害处除了煽动,还有暗示和引导- xing -。
时间一长,连秦冕自己都开始怀疑,白鹿对骆河的感情究竟有多深白鹿是不是真的被自己那几句呛人的连问逼上绝路·当然,困扰秦冕的远远不止这些。
签给骆河的合同使得公司损失惨重,秦冕作为直接责任人被董事会点名通报··接受了一个多月的盘问调查批评,秦冕仍然不肯松口他自作主张放弃肥肉的真实理由。
那么多人准备了几年的项目,说让就给让出去了··秦冕只能被动地立下军令状,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亡羊补牢,弥补损失···三审结束的当天,他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办公室里。
晕倒过后又接大病一场,浑浑噩噩,直接病了一个多星期·这人生病时候仍然暴躁得像头犀牛,逮人就骂·除了何亦和方书词,他不准任何人近身··方秘书自然乐意,日日照顾,事事妥帖,一刻都不曾怠慢过。
这些都是没有消息来源的白鹿不知道的事情·秦冕不许,何亦自然也不敢多嘴·所以直到出院这天,他都不晓得秦冕和方书词是突然看对眼了还是自己真的要出局了。
白鹿站在公寓门口无意识抬手,身体先记忆一步,指纹已经解开门锁·粗粗扫完屋内,都是熟悉的摆设,是他和爱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大了一圈的黑柴吐着舌头扑过来,绕着白鹿转了个圈,两只前爪搭在他腿上。
它还认得他··“小鹿·”白鹿惊喜地将狗抱进怀里,可刚一进门,还没换鞋就彻底愣住··门口的两双拖鞋都不是自己常穿的那种,旁边的立架也挂着陌生的外套。
此时回头再看屋里的细节,除了餐桌上多出两盒看不出是什么的外文饮品,茶几上还摊着他从没见过的平板·几本装订得一丝不苟的文件列成两排,像切好的豆腐块,连个角都没有歪出来。
秦先生不喝乱七八糟的饮料,也没有在客厅工作的爱好··这显然是别人的习惯··何亦正好提着箱子从门外进来,“白先生怎么了,不进去吗”·白鹿呆滞地杵在门口,目光咬着那些陌生的物件,“谁住在这里”·“谁哦……是,是方先生。”
何亦赶紧解释,“前不久秦总病了一场,方先生就留下来照顾他·现在……好像也还住着,不过他睡的是客卧……”何亦见白鹿的脸色越发难看,识相地闭上了嘴。
“我这就把白先生的东西放到楼上去·”他正要进门,却被白鹿半个身体挡住··“白先生”·“我……”白鹿终于舍得把狗放回地上,“我现在好像不太方便住在这里。”
他从何亦手中拿回自己的行李,挤出一张不算特别难看的假笑,“太久没回来,有点不习惯·我想换个地方,算是换换心情·”·再明显不过的借口,可何亦没有道理阻拦。
四个月来,秦冕的状态- yin -晴不定,喜怒无常,他是真有些吃不准老板的真实想法·只客气地朝白鹿点头,“我明白了,白先生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与池一鸣碰面那天,他给过白鹿一把钥匙。
好像是学校里的教师公寓,是池一鸣回国临时暂住的地方··分别之前两人甚至约好改日再聊,可白鹿一觉下床就是四个月之后·池一鸣肯定走了,但钥匙还在白鹿手里。
不多犹豫,他拖着箱子就去了学校,毕竟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第二个可以暂且落脚的地方··虽然是三室一厅的六十平公寓,可有两个卧室已经住人。
对方误会白鹿是新来的博士导生,朝他指了指最后一间空房,说他可以住在那边··该是占了长相的优势,白鹿笑起来面善又温柔·两个陌生的室友一句话没问就欣然同意他住下。
可刚收拾完东西,连床都没躺过一次,本该还在工作的秦冕竟气势汹汹追来·男人动作粗暴,当着两个室友的面,连拉带拽,硬是把白鹿从房间里揪了出来··“刚出院你闹什么毛病”秦冕进门见这里还是群住,更是来气,二话不说就将白鹿拖到门外,铁了心要将人带回家去。
白鹿挣扎不过,也没打算认真挣扎··何亦站在一旁,面露难色,“白先生还是回家吧,这里这么小,住着哪里方便呢·”·秦冕面无表情从白鹿身上搜出钥匙,扔给何亦,“去把他的东西都拿出来。”
说完已经拽着白鹿往外边走··等何亦收拾东西的空档,两人久违地并肩坐在轿车后排,各朝一面,各怀心事··白鹿大病刚好又折腾一天,身心疲惫,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来眼前是个什么状况。
他摸不清秦冕突然暴怒的原因,只记得上回见面的时候,对方客气冷淡,形同陌路··秦冕忍了一路又憋了一腔,无处发作,顶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黑脸··这段时间他太忙了,忙忘了白鹿出院的时间,也忘了方书词还住在家里。
当电话里得知白鹿任- xing -得‘离家出走’时更是直接砸了手里一叠文件,扔下正在旁听的高层会议,亲自出来捉人··他简直要被折磨疯了··这四个月来,秦冕从没有一刻好受过。
在医院见到白鹿的第一眼,要不是躺着的男人虚弱孱羸,我见犹怜,他真恨不得当场把人从床上拖下来骂个明白··当然,撑死也只是‘恨不得’··白鹿永远不会晓得,他进病房之前,就站在房间门外,整整冷静了足有半个钟头,才崩出那一脸矫揉做作的云淡风轻。
秦冕至今都收拾不好情绪与白鹿心平气和地聊他那些令人抓狂的‘秘密’··冷漠再不济,总比愤怒要好··黑色轿车在晚高峰后的街道上飞驰,刻意轻松的车载广播听来只觉得尴尬。
令白鹿没想到的是,秦冕并非打算带他回家,毕竟方书词还住在里面··何亦将车停在五星酒店的正门,秦冕用自己的身份给白鹿开了一周的单间··白鹿拒绝未遂,被男人摁着肩膀拖进电梯,“住两天我来接你,不准再回学校。”
“我不想住这种地方·”白鹿刚一转头就被男人的脸色吓住,不得已又添上一句,“附近没有地铁,出门不方便·”·“出门让何亦送你。”
秦冕态度强硬,“教师公寓不能养狗,你要是搬回去住也可以·家里的那只我也不养了,明天就扔出去·”·“……”白鹿被戳到软处,当即不再反驳。
秦冕先出电梯,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走在白鹿前面·他刷开房门,靠在门口,像赶羊回栅的牧童,看着身后的男人慢吞吞地挪进屋子·兜里有电话一直在响,响了一路都没顾得上接。
等白鹿终于磨蹭进房间,他才掏出手机,转身关门·可刚走出两步,门又被人打开,还被从身后追来的男人扯住衣裳···白鹿垂着脑袋,揪着秦冕外套的边角。
动作小心翼翼,使的力气却一点儿不小·他能感受到男人转身后投来的诧异目光,可由于紧张,好半天了,才低声下气地挤出一句,“对不起·”干巴巴的,说完嘴里还全是苦味。
“……”秦冕克制一晚的怒意被这声迟到的‘对不起’轻易地唤醒了来·他本能地认为,既然白鹿肯主动道歉,那一定是对方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
他欺骗了他,也背叛了他··在这人久惯成牢的认知里头,他和白鹿并不是可以互换角色的简单关系·现实并且残酷,从他在会所第一眼看到白鹿肇始,就是绝对而不可逆的俯视姿态。
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注定是百分百的上位者,是主导者,也是掌控者··他秦冕是什么级别,白鹿又是什么在那些‘身份作怪’的潜意识里,他可以接受不被人爱过,但无法容忍被人戏弄。
白鹿背叛了他·这不是低概率事件,这必须并且只能是零概率事件,是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根深不化的观念,轻而易举蒙上他的眼睛,将两人之间的误会朝着更深的地方,推波助澜。
“怎么,终于要跟我坦白了”秦冕挑起眼皮,是个略带嘲讽的表情·他们此时已经站在房外,而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开着门讲··白鹿咬着嘴唇,微微皱眉。
兴许是在意会不会有人临时过路,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吓他一跳··秦冕被他胆颤的模样取悦,一步一步朝人近逼·白鹿被突然靠近的男人体温烫到,亦步亦趋,笨拙地退后。
像一首没有旋律的探戈,两人踩着各自凌乱的脚步··再次回到私密的房间,像凭空穿回一件遮羞的衣裳·白鹿松了口气,才鼓足勇气,“秦先生……是看见那些照片了”·“不然呢。”
秦冕并不立刻停下来,直到把人堵在墙边不能再退,像是不给猎物任何逃跑的机会,“难道还有什么细节是我看漏了,需要你特地再来跟我补充”·“没,没有……”·“那你现在留我是要做什么就此坦白跟那个老男人缠绵的过去……还是告诉我睡在我床上的那些夜晚,你脑袋里面一直都塞着别人”秦冕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绅士笑容,是他留给白鹿,留个自己最后的一丝体面,“当然,如果还有更多惊喜打算告诉我,作为基本的礼貌,我希望你下一次能提前给一些提示,别一来就是高潮,好吗”·白鹿知道自己‘错有应得’,底气不足,连声音都细得听不清了,“不是故意隐瞒……我想说出来的,可是……可是……”需要解释的事情一件又一件,样样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别说做过的那些错事,就是澄清没做过的误会,他都不晓得该如何表达才好··“真难看·”秦冕以整个手臂抵在墙上,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
目光刻薄,审视轻慢,“你自己看过那些照片吗,可别告诉我这一年时间你们仍然私下见面·”·白鹿摇一摇头,默不作声·他摇头摇的是后半句,不敢作声的是前半截。
他就是照片的主角,不用看也晓得上面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呵·”男人终于绷不住嘴角,冷笑一声,“是不是我一开始就理解错了,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一对一的感情,而是一生一世跟两个男人欢好”·秦冕字字带刺,咬牙切齿的怒意直接喷到他脸上。
白鹿一哆嗦,不小心咬破嘴唇,口腔里面飞快漫开一股腥甜·他埋低脑袋,微微嘟嘴,像是忏悔,又像心虚后开始撒娇耍赖,“钱还完之前,他只要叫我,我就得过去……”·“所以你把从我这里‘赚’去的那些钱,转手又给了一个变态不光乖乖地给钱,还任劳任怨被他用来发泄欲望”尽管那段时间他们只是炮友,但秦冕早就习惯了绝对的忠诚。
像白鹿这种周旋于两个男人的三心二意,只会给人强烈的不适感,如若受到侵犯··“……”·秦冕被浩大的负面情绪蒙蔽,他知道自己再不离开,一定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可刚要转身又被白鹿不甘心地抓住衣服··白鹿肩膀颤抖,手指用力得已经泛白·尽管眼角还是干的,声音已经带了点哭腔·他解释不清楚,只得一遍又一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秦冕终于失去耐心,一根一根掰开他手指,“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道歉还是挽留知道挽留你早特么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跟我坦白,为什么每次都要等着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境地”他将白鹿狠狠推到墙上,掐住他咽喉,“或者只是住院太久,身体已经替你想我了,嗯”这人脖子往上一片绯红,与生理高朝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白鹿沉默地望着秦冕,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他仍然拼命摇头,哽咽着啜泣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这个男人误会太深,可他的确隐瞒了太多事情,他欠他的解释更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
“白鹿,你究竟有没有心”秦冕用身体压上来,脸上狰狞的痛苦不比他浅,“先前跟我说了那么多回的‘我爱你’,你说它们的时候心都不会痛吗”话越说越用力,蹦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刀子,生生戳进白鹿心口。
白鹿意识到自己在哭,飞快抹掉眼泪,“我,我不想改名字就是因为骆……”·“够了你闭嘴”秦冕还不能冷静地听他说出那人的名字,就着掐人脖子的动作将白鹿用力甩到床上。
他愤怒地撕扯他的衣服,将人粗暴地摁在身下··“知道那些照片上面的你是什么表情吗这么久了我居然都不知道你还喜欢玩儿M·”他弄疼他了,可他根本停不下来,“疼吗,疼得想哭了这不就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白鹿雪白的皮肤上面,尽是各种奇形怪异的伤疤。
它们像一种邪恶可耻的图腾,蛰得秦冕睁不开眼···男人狠狠骂了几声,手抖着将枕头被子一股脑砸在白鹿身上··白鹿毫无招架地抬起胳膊,只象征- xing -地抵挡两下。
趁理智尚存,秦冕在失控前终于停止施暴·他放开身下的白鹿,顺了顺已经留印的狼狈衣角,毅然转身,大步离开··“秦先生……”白鹿还想再追,却被掉在地上的衣裤绊倒。
连跪带爬滚了几步,该是觉得动作太难看了,才失力地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静默的房间一如白鹿险些被挖空的心脏·他抱着膝盖靠在门上,嘤嘤呜呜哭出声来。
房间里高档的照明灯光如同虚设,白鹿的眼前越来越暗,最终连光点都不肯剩下,徒留一片黢黑将视野填满··第一百一十章 世人各有其苦·秦冕开了一周的房间,白鹿就磨蹭着住到最后一天。
这回有了心理准备,进门前他深呼吸一口,想着就算发现两人睡到同一间卧室,也不能露出大惊小怪的难看表情··随着房门缓缓打开,小鹿欢快地叫着跑到他脚边,蹭过裤腿,留下几根肉眼可见的白毛。
这回不待白鹿弯腰抱起来,黑柴又撒欢似的跑走了··白鹿的视线随它过去,正好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人··一如去年年前在这里撞见他们时一样··落地暖黄的弯背灯,罩在头顶朦朦胧胧。
两人刻板的轮廓却因多一圈光边而显得慵懒舒适·秦冕戴着眼镜,好声好气地跟方书词解释手里的几大页东西··小鹿摇着尾巴,伏在他们脚下,一双黑珍珠的大眼睛客气又生疏地盯着外来的白鹿。
眼前的画面简直温馨得让人流泪··白鹿的反应有些狼狈,他突然迈不开进屋的脚步,竟下意识想要逃走·不过刚刚转身,就被不远处的男人叫住··秦冕抬起头看他,声音变脸似的冷下来,“去哪里”·“我……我忘记拿行李,何先生一个人可能拿不了。”
临时编纂的借口,听起来并不高明··何亦坐地下停车场的直达梯上来,刚一跨出电梯就被站在跟前的白鹿吓了一跳,“白先生怎么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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