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标记的金丝雀+番外 by chord(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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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标记的金丝雀+番外 by chord(下)(2)
·可白鹿并不因此就感激他··男人沉默- yin -郁,遇到事情只会抽烟·以至于每次回忆起来,比起那张逐年模糊的普通容颜,屋子里永远弥漫不开的烟气和熏得人眼睛发酸的胀痛感更令人深刻。
白鹿讨厌烟味,那是一种嘶哑,弱势,颓唐的味道··那人左手缠绕几道可怕的烧伤,还缺了两根指头·狰狞丑陋,他只见过两眼就吓得做了噩梦··谁愿意跟这么恶心的男人住在一起那个骄傲的女人,当然会逃走。
白鹿怨她丢下自己,也怨他留不住女人··小镇太小,镇上的流言关不住,飞到山上·‘白鹿鸣是傻子是野种’这种可以被人戳一辈子脊梁的闲话很快在山上窜开。
他那时从不跟人说话,不哭不笑,每天活得像只动物·趴在地上,滚在泥里,一根麻绳都能玩一整天·最夸张的时候,他甚至像猫一样,飞身敏捷地逮住老鼠。
长大后才知道,那时候的状态跟孤独症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也不怪在别人的描述里,他就是个得了疯病傻病的拖油瓶··跟着男人进学校念书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被几个熊孩子追着满山遍野地打。
他们脱裤子尿他,白鹿怒了,会扑上去张嘴就咬··而那个男人从来不管不问·他的心里装着山上所有的孩子,白鹿只是其中一个··他讨厌回忆这些事情,每次想起来都十分不顺畅。
脑子像被砖拍过,一直嗡嗡作响··白鹿埋头盯着自己手腕,“乔医生,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嗯”·“失去主人的流浪动物没有活下来的资格,可为什么连父母是谁都不晓得的野种,就可以被允许生下来呢”·第七十七章 他判他有罪,他配不上他·秦蔚用冰袋压着手拐,坐在地上。
除了嘴角一道狞目的淤青,脸上倒还干净··秦冕靠墙站着,仰着脸,否则鼻血会止不住一直流··没想到何亦刚一出门就去准备的冰袋还真派上用场·两人实在打不动了才喘着达成和解:中场休息,休息好了再看要不要继续。
秦冕虽然下手不轻,却也有意避开关键部位·相比之下,他自己就没那么幸运,秦蔚一拳打破他额角,血流了半边脸都是··桌上的易碎品早被秦冕收进抽屉,可唯独落下一壶鸡汤。
壶碎成了渣,汤流成了河,满屋子的肉香竟让人挺有食欲··“不公平啊……”秦蔚失意地喃喃,“凭什么你能在他最好的时候遇见他当初明明是我陪着他一天天变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和那段过去,可为什么被选择的会是你秦冕你凭什么插队,凭什么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他刚一自嘲,嘴角就拉开伤口,疼得眼泪在框里转悠。
秦冕没有接话,只把沾满血渍的纸巾一团团揉碎,扔进垃圾桶里··“我当时为什么没有要他呢”秦蔚把脸埋进膝盖,声音听起来瓮瓮的,“比起跟你生气,我更讨厌我自己。
鹿鸣曾经给过我机会,可我竟然把他推开了……我……我那一晚怎么就舍得把他推开呢……”·三年多以前··白鹿被秦蔚捡到的时候状态实在太差。
尤其刚从手术台下来的半个月里,瘦得只剩一包骨头·没有精神,不听人说话,身上还成片地长满疮斑··白鹿那时候应该是真的想去死的··秦蔚既然不小心找到他了,也无法置之不理,开了个酒店,把人扔在里面。
房间是个标间,一日三餐都会按时送来·刚开始的几天,他还会每个晚上都来看他··那时候秦蔚对白鹿,大多还是学生时候的感情·喜欢的心思将将冒头,要说有多深刻,还算不上。
他玩心很大,一开始并没因为要照顾白鹿就舍弃自己的生活·夜店酒吧,每天都不落下·等白鹿状态稳定一点,就经常几日都不来看他··可有一天早上,他进厕所小解。
白鹿正在漱口,他路过他身边时恰好见他吐出一口猩红··“你吐血了”秦蔚一愣,扣住他肩膀,想强行掰开嘴巴查看情况··“没……没有。”
白鹿扭头不给他看,只抿着嘴唇解释说,“睡觉时不小心咬破口腔……”·秦蔚当然不信他,“去医院看看吧,顺便再做个检查·”·白鹿一听‘检查’浑身一抖,埋着头,逃似的离开厕所。
可能从那一天开始,秦蔚就对他多了点心·但那都不是爱情,应该只是同情··房间花瓶里的康乃馨死了,白鹿低沉了好几天·那时秦蔚才知道白鹿爱花,他喜欢这种不起眼却生命力远比想象中旺盛的东西。
一个凌晨从酒吧回来,正好撞见酒店大厅在撤摆花·虽然不新鲜了,秦蔚还是掏钱买下来,一大捧,差点抱不住··他第一次见白鹿眼睛放光,那天晚上他对着一篮并不新鲜的捧花,竟开心得像个孩子。
他只是收到一束花而已··从那之后,白鹿对他渐渐放下防备,他开始愿意说话,甚至坦白自己不堪回首的经历和他做过MB事情··秦蔚很震撼,又觉得释然,啊,果然是这样。
他果然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就像心中的猜测被一点点证实···可他仍然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比如白鹿说出那些话时究竟下了多大决心,坦白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开口之后还必须承受对方所有的审视和判决。
像一种慢动作的凌迟··白鹿是不是也曾独自害怕,怕秦蔚从此带着眼光去看他·他忽略了对方哽咽的哭腔,又错过看他颤抖的肩膀··所以当秦蔚第二次提出带白鹿去医院时,对方仍然默不作声——他是不是无时无刻都在害怕,怕自己万一真的有病·“不去就不去吧。”
秦蔚那时应该有温柔摸着他头发,“我陪你走出痛苦,答应我别再做傻事·”·白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好起来,秦蔚放他身上的注意也越来越多。
直到那一天晚上··他回到酒店房间时没见亮灯,以为白鹿睡了·可刚躺在床上,白鹿就磨蹭起来钻进他被窝将他抱住··“鹿鸣”白鹿反常的举动吓得他立马坐起来打开壁灯。
灯亮了,人也愣住··白鹿全身上下只穿着内裤,他看他的眼睛大胆直白··意图再明显不过——他就是要把自己给他··见秦蔚愣住,白鹿小心翼翼凑上来吻他。
从脸蛋舔到耳朵,最后闭眼含住嘴唇··秦蔚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在解他衣服的钮扣,生疏地讨好他的身体·白鹿手中动作很轻,像在询问,一点点试探··秦蔚那晚喝了酒,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
他十分享受白鹿给的温存,可脑子偏偏可恶地清醒着··白鹿已经坦白的糟糕经历,以及他身上那些无法解释的细小伤口和成片的疹,秦蔚本能地开始害怕——有一瞬间他甚至不相信白鹿真的没沾过那些不好的东西。
之前怕影响白鹿恢复,房间里的避孕套早被他扔了个精光·如果他现在要他,就是彻底要他,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去要他··秦蔚混圈子,他知道那些脏东西有多可怕。
他见过重度感染全身是疮,活不过两月就死掉的人··于是硬着下身,他犹豫了··白鹿见他没有拒绝,动作越来越大胆·他吻着他的身体慢慢滑下去,秦蔚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会给他口,然后自己坐上来·在白鹿含住他之前,秦蔚双手先脑子一步将人推开,“我……”·这一掌很重,白鹿被他推得趔趄,差点滚下床去。
那一瞬间,连时间都静止了··白鹿扒着床沿,惶惶抬头,对上秦蔚一双惊恐的眼睛··他那么聪明,他立刻就懂了··秦蔚不要他,他觉得他脏。
他对他的审视和判决终于落下来——他判他有罪,他不干净,他配不上他··秦蔚至今忘不了白鹿当时的表情,窘迫,害怕·接着,他胡乱地擦去眼泪,扯出一个令人心碎的笑容。
“对不起,我……我没有哭,我就是害怕,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愿意爱我·”·那一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秦蔚一夜没睡,估计白鹿也是。
秦蔚一整晚都睁眼看着白鹿的后背,白鹿侧在另一张床上,一夜都没转身回来·那是他们身体最近的一次,却是心思跑得最远的一回··第二天一早,秦蔚不顾白鹿反对,强行将人拖去医院,“鹿鸣,你也不愿意一直活在恐惧里吧算是我求你,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检查报告出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白鹿就是单纯的营养不良··一定是从那一天开始,秦蔚对他的感情变得更加复杂·也许他那时就爱上他了,也许仍然对他愧疚。
可秦蔚每靠近一步,白鹿一定会缩回壳里··有一次他想从身后抱他,白鹿下意识就躲开·他红着脸,难为情笑笑,“师兄之前对我太好,不小心就得意忘形……差点忘了自己身份。”
他再不对秦蔚做过超出友情以外的举动,仿佛那一天晚上从来就没出现过··更糟糕的是,白鹿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秦蔚居然再也忘不了他蹭进被窝将自己抱住的场景。
他记住了他的体温·他想要他,想得快要疯掉··秦蔚那时就后悔了,后悔那个晚上为什么没有冲动一点··白鹿不告而别的最后一个早上,秦蔚没看出任何征兆。
吃早饭时,他像平常一样跟他说走廊里的蝴蝶兰又换了一拨·于是秦蔚特地推掉当天所有的活动,专程出门去给白鹿买花··每一朵都是精心挑选,他从不知道拼出一个花篮竟然可以用掉半天的时间。
这回不是被人撤下的隔夜花束,每一朵都鲜妍明媚,是将将开到极致,最靓眼的生命··当他再次刷开房间的门时,“鹿鸣,我跟你说,原来花店里……”·嘴角的笑容当即凝住,“鹿鸣”·窗户大开着,窗帘正好被风吹起来。
一眼就可以瞭完整个房间,没有温度,空无一人·床上是叠好的几件换洗衣物,都是秦蔚花钱买的东西··一张不知从哪里撕下半角的纸片被压在衣服上··字不多,就两个。
谢谢··他什么都没有带走,他留下的只有一句谢谢··就像白鹿轻浅的笑容,秦蔚从来都没有真正抓住过··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边敲开,保洁拿着拖把来收拾淌了一地的鸡汤。
可还没进门就被老板的眼神制止,见秦冕冲她挥手,才又退出去将门带上··“你肯定也发现了,黄非的脸上有鹿鸣的影子,我连他的代替品都可以爱上……如果早知道这几年都放不下他,当初就算染病就算去死也一定要了他。”
秦蔚讲得口干舌燥,仍然不肯停下来,“这个游戏的难度太大了,一次复活的机会都没有……我拼命对他好,就是想让他内疚,内疚到就算不爱我也愿意跟我在一起。”
·秦冕皱了皱眉,不插话,等他继续说··“当初我找到他时,他敏感多疑,不相信任何人……我费了多少工夫才打开他的心……可他为什么一来就愿意相信你呢不公平,秦冕,你到底哪里好啊”·“……”经秦蔚这番‘提醒’,秦冕竟不合时宜地想起第一次在会所碰见,自己对白鹿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和那杯泼出去的酒。
是啊,白鹿那时应该是信任他的·可他是不是一来就辜负了对方·“我太天真了,第一次你提醒我说白鹿‘勾引’你……那时候我就应该警觉。
是我太自信,我坚信就算白鹿真的勾引你,你秦冕也绝不可能看上他……更不会和我用同一种眼神去看他·甚至你让我出国我都没有怀疑过,连高扬都在提醒我……妈的,明枪易躲,家贼难防。”
秦蔚的声音越来越小,“秦冕你告诉我,他难道不是你最看不上眼的那类人吗你为什么还要抢走他……”·秦冕点上一支烟,靠在桌边一口一口抽完,最终一句解释都没留下。
离开办公室前,他转头乜了眼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男人,“打人不打脸的道理不懂吗下回要是再盯着我的脸下手,我就连同今天的份一起还给你。”
第七十八章 为自己善良,为别人勇敢·白鹿低头喝水时,如翦的长睫毛一扇一扇··“诶”他突然惊叹一声,“水里有薄荷的味道。”
“这你都能尝出来,早上倒枸杞时不小心开错瓶子·”乔晏将做好笔记的病历放到一边,铅笔顺手锁进抽屉,“你真的是狗鼻子啊,嗅觉这么敏锐……我突然就觉得你徒手捉老鼠的样子很生动了。”
白鹿不好意思笑笑,“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想想也很遥远·”·乔晏观察他半天,试探着开口,“白鹿,你有没有听说过催眠如果不抗拒的话,我们可以试一试催眠的方式。”
白鹿抱着水杯,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她··乔晏耐心解释,“不晓得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口中的那个男人……你对他的感情都是负面的。
当然,你描述中的所有东西都是消极的·但唯独讲到他的时候,你会频繁地眨眼,语调变轻,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抗拒·也就是说,你其实并不讨厌他,你想到他的时候会真实地心痛。”
她见他身子一僵,语气更加确凿,“所以我在想,你为什么不敢说他对你好的时候是因为那些回忆本身会让你痛苦或者使你联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是胸口还在流血的伤口吗流血的原因是不是就跟他有关呢”·白鹿手一抖,将杯子小心放回原位。
水面的枸杞打了个旋儿,默默沉入水中·他见乔晏在身边坐下来,防备地瞥她一眼,开不了口,又顺势埋下了头··乔晏也不催促,就静静坐在旁边,用温柔的目光耐心引导。
她眼中孱弱的光点,像扑哧翅膀的飞蛾·它一头撞向的经纬,就是光照的地方··十分钟过去,沉默将整个房间塞满·又十分钟过去,才终于落地一声叹息。
“有一个人……”白鹿的声音十分犹豫,“我每次想起父亲就会想起那个男人……那是我最坏的一段时间……我……”脑子像被砖拍过,令人心慌的‘嗡嗡’声反复出现。
他举字维艰,索- xing -闭上眼睛,“乔医生,我接受催眠·”·有些话,在清醒的时候恐怕永远都无法开口··“太好了·”乔晏握了握他垂在身边,就近的那只手,“白鹿,勇敢一点。
你做的努力一定能看得见回报·”·催眠是一件非常需要患者配合的事情,要把人的随意注意发挥到极致·如果对方不肯配合,再优秀的心理医生也束手无策。
乔晏原本并不抱希望,可白鹿轻易松口反而让她有些惊讶··催眠的过程倒是和她预计中一样,并不顺利··多数人在她数到二十到三十之间就能进入状态,而白鹿睫毛微抖,终于不再睁眼时,乔晏口干舌燥,差点就要放弃,“七十八。”
这是她催眠过的人里,时间最长的一个·她松了口气,好歹最后是成功了··“男人左眼外和下颌正中的位置各有一道胎记,他本不是个爱笑的人,不带表情看我时,我会很怕他。”
催眠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嗓音和说话方式·白鹿‘睡着’后的声音就比清醒时柔和多了,不带攻击- xing -也不再刻意隐瞒··男人不擅表达,他表达的唯一方式就是吸烟。
他似乎把所有的声音都放在教室里,不上课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小凳上吸烟,整天整天地吸··白鹿每次想起他时,除了日渐模糊的那张脸,还有逼仄小屋里充斥着的,轻易就模糊人脸的烟雾。
有段时间他总爱滚在地上咬一根绳子,从天白咬到日落·男人有时会坐在他身边,抠一抔泥,随手一捏,就是个精巧的东西··他捏过学校,捏过小屋,捏过隔壁下崽二十六头的老花猪。
男人的手很巧,白鹿最先就是被他那双手吸引住··他将捏好的房子放在白鹿手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白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愣愣看着他,看他捏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屋宇。
不过只要落一场雨,再精致的东西也都塌了,就像男人说过的大部分的话,听不懂,转头便忘了··等白鹿在地上滚到念书的年纪,男人就把他带进学校,教他念字,教他做人——他是山上唯一一个不把白鹿当成傻子的人。
白鹿爱驼背,站得像只动物·男人就用树枝不轻不重抽他,“站没站相·”他管他很少,可站直身体不驼背,还真就在无数根树枝下,让他管出来了。
·白鹿记忆很好,说过目不忘过于夸张,但凡看过一遍的东西,十有七八都能长时间留在脑子里·于是他以惊人的学习能力,出了大山,被镇上的中学破格录取··走之前最后一晚,男人跟他说了这辈子最多一次话。
白鹿从不知道他能一口气说那么多,尽管仍然被满屋子吞吐的烟气呛得直掉眼泪··男人坐在桌前,“白鹿鸣是她给你的名字·她肯定跟所有母亲一样,也爱过自己的孩子。”
白鹿蹲在地上听他,内心毫无感触··“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男人低头打火,指间窜起一点生红,“还有一个成语叫不平则鸣。
‘鸣’是说在困境里也不能放弃反抗,要为自己发声·”·烟气扫过男人沧桑万壑的脸,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鸣鸣,做一个善良勇敢的人。
为自己善良,为别人勇敢·外面的世界很大,你跟你母亲一样,注定是要出去的人·”他说不来动听的东西,这该是他说过的最动听的话··白鹿下山半年,男人也从山上下来。
那两年樱桃价格疯长,山上的学生渐少,于是学校占着的那片土地被划成樱桃林的一部分··男人独自抗住压力,不断上坊,不断下跪·他说,“这里要是没有学校,所有的孩子都得完蛋。
他们永远也出不去了·”·白鹿被陈传承领着,见到跪在村官办公室外的男人那天,正好是个周五下午·明明不是盛夏,阳光却晃得人睁不开眼·毫无相逢的喜悦,男人就指着白鹿对那些人说,一遍又一遍,“这些孩子早晚是要出去的”·只那一眼,白鹿就挪不开视线——短短半年时间,男人头发竟然全白了。
他麻木地站在一旁,陈传承就抱着他哭·他那时并不晓得她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跪··“你在念什么”她听见他喃喃,迅速抹掉眼泪。
“14159265358979323846……”白鹿睁着大眼睛,眼底平静得让人害怕,“圆周率的前五百位,这些数字有很漂亮的形状·”·那一年,他正好十岁。
白鹿一直不会表达的情绪在那天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野蛮生长·他再不是孤独的‘孤独症患者’,他突然就明白喜怒哀乐是怎么一回事情··听见男人‘肺癌去世’的消息,白鹿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一点晚一点,始终是要来的。
只是遗憾,他终于没有家了,都还没来得及见一见男人描述中的精彩的外面··山上的学校果然还是拆成了樱桃林,不过当年正值县里公务员换届,新官上任点了个头又在山脚圈出一个学校,专门接收山上失学的小孩。
男人去世的那年,正好是学校落成的第一年··“可是……”白鹿平静的声音有了变化,乔晏警觉起来,从这里开始,应该是他故事的转折。
“住在别墅的一年多里,是我最好也是最坏的时候·陈传承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山下的学校也要拆了·她叫我回去,让那些收了好处同意拆掉学校的人看一看飞出大山的凤凰。
她说那些小利小惠,会耽误孩子们一辈子·可我哪里是什么凤凰,她至今都不晓得我辍学的事情·”·乔晏敏锐地抓住关键信息,追问道,“什么别墅”·“那个男人的别墅。
我每一次想起父亲,就会想起那个男人·他跟他很像,他指间的烟,还有他雪白的头发……”白鹿的气息有些急躁,“他注视我,抚摸我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温暖……像家人的感觉。”
“男人是谁”·“是……”·‘咚咚咚咚’,诊室的门被人并不温柔地从外边敲响··“乔医生,下一个客人等您很久啦。
此次治疗时间已经逾时四十分钟·”·刚走出写字楼,外套就被风與·夕·糰·懟。讀·家·掀起来·白鹿抬头时,眼神茫茫,正好看见云外一字排开的飞鸟。
他后知后觉,滑开一直震动的手机,“沈钰”·那头传来男孩兴奋的声音,“白鹿哥,我拍到了这次真的拍到了”·“拍到什么慢一点说。”
“视频很多人的那种,包括齐叔和一个姓顾的,他们都有露脸·这回绝不可能用什么‘个人违反治安管理’的借口就搪塞得过去,至少是容留是包庇是组织”·白鹿一愣,“谁让你拍的太危险了,下回不许那么做。”
“白鹿哥你放心,我有分寸·”男孩刻意压低的声音仍然亢奋,“画面很清晰,这回一定可以当做证据”·白鹿微微皱眉,“东西藏好,千万不能被发现了,晚一点我来找你。”
“好对了白鹿哥……”·白鹿并没听完就摁掉电话,原本还在行走的双腿也跟着停下来·他一抬头,就看见停在几米开外的黑色轿车,何亦已经站在车外冲他点头。
白鹿拉高围巾遮住脸,换了副轻松的脸色,才走过去··刚一上车就被后座的男人拢到身边··“每次从这里出来,脸色都不好看·”秦冕倾身过来拨开他额前刘海,指尖恰好略过轻颤的睫毛,“乔晏是个急- xing -子,要是不适应她的节奏,就说出来,让她配合你。”
白鹿摇摇头,“秦先生怎么这个时间有空……”他刚一扭头,就被他脸上的伤口吓到,“你的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这些痕迹白鹿再熟悉不过,相信秦冕也是,所以男人连借口都懒得准备。
“真的跟人打架了”白鹿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人会主动与人动手,可不管他问多少遍,秦冕都打定主意闭口不谈···白鹿伏在他身上小心查看伤口,漂亮的眉毛皱成一个弯儿,“你不说话我就自己猜。
这些淤伤轻重不一,打你的那个人情绪应该很不稳定·伤口边缘粗糙,多半还是徒手打的·”白鹿甚至翻开他衣领想解他扣子,“内出血的地方这么多,你们究竟打了多长时间……”·秦冕被他盯得十分不舒服,更不想跟一个福尔摩斯鹿玩推理游戏,“方姨今天做了午饭,我顺路经过,正好接你回家。”
只要不提‘凶手’是谁,秦冕似乎都愿意开口··“我是问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白鹿不依不饶,指着他眉尾一处颇深的伤口,“那个人也太过分了,伤到这里很可能会留疤的。”
车里暖气充足,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白鹿的脸蛋红彤彤的··秦冕并不在意,以手背探了探他脸上的温度,顺手替他扒下外套,“留疤就留疤,难道多一个痕迹你还能不喜欢我了”·可白鹿不干,偏要刨根问底。
既然这边是死路,那就换一条路走··他坐直身子,扭头看何亦,“何先生,你说呢·”·“……”并不想接话的何亦从后视镜飞快看他一眼,对方认真的表情有些唬人,“今……今天早上秦总他……”·“何亦。”
秦冕及时打断,“开你的车·”·“……”·“何先生你接着说·”白鹿难得在他面前强势,“你要是不说,今天可就得罪我了。”
“……”何亦开车同时还得被动分析说与不说的利弊·琢磨了一圈儿终于妥协,“秦蔚少爷上午也在公司·”·何亦一点,白鹿就明白过来。
敢在秦冕脸色留下痕迹的人本就不多,他连骆洲都考虑到了却唯独漏掉秦蔚·毕竟在他心里,秦蔚可是个温柔得不像话的人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秦冕看,“你……”·两人打架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比如他和秦冕的关系亮了,以后不需要藏了。
秦冕以为白鹿在认真消化,不料这人开口却问他,“你还手了”·白鹿声音紧张,又问他一遍,“你也伤了他了”·方才明明还在抱怨对方下手不长眼睛,这下倒好,知道是谁的杰作后,索- xing -直接‘叛变’了。
秦冕不满地掂起他下巴,“怎么,心疼了”·白鹿眼里明晃晃的,就差把心疼写在脸上,“师兄他不可能唔唔唔……”话还没出口就再也没机会说完。
秦冕低头霸道将人吻住,不想听他继续再说·他接下来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可白鹿不停挣扎,发泄似的,两人又亲又咬··白鹿伸手推他时正好碰到男人伤处,见秦冕身体明显一抖又心疼得要命,当即不敢动了。
秦冕趁机反扣他双手,又抽出外套的腰带系住手腕·动作一气阿成,毫不拖泥带水··“放开我”白鹿挣脱不开,皱着眉瞋他。
秦冕脸色也不好看,一只手摸进白鹿贴身的衬衫,“当着我的面心疼别的男人,这样不对吧·”温热的指腹划着圈儿地揉捏他身体,这回颤抖的人换成了白鹿。
他在惩罚他,可何亦还在车上··白鹿怕他留意到后排情况,只瞪着秦冕不敢开口·他可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男人的手指灵活又有技巧,小巧的- ru -头很快就硬起来。
白鹿觉得羞耻极了,可秦冕的抚摸让他舒服得头皮发麻·身处的环境又推波助澜将刺激和感官加倍放大,白鹿终于难耐地动了动腰··这个动作倒是讨好到对方,可秦冕并非跟白鹿一样羞于被人知道。
他直接开口,“何亦,把隔板升起来·”·“好的,秦总·”·白鹿一愣,没想到老男人脸皮如此之厚,光天化日当着外人的面竟然也要乱来。
“秦先生”白鹿慌了,差点就一头撞进他怀里··“你倒是提醒我了,车里没有准备东西·”秦冕单手将人搂住,另一只手滑下去解他的皮带,“我只用手,不会让你疼的。”
白鹿的牛仔裤被三两下被褪到膝盖窝以下,他就眼睁睁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钻进他内裤,为所欲为··秦冕低头凑近他耳朵,用那副熟悉的,侵略的,带着欲望的厚重嗓音,“听话一点,把腿张开。
你看,你的身体已经想要我了·”·第七十九章 是一次羞辱的证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白鹿再没有存人号码的习惯·有用的电话都记在脑子里,需要的时候,就从记忆里扒出来。
一来是他记得住,再则不会留下痕迹··当年上网搜集套路贷的相关信息时,无意得知了黑产这种东西·白鹿一层层追踪,抽丝剥茧,终于在一个隐晦的论坛里捉到个正在做生意的黑客。
他背后有一个Group,几人一直在做黑产·不过规模不大,他们的目标就是些鸡毛蒜皮,十分不正规的小网贷公司··那些公司非常业余,跟风吃肉,风控环境做得极差,有等于无。
对黑产来说,吞掉他们花的代价最小也容易得手··尽管成本可控,但前期准备工作也不轻松,潜伏时间长,有种十年磨一剑的意味·仔细算下来,扣除人工费和时间成本,离一夜致富的目标还差了好大一截。
白鹿花了半年时间摸清楚黑产的情况也顺利取得对方信任··当他带着‘内部资料’说想加入之后,那些人先是犹豫,可诱人的巨大回报让他们很快接受他的提议。
几天之内,白鹿就说服所有人把全部精力锁定在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目标身上——骆家··骆家的高利贷存活了几十年,熬过无数次严打严查,仍然是行业里不可动摇的巨头之一。
它就是一条游离在灰色地带最肥美的巨龙·杀龙的勇士一直都有,可从没有人真正成功过···白鹿入伙的理由很简单,“我是骆家的人,我手里有你们想要的一些东西。”
那些人先是不解,随后诧异,“你这是要偷自己家的东西”·白鹿也不废话,当场就跟人敲定买卖,“我不参与分成,我想借你们的手把骆家彻底洗白出来。”
尽管这个洗白需要姓骆的付出至少‘断臂’的代价··当然,这是说得好听的版本·白鹿还有私心,不过私心并不影响整个计划··可能是季昀加入之后,白鹿底气更足。
他一直都想试试水,看看骆家的防御系统究竟是不是和传言中一样,无孔可钻··原本还要包装半年的账号被他提前挪用几百个出来,为节约时间和提高定向精准度,故意舍弃贷款超市的推荐,想直接混进骆家名单。
可惜第一步反爬就被对方识破一半··每个伪装的身份都是批量处理,要顾忌的方面太多太杂,逻辑上多少都会留下漏洞·经过几轮筛选淘汰,真正能混入对方名单的账号不到百分之五。
这次尝试,果然以失败告终··而这些申请失败的账号在三十六小时之内会被大数据公司记录在‘黑名单’里,一旦被盯上之后就不可能第二次使用··失败的代价不小,换算成既得利益,也损失惨重。
有人不满白鹿一意孤行,一个高铁坐过来当天找到他·那人提溜小鸡似的一把抓住白鹿前襟,骂他擅自行动,坑了大家··这话说得也过头了,他们的身份并没有暴露,除了直观的经济损失,暂时也不存在坑不坑人一说。
可这时候决不能内讧··白鹿挣开那人的手,不为自己解释,直接撂下狠话,“这回的损失我全部负责·但计划要变,现在开始不考虑成本,就算是砸钱也要做出完美得让对方挑不出毛病的身份。”
话是撂出去了,可钱从哪里来呢··他一时间只能想到季昀,于是硬着头皮拨了通电话·不料对方压根儿不觉得要求过分,只是问他,“你好久没来下棋了,哪天有空就早点过来,陪我下一个整天吧。”
折腾完一个下午,当白鹿按约赶到‘天上人间’时,已经接近傍晚··天上人间,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个让人痛快的地方··不过痛快只是针对前来消费的客人。
这是一间三层楼的洗浴中心,营业时间快十年·运营的项目从简单推拿到水疗过夜,仅仅是光明正大写在纸面上的,就多到人眼花缭乱··里面的服务员一色都是男- xing -,年轻,有颜,穿着统一的制服,一眼就能看清楚身材那种。
白鹿推测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迎合某些人的口味;再是一旦遭遇临时检查,这里没有女人,一目了然就省了很多麻烦··年轻的服务员问白鹿是不是第一次来,如果需要,他可以为他推荐。
白鹿故作老练凑近他,“我不要菜单上有的·我有预约的雏鸟,四十六号,沈钰·”·服务员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老顾客·请跟我这边来,这就替您安排。”
雏鸟是店里的黑话,就是男伎的意思·至于‘技’到什么程度,就看客人愿意一掷多少金了··私密的房间里仅有一张双人宽的按摩床,白鹿换了身专用的系带浴袍,坐在床边发呆。
身后的门被人轻轻打开又关上,沈钰三两步蹦到他面前,一弯腰,“白鹿哥”·“嘘·”白鹿作了个嘘声手势,拍拍身边的位置,“东西在哪里”·沈钰靠他坐下,压低声音,“老地方。”
“这回我们不能报警,得想想其他办法·”白鹿盯着男孩,面色微沉,“事不过三,没有第五次六次的道理·”·男孩的眉毛瞬间耷拉下去,“那……那个视频是不是也没用了”·“不会没用的,但是得重新想个用法。”
男孩一耸肩膀,宽松的白褂顺势就往下滑·露出的一小片胸口,狰狞又斑驳·白鹿只看了一眼就别开眼睛,“沈钰,已经快一年了·如果这回还是失败,你……”·男孩以食指抵在他唇上,不让他再说下去,“白鹿哥,我自愿的,真的。
我做了这么久,这个时候没有办法放弃·一想到我哥的事情,我真是恨不得亲手把那些人都杀掉可我做不到……”男孩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这个店一直在这里,一想到他们每天踩着人血在赚钱,我……我可能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该是害怕白鹿也放弃他,沈钰死死抓住他袖口,“白鹿哥,你见过我哥的对不对你知道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一直庆幸在这里遇见你。
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它同意我的做法,所以才叫你来帮我·”·一双- shi -漉漉的眼睛晃得白鹿莫名心痛·他知道这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自己就被真实地折磨过。
男孩身上每一处青紫,都是一次被羞辱的证明··曾经落在他身上的痕迹,也并不比沈钰的少··主动飞进来赚钱的雏鸟多少还有点人身自由,可被卖进来的那些随时都有人盯着,别说一步出不了浴所,就是多一个动作都会挨一顿打。
沈钰是前者,而当年的白鹿和沈珏,都是后者··男孩挂着哭腔继续求他,“这半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如果你都不要我了,我就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了……我这么笨……怎么可能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呢。”
白鹿不说话,沈钰就继续说,“如果当初不是你发现我制止我,现在我肯定跟我哥一样,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怕死,但我不想就这样死……”·白鹿终于听不下去,一记暴栗敲在他脑门上,换了个脸色,模仿着骆洲说话的口气,“今后不许再说这些话,你要是想死,我管你的这大半年岂不是打水漂了”他又揉揉男孩头发,一如先前秦冕对他那般,“如果还想报仇,就多爱惜自己一点。
沈珏没有的明天,你还有·”··沈钰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白鹿哥……”·“你再忍耐一下,我们得重新换个思路·”·男孩顿时回了精神,拼命点头,“我跟你一起想,我不着急,我能忍下去的”·白鹿遇见沈钰,是去年年末的事情。
可能那晚在会所陪客人多喝了两口酒,仗着那口酒气,白鹿终于第一次回到这里·从被梅老板一眼相中给捞出来,至今已经过去整整六年··天上人间,始终是梗在他心底的一根刺。
那天晚上白鹿走进这里,照着当年客人们说话的口气,“我要雏鸟,只要年轻干净的·”·被领进房间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沈钰··赤脚,戴一双白色脚环。
穿着手撕可破的按摩服,由于紧张而微驼后背··白鹿不要求,男孩就站在墙边不肯动·他的身体从进门开始就崩成一个防备的姿态,这是新人才有的反应。
青涩又不懂得讨好,有点碍事又忍不住想要去欺负,和当初一无所知的自己没什么两样··白鹿冷漠地看他一眼,“会捏脚吧捏个脚就行。”
他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就算是发泄,也不喜欢··男孩一愣,乖乖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开始按脚··他的手很干净,力气也小,尽管动作仍是当年白鹿会的那一套。
依葫芦画瓢,不说多舒服,难受也谈不上··单指从太白摁揉到内庭,双指从八风推压到冲阳·可能是男孩以为白鹿好敷衍,中间还故意偷漏几个动作··白鹿全程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仿佛非要从这人脸上找出什么东西。
男孩一直埋着头,捏得心不在焉·偶尔扭头发现白鹿正在看他,又飞快避开视线,眼中一闪而过没有藏好的惊慌··白鹿突然问他,“叫什么名字”·“沈钰。”
他又多看他一眼,“哪个钰”·“金字旁的钰·”·“年纪”·“二十一。”
“学生”·男孩点头,点一半又摇头,“不是了,念不下去就没念了·”·白鹿微一沉吟,“自己进来的”·沈钰动作一顿,头埋得更低,“自己进来的。”
白鹿突然坐起来,伸手直接摸上他脸·指腹顺着脸颊复而摸到通红的耳朵,动作强势,声音轻浮,“脸一直这么红,是因为害羞还是害怕”·男孩身子一抖,想躲开却被白鹿单手拽住手臂,“先生……我……”·白鹿并不放过他,一个翻身下床将人押在身下。
他居高临下看他,欣赏这张由于受惊过度开始有些扭曲的表情··似曾相识··男孩惊慌失措,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他声音哽咽,像在求饶,“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白鹿转眼看着自己手里的小东西,比指甲壳大一些,是个改良过的隐蔽镜头,只用两根手指就能牢牢捏住。
“你偷拍我”这是白鹿从男孩耳背扯下的东西,他抬起眼皮看他,“你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还是真的想死”·沈钰被他吓坏,当场失声哭出来。
怕被外面听见动静,白鹿立马捂住他嘴,低头凑他耳边,“老实告诉我,你和沈珏是什么关系”·沈珏,就是当年那个与白鹿一同被关在这里,用筷子刺破喉咙,血溅一屋的男孩。
没记错的话,对方跟自己一样被高利贷卖进来·只不过白鹿走运一点,没遇到过特别变态的客人··他听说的版本是,有一个客人总爱用尖锐的硬物刺穿沈珏的下体。
沈珏自杀的时候正好是他第三次从医院的急救病房出来··沈钰一听沈珏的名字,顿时收住眼泪,不可置信看他,“你……你认识我哥哥”·第八十章 春夏秋冬都是你·白鹿进门瞬间才老实收回飞了一路的思绪。
从沈钰第一次把偷拍的模糊视频给他,到现在,他们已经失败了四次··第一回 是白鹿亲自报的案··那时杜衡生没有结婚,他人还在本城·拿着照片到派出所录完口供,就被一个穿着制服的人以‘我们会进一步查明情况’为由打发走了。
可一个月过去,都没有下文··第二次报案,是沈钰亲自去的·那时白鹿已经人在西北,远程告诉他怎么说怎么做·若是警察仍然不予立案,就问他们要一个纸质的证明。
吃过一次亏,白鹿立刻醒悟过来·在会所工作的时候,他听一个律师随口提过:若是警察不予立案是必须开具一个不予立案的纸质证明·往往他们都不愿签那个东西,所以若是报案者主动提出,对方就不得不更加重视他们的请求。
可惜沈钰单纯,被忽悠两句就撵了出来··第三次沈钰带着照片和自己身上的痕迹又去报案·这回正好遇到总局的人在,终于一辆警车出了两个片儿警,可惜没有抓到现行,不了了之。
第四次终于抓到现行,可惜就只抓到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两个客人和一个技师,三人都光着身体,正好做到高朝··而天上人间抛出的解释更是简单粗暴:此事实属个人行为,本店并不知情。
于是最后按照个人违反治安管理的条例,当事人每人拘留十五天,罚款五千·而洗浴中心不损一毛,依然夜夜笙歌,坚不可摧··沈钰终于崩溃,电话里哭着说他想放弃了。
他说那些人私下勾兑,店里已经在查‘生事的内鬼’·若不是白鹿提醒他报案时一定得假发纹身假身份,估计此时已经被那些人拎出来‘就地正法’。
·白鹿没看见沈钰身上的伤时,还能鼓励他再坚持一下·毕竟进去那么久,若是中途放弃,连同他之前做的努力全都泡汤··“你等我回来·我们再试最后一次。”
可白鹿回来了,当他亲眼看见被长时间糟蹋的男孩,心疼坏了·他反而犹豫,是不是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这下倒好,沈钰比他更坚决,他今天的态度已经表明立场。
男孩不在乎豁出- xing -命,白鹿又怎么忍心再劝他退缩··白鹿一晚上都在恍惚,以至于秦冕站在他身后,都没有察觉··“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秦冕已经洗过澡,穿着黑色的真丝睡袍··白鹿一转脸,就闻到好闻的沐浴露味道·他上前抱住他,将自己埋进男人怀里,“错过了末班车,走路回来的。”
声音怏怏,像是受了委屈··秦冕伸手将人环住,任他把脸贴在自己胸口·虽然不晓得这人脑袋里装着什么,但白鹿脸上的倦意令他心软,“以后要去哪里,都让何亦送你接你。”
“可他是你的司机·”白鹿仰着脸,像在跟男人撒娇··“今天之前,我也以为他是我的司机·”秦冕替他捋了捋快要遮眼的刘海,“在我跟你之间,他今天可是选择了你。”
秦冕说的是白天车里的事情,白鹿当然记得,脸上不自觉溢出笑意,“那是何先生聪明,他识时务·”·“没选择支他工资的人,这叫识时务”·白鹿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咬他下巴,“那是他知道秦先生重视我。
要是得罪我了,以后枕边一句话,吃亏的还不都是他·”·秦冕被这个说法取悦,顺势将人抵在墙上,埋下脸,鼻尖碰到鼻尖,“知道我重视你还这么晚回来”他又加重语气,“还不接我的电话”·“……”白鹿这才想起走时匆忙,只顾着去拿视频,完全忘记锁在储物柜里的手机。
于是他信口瞎扯,“手机好像丢了·”·“丢了”两人相互打量,一眨不眨·秦冕突然侧脸,细细嗅他身上的味道,“该不是丢在哪个洗浴中心里了吧”·白鹿一愣,“嗯为什么这么说”尽管心慌,脸上却不露声色。
他确定自己一直都小心翼翼,身上没有可以被人定位的东西·他也不相信秦冕会让人跟踪他··因为没有理由··目前他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偷偷摸摸,秦冕并不知情。
否则站他面前的男人,一定不会这么淡定,什么都不问他··“那些地方都爱一种特定牌子的香精·闻起来清新高雅,其实价格非常廉价·”秦冕顺手撩起他耳发,放在鼻尖,“就类似这种气味。”
白鹿也装模作样闻了一闻,“秦先生闻错了吧,我怎么什么都没闻见啊”他只换了衣服并没洗澡,身上的味道不算浓郁·当人用力闻一个东西会逐渐丧失嗅觉,白鹿笃定男人并不十分确定,于是故意拉低衣领,露出漂亮的锁骨,“要不……你再靠近闻闻看”·声音婉转绵长,简直就是直白的邀请。
秦冕果然不再深究,不由自主就将手伸进白鹿衣服·他偏头吮他耳朵,“以后不准这么晚才回来·”·白鹿被他碰痒,舔着嘴唇扭了扭腰,“要是以后晚回来,你难道舍得惩罚我啊”·秦冕鼻翼滑过他下颌,挤进颈间,“《源氏物语》,你看到哪里了”·“都看完了。”
男人轻笑一声,“源赖光建了栋四季宅院,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圈养在里面·你是不是在变相提醒我,我也该建一栋好好关着你”·这个说法倒是新鲜,白鹿被他逗笑,眼神缠绵得几乎将男人绕进去。
他侧脸吻他嘴角,“我看不需要了吧·”·“嗯”·秦冕的掌心正好落在他后腰,白鹿顺势伸手覆于他手背,“因为秦先生你,就是那栋宅院啊。”
十指参差,亲密无间,“此后我的春夏秋冬都是你,只要秦先生在这里,我哪里都舍不得去·”·春夏秋冬本是宅院的名称,这里一语双关,听起来难免不催人动情。
秦冕呼吸一重,再也按捺不住,抬着白鹿的腿根将人整个竖着抱起来·白鹿脚一离地,下意识紧紧搂上面前的男人,调皮的双腿还故意绞紧他的腰··“你现在还叫我‘秦先生’”秦冕抱稳了人,转身就要上楼。
卧室的温度早已调成最适,怀里人的体温正好勾起姓欲··“不然我该叫什么啊”两人额头相抵,一边调情一边厮磨··秦冕狠狠揪他屁股一把,“这种问题还要问我”·白鹿索- xing -闭眼,用绵密的亲吻回应他。
直至上楼,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扔在床上,也没思量出个所以然来··秦冕也躺下来,揽人入怀·说着话时已经自然地替他脱衣解裤,“要是我脱干净了你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该受罚”·白鹿转头盯着他侧脸,油腔滑调,“可是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听什么。
哈尼亲爱的还是老公”他突然一个翻身撑在男人身上,又慢慢低头下去,用牙齿咬开他系在胸前的衣带,“或者还是叫你,我亲爱的秦哥哥”·可惜这几个称呼听起来都不够正经,像前戏里的调情。
秦冕不会当真,白鹿也是··气氛已然煽起情欲,没人再顾得上深追一个称呼··秦冕刚要动手开腥,却见白鹿先一步贴着他身体滑下去,滑到地上··“怎么了”他坐起来时,正好看见白鹿把脸埋进他腿间。
这人咯咯笑着,活脱脱一个小妖精··白鹿手指灵巧,麻利地把对方苏醒的- xing -器从睡衣里掏出来,握在手心徐徐撸动·他觉察到秦冕目光,倏地一笑,便直接低头下去,用舌尖舔舐热硬的龟- tou -,然后张口,深深,含进嘴里。
·白鹿鼓着腮帮卖力吞吐,像只正在进食的长睫毛仓鼠··伶俐的舌头撩拨挑捻,白鹿每次都吞到最深的地方才又吐出来·脑袋一偏,伸长舌头梳理柱身表面狰狞虬结的血管,一根一根,一遍一遍。
直到把它们舔- shi -舔透,看起来亮晶晶的才勉强算是满意·与夕独嘉吥荃。·他被男人惊诧的视线缠住,才转了转眼珠,多情旖旎,欲说还休·伶俐的舌尖打着圆儿地磨蹭前端的小孔,糯糯的声音让人欲生欲死,“它可真漂亮呀。”
秦冕后背绷紧,身体一颤,为这平凡却惊心动魄的一眼·两人绸缪这么多回,今晚竟是白鹿第一次咬他··他享受地闷哼一声,将手指插进对方柔软的头发。
不由自主挺起下腹,让- xing -器进入得更顺遂深远··白鹿挑起眼皮,视线正好与秦冕撞上·眼波潋滟,脉脉悠悠,轻佻中带一丝漫不经心的懒散,像旧时台上唱旦的戏子与座儿上老爷擦肩又一眼。
千回百转,桃李春风··相比之下,秦冕的眼里就浊得有些吓人,是一种即将失去理智沦为动物的眼神··泥泞,潮- shi -,带着血腥味·仿佛随时都可能失控。
白鹿从没见过这种混沌的眼神,心口不由得因它一悸·他垂下眼睛,认真舔卷摩挲,直到伞头的小孔酥酥麻麻,晃晃悠悠,便张开嘴巴,将整个龟- tou -全部吃进嘴里,又吸又啜,卖力讨好。
秦冕抓着他头发挺胸送腰,没过多久便一哆嗉,将一股温热- she -在白鹿口中·白鹿被它呛着,偏头好几声咳嗽··男人掐着他下颌掰开粘腻的嘴,又将指头也伸进去搅合,“吞下去了”·白鹿就着他霸道的手指舔刮一遍,乖巧点头时还一抹嘴角,“有点腥。”
秦冕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面对面放在腿上,“嫌弃了”·白鹿见秦冕皱眉,没忍住伸手替他碾平眉间的纹理,“怎么可能,跟你有关的所有的东西,我都爱不释手。”
秦冕一手剥他衣服,另一手隔着内裤抚摸白鹿同样僵硬的- xing -器,“这么灵活的舌头,之前怎么从没用过”嗓音沙哑,不知是不是高朝将将结束的缘故。
白鹿不曾主动口他,秦冕只以为是过去的经历让他受伤,产生抗拒·尽兴的方式无数种,若是白鹿不喜欢,他也愿意陪他换一个··他从来都不舍得强迫他。
“之前啊……”白鹿尽情享受男人的爱抚,意乱情迷间缓缓开口,“之前秦先生是我的客人……”一双旖旎风情的眸子亮得如同绽开烟花,“而现在,你是我的爱人。”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惊··爱人,是挚爱之人,深爱之人·是个但凡脱口就会脸红的称呼,弥足珍贵··秦冕被这个称呼满足,拥着人一个转身,就将白鹿死死摁在身下。
他低头下去寻他的嘴唇,却被对方下意识躲开··“怎么了”·白鹿转过脸来,眼角羞成一片好看的绯,“我嘴里脏·”还没漱口,他怕秦冕不喜欢这个味道。
可秦冕一闭眼睛,就亲上去,“你不脏·”男人用舌头耐心撬开他扭捏的嘴,贪婪允吸他嘴里全部的味道··你不脏··像一句魔咒,轻易吹开白鹿心底一层灰霾。
尽管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调情时,一句临时的甜言蜜语··白鹿喉头一抖,眼眶一热,他突然就不想较劲儿地去计算真假·只依靠本能,失魂似的缠紧男人,打开身体。
让对方更轻易进入他,占有他,侵略他··该是情到深处的缘故,两人纵情欢爱到后半夜,实在累不动了才双双投降,缠绵着停下来··秦冕看着身边似是睡着的男人,尽管不带表情,眼神却极其温柔。
直至困意上头,再也撑不开眼,才将人往怀中拢了一拢,抱得更紧一些··待秦冕的呼吸稳定下来,又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他微微仰头,仔细描摹男人深刻的五官,视线贪婪,仿佛恨不得能一眼就看完他的一辈子。
·终了,白鹿将脸深深埋进他胸口,像个小偷似的,小心翼翼··“我爱你,秦冕·”·第八十一章 你被那个人看见了么·白鹿睁开眼时,只觉得头重脚轻,胃里抽疼。
这才想起昨天中午之后就再没吃过东西··在床上笨拙地翻了个身,一只手正好搭在秦冕枕头上·男人的位置已经冷了,白鹿在脑袋边摸了半天才想起手机还落在储物柜里。
他恍惚着打开衣柜,随手抓出件衬衫,穿身上了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号··白鹿肩膀太窄,撑不起秦冕的尺码·衬衫下摆偏长,正好遮住内裤,衬得一双白腿纤细修长。
他愣愣盯着镜中的自己,一低头,抓着衣领狠狠***上面的气味··偌大一面墙的衣柜,两人的衣服不分你我,都挂在其中··住进来的第一周,男人就大方腾空半个柜子给他。
尽管白鹿东西不多,连四分之一的空间都用不到··明明次卧的衣柜全部空着,秦冕根本没必要专程将订做的礼服收走·尽管不会常穿,可每一件单列出来都比白鹿的几件咸菜精贵不晓得多少倍。
他总有一种鸠占鹊巢的错觉,一个月过去都没彻底习惯这种陌生又奢侈的感觉··其间也不是没跟秦冕提过··有一回- xing -是结束,趁气氛绝佳,白鹿随口就说可以把自己的东西放在隔壁。
不料秦冕却不同意,一句话拒绝,“你以后都是跟我睡的,东西就应该放在这里·”·当时乍听还不觉得,如今一回味,白鹿反而会脸红··他磨蹭半天才重新穿好衣服,刚走下楼梯就看见桌上热腾腾的饭菜。
白鹿一惊,险些被最后两步台阶绊倒··雨兮団兑  何亦刚好从厨房出来,“白先生上午好,我听见你起床的动静就把饭菜重新热了,不晓得你现在有没有胃口。”
他难得脱了西装,竟然穿着件围裙···白鹿硬是半天没回过神来,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何……何先生”·“菜是秦总让方姨做的。
白先生太瘦了,又总不按时吃饭,我猜秦总也很担心·”他朝白鹿晃了晃手里的饭瓢,“我现在可以盛饭了吗”·白鹿这才后知后觉,难怪这两天总能在家里吃到可口的热菜,原来是秦冕提前吩咐过。
他盯着何亦这身穿戴,频频走神,“何先生今天是打算一天都在这里”·何亦笑笑,“当然不是,我在这里怕会打扰白先生休息·如果今天不打算出门,等你吃了饭我就离开。
如果出门,请务必让我接送你·”·“那怎么好意思,今天……”话没说完,白鹿就觉得一阵晕眩·他强撑着走下楼梯,扶着脑袋坐到桌前,刚坐下,何亦就靠过来。
他搁了饭瓢,换来半杯温水,将几颗药片一起放在白鹿手边,“这些药饭后再吃效果会比较好·”·白鹿一愣,抬头看他,“这是什么”·“退烧药。
秦总早上留意到白先生有些低烧,他很担心你,所以才让我留下来·”·“……”原来是这样,他刚起床时就觉得头晕,还以为是最近某项活动太频繁,身体终于吃不消了。
也许是何亦在一旁看着的缘故,白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我今天不会出门,何先生早点回去吧·”·“好·”何亦微微俯身,临走时又从包里掏出个盒子,“秦总说白先生的手机丢了,我不晓得你喜欢哪个牌子,姑且就照着之前的型号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接着,又递过来一张卡,“手机卡是临时的,等白先生病好了可以出门再换一张·”·室内暖气开足,白鹿单穿衬衫都不觉得冷。
窗玻璃内侧氤氲腾起一层水雾,似是而非照出一张表情寡淡的脸··他立在窗边,将水雾抹开两掌,亲眼目送何亦发动车子·直到黑色轿车彻底消失在视野,才松了口气,将窗帘拢上。
他本就是个受得了罪却享不来福的人·被人伺候着,比伺候人都还觉得累··何亦一走,白鹿也准备出门··他快速拾掇好自己,临走之前再三犹豫,还是拆了盒子装上卡,把何亦给的手机揣在兜里。
自从高扬得知秦蔚痛失白鹿的消息后,连续几天心神不宁··他不明白秦蔚为何不肯开口对方是谁,只能替这个用情至深的男人忿忿不平·本想借由商量留学的事情跟白鹿探探口风,可真正见到人后,憋了一肚子的话反而一句都说不出口。
尽管只分别半月,他明显感觉白鹿的状态不一样了··怎么形容好呢··像一棵坏了千年的病树,一夜之间突然开了花··他能清楚地看见,终于有光,落进白鹿眼里。
直到两人说完留学的正事,高扬仍旧没敢提秦蔚的名字,只红着眼睛张开肩膀,如往常一样,把白鹿抱进怀里··这一年时间,他长高不少,已经比白鹿高出半个脑袋。
虽然- xing -格大大咧咧,却也很少见人就抱··兴许同是没有父母的小孩,他对白鹿的感情,一直很难用自己有限的词汇去表达··由于年纪偏小,这几年里很多事情,全是白鹿替他兜着,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程度。
白鹿骨子里就不习惯与人亲密,他拍拍高扬后背,“好了好了,放开我了·不怕被女朋友看见啊”·高扬不满地努努嘴,“听说拥抱可以传递能量,哥你别动,我正在用念力给你力量。”
白鹿被他逗笑,“什么力量,热传递么”·“哎呀你认真一点”·这个男人明明单薄得不像话,高扬错觉单手就能抱起他。
白鹿曾经历的那些事情,如今正在面对的事情,他在打算什么,在计划什么,高扬一无所知,可又模模糊糊看得出个轮廓··那些东西一定都不轻松,因为白鹿本就是个不会轻易皱眉的人。
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千钧,才会压得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喘不过气··“那就换个认真一点的问题·”白鹿开始回忆,“去年期末考试你错的第三道题,沉舟侧畔千帆过,下一句是什么”·“……”高扬简直都怀疑白鹿的情趣是不是全部长在那张脸上了,“哥,我们现在能不能不谈那些虚的。”
“那什么东西是实的”·“比如你啊·”高扬终于放开他,“你今天的脸色比之前好看多了,真的就像是病树前头万木春”·见白鹿一愣,他接着又说,“你一直在跑,现在终于肯停下来休息了……就像是终于有人可以留住你一样。”
尽管他并不清楚对方是谁··曾跟白鹿同住的那些晚上,白鹿有时会在梦中叫一个名字,是同一个人,却是高扬不认识的··白鹿竟被他说得有些脸红,不自在地扭捏起来,“臭小子,上周月考的成绩是不是还没有拿给我看”·离开学校,白鹿本想打车去拿落在洗浴中心的手机。
可一想起何亦上午说的那些话,犹豫半天还是留了个心眼··他决定手机暂时不拿了,先去找大钰说辞职的事情··上回白鹿请假一请就是半年,大钰那时就知道他做不久了,也不为难,反而替他高兴。
“我早就晓得留不住你,不过没想到你跟着我一做就是三年·”临走时大钰将一个U盘递给他,“我猜这半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你今天的状态比之前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好”·白鹿一顿,这话已是今天第二回 听见。
他抿着嘴唇,“这是什么啊”·“你的照片啊,三年以来一共两百七十二张,我全部都替你存着·”大钰说起照片时连声音都在笑,像宝贝似的,“当初就觉得留你在我这儿太委屈了,还问过你为什么要做我的模特儿。
你还记得吗”··白鹿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说你没有多想,第一个就遇到我了·”她语气有些骄傲,仿佛金子是在自己手上才发光的,“后来你还问我这些照片是不是会被很多陌生人看见,你说你也有一个想被他看见的人。”
“是……是么”·“对啊”大钰眼神恳恳,“小鹿,三年了,你被那个人看见了么”·何亦离开公寓就直接回了公司。
趁午休吃饭时跟秦冕汇报白鹿去学校找高扬的事情,等下午开会完又捡空说他去了网拍的地方··家里的小鸟是不可能乖乖呆在笼子里的,秦冕一早就知道·离开时便多嘱咐一句,“这段时间你不要来公司了,把人看好。
这两天可以远程定位,过两天他肯定不会再用你给的手机·不必所有地点都跟我汇报,若是发现奇怪的地方再跟我说·”·“好的秦总·”末了,何亦也提醒他,“方先生下周回国,您当初好像承诺过,等他毕业那天,您会亲自去机场接他。”
刚一进门,秦冕就听见楼上‘乒铃乓啷’几声巨响,是硬物落在瓷砖上的声音··“白鹿”他叫他没见回应,脱着外套就上楼找人。
卧室门开着,秦冕直接推门进去,见厕所灯也亮着,“你在做什么”·白鹿手里拿着剪刀,他站在镜子前盯着不知何时回家的男人,“我……我想剪个头发。”
秦冕走到白鹿跟前,伸手捋了捋他刘海,“是有点长了,应该剪一剪·”可说着话时就从白鹿手里拿走剪刀,“自己剪,不怕剪坏了”·“刘海长得太快,每次都去店里剪好麻烦的。”
秦冕皱眉,并不把剪刀还他,“以后不要自己剪·”他不喜欢白鹿用这些锋利的东西,那人的精明不晓得用到哪里去了,生活方面总是心浮气粗,指不准一个不小心又在身上留下伤口。
秦冕将人拢进怀里,有意无意撩他的头发,“我还记得当年你短发的样子,要不这回剪一个短发试试”·白鹿当即摇头,仰着脸看他,“不喜欢短发,很奇怪的。”
秦冕知道他安全感缺失,头发于他,是一种心理保护·也不强求,顺着毛撸,“那就等你想剪的时候再说·”他低头吻他额头,“在我眼里,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白鹿刚一脸红,男人的手背就落在他脸上,“白天没好好休息吗,怎么还没有退烧·”·“……”白鹿这才想起自己外面跑了一天,没按时吃药,眼下骗不过去只得坦白,“出门了一趟,不小心给忘了。”
“去哪里了”·白鹿一一交代··果然,男人听完就不高兴了,“你还在拍那种东西”·白鹿没说自己已经不干,反而好声跟他争取,“会所的工作都丢掉了,不做点别的,连零花钱都没有啦。”
秦冕当然不吃他这套,“先把身体养好,不去找乔晏的时候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呆一天我给一天的钱·病养好了,算是绩效·愿意剪头发了,算年底分红。”
“……”白鹿头一次听人把‘包养’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没忍住笑了,“秦先生这么惯着我,我会被你惯坏的·”·“坏就坏吧。”
男人揽着白鹿肩膀,将人拐回卧室,“最好坏得只有我能压得住你·”·白鹿踮起脚与他索吻,秦冕就低头认真回应··两人自然地相拥着倒在床上。
白鹿本以为这回又成功以色诱转开话题,不料都亲出反应了,对方突然停下来··秦冕以指腹摩挲他下巴,“为什么当初要拍这种东西,不赚钱还浪费时间·”·白鹿撩拨不成被扫了兴,声音怏怏,“这是离开师兄后找的第一份工作,那时没那么多想法。”
他一只手还放在男人裤裆上,摸也不是,脱也不是,又不想收回来,卡在中间,进退两难··“就这样还能做三年”秦冕伸手下去抓到白鹿不安分的手,包在手里,语气毫无变化,“若非真心喜欢站在镜头面前,坚持三年不容易吧。
你要是喜欢这些,明天我找个人来,天天在家里拍你·”·“……”白鹿哭笑不得,“我才没那么自恋……可能是因为我曾经追过星”·“追星”·“嗯。”
白鹿复又牵起男人的手,自然枕在脸下,“曾有个人,他非常耀眼·不是模特儿也不是明星,可好多杂志的封面偏偏都是他,那人耀眼得像天上的星星。”
·秦冕见他眼睛放光,静静听他说下去··“我那时就想,这个人轻松就站在别人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被动地如星子闪烁,被动地被无数不知名不知脸的陌生人仰望爱慕。
他们对他的赞美和惊叹再多再多,他都一句不能听到,似乎所有美好形容的全部求和都无法概括他·”白鹿叹气,“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好呢”·大概是白鹿的描述太深情,语气又露骨,听得秦冕微微皱眉,“他那么好跟你拍这个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也想试试啊,被陌生的人以某种形式留意到,运气好还能被他们喜欢。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你是想活得离那个人更近一点”·白鹿点点头,声音甜得腻人,“那当然啊……可惜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要脸地说,我当初还真的幻想过,若是我的照片以某种形式也能被那个人看见,他的视线会为我多停留两秒钟么”·秦冕口气溜酸,“那现在呢,那个人他看见了吗”··“没有吧,我连封面都没有上过。
他每天那么忙,哪里有机会看见呢·不过已经不重要了……”白鹿收起花痴的嘴角,伸手将男人环住,一闭眼,就亲上去,“毕竟他的人,我好像都要到了。”
第八十二章 披荆斩棘出来的那条路·身上持续的震动使白鹿不情愿地翻了个身··睁开眼时已有阳光从没遮严实的窗帘漏进来·窸窣两个动作,背后的男人就贴上来抱住他,“醒了”·白鹿缩缩脖子,摸到男人搭在他腰间的那只手,“闹钟在响。”
秦冕睡觉时会戴一根手环,平时不等手环震动就已经起床出门·只有周末的时候,才有机会把白鹿震醒··“再躺一会儿·”秦冕摁掉闹钟,胳膊仍然粘人身上。
白鹿穿着宽阔的白T,他就自然地伸手滑了进去,放在他小腹上··说是躺着,白鹿就真没了动静·可男人的动作越来越大,最后甚至用晨勃的下身顶了顶怀里装睡的人。
兴许是觉得不够,又将半硬的- xing -器掏出来,撸硬了,挤进白鹿腿间··白鹿微微皱眉,却仍然体贴地夹紧双腿··秦冕搂他腰上的手也渐渐下滑,隔着内裤揉了揉白鹿下腹的半硬,那东西在他手中很快起了反应。
不待下一步爱抚却被对方毫不留情掰开··“别动·”白鹿瞋他,“不然就起不来床了·”为了防止男人乱来,他整个后背都弓成一个半圆。
“那怎么办昵·”秦冕低头咬他后颈,低磁的声音烫着人耳朵,“床上有佳人,唐玄宗不想早朝了·”·白鹿忍俊不禁,终于睁眼。
他转身看他,一双眼睛顾盼温柔,“原来我是太真啊,可我怎么觉得我更像妲己·”·男人轻笑,低头去含他的唇,“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以前不理解这诗好在哪里,现在全让你教会了·”他以自己的额头触了触白鹿的,“应该退烧了,身体有没有轻松一点”·“嗯。”
白鹿刚醒,声音沙沙的,像挠在心坎的一根绒毛·与夕独嘉吥荃。·换了个朝向,秦冕硬挺的- xing -器示威似的戳在他小腹上,白鹿自然地握它在手心,不急不慢搓捻。
“昨天你病了,我忍着只要了一次·”秦冕挺起下身,将硬物主动往他手里送,“现在是不是应该补上”·这人耍了无数次的流氓,白鹿依然招架不住,一听就脸红,反倒成了条件反- she -,跟切洋葱会流眼泪一样。
他也不是不想,只是心存顾虑,“下午约了乔医生,她太聪明了,我不想被她看出来·”·秦冕也不强求,吮舐他眼睛,“那就用手,打出来就放过你。”
他也担心近来运动太频繁,白鹿的身体会吃不消··秦冕在国外时有个固定炮友,对方不止一次跟他提出作爱要节制·那时候秦冕大部分时间只是解决生理需求,还不像如今这样,见人就要。
“怎么了”·白鹿没撸两下就停了手,“用手太没效率,说不定连午饭都赶不上·”他突然抬脸冲他一笑,小鸡琢米似的一口琢在秦冕脸上,“小孩子才喜欢用手。”
说着就闷头钻进被子··下一瞬间,肿胀的- xing -器就被温热的口腔细密包裹··秦冕能感觉到白鹿的舌头在柱身上画着圈儿地讨好,他张了张嘴,不禁挺身,狠狠按住对方脑袋。
刚过十点,方姨就神色紧张地盯着挂钟看,“这个点了小冕怎么还不下楼”她又拉着何亦,来来回回问他,“他是不是病了呀,最近又头痛了”·何亦看了眼手中平板的时间,拍拍她落在自己膀上的手背,“没有,秦总昨晚熬夜到凌晨,周末难得补个懒觉。”
方姨半信半疑,“他哪有懒觉的习惯,就是通宵也没见他睡过·”该是真的担心,说着就要上楼寻人··何亦赶忙将人劝住,“哎方姨别急,这个点秦总肯定醒了,再等等应该就下来啦。”
主卧厕所的洗漱台是精制纯黑的石英石,深宽可观,白鹿整个人坐在上面都不显得紧促··秦冕站在台前,享受地闭着眼睛··白鹿单穿一件T恤,赤腿坐在台上。
搓一搓掌心,将捂热的剃须油均匀抹在男人下巴和脸侧·由于台高,一双长腿夹着男人的腰杆,悬在半空··秦冕随意伸手,就能摸他到裸露在外的皮肤,沁人心脾,凉得像缎。
抹完精油又涂泡沫,白鹿聚精会神,一手拉紧皮肤,另一手从一侧的胡须开始刮起·锋利的刀片顺着细密的纹理一点点过渡,从上至下,每一次落刀又轻又短··“技术不错。”
秦冕微翘嘴角,由衷赞他··“嘘·刀片无眼,这么精贵的脸,可不能坏在我手上·”待白鹿小心翼翼刮干净泡沫,才舒了口气,从洗漱台上一跃下地。
秦冕睁眼的同时已经开口,“晚些时候何亦会给你一张卡·”·“嗯”白鹿抬头,“小费”·秦冕轻笑,“是我信用卡的子卡,密码是圆周率前六位。”
他冲干净脸,用沾- shi -的左手揉了揉白鹿头发,“网拍就算了,以后不许再给自己找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知道你有让高扬出国的打算,那也应该是我和你一起照顾他。”
·“……”·秦冕怕白鹿不受,故意将话说得暧昧一些,“我们家情况特殊,让你管钱不太现实·不过只是管管零花钱的话,我没有意见,下个月开始,卡都给你。”
白鹿盯着男人的侧脸,半天,突然笑了,“秦先生你骗人·”·“怎么了”·白鹿撑在洗漱台上,盯着他手里浸- shi -的毛巾和挤毛巾的修长手指,“你明明说人生没有捷径,那我现在是什么啊我这样算不算登上了秦先生这条捷径之路”··男人挑眉,声音干脆,“不算,我不是你的捷径。”
“噢那是什么啊”·秦冕收拾妥当,搂着白鹿从厕所里出来,一边走一边与人说,“我是‘你一个人承受完所有孤独和痛苦,却仍然勇敢善良’的奖赏。”
他见白鹿没听明白,笑着补充说,“我就是你一路披荆斩棘出来的那条路·”·谁让善良勇敢的人,最可怕呢··白鹿一愣,眼眶瞬间就红了,“勇敢善良”他细细琢磨,“那是因为有一个人,他跟我说要保持少年心- xing -。”
在最- yin -冷的时候,那人像一道黎明,彻底劈开迷雾··他惊醒他的昏迷,偿还他的天真··秦冕一侧脸,落在人腰上的那只手顺势又捏了捏他,“我是单身。”
“嗯”白鹿以为自己走神时听错了话,不禁仰脸看他,“单身”·“我说我是单身,我一直在等你。”
男人的目光温厚绵长,白鹿将将与它缠上就再也挪不开眼睛··愣怔之际,他听见秦冕又说,“这个迟到七年的回答,不知你满意不满意”·当年教室里,恼人的铃声将秦冕来不及给的回答湮没,一如他们还未开始就结束的第一眼。
心房的位置如绽开千花,疼得要命,又甜得腻人·白鹿突然胆肥地勾上男人肩膀,直接跳进他怀里,“我不爱管钱,我想申请要别的东西·”·下一瞬间秦冕就被他扑在床上,两人缠绵着滚在一起。
直到门外响起何亦惊慌的声音,“方姨,他们……他真的快下楼了·”俄而,那个声音又近一些,“别,别,别上去吧·说不定秦总正在洗澡呢。”
何亦的声音很大,像是专门说给房内的人听··看来是拖不住了,时间不够再一次白日宣- yín -·两人绞在一起,不由得同时笑出了声··“留着晚上吧。”
秦冕率先起身,将软成一团的白鹿从床上拽起来··白鹿虚着眼睛,与他讲价还价,“留到晚上的话……我可是要追讨利息的·”·何亦见两人前后脚下楼,总算松了口气。
方姨见秦冕身后多了个人,先是一愣,接着整个人都惊住··“方姨做了什么菜,好香啊·”秦冕知道白鹿故意拖沓,不愿在外人面前跟自己亲近。
便一直站在楼梯的最后几阶,等着人磨蹭下来,将他一手拉到身边,“方姨,这是白鹿,之前你们见过面的·”·“……”白鹿进退两难,只得埋低脑袋,学着秦冕的口气叫她,“方姨好。”
女人惊诧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就炖了个牛肉,烧了个排骨·你上回不是跟我说少买鸽子兔子的,可我记得你以前是要吃的呀。”
秦冕大方解释,“不是我,是白鹿不爱吃·他舍不得吃那些小东西·”·白鹿:“……”·方姨又转头仔细看白鹿,看得白鹿不知所措。
秦冕倒是淡定,低头在他耳边,“怕什么,方姨是自己人·”他捏捏他肩膀,像无声的安抚··何亦适时插话进来,“秦总和白先生都还没吃早饭,这个点肯定饿坏了吧。”
一边说就一边揽着方姨往厨房走··待那两人都转身了,秦冕才咬住他耳朵,使坏似的,“只是方姨就吓成这样那以后还怎么跟我回家”·“……”·有花尾巴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咂盆里的小米。
乔晏将瓷杯放在白鹿手边,他却无动于衷,仍然一眨不眨盯着窗边的雀鸟··“这两天突然飞来的,每天都这个时候来·”·白鹿点点头,“万物都有灵- xing -,动物比人更甚。”
乔晏坐回桌前,看了眼钟面的时间,“今天来得挺早,是秦先生送你来的”·“是何先生,秦先生还有工作·”·“也是,那个人跟我一样,是个工作狂。”
乔晏又多看他两眼,“今天状态不错,最近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白鹿心不在焉回答,“嗯……最近的事情都很顺利。”
没聊家常两句,她就进入工作状态,“上回我们说到那个男人的别墅,今天继续这个话题可以吗”·“嗯·”白鹿表情很淡,见麻雀吃饱后彻底飞走,才转回视线,“那个男人也养过鸟。”
“麻雀”·他摇摇头,“不认识·那种鸟有很长的尾羽,脖子上一圈绒毛,张开翅膀像鹰·它的叫声非常刺耳……”白鹿说着不由自主皱眉,“我不喜欢那个声音。”
乔晏同时快速在纸上写下:刺耳,不喜欢鸟叫··仍然是些负面的描述··上一次催眠并不顺利,前头花了太长时间,以至于治疗恰好断在一个关键的地方。
她正要问他是否准备好再一次接受催眠,可白鹿不多犹豫就拒绝了··“乔医生,今天我想试试自己说·”·乔晏微诧,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办得到吗”·“试一试吧,毕竟第一步都走出来了。”
他难为情笑笑,“如果像上回那样,说完连自己都不晓得说了些什么,感觉很无奈啊·”·白鹿被梅老板找到的时候,正好也是冬天,不过应该比现在暖和一点,是个初冬。
那人是他在按摩店里见到的最后一位客人··奇怪的是,对方对他毫无要求·就让他坐着,掰过他的脸,从左,从右,带着不明的审视的意味,从各个角度看他。
··不脱不摸,就是翻来覆去地看··“像,的确五分像·”梅老板单手将指间的香烟掐掉,烟灰吹在两人身上,“就是可惜右眼角下边缺了颗痣。
怕疼么,不怕我给你秀一个”·白鹿被烟味呛到,狠狠瞪他··“嘶,还挺凶·”男人不气反笑,“还有脾气……有点脾气也行。
太闷闷不乐反而没意思了·”·白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从始至终都防备地看他,也不说话,就听这个男人一直絮絮叨叨··末了,对方突然问他名字,“你叫什么啊”·白鹿仍然瞪他,极不情愿地,“白鹿鸣。”
男人一顿,“哪个鹿,哪个鸣”·白鹿答非所问,又把自己的名字重复一遍,“白鹿鸣·”·“……”男人也没继续纠缠,当即松了口,“要不要跟我走”·白鹿皱眉,像是没有听懂。
“你只要听话一点,我就带你永远离开这里·”说话时他正好捞起一边袖子,露出手臂上大片绯黄的梅花刺青··“要·”白鹿看他身上的梅花直接看呆住。
那时只有一个想法,跟着这人出去了,才有逃走的机会··于是白鹿顺利从天上人间出来,转手到了梅老板手里··那时他当然不可能晓得,这一个‘要’字,竟成了他人生第三个转折点。
出去当天,从对方连续几通的电话内容,大概可以猜出这个姓梅的男人是有钱人圈子里的皮条·他买下白鹿的意图再明确不过,但是没关系,人都出来了,总有一个客人会掉以轻心给他轻易逃跑的机会。
可出来后两天,白鹿就意识到事情跟他想象中有些不同··他从没见过除自己以外的其他MB在哪里,梅老板竟然让他单独住一栋两层楼的屋子·甚至好几天过去,除了门口的保安,他都没见过第三个人。
一星期以后,对方将一个崭新的身份给他,“从今以后你叫白鹿,过去的痕迹我全替你抹掉了·”消灭一个身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当时的白鹿无暇多想。
临走时候,男人又郑重嘱咐,“做好准备,明晚是你第一个客人·非常重要,你可千万不准搞砸了·”·可是第二天下午,比重要客人先出现的,是顾先生。
他当着白鹿的面跟梅老板争吵,吵到关键的地方才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白鹿听了半天只听懂一个信息:顾先生不同意让白鹿见那个客人,理由非常简单,他这边也有一个重要的客人。
梅老板手里的MB一般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一次又一次被卖给不同的人取乐,另一种就跟他从天上人间把白鹿买出来一样,被人直接买断后带走··梅老板口中的重要客人应该是前者,是个打算先买一次再看情况的人。
而顾先生的那个就痛快多了,连人都没有见着就决定高额买断··给出的一口价格更是干脆,直接翻了十番··白鹿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他本身就是个实体的‘高利贷’。
可惜这所有的代价,兜兜转转,最终全部落回自己一个人头上··白鹿说,“当天晚上,我被送到别墅……我见到了那个男人·他苍白的头发和指间燃着的香烟,连虚眼的神态都跟父亲一样。”
“更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么”他挑起嘴角,语气像是自嘲,“那个男人突然靠近我,温柔地抱住我·他跟我说……”·白鹿吞咽一口,声音发抖,“他说……鸣鸣,我接你回家。”
鸣鸣··这是除他父亲以外,第一个会这么叫他的男人··第八十三章 没人喜欢你故事的结局·可能是- yin -天的缘故,季昀的别墅比上一回来时,又添了死气沉沉。
没人打理的花园被耐寒的野草侵占,有几根长得不知趣的,甚至挡在路上··白鹿按完门铃,管家就迎出来接他·见白鹿委身从裤腿上拈下颗草穗,不好意思笑笑,“上一个花匠走了,暂时还没找到替代的人。”
“季先生在家吧昨天我有打电话过来·”·管家侧身引他进屋,“早早地就起了,一直在书房等你·”·进门后第一眼,白鹿看见的是季昀的背影。
常年矫健的身形此时看来却有些佝偻·白鹿眨一眨眼,那一点点霏靡的‘佝偻’又不知去向··季昀咳嗽两声才转头过来,脸上的表情仍然浅淡,“坐。”
“季先生早上好·”白鹿坐到他对面,将棋子从棋盒里一颗颗捡出来,“季先生是不是还病着您的精神不怎么好·”·对方盯着他手中的动作,像在走神,“年纪大了,冷天难过,挨到回春就好了。”
白鹿温顺地垂下眼睛,“我父亲也是,他肺不好·一到冬天就一直咳嗽,听说最后一年还经常咳血·”·“吸烟”·“嗯,他是个老烟枪,不晓得吸了多少年了。”
白鹿将棋子摆好,跪得更庄重一些,“以前最讨厌他吸烟,可现在时不时自己还会买一包·吸不来,就是想他的时候点一根,装装样子·”·他正要抛子却被男人抬手打断,“不着急下棋,今天时间充足,陪我这个老人多说两句话吧。”
白鹿错觉今日的季昀有些古怪,不过很快就想起自己先前厚脸皮提过的追加成本·看来对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留了疙瘩··于是他乖巧认错,“之前提到的关于加钱的事情,是我办得不好……我们至今仍然在找骆家风控里的漏洞,之前做的尝试实在有些妄自菲薄,以卵击石。
不过计划已经调整,等全部完善之后……季先生”白鹿说着话时,对方已经闭了眼睛,像在闭目养神···良久··季昀才缓缓开口,可说的却是别的内容,“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过一些传言”·白鹿不明所以,“季先生指的是哪方面的传言”·“与我有关。”
男人懒懒睁眼,见白鹿沉吟又补充,“跟你也有关·”·“……”白鹿认真琢磨,除了那句不晓得谁先带头的‘私生子’,他还真记不得有其他传言。
可这话不能乱说,只得摇摇头,“没有听过,是什么样子的传闻”·书房的门恰好被管家轻轻推开,他走过来微微俯身,将两杯三分之二满的红茶放在两人手边。
“这回的茶叶微苦,我就添了些糖,不知合不合白先生口味·”·白鹿低头尝了一口,微微皱眉,“还好,合适,谢谢款待·”说是合适,其实已经甜得过头。
这昂贵的茶叶搭配红糖,味道实在有些奇怪··转身前,管家又多冲白鹿行了个礼,“快过年了,过几日我也得回家一趟·白先生若是有空,常过来陪陪老先生吧。
今年的冬天太冷,这屋子又总是没人,太冷清了·”·季昀回头,甩他个眼色,“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管家赔了张难为情的脸,知趣退下,离开时又将书房的门轻轻带上。
没外人了,季昀才慢慢开口,“外边有人在说,你白鹿是我季昀的私生子·”·“……”白鹿一口茶水呛出来,他赶忙用手捂住嘴,“咳咳,不……不好意思。”
季昀目光平静,仿佛两人只是在聊一个普通的棋局,“你相信他们说的吗”·白鹿飞快摇头,“当然不信·我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我知道我母亲和父……”他突然又愣住,眼尾一颤。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这里的‘父亲’指的是亲生父亲,是让那个女人意外怀孕哭着回来的未知男人·切确一点说,白鹿从没在意过,也从没仔细想过那人可能是谁。
季昀见他表情卡住,叹了口气,“你的父亲的确不是我·”·“……”白鹿心情复杂,一颗小心脏被人轻易抛起来又重重落回地上。
虽然他本就没奢望什么,可这么一去一来,落差极大,不是惶恐胜似惶恐··“我这辈子没做过出格的事情,我的确只有一个儿子·”男人第一回 说起往事,神色落寞,“铭洲在三十年前九牧就死了。
他死的那一年,我的爱人也疯了,至今还住在疗养院里·”·白鹿将脑袋埋得更低一些,“知道这些事情,我很抱歉·季先生,节哀顺变·”·“铭洲跟他母亲一样漂亮,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
他的瞳色比我们都浅,是琥珀的颜色·”季昀闭着眼睛认真回忆,“那孩子非常聪明,十三岁拿到斯坦福的录取通知书·我们送他出国的那年,他才十三岁啊。”
白鹿轻声应和,“那的确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他自己就跳级了两年,他知道跳级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十八岁博士毕业回国,二十……”季昀顿了一顿,“二十岁人已经没了。”
白鹿揉了揉眼睛,他突然觉得这个房间有些闷人··“铭洲若是还活着,现在可能是个优秀的企业家,建筑家·或者仍然是小时候那个藏在房间里的画家,梦想家。
我给了他最宽裕最自由的环境,我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硬了翅膀,羽毛丰满,他的作品一鸣惊人·他当年的底稿我全部都收在屋子里,这么多年仍然不断有人来问价。
可我怎么舍得卖掉它们,它们一直代替他活着,陪了我,三十年了·”·白鹿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他想附和却觉得说话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外头的人都说我这辈子无欲无求,问心无愧。
可我最爱的人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我还能求什么呢问心无愧呵,除了我,这世上可能没有人知道铭洲死的前一天,我们还大吵了一架。
他不愿意见我,我就在电话里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当时在跟他吵什么呢……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会不会真的就放手由他去呢”·白鹿强打精神却仍然力不从心,季昀的声音忽远忽近,还带着回声。
终于··男人话中停顿稍久,周围彻底安静下来·白鹿直接失去意识,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收拾整齐的棋面被他扫落一地,棋子‘乒乒乓乓’,其中一颗正好撞在季昀鞋上。
季昀闻声抬眼,盯着地上不省人事的白鹿·沉默半晌,终于弯腰捡起棋子,夹在指间搓了两搓··“看来是真的没有人喜欢听你故事的结局啊……铭洲。”
秦冕开门时打了个喷嚏,进门后一眼就看见不速而来的客人··两人同时抬头,对方先他开口,“大公司就是不一样,一个小小的待客室,冷气都开得跟不要钱似的。”
他挑挑眉毛,“烧钱事小,但冻着咱们秦总了,可就事大·”·秦冕在他对面坐下,“你来做什么”·“你还真是个大忙人啊,没有预约,你们前台的小姑娘硬是不肯放我上来。
磨了半天嘴皮,报你名字都不好使·”·“不好意思,你的脸上也没写清楚你是谁·骆先生在圈外的名气,恐怕没你想象地那么广·”·骆洲不置可否笑笑,“如果还有下回,不如我报白鹿的名字再试试”·“铺垫够了就直接说吧,大家都不是闲人,没必要相互耽误。”
“也是·”骆洲从善如流,“我其实并不是找你,我找的人是白鹿·可这两天死活联系不上,你知道原因吗”·秦冕偏头,又打了个喷嚏,“他手机丢了,还没重新办卡。
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噢难怪·”骆洲点点头,“就目前的情况,我好像也只能跟你说·”说话同时他将一个信封拍在桌上,“白鹿落在我酒庄的东西,可能就是一张普通的废纸。
但毕竟上面的横横竖竖不是我写的,万一这纸还有价值,被我随手扔了也不太合适·还得麻烦秦总行个方便,替我转交一下·”·“只是一张纸”·“只有一张纸。”
秦冕按着信封滑到自己面前,表示他已代他收下,“正好骆先生来了,我也有话想问问你·”秦冕微微仰头,是个有些凌人的姿态,“白鹿为什么会认识你为什么这半年时间,他都在你的手里”·两人相互打量,连同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变硬。
沉默不长,骆洲轻笑一声,一副被冤枉的口气,无辜极了,“我之前不都说过了吗,路上捡到的呀·”他只是好心来送个东西,怎么莫名其妙还被质问上了。
·秦冕微偏脑袋,仍旧是双猜疑的眼神,“假使我们换个位置,你觉得你会相信这番话吗”·“还别说,我现在都已经后悔,当初怎么那么痛快就放人走了。”
骆洲耸肩,“要是我提前认识他,知道他是你秦总身边的东西,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就把人还你我又不是冤大头,物品交换,谈个条件不过分吧”·“谈什么”·“我知道你跟我父亲同时看中一块地皮。
没记错的话,你们明争暗斗两年了,一人拿到一半的机会,就等着对方谁先松口,谁先放弃·”·“所以呢”·“所以我要是知道白鹿对你这么重要,当然就用他来换你手中那一半东西了呀。
再怎么说,我都替你养了半年,体重增了十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的确·”秦冕面无表情看他,“我欠你一个人情,但那块地别想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骆洲苦笑,“所以秦总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你现在就应该庆幸白鹿是被我捡到,而不是别人·否则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谁说得准呢,对不对”·问不出更多东西,秦冕也不浪费时间。
他捡起桌上的信封,正反看了两眼,“你照顾他的事情,我会记住·今天麻烦你专程跑一趟,以后若是有其他需要,可以开口,换我上门·”·送走骆洲,秦冕回到办公室里。
他摁亮台灯,下一个动作就将信封举过头顶··果然,这种黄皮的材质透光- xing -极差,对方似乎料到他有此一举,才故意选了这种烦人的封皮··骆洲肯定是提前看过内容的,所以自己看不看这东西,它都已经不是秘密。
秦冕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当一盘小人··白鹿身上有太多他看不明白的地方,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是害怕那些东西的·它们使他每次紧紧抱着白鹿时仍然错觉对方离他很远。
他们之间的隔阂一直都存在,要想亲密无间,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毕竟人是自私的动物,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把说不出口的算盘··秦冕顺手从抽屉里拿出小刀,刚斜了角度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又停住。
“……”·原来这个信封并没有封口,指甲盖稍微一拨,密封的地方就翻折起来··“啧·”·骆洲一定是故意的··秦冕不再犹豫,将单薄的扉页抽出来,一层层展开,就像一层层剥开某人的外壳。
紧张,兴奋,不可抗拒··他皱了皱眉,因为首先映入眼里的是他并不陌生的四个字:天上人间··第八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又死·白鹿醒来时,睁眼正好是片黄昏。
面前正对一扇硕大落地窗户,季昀就坐在窗前闭目小憩··系在一角的窗帘是禁欲的石灰白,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尤其显得森冷··白鹿突然没由头地想起那些,穿在未冷尸体上,单色的寿衣。
这个念头一起,先把自己给吓了一跳··他托着沉铅一样的身体,努力坐起来靠在床头·额间细出冷汗,四肢颤颤巍巍,几个动作就虚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种吃力感并不陌生,他可能又被下药了。
舌底一丝怪异的回甜,是那杯味道过头的红茶··管家·明明是个面蔼的男人,看来这世上所有面善的东西,都不一定安全··可身上衣物完好,失去知觉后应该只是被人从书房搬运到床上。
何况··他现在可是在季先生的家里··房间的布置比其他屋子都要紧凑,角落间堆着成排的画板,书柜里是鳞次栉比的奖杯··白鹿猜想这应该是季铭洲曾住过的地方。
季昀听见动静,缓缓开口,“醒了”男人始终背对他,盯着窗外枿无生机的天空。灰白的光影打在他头顶,看起来十分落寞。·“醒了。”
白鹿揉揉眼睛,装出一副刚睡醒的口气,“这几天太累了,没想到竟在季先生家里睡着,实在是丢脸·”·男人不以为意,并没听出他话中异样,“睡得好吗”·“……”白鹿微微皱眉,硬着头皮回他,“还可以。”
他尝试想要下床,却发现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那就好·”季昀转头时正好看见他下床的动作,“腿麻了腿麻就继续躺着吧,再等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白鹿飞快计算自己睡着的时间,看来对方连药效都拿捏好了··沉闷死气的卧室里,仿佛时间都走得比外面要慢··“你知道将棋与其他棋类最大的差异在哪里吗”季昀又转头过去,声音如往常一样平静。
·白鹿摇头,“我接触的时间太短,只是自己随便玩玩儿·对这方面的了解远远比不上季先生·”·“将棋是象棋的一种变体,而它本身又有无数种变化。
从原将到广将,历史上最大的棋盘比你身下这张床都还要大一些·”男人眼中露出些许温度,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扶手,“走法古怪又缓慢,很长一段时间,这种棋类都不被人看好。
直到出现一个崭新的概念——打入·”·“打入是复活的那个意思”·“被吃掉的棋子能重新回到棋面,继续参与战斗。
使强者更强,极大程度降低残局里头和棋的状况·也就是说,将棋里面只有胜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男人全程没有看他,始终不知在看何处,“没有平局,没有饶恕,不留余地。”
白鹿微一斟酌,仍然拿捏不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季先生是独爱将棋这种烈- xing -”·“烈- xing -啊……烈- xing -这个词用得不好……”他静静闭上眼睛,声音越发冰凉,“那应该是一种接近至死方休又无人可说的巨大绝望。
我站在狭隘的孤岛,四周是无边黑水沉浮起落·渡过去,亦或者溺死·要么向死而生,要么置之死地而又死·”·昏暗的屋子里,氧气在沉默中愈渐稀薄。
男人突然回头,他目光灼灼,几乎将人烧伤··“谁教你的将棋”音色中暗藏几分力量,像野兽龇牙前的蠢蠢低吟··由于药效残留,白鹿的思维钝得像裹了层泥。
他明明嗅出气氛生变,可仍然捡不起无章的思绪,便想简单掩饰过去,“自己学的·”·男人的声音立马沉下去,他又重新问他,“我再问一次,谁教你的”·“……”白鹿咬了咬嘴唇,语气始终犹豫,“见朋友下过两次,就学会了。”
季昀终于失去耐心,他站起来,走过来,伸手直接扼住白鹿咽喉,厉声逼问他,“我最后一次问你,谁教你的”·“……”白鹿瞳孔瞠大,他从没见过这副脸孔的季先生。
他被他的口气吓住,心口一颤,声音弱得像蚊蝇,“骆……骆先生教的·”·“哪一个骆先生”·“骆河,骆先生。”
秦冕下车后,一眼就看见站在餐厅门口的乔晏··“抱歉,久等了·”他抬手指给何亦最佳的停车位置,才转头过来,“路上有点堵车,开不快。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去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等人的习惯·”乔晏冲他笑笑,“都有十年了吧,你都十年没私下邀请我吃饭了。”
秦冕翘起嘴角,“是吗可我怎么记得,十年之前,我也没邀请过你啊·”·乔晏大度极了,不跟他计较,“是是是那时候是我们一帮老迷妹天天追着你,强迫你跟着我们吃,总行了吧。”
末了又添上一句,“万年不化的秦冰山”·男人挑眉,算是受下冰山这个称呼·他四下看了看,“就你一个人白鹿没到吗”·乔晏也纳闷儿,“你们难道不是一起来的吗”·“他白天有事,就直接约在这里。”
秦冕看了眼时间,“他时间观念很强,不应该迟到的·”·何亦已经停好车过来,秦冕一个眼神,他就点点头,摸出手机查看白鹿的定位··“白先生已经在路上,到这里估计还有二十分钟。”
他冲两人微微颔首,“秦总,乔小姐,你们先进去,我在这里等他就好·”·男人没给反应,乔晏倒是先吃一惊·她惊讶道,“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装定位”·“有问题吗”秦冕面不改色,一点没有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心虚,“对你的治疗效果会有影响”·乔晏不可置信,“对你们之间的信任会有影响这是亲密关系里非常重要的环节。”
她愣了愣,“难道你现在仍然不能信任他吗”·“不是你跟我说白鹿难以取信的吗”秦冕表情不深,反问她,“那你呢,你又相信他多少”·“我……”乔晏有些犹豫,“他现在很努力地配合治疗,比起之前的态度,已经有非常明显的进步,只是我这边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你彻底把他嘴巴撬开之前,我没办法完全信任他·但安装定位只是我个人担心,他可能一直在做些我不知道的麻烦事情,我只想保障他的安全·”秦冕冲她做了个手势,“正好我也有话想问问你,还有二十分钟,我们进去坐着说”·秦冕偏爱这家餐厅是有原因的。
老板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年轻,两年前留洋回国,不光人回来了,还将一腔正统的法式情结也打包带回来··秦冕刚进餐厅,对方就亲自出来跟他打招呼··那人亲手接过秦冕的外套,笑出一口大白牙,“秦老师好”·秦冕冲他点头,“我订的座位还留着的吧”·“必须留着”男孩目送二人直到入座,才欠身退去厨房。
这人与方书词一样,是秦冕赞助过的学生之一··男孩一走,秦冕就问她,“白鹿到底是什么问题”·乔晏一顿,“你这问得也太宽泛了吧。”
她抿着嘴抱怨,“硬要说病症的话,恐惧、强迫、睡眠和创伤- xing -应激障碍,他肯定都有·人格- xing -格这种东西除了受基因影响,还与个人经历有关,任何一个结果都有与之对应的成因。
像白鹿这样复杂的情况,原因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目前我了解的情况也不完整,你让我怎么用几句话回答你啊”·“那有什么是目前我可以知道的”··“他已经开口的事情无可奉告,可他还没有说的,只是我猜测的东西,倒是可以提醒你两件事情。”
“洗耳恭听·”男人换了个坐姿,将身体更倾向她一点,“从咱们乔医生嘴里扒点东西出来,真的好难啊·”·“剖析心理的过程本来就是马拉松,春种秋收,你就是埋根萝卜都得等时间。”
乔晏立马进入工作状态,正色道,“白鹿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手机定位于他来说是个非常敏感的东西·如果真像你所说,他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危险事情,那么我猜他可能会因为不希望被你发现他正在做什么而暂时‘接受’自己被定位这件事,以达到降低你警惕的目的。
若是这样,毋庸置疑你应该放更多的精力在他身上·但是……”·乔晏加重语气,“但他若是没有做那些有的没的,而无意中得知你一直在监视他,这种行为对于你们亲密关系的破坏几乎是不可逆转的。
以后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玩儿火又不引火烧身的人,真的没有两个·”·秦冕似乎深以为然,“那另一件事呢”·“说另一件事之前,秦冰山先生恐怕还得配合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行。”
“什么问题”·“白鹿手腕上有明显的旧伤,他没穿衬衫的那天我见过一次·”乔晏伏在桌上,以右手握住自己左腕,“仅仅是一只手腕上就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不晓得你对这些痕迹有没有研究,至少我看一眼大概能分辨出哪些是外伤,哪些是自残。”
“然后呢”·乔晏觑起她精明的眼睛,“你们肯定不只是牵个手亲个嘴的简单关系吧”她凑近他一些,“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更具体的,白鹿身上哪些位置分别有什么样的伤口。”
半小时后,白鹿几乎是跑着进来的··“抱歉,我迟到了·”他站在桌前,一张脸通红,“不好意思乔医生,让你们久等了·”·秦冕替他拉开身边的座位,“怎么晚了这么长时间。”
·“陪季先生下棋,最后一局耽误太久,回神才发觉时间过了·”白鹿挨着男人坐下,敛着头,没有看他,只冲对面的乔晏笑笑。
乔晏善解人意,指着他围巾和外套,“这里暖气开得很足,不脱下来会很热哦·”·“啊,谢谢·”被人提醒,白鹿这才觉得厅里热得像个火炉。
他脱衣服的时候,秦冕就一直看他·左耳通红,脸颊上是不正常的潮绯··男人飞快与乔晏对了个眼神,回头时只假装什么都没察觉,以手背探了探白鹿额头,“脸这么红,精神也不好,是感冒了吗”·对方下意识躲开他的手,摇摇头,“可能是来的车上有点缺氧,就是头晕,休息一下就好。”
和前菜搭配的调味酒只有一小口,秦冕要来菜单递给乔晏,“还喝点什么随便点·”·乔晏也不跟他客气,“既然秦老板十年才请吃饭一次,我可以当作你是做好了被宰的准备吧”·“人我都交给你了,一瓶酒算什么。”
男人说着就伸手揽上白鹿肩膀,轻轻捏了两捏,又放开,“白鹿最近状态不错,一定有乔医生的功劳·今天这顿饭本来就是答谢你,要是能喝,你挨个点一遍我也不说一个字。”
从肩膀放下的右手擦过后腰,转而又摸到白鹿放在腿上的左手,紧紧包住,十指相扣·这个动作很小,恰好是乔晏看不见的高度··“ok·”她指着菜单首页第一排,“反正我也不太懂,就点一个最贵的吧,chateaumargaux,1999。”
秦冕挑眉,“法国酒啊,我还以为你更喜欢意大利的·”·“无所谓啊,我舌头迟钝,这酒好不好喝,也只能从价格上判断·”·“那你觉得呢”秦冕转头问白鹿,“chateaumargaux,这酒有什么特点”藏在桌下的那只手,一点不安分。
顺着裤缝,从白鹿大腿,一点点滑进隐秘的腿间··白鹿一怔,绷紧后背·他囫囵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裹在纸里,“玛歌是五大酒庄之一,chateaumargaux1999比较经典的应该是一款白葡萄酒。
红酒口感以柔美为主,象征着女- xing -的善良美丽,温柔和爱·酒中口味繁复,比如沉默的薄荷,深色系的黑莓黑李黑樱桃和黑胡椒·而白葡萄酒中不含单宁,酒味会更加纯正质朴……”·声音毫无起伏,跟背书似的。
乔晏听得一愣一愣,秦冕却并不意外·他从没忘记秦斯源对白鹿的评价,从乔晏吃惊的表情来看,白鹿该是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告诉她··直到主食的大肉被端上桌后,秦冕才不留痕迹收回落在白鹿腿间的那只手。
白鹿赶紧闭上双腿,像个没事人似的架起刀叉··只有他和身边这个男人知道,方才不过几个简单的抚摸动作,他已经硬得有些疼了··第八十五章 罗斯柴尔德的拉菲珍宝·乔晏问服侍要来三只杯子,却被秦冕中途截掉一个,“他不喝酒,我陪你喝。”
“为什么啊”她转眼看白鹿,“酒精过敏吗”·白鹿摇头,“好像没有·”·“那为什么不喝啊,成年人哪有吃西餐不喝一口酒的”·“他酒量不好,喝醉了就睡。”
说话时,秦冕的右手已经虚环在白鹿腰上,一副‘人是我的,我说了算’的态度··“可以少喝一点啊·我俩对酌,却不给白鹿,这是什么道理”乔晏仍然不能理解,“他好不容易对我打开心扉,我可不想因为这点龃龉又生隔阂。
秦先生,我还以为你是真想请我吃饭呢,敢情是变相增加我的工作难度啊·”··“怎么会·”男人举止优雅,将服侍递来的第一杯红酒推到乔晏手边,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
他背靠椅背,一本正经,“今天晚上还有安排,我不想让他这么早就睡了·躺床上一动不动的话,可是会少很多乐趣的·”·白鹿:“……”·“……”乔晏当即被这番不要脸的话噎住,还有外人在场,这个男人竟然一点都不收敛。
这哪里还是她认识的秦冰山,简直就是个秦色胚··秦冕坦然招架各种视线,面不改色,只象征- xing -询问身边一直安静的男人,“你想喝吗这酒后劲儿不小。”
当着乔晏的面,白鹿分明为难·可他没有拒绝,反而清清嗓子,翘起嘴角,是一副极度配合的表情,“后劲儿大有什么关系,我今晚要是醉了,是不是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啊”·乔晏:“……”·可惜饭间好酒还没过喉两口,乔晏就被一通电话紧急叫回诊所。
她的一个抑郁症患者受了刺激自杀未遂·患者家人死活哭着求乔晏去医院看他一眼··乔医生走了,三人的晚餐变成两人·白鹿动作更加大胆,他凑身过去,端起秦冕的那只杯子,驾轻就熟地晃一晃,仰头就咽下一大口。
“好喝吗”男人问他··“还不错·”白鹿细细回味,“口感比后面的年份偏甜,好像大家都偏爱用这种甜味来比拟女人的甜美。”
秦冕添满杯子,自己也抿上一口,“以前喝过”·“嗯”白鹿一愣,垂下眼睛,“这么贵的酒,当然没喝过啊,就是纸上谈兵而已。”
小巧的左耳鲜红如血,烫得秦冕不动声色挪开眼睛··刚回到车上,白鹿就把自己缩成一团,挤进秦冕怀中·抱着男人,闭上眼睛,脸蛋殷红,柔软可口。
秦冕伸手将人环住,另一只手轻轻,落在他头顶··白鹿当即一个激灵坐起来,动作不小,差点撞到男人下巴··“怎么了”·他连续换了两个姿势,才咬着嘴唇重新闭眼,“做噩梦了。”
由于那个亲昵的摸头动作,意识不由自主又飘回傍晚那会儿,那时白鹿还躺在季昀家中··“哪一个骆先生”·“骆河,骆先生。”
季昀总算放开他,脸上的- yin -霾不见,眼神反而慈祥·他一伸手就碰到他头发,继而又放在他头顶,“说谎是可耻的,你不应该说谎·”·白鹿下意识躲开,“对……对不起。”
·男人按铃叫来管家,对方开门时手中还抱着一瓶被遮住瓶身的红酒·俄而,又拿来酒器和两只酒杯··季昀手上动作不快,但醒酒和入杯的姿势一点都不含糊。
他将斟好的第一杯递给白鹿,“尝一尝,猜对这是什么酒,今天就可以离开了·”·“诶”白鹿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看他。
“那个男人能教你下棋,肯定也教过你这些简单的常识吧·”两人没有眼神交流,季昀就自说自话,“这是铭洲生前最喜欢的牌子,这瓶酒我在市场上找了好久,一个人喝它太可惜了。”
“……”白鹿盯着杯中莹润的液体,知道此时不喝是过不去了,可刚抿了一口就皱起眉头,“季先生,这酒……”·季昀也跟着他一起尝味,可脸上始终不多表情。
额间的褶皱随着喝酒的动作展开又收拢·他盯着半满的酒杯,“啧,居然跑味了·”·男人视线突然落远,无奈叹气,“失味的酒和已故的人,不晓得哪一个更不值钱。”
稍一停顿,他又问他,“这样你还能猜出来是什么酒吗”·熟悉的压迫感罩在头顶,仿佛连天花板都比刚才要低·白鹿知道这肯定不是猜个酒那么简单,深呼吸一口,“如果我猜错了呢”·“如果错了,追加成本的事情就另作考虑。”
季昀该是动了真格,语气果决,“可万一要是对了,我就在你要求的基础上,翻倍给你·”·“……”果然·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必须猜对的意思。
白鹿硬扛着仍在体内横冲直撞的药效,连续尝了几口,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不太熟悉的味道··既然季昀认为他有机会猜到,那这酒很可能是等级严格并且易于区分的法国牌酒。
再者是季铭洲生前最爱,那就更不可能是从意大利那些比繁星还分散的杂牌酒庄出来的惊喜物·贵族圈里最受青睐的无非就是五大酒庄名气最高的那几件·而这瓶酒难以被找到,多半是因为生产时间过长,是一瓶古董酒。
跑了味道又说明藏酒的人对它疏于照看,这酒原本或许并不十分值钱··白鹿心中大致有了几个答案,但答错成本太高,他不得不仔细琢磨··无法简单从味道上甄别,只得把注意放回季昀手边的那个酒瓶。
瓶身被单薄的丝绸包裹,只剩一个难以辨别弧度的瓶嘴·连封嘴纸都被提前拆掉……说明纸张颜色也是个足以表明身份的东西··不合时宜的,脑海中突然晃过一个旧年的片段。
那是还在骆河别墅里的事情··那栋别墅外面有一整间地下酒窖·白鹿进去过不止一回,成百的酒架上千的酒,可其中只有一个架上的东西不被允许碰触。
最上面两排是知名的绝版酒,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世间再难找到第二瓶·而下面几排是一个知名酒庄并不十分名贵的酒品,但竟然依照年份排列,每一年都没被落下。
那不是这些贵族平常青睐的酒种,只是相对高端一点的平价酒··而骆河之所以单独收藏,肯定还有个白鹿不知道的原因··他半路出家,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
可对于骆河季昀季铭洲这些长时间接触红酒的上流社会的人来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些不说也彼此心知肚明的共识···对红酒的共识,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窥探的共识。
如果是这样,那骆河珍惜的红酒很可能也是季铭洲生前喜爱的··除此之外,白鹿想不到更多,于是他果断开口··“是拉菲·”他做足气势,连眼神都硬起来,“是拉菲酒庄,一瓶1980年以前的小拉菲,MoulindesCarruades。”
在忐忑和煎熬中等待判决,却没想等来对方温柔地抚摸··季昀抬起他下颌,一缕一缕,循着并不清晰的发络,理顺他软踏踏的头发·男人的目光近在眼前又仿佛很远,他像透过白鹿在看另一个人,“他是珍宝。”
直到临走白鹿都不晓得季昀口中的‘珍宝’是指季铭洲还是红酒·小拉菲的正标名称是Carruadesdelafite-Rothschild,翻译过来叫作,罗斯柴尔德的拉菲珍宝。
由于喝了酒,白鹿脸上呈出一种病态的粉红·他不想被秦冕知道下棋以外的事情,为了掩盖酒气,回来的路上还专程买了两包口香糖全部吃完··在乔晏面前违心地讨酒,也是为了遮掩自己已经喝酒的事实。
飞了一天的心神终于在秦冕的抚摸里平稳落地·他撒娇似的黏在他身上,像一只亟待被讨好的猫咪··白鹿很少这样矫情,他只在这个男人面前才会情不自禁露出真实的表情。
酒后的身体十分干燥,开了暖气的车内将燥热连续升级·他突然坐起来一句话不说,脱掉外套又脱毛衣·在秦冕诧异的眼神中,毫不委婉与前排的何亦说,“何先生,麻烦把隔板升起来。”
“……”何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好的白先生·”说着话时还体贴地打开音响··白鹿脱得只剩件单衣,又翘起双腿脱自己的裤子。
直到脱得精光才转身一跨,骑在男人腿上··四目相对瞬间,欲望就张扬起来··由于车顶限高,白鹿只得微曲后背·他将一俯身,就抱住秦冕脑袋用力亲吻,仿佛要把满腔无人可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秦冕好脾气地配合他,迁就他,任他解钮扣,扒衣服,又亲又舔又挠又咬·被这人毫无章法地折腾半天,男人没说什么,白鹿倒是先发制人··他赌气似的欠进他怀中,手指拨着他前襟的圆扣,“刚才那个主厨叫了你一声老师,难道他也是你的学生”·秦冕语气平静,“是。”
白鹿吃醋,音色立马饱满起来,“怎么到处都是你的学生别人春风化雨,你是春风化人,他们看你的眼神,感情流露得都快漫出来了你知不知道”·男人被他逗笑,轻轻抚摸他后背,“什么眼神他们不对我客气,难得像你这样跟我撒泼”·白鹿觉着羞赧,一口咬住他脖子,印了个半深不浅牙印,“你是我喜欢的男人,以后不许再收学生了……他们都那么优秀,要是又有人看上你,我哪里争得过来啊。”
说着说着,竟委屈起来··秦冕知道他酒意上头,也不责备,任他叽叽咕咕,胡作非为·末了,才将人从怀里扒出来,故意恼他,“以后不许喝这么多酒,你一喝酒脸就会肿,还真不如我的学生好看。”
·白鹿一听,身体里存留的酒精直接炸开·他推他攘他,一双腿甩了半天也踢不着他·急得在男人膝上发泄似的乱摆,忘了局限的车内空间,一个后仰,整个脑勺直接撞上车顶。
“啊”白鹿捂着脑袋,疼得眼泪在框里打转··这一下是磕得狠了,秦冕皱了皱眉,将人温柔揽回怀中,使他趴在自己胸口,“让你不老实,这下不光脸肿,连头也肿了。”
“……”白鹿又气又悔,一手抓着男人已经被他扯开一半的领口,另一只手捂住疼痛不减的后脑,带着让人心疼的重重鼻音,“我喜欢秦先生,很喜欢很喜欢。”
这种只在酒后才听得见的撒娇,异常暖心··良久,男人才回答,“我知道·”·兴许是对方的口气有些敷衍,白鹿不乐意了,又挣扎着坐起来,一双大眼睛顾盼流光。
他一个字一个字跟他强调,语气无比认真,“我喜欢秦先生,不只是想跟你睡觉的那种喜欢”·说完,又抱着脑袋跌回男人怀里·哼哼唧唧,一闭眼睛,两分钟不到便睡着过去。
秦冕就一直静静看他脑袋顶的发旋儿,看他又长又密的睫毛·直到何亦关了音响,小声提醒他,“明天晚上方先生回国,秦总还要亲自去机场接人吗”·秦冕牵起白鹿落在座椅上的外套,将他光溜溜的身体仔细裹住。
“去·”他听何亦欲言又止,将头转向窗外时也叹了声气,“毕竟我答应过他·”·第八十六章 她说她儿子是跳楼死的·乔晏噘了噘嘴,将一夜死掉的含羞草连盆带泥放到门口。
前台探出个脑袋,“这不是吴医生送的花么,这么快就死啦”·“嗯,可能是根没长好,前两天就没精神了·”·“对了。”
前台叫住她,递来一个手信袋,“吴医生蜜月回来,早上还来了一次,说这是给乔医生的纪念品·”·“除了免费苦力她还能想到我,不容易啊……”乔晏刚伸手过去,东西没接成,手又抽回来。
“乔医生”·她没要口袋,反而瞪大眼睛,“他们之间可能有问题”·“啊”·下一个瞬间,乔晏已经大步向前,转身朝诊室里去。
吴医生是她同门的师姐,在本城的精神疗养院工作·二十年前,网络刚刚普及那会儿,对方曾叫乔晏帮忙录入过部分病人的个人资料··当年的资料全靠手输,每一个字都是指头敲的。
这么多年过来,仍有两个患者的情况令乔晏记忆尤深···一个是被称为天才少年的男孩,因一桩完美凶杀案被查出患有反社会人格障碍·若不是新陈代谢在现场掉了根头发,那个案子或许永远都无法破解。
另一个则是名气不小,叫作齐妃的女人··她曾在报纸上被大众戏称为世上最幸运的女人之一·出生名门,是个中法混血,又跟一个同样好家室的男人相爱结婚。
强强联姻,简直是所有人都艳羡的发展··她是季昀的爱人,季铭洲的母亲·因儿子车祸去世,受打击太大,一夜之间突然疯了··专业一点来说,是精神分裂。
头一天在餐厅里,秦冕跟她使眼色说‘这人正在撒谎’的时候,白鹿似乎恰好说到跟季昀下棋的事情··乔晏的病人里面,有钱人不少·对于季昀这种不小心就上报纸上新闻的有钱人,更是不会陌生。
她虽没亲眼见过,好歹名字是听了几十年的··鬼使神差的,乔晏凭借印象中师姐给的账号密码登入疗养院的网络系统,竟成功在里面找到一份齐妃的病情记录··三十年前的优雅女人,如今也快七十的年纪。
乔晏翻到她当年的病历,粗略又看完一遍·女人患的是精神分裂中的紊乱型分裂,这几十年来一直靠吃药控制,病情没有好转,但也没严重··原本被千万人羡慕的开挂人生,因为一个意外,就这么没了。
乔晏一点点浏览齐妃这些年来的各项记录,她直觉这里面有些被人忽略的重要东西,翻了半天直到看见一条——·‘她今天状态不好,她一直在说已逝的儿子的事情。
她很混乱,她说她儿子是跳楼死的·’·这条非常不专业的记录该是某个年轻又没有经验的护工登记上的·坏处是他们只会记录,不能当场正确地分析。
可也有好处,比如由于缺少经验反而不会先入为主,记录客观··传闻中季铭洲难道不是车祸死的吗怎么又变成跳楼了·乔晏不停往下翻,直到翻出一个附件,附件上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女人当年的独照;另一张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乔晏看见照片的瞬间就愣住·她这才意识到虽然季家人名气斐然,但她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季铭洲本人。
相片上的男人清爽干净,眉角的弧度,下颌的高度,脸与相片的夹角,连同眉眼间的神态都看得出来那人良好的修养··一个荒唐的念头从脚底爬上来,她吞咽一口,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白鹿与乔晏预约的时间是午后四点,也就是乔医生下班前的最后一个病人··可中午刚过,白鹿就来了诊室·他一进大厅就被前台告知乔医生还在接待上一个病人。
白鹿一脸歉意,冲她笑笑,“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时间,晚一点再来·”趁对方一个不注意,他摸出何亦给的那只手机,关机后直接扔在墙角··一刻不耽误,电梯下楼就打车去天上人间。
已经整整一天,都联系不上沈钰··尽管没拿回自己的手机,他仍然有办法跟对方通气·可从昨天晚上开始,沈钰就彻底失联·白鹿有些担心,不得不临时脱身,去看看情况。
果然··仅仅扔掉手机还不够··出租车几次连续变道超车,白鹿透过后车窗仍能瞥见一个熟悉的轿车身影·尽管何亦车开得足够隐蔽,甚至保持了一段不近的距离。
他知道何亦的车技,要想在大路上甩开对方,并不容易··“师傅,附近有购物商城吗”·“前面左拐有一个,不去洗浴中心了”·“去。”
白鹿扒着座椅,眼睛却从后视镜中警惕盯着车后的情况,“开进购物商城的地下停车场,听我指挥,绕两圈我们再去·”·于是在商场负三的迷宫停车场里,何亦果然跟丢了四处乱窜的出租。
他只得靠边停车,跟秦冕汇报:人掉了··手机最后的定位还留在乔晏的诊所,而白鹿的位置,已经完全失去··秦冕回他:不要紧,他知道自己回来。
晚上我去接人,你留下来,替我看着··故意记错就诊时间把手机扔在诊所,就算被问起来,白鹿也可以说是自己不小心遗落·若是这人一开始就打算甩掉何亦,跟丢是必然的事情。
秦冕知道,何亦的聪明,放在同是人精的白鹿面前,根本不够用··白鹿赶到天上人间时天还大亮,不是迎客高峰,门庭有些冷清·大部分的服务员都没有到位,只一个青涩的新面孔迎接出来,怯怯问他,“请问先生是要做局部推拿还是全身”·白鹿一句不肯废话,“雏鸟,四十六号。”
对方会意,点了点头,领着白鹿乘电梯进到专门的房间··可几分钟后,进来的却是另一个男孩··他同样穿着雏鸟的衣服,装作羞赧地询问白鹿,“沈钰今天身体不舒服,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代替他”·白鹿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舒服”·男孩支吾半天,就是说不清楚。
白鹿心一紧,完了,事情肯定暴露了·若是昨晚暴露,人应该还是活的,多半会被关在某个屋子里,听候上面人来发落·这发落一去一来,一般都得两三天时间。
当年他自己逃跑未遂被抓回来,就关在小黑屋里关了整整两天··男孩见白鹿脸色凝重,以为他生气了,“先生,我……我很听话的……”·白鹿回神,这才仔细看他。
稍一沉吟,直接上手将男孩抓到面前,两三个动作就干练地撕开他衣服··对方被这番举动吓坏,愣神之际,白鹿已经开门指着外面,“滚出去,让你们管事的再给换一个来。”
第二个男孩同样被他撕破衣服赶出门外··平日管事的那人还没上班,此时代管的也是个没有经验的愣头·对方被白鹿的气势压住,连连道歉,“这位客人,沈钰今天真的不方便接客。
您需要什么样的,可以给几句描述……再不然我多领两个来,您慢慢选”··“可以·”白鹿脸色黑得吓人,“只要新人,要干净的。”
不到一刻钟时间,五个不同类型的男孩已经站成一排,任他挑选··白鹿面无表情,声音冰冷,“把上衣都脱掉·”·“……”男孩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可既然客人要求了,也只得老实照办··白鹿眼神挑剔,一个个扫过,最终指着其中一个,“就留你吧·”·待房间里只剩下白鹿和男孩,他才开口问他,“叫什么名字”又指了指唯一的那张大床,“坐。”
男孩有些怕他,小心翼翼在床沿坐下,“小……小旭·”·“才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灰,随手一扬,扔到床上。
“来了两月了·”小旭倾身去捡衣服,还没穿上就被白鹿喝止,“别碰,不是让你穿的·”·“……”·“这里的环境熟悉吗”·“……”男孩不懂他意图,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还……还好。”
白鹿舒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谢……谢谢·”男孩见白鹿面色缓和,也跟着松了口气。
由于上身一直光着,该是难为情,手臂不自然地交叠在一起··白鹿掀起床单,扔给他,“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么”·“不知道。”
男孩摇着头,飞快地用床单将自己裹上··白鹿逮住他一只手,指着肘上两道将将结痂的红痕,“这些伤口,怎么弄的”·“……”小旭咬了咬牙,“前天来了个客人,我不小心惹他生气,就被齐叔罚了。”
据沈钰之前透露,齐叔是现在店里专管这些雏鸟的管理,脾气不好,总爱打人·也不多严重,就是徒手扇两耳光,找根笤帚鞭几条红印的程度··白鹿在几个男孩里挑了半天就是想找个身上痕迹多的。
这种人要么笨手笨脚,要么管不住脾气,总之时不时就会受罚··所以这个男孩最有可能知道,如今的‘小黑屋’具体在什么位置··白鹿从外衣口袋摸出一卷百元的纸钞放在他手边,“如果惹出乱子,齐叔一般会把你们关在哪里”·男孩一愣,不可置信地看他,“你……你怎么知道”·“回答我。”
震惊之余,小旭又低头死死盯着眼前的钞票,眼中放光,“顶楼的休息室那边有一间空着的房间……”·“等等·”白鹿打断他,从另一个口袋摸出支水笔。
他快速拆开那卷钞票,抽出几张摊平在床上,“房号是多少你把浴所每层楼的截面都画出来给我·”·趁小旭画图的时间,白鹿稀开大门观察外边的情况。
此时人少,天时地利·但毕竟正门守着几个保安,他就算救得了人,两人顺利出去的可能- xing -也不大··末了,白鹿一边解自己衬衫的纽扣一边问他,“你演技如何尖叫的声音够不够大”·第八十七章 它会那样呈现在你面前·天上人间除了正门,还有个偏门。
那扇门出去是个卸货装载的后院·会所每日的供需和食材都会在早上六点左右送来··白鹿曾经逃跑未遂,后来逃走的念头也一直都有··他观察过很长一段时间,若是能不被察觉躲进后院的仓库,趁早晨卸货的二十分钟溜进货车箱尾,被载着离开是最简单易行的方式。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他当年还没来得及尝试,就遇见了带他离开的梅老板··白鹿担心沈钰的安全,先前已经跟他提过·对方也与他确认,每天早晨六点,后院仍然能够看见进出的两辆小卡。
可目前事情未完,沈钰不可能一声不吭逃跑··白鹿脱掉自己的衣裤,包成一团夹在腋下,身上就穿着小旭将将脱下的单衣·这块麻布除了- xing -感,毫无御寒功能,冷得他一出门就双腿打颤。
无奈之下,只得又把自己的羽绒服罩在外边··凭着当年的记忆,他将打包好的衣服扔在一个几乎无人过路的楼梯间里·小心翼翼摸索着下楼,避开两波人群,总算晃到浴所的南面。
他记得备用钥匙都在一楼最南的某个小房间里,那里随时都睡着个守门的人··趁此时外面无人,白鹿敲了敲那扇门··“谁啊”果然听见有人应他。
“是我,齐叔让我来拿钥匙·”见找对地方,白鹿松了口气··“要哪儿的钥匙”守门的人闻声开门,是个身形瘦高的老头。
他手里还抱着个取暖的香炉,“你谁啊”·说着话时又上下打量白鹿两眼,见他里面穿着熟悉的单衣,“新来的雏儿你哪里顺的绒服”·眨眼之间,白鹿一个干练手刀就精准劈在他颈侧。
老头闷哼一声,捂着脖子连退两步,表情狰狞却一点没要晕迹象·他当即明白这人要做什么,瞪着眼睛张大嘴,“救……”·呼救的声音还没嚎出来,白鹿眼疾手快抢过他手中香炉,毫不犹豫一个补刀,用力敲在他脑门上。
扑通一声,人倒在地上,眼睛一阖,总算闭了嘴··白鹿皱眉,甩了甩劈疼的右手·估计是肌肉太少,实- cao -第一次就失败·早知道就直接抢香炉,多一个动作,就越多风险。
他蹲下身体,探了探对方鼻息,吞吐匀称,这才抬脚进屋开始翻找钥匙··小旭不记得房号,白鹿只得把整层楼的钥匙全部拿上·临走时候,又存了个心眼。
·对方今晚肯定能发现丢失的钥匙,自然能想到是沈钰那头出了状况·他必须给他留足逃跑的时间,索- xing -将一整排的钥匙全部取走··顺着来时的楼梯爬上顶层,凭着画在钞票上的横竖找到那个房间。
这么多年过去,室内大多地方都翻新过一次,早不再是白鹿记忆中的原貌··他开门的同时已经闪身进去,屋里没有窗户,根本不辨昼夜·尽管没有开灯,仍然可以瞄见墙角缩着一团黑影。
灯亮一瞬间,被绑成粽子塞住嘴的沈钰就吓得满地扑腾··“小钰,是我·”白鹿跪在他面前,将吓坏的男孩从地上扒起来·对方神情恍惚,手脚都被系着,本能挣扎着伸直双脚使劲儿踹他。
白鹿躲闪不及,被踢到腹部··“我是白鹿·”他压低嗓子,忍着疼痛,“沈钰你看清楚我是谁”·男孩一愣,眼眶立马就红。
白鹿挑出把锋利的钥匙,一点点磨碎他手脚上的束缚·见对方逐渐冷静下来,才拔出他口中塞着的一团破布··“不要叫,我这就带你出去·”·沈钰不再挣扎,眼泪却一直往下掉。
他全身发抖,好半天才叫出他的名字,“白鹿哥……我……我……”由于害怕,憋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暴露了”白鹿一边磨绳一边问他。
男孩拼命点头,“顾……顾那个……他来了·”他的声音颤抖,时不时还破个音··白鹿一心都在手上的动作,并没留意沈钰具体说了什么。
手脚的约束终于散开,沈钰一头扑进他怀里·男孩怕控制不好声音,就死死咬住白鹿肩膀··“别怕,还有力气么”白鹿拍拍他后背,扶着人站起来,“腿麻不麻,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男孩摇头,用唇语说,“我……我可以。”
“好孩子·”白鹿揉着他头发,一遍一遍安慰,“没事了,这回没事了·”·白鹿关了灯,也不着急出去,就一只手握住门把,另一只被身后的沈钰死死抱住。
他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等待同时,心里也没闲着·刚才两眼已经记住天上人间的内部构局·趁这个时间他正好能在脑中演算从这里逃到后院的最优路径。
终于··楼下的包间传来一声惊悚尖叫·接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救命啊要死啦欺人太甚啦”是小旭的声音。
他开了门,就坐在门口,裸着上身,照着白鹿给他的剧本,扯着嗓子又哭又嚎··门外渐次响起骚动,似乎不少人都出来看这个热闹·同一时间,浴所的人流三三两两,从东南西北朝声源处不断靠拢。
白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开门拉着沈钰一路狂奔,奔跑的方向正好与人群相错··从最冷清的楼梯间下去,顺利绕开几处容易撞人的拐角·转两个弯,眼前就是笔直的甬道,通道尽头是那一扇通向光明的门扉。
六年前,白鹿就是在这个门口被人卡住·一步之遥,使他终究错过脱离暗黑的机会··后院的仓库比白鹿记忆中要小,墙边错落堆着大大小小,沉灰多年的数排纸盒。
他接连掀开几个,只有一个杂物半满,勉强塞得下身材娇小的男孩··白鹿双手交握,马步半蹲,“踩着我,跳进去·”·YXDJ·沈钰拼命摇头,扯着他衣服不放,“那你呢”·“我自己可以出去,带上你我们就都走不了。
你乖乖藏在这里,只要熬过今晚,出去应该没有问题·”·沈钰咬着嘴唇,急得快哭了,“可是我失败了,我哥他白死了·”·白鹿正色下来,“沈珏没有白死,剩下的事情我替你收尾,你相信我好不好”·男孩仍然摇头,转眼又变哭腔,“白鹿哥你也不要管了,他们背后的关系网太大,继续下去你会有危险。”
白鹿一愣,“什么关系网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发现你偷录的视频”·男孩身子一抖,“他们没有发现,那些东西还在里面。
要是他们知道,就不会只是把我关起来了·”·“那为什么关你”·“之前报案的时候,有一个天网的摄像头正好拍到我没戴假发的侧脸……”沈钰后怕地吞咽一口,“应该是我报警的事情被谁知道了。”
白鹿听懂了,那个‘谁’还是个有机会接触公安内部系统的人··他微有犹豫,语气仍然坚定,“就算是派出所有人跟这边牵扯,那也不可能所有人都牵扯。
报案不被重视可能只是因为事件- xing -不强,远远达不到刑事案件的程度·”·沈钰瞪着眼睛静静听他说下去··“沈珏死了太久,证据早都没了,何况他是自杀,脏也脏不到这些人头上。”
白鹿皱眉,“可若是天上人间正好招惹到某个重要人物,能靠那个人借刀杀人,就再好不过了·”·可那个重要人物从哪里来呢··男孩没有听懂,“什么意思”·“我也说不上来,现在只有这么一个思路。”
白鹿的声音严肃下来,“你已经留不下来了,先安全出去再说·”·沈钰扭过不他,只得老实钻进箱子··白鹿正要关盒,却被男孩抓住手腕,“白鹿哥,出去之后我还能不能联系你”沈钰摸他的那只手,凉得白鹿狠一哆嗦。
“等我联系你,事情结束之前,我替沈珏看着你·”他脱下羽绒服搭在男孩身上,郑重叮嘱,“不管后面遇到什么,都不要放弃自己·你觉得这个世界该是什么模样,不久之后,它就会以那个样子呈现在你面前。”
·无论如何,他都想救他出来,一如时间逆流,在救当年的自己··白鹿摸回浴所穿好剩下的衣服,偷出来的钥匙被他零零碎碎丢了一路·看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开,他都走到门口,又想起沈钰提到的最后的视频。
可刚一转身上楼,就迎面过来两个保安·白鹿错身让开,却被其中一个扣住肩膀··“你们做什么”白鹿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
他现在是客人的身份,对方没有道理跟他找茬··“你说我们要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男人一步步走来,“你这是要去哪里刚才都看你出门了,怎么又倒回来”·白鹿猛一回头,吃惊地瞪大眼睛,“顾,顾先生。”
顾致顺冷笑一声,“果然是你啊,白鹿·”·不待白鹿再问,那个守门的老头捂着发肿的半边脸站在顾致顺身后·他指着白鹿,气得手抖,“就是他,兔崽子他把钥匙全拿走了”·两个保安闻言将人架住,下一个瞬间白鹿已被死死按在地上,他这时再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乌鸦回巢是反哺,你这一回来可是盗窃啊·”顾致顺走过来,蹲在地上,用手拍拍他白得不见血色的脸蛋,“拿那么多钥匙做什么人倒是比以前机灵了,可还是有一个摄像头捉到了你。”
“你怎么在这里”白鹿仰头,一脸惊惶,他明明记得当年是这人和梅老板联手把自己救出去··难道……难道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地盘那为何当初不直接把他卖给骆河,非要多走一个MB的程序·那一段记忆还算清晰,白鹿快速回忆,将每一个不自然的细节挑出来反复琢磨。
对了,梅老板还专门替他抹掉过去,换了MB的身份··为什么这绝不是个举手之便的事情·既然最后都是把他卖掉,换不换身份又有什么差别若是客人的要求,那客人又是谁,是骆河吗·可哪一个有钱人没见过美人。
在他们眼中,再漂亮的人物都不过是个符号·若是没有独特的地方,他当年凭什么被骆河看中·一个可怕的猜测一闪而过,白鹿终于后知后觉,他竟从没仔细想过,骆河当初为什么看得上自己·顾致顺将人上下打量半天,嘴角噙着一个古怪的笑意,离开前交代身旁的保安,“绑起来,带后面去。”
下个瞬间,一股电击从下腹传来,烫得白鹿肌肉痉挛,身体僵住后直接倒地,失去意识··秦冕到了机场才得知航空管制,飞机没有按时起飞·又因天气原因可能无法顺利降落。
原本九点到达的班机,至少得推迟两个钟头··他发短信告诉何亦航班延误的消息,让他提前把方书词的酒店订好··不料对方一个电话直接打来,“秦总,白先生至今还没有回家。”
三小时之前,乔晏也跟他说过,白鹿今天没有去诊所··秦冕皱眉,看了眼手表,“多给他三个小时,如果十二点见不到人,再联系·”·“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秦冕没有犹豫,飞快拨出另一窜号码·他眼角和嘴角始终绷紧,是个有些- yin -鸷的表情,“喂,是谢局吗这个时候打扰非常抱歉,我这边可能丢了个人,虽然不到二十四小时,还是想借你手里几个人用用。”
第八十八章 他年轻时候有个爱人·平板上的时间过了十二点,才终于听见飞机姗姗来迟的降落··秦冕收好东西,已经等在离停车场最近的门口·三小时过去,仍然没有得到白鹿回家的消息,只中途接了通电话,是总局治安支队的队长。
对方说人已在局里待命,若是秦老板手里有点线索,可以先描述一下,他们提前定制计划··“老师·”干净的男孩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冕转头,正好对上一双惊喜的眼睛。
方书词背着双肩,又拖了几个行李,一路小碎步跑来,半点不见旅途的疲惫·他只是盯着他,就喜不自禁翘起嘴角,目光含蓄又明目张胆“老师,我毕业了。”
“嗯·”秦冕从他手中分走一个最大的拖箱,脸上也是个带笑的表情,尽管笑容不深,“恭喜毕业,欢迎回来·”·刚一转身就听见对方心花怒放说,“好开心啊,老师果然还记得当年跟我的约定。”
方书词走在秦冕身旁,不多不少,正好是与人并肩的位置,“在外度日如年,可终于让我等到回家这一天了·”·他本就是个优秀得耀眼的存在,在外头这么多年,早不记得被多少人爱慕过惦记过表白过。
与多数出国就撒欢的留学生不同,方书词千日如一日,始终自持端正,只为了守护心里那撮深沉的月光··跟同学公路旅行途径华盛顿DC,踩在刻着‘Ihaveadream’的纪念堂地面,仰头望着成群的白鸽划破天空,听身边的亚裔女孩说‘我可能喜欢上你了’,然后同之前每一次一样,绅士地微笑着,说抱歉。
独自一人走过六年的盛夏寒冬,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身边这个男人··多少年了,从秦冕第一次送他出国,陪他走进学校那天开始,他似乎就无可自拔地爱上这个男人。
此后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能有一天和这人并肩走在一起,成为别人难以替代的,他的左肘右臂··秦冕曾毫不掩饰地说过,他是他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他从来不吝啬对他的赞美,他对他比别人都多包容。
·那时候男人的目光沉稳又深切,虽然很多话从不说明,但方书词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对方没说出口的,也是无数次差一点就出口的东西··不需要语言,每一个眼神和动作,他都可以看懂他。
两人之间兴许是差了一点时机,气氛,冲动,或者只是酒精·不过有一点方书词深信不疑,他们对彼此,一定都有渴望··头两年时间,两人一直不深不浅地暧昧,时不时一两句关心就足够回味好久。
不浓烈不轰鸣,是一种细水长流又不曾褪色的炙热···当他某一次回国,终于鼓起勇气主动亲吻他日思夜想的男人·秦冕没有推开他,反而顺势将人圧在身下,像一种水到渠成。
第一次上床之后,秦冕靠在床头,把他圈进怀里··男人的声音沉郁儒雅,以至于此后每每听见教堂独奏的管风琴时,他都会想起他,想起那些缠在耳边,温情的窃窃私语。
“你以后的路一定宽得不可估量,若是愿意回国,我秦冕这里,就永远有你方书词一个位置·”·那应该是他们认识后的第三年··那一年他们睡了,关系变了。
师生以上,恋人未满·聪明的人都知道最好的东西要留足距离,可就是这种既珍贵又气人的距离,才使得两人如今仍然不足亲密··但那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回来了,他们之后会有很多时间。
方书词的周围从来不少苍蝇,像秦冕这样优秀的男人,更不可能干净·不过他坚信,就算这人身边一时都干净不了,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对方会发觉,只有自己对他来说,才是最特别的那个。
并不是所有人都足够优秀,是能被秦冕看进眼睛,打从心底认同的优秀··仅仅是相识的六年时间,几封信,几张明信片,数不清的信息和邮件,都是无人可替的,是他弥足珍贵的宝物。
秦冕开车,车速却一直碾着上限·男人全程都不说话,方书词也不敢打扰,直到察觉方向不对,才转头问道,“老师,这不是回家的方向吧”·“何亦给你订了酒店,我现在送你过去。”
“可是……”方书词胀红了脸,一双眼睛在夜色里奕奕发光,“当年老师可是许诺过我,若是顺利拿到毕业证回来,想住哪里都可以的。”
“是吗”秦冕回答得心不在焉,连踩着油门的脚都一点没松··男孩盯着这张无限神往的侧脸,不再委婉,深情款款说,“我想住到老师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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